可这么做使她在班级里陷入绝对孤立的境地。为了尽量缩短滞留学校的时间,她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也不跟同学来往。她也不在乎这些,反正原本就没几个朋友。男同学们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理睬她,女同学们则是表面上嘻嘻哈哈,背地里尽说坏话。他们都觉得树理恶心,都说离她太近会传染上粉刺细菌,以至于不愿跟她一起下游泳池。这些流言蜚语,树理全都知道。
大出他们之后也来纠缠过她好多次。有一次,树理回教室取忘记的东西,碰到那些家伙聚在教室胡闹,结果树理被他们逮个正着。
“嗨,看,这家伙还没死呢。把她那张脏脸洗洗干净吧。”
他们粗暴地将树理拖进男厕所,把她的脸摁进抽水马桶,对她又踢又打。大出更是过分,他一边凌辱树理,一边装模作样地尖声喊道:“Juri!这名字真好听啊!Juri!”
树理下定决心,无论他们对自己做什么,都不哭不闹不反抗。不一会儿,估计那三人觉得无趣了,说了声“今天暂且放你一马”,将她推倒在男厕所的地砖上,扬长而去。树理艰难地爬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走廊,想悄悄逃离学校。走到边门时,她遇上了教社会课程的楠山老师。树理脸色苍白,校服凌乱,完全是一副非同寻常的模样。然而,楠山老师看到树理的脸时,身体霎时退缩了一下,似乎吃了一惊,然后一言不发地背过脸,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似的。他扔下一句“离校时间早过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时,树理并不想死。她对自己说:我决不能认输。我一定要治好脸上的粉刺。只要治好粉刺,世界也会改变。脸上没有长粉刺,也就是小学五年级之前的树理,是个虽然性格内向,却温柔善良、朋友很多的女孩。那时,她的形象和Juri这个名字—点也不矛盾。她的朋友们亲切地叫着“Juri、Juri”,都觉得这名字很好听,非常羡慕。
我一定能回到那个时代。只要努力,就一定能。
一定。一定。一定。
可现实又如何?读了那么多书,收集了那么多知识,又有什么用呢?母亲不愿改变家庭食谱,饮食疗法她也听不进去,药用化妆品也别想买。哭着求母亲带自己去找专科医师,她竟不理不踩,抛下—句:“没必要的。你有时间想这个,还不如好好学习。”
树理也恳求过父亲,因为她觉得,父亲有时比母亲好说话。可父亲却说:“青春期长点青春痘很正常,何必烦恼呢?树理你很可爱的,拿点自信心出来。”
树理绝望了。还有比这更令人失望的答复吗?
父亲如此热爱绘画,那么喜欢谈论艺术,难道他连最基本的美丑都分不清了吗?
我就是丑的化身。很丑。很丑。很丑。同学们都嘲笑我,管我叫“粉刺魔鬼”。
爸爸他看不到。树理的脸,甚至整个人,他都看不到。因为爸爸根本就不想看。
不久就要成为世界知名画家了——爸爸,这句话你讲了几年?几十年了?所谓的“不久”到底是多久?
我长得很可爱?不是一回事嘛。反正都不是真实的。爸爸他不愿意看真实的东西,看到的只有他的愿望。我不久将成为世界级的画家,我的女儿美丽可爱。他根本不懂,无论愿望多么强烈,都不会变成现实的。
不,他懂。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一直逃避。树理也一样。无论哪儿都没有出路。就这点而言,父女俩并无分别。
除非自己能找到一条出路。
照现在这样挨下去,明摆着只有自杀这一条路。
所以我要……我要……
“树理,你什么都没吃嘛。”
树理只是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并没往嘴里送。母亲的脸上升起了怒气。
“今天天气好,穿得少了点。好像感冒了,头有点痛。”
树理随口编了个理由。说什么都无所谓。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只要编个过得去的理由,他们就会立刻接受。
眼下不就是这样吗?
母亲隔着餐桌伸手摸了摸树理的额头:“啊呀,还真是的,好像在发烧呢。”
哪里发烧了?怎么有这样没心没肺的妈妈。
“我去睡了。谢谢。”
母亲未阻止树理离开餐桌。估计是树理说了“谢谢”的缘故吧。“我们家家教很严,即便在家里也要让孩子做到礼貌周到。”森内老师来家访时,母亲自豪地对她喋喋不休过这一点。
森内!上楼梯走向自己的房间时,树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升级时自己曾虔诚地祈祷过:森内和楠山这两个人绝不能当我的班主任。可是上帝并未予以理睬。上帝从来不会把树理我当一回事。
森内!她心里为自己的美貌沾沾自喜,脸上却偏偏显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以掩饰自己的傲慢。开班会时,她还说过什么“美也是人的一种能力”,当时的情形树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即使是半开玩笑的话,那时森内分明在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树理。树理注意到了,这点森内也心知肚明。她就是为了让树理注意到,才故意这么说的。她还笑了,似乎在说:瞧你,真可怜。
当时,还有一位同学也意识到了森内与树理之间的目光交战,那就是藤野凉子。
凉子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欢笑中的森内。树理朝她看后过了一会儿,她才感觉到来自树理的视线。
凉子也将视线转向树理,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并颇为善解人意地立刻看向别处。
从那时起,树理开始讨厌凉子。
树理原本就不太喜欢凉子。可从那件事后,她对凉子的感情转变为明确的厌恶和憎恨。
你跟森内本是一丘之貉,装什么正义?就算再过一千年,你也不会懂我的心思。为什么要装出心领神会的模样呢?
长得漂亮,成绩优秀,文体双全,朋友又多。没有困苦,没有烦恼,何时何地都能受人优待。你明明对此心知肚明,却偏要假装和我处在同一战线上。
虚伪的家伙,走着瞧吧。
进入房间,树理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由于母亲会擅自检查抽屉,为此树理下了一番工夫。她给抽屉安了个双层底,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现在,她拨开笔记本和从杂志上剪下的纸片,从抽屉的底层取出了一个薄薄的透明塑料文件夹。
她的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微笑。
刚开始,她想借用母亲拿来打贺年卡的文字处理机,可那台机器打过字后会留下痕迹。只要树理用过文字处理机,母亲肯定会去检查她打过什么文字,这样就露馅了。
她决定采用最原始的办法:贴着尺子划下笔画僵直的文字。虽然费时费力,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谁都不会想到这些字是树理写的。她还特意坐公交车到便利店里复印了几份。同样内容的信件需要一式三份。
今天在东京站八重洲出人入口投入邮筒的,就是三封那样的快信。
那原稿该如何处理?最好保留下来,但这样做很危险。即使抽屉里有机关,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简单地撕碎扔掉会更危险。倒垃圾时,母亲会起疑心,说不定还会把纸片拼起来看,就算读不全,只要读通一行,也会让树理陷入不利。
是等母亲睡觉后,悄悄地放进父亲的烟灰缸里烧掉?还是撕得粉碎,再扔进抽水马桶冲掉?要是马桶堵塞,可就弄巧成拙了。
那就再留一会儿,至少留过今晚。
明天是开学典礼。寄出的快信能在这之前到达吗?引发骚乱该是在傍晚之后了吧。
早知道实际去做竟会如此简单,就不和浅井松子讲了。树理现在很后悔,可刚想到时,心里根本就没底。不跟什么人讲一下,现察对方的反应,就下不了决心。而树理能够想到的人只有松子。
松子听了她的计划后既惊讶又惊慌,甚至有点狼狈不堪。她眼泪汪汪地说:“树理啊,你把如此重大的事情藏在心底,一定很痛苦吧?真是个笨蛋。
如果我能变漂亮,能够找回自信,并且到那时仍跟松子保持朋友关系,那么在别人眼里,我们两人或许会成为藤野凉子和仓田真理子这样的拍档。对于凉子与真理子的关系,女生都感到不可思议。“藤野为什么和仓田关系那么好?”“肯定是仓田缠着藤野,藤野不忍心甩掉她。因为藤野心地善良嘛。”
说什么呢,你们这些笨蛋!凉子她心里明白着呢。跟仓田真理子交往,就能轻而易举地给自己戴上优等生的面具,给人留下不傲慢又心地善良的好印象。
我也会跟她一样吗?还是比藤野凉子更实在,不和松子在一起?
如果我能变漂亮的话。
会的,一定会变漂亮的。
可是眼下,首先得保证自身的安全。为了不再被人踹后背,被人摁到抽水马桶里;为了不再独自站上高楼的外楼梯,手扶栏杆待上个把小时,泪流满面地想象自己跳楼的模样;为了不再捏着刀片,泡在浴缸里失声痛哭。
我必须对那三个如此凌辱我的家伙实施应有的报复。
为此我不得不这么做。想好字句,借助尺子,一笔一划地写出举报信。
这是正当的行为。
我看见了。我确实看见了。所以才决定不再保持沉默。
三宅树理的嘴角形成了一条直线。这是借助世界上所有的尺子都划不出的,一条完美的直线。这是一条标示出正义与复仇两点间最短距离的直线。这条直线的起点和终点,只有树理自己知道。
·
举报信
城东第三中学
二年级一班的柏木卓也
不是自杀的
他是被人杀死的
是被人从学校的屋顶上推下去的
圣诞夜那天
我看到了
我在现场看到了
柏木还发出了惨叫
把他从屋顶推下去的
是二年级四班的大出俊次
桥田佑太郎和井口充也帮他一起推
后来他们三个人笑着逃跑了
我由衷地恳请
重新调查这一案件
像现在这样
柏木就死得太冤了
拜托了
请通知警察
我由衷地恳请你们
(注:原文使用的是男性专用的第一人称。)
16
藤野刚早晨六点回了家。妻子邦子已经起床,正坐在餐桌前喝咖啡,桌上摊开着当天的晨报。她脸上的睡意尚未全消,看到丈夫回家,便抬头说了句:“啊,辛苦了。”
“睡两三个小时,换一下衣服就要走的。”
“要洗澡吗?”
“出门前冲一下就行。”
“当心感冒。”
“没事的。”
脱了上衣在妻子对面坐下后,藤野刚也倒了杯咖啡。马上要去睡觉了,按理是不需要咖啡因的,可实在抵抗不住那股诱人的香味。
“今天是开学典礼吧?”
“是啊。”
“凉子的情况怎么样?”
妻子放下报纸正要站起身,听了他这句话,微微偏了下脑袋。
“你是说,由于那件事?”没等丈夫点头确认,她继续说了下去,“好像没有因此消沉呢。再说她和死去的柏木并不亲近……”为了忍住不打哈欠,邦子紧皱眉头,板起了脸,“别人的事楚别人的,自己的事是自己的。这孩子能分得清。”
“这样啊。”
妻子开始准备早餐,藤野刚则粗略翻看了晨报。喝完杯中的咖啡,他离开餐桌。上了二楼,钻进被窝后,他像关了开关的机器一般立刻停止运转,一头扎进梦乡,甚至连关注女儿起床的精神都没了。
睁开眼睛时,已是上午十点过后。拉开窗帘,冬日淸冽的阳光立刻照亮了整个房间。他急忙跑去淋浴,刮掉胡须,换好衣服。
孩子们上学去了,妻子上班去了,家里只剩藤野刚一个人。塞满替换衣物的手提包放在沙发上,桌上有妻子留给他的便条:食物在冰箱里。打开冰箱门,他看到了盛放三明治的碟子。妻子在便条上指示他热一下再吃,他嫌麻烦,并未照办,就着盒装的牛奶将三明治塞进嘴里。
穿了上衣抓起外套时,大门口的对讲门铃响了。他没有拿起对讲的话筒,而是直接打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一名身穿深绿色防寒大衣、戴着头盔的邮递员。
“藤野,快信。”
藤野刚接过信封,说了声“辛苦了”,便关上了大门。
这是个极为普通的白色二层信封,邮政编码的上方盖着红色的“快信”邮戳。
信封正面的文字,强烈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那是一种笔画直来直去的难看文字。这显然不是用通常的方式的,而是借助尺子划出来的。
收件人一栏写着“藤野凉子亲启”。“藤”字大得出奇。用尺子划笔画多的字,往往会写成这副德行。同样的道理,“野”也写得脱了形。
藤野刚随手将信封翻过来,见信封背面并未写上寄信人的姓名。
不祥的预感。
出于工作性质,藤野刚接触到此类信件的机会比较多。就算没有工作经验,只要看过相关的小说或影视剧,看到如此奇特的信件,都会产生异样的感觉吧。
信封里装了些什么?信上写了些什么内容?即便自己的不祥之感是杞人忧天,信上也肯定不会写“凉子,新年好!第三学期也请多多关照”之类的话。更何况,这是封郑重其事的快信。
藤野刚将大衣放在手提包旁,拿着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他犹豫了。这封信的内容无疑不会令人愉快。问题是哪种性质的不愉快?还有,自己有没有权力拆封?
如果凉子只有十岁,他便明确地拥有这项权力。不仅如此,若信中的内容不宜让她知晓,那连收到信这件事也可以秘而不宣。如果这封信是给二女儿或三女儿的,看到信封上那些怪模怪样的字迹,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拆开。这无关父母的权力,而是必须履行的义务。
凉子十四岁了,正处于敏感的年龄,是孩子学会行使权力抵抗父母义务的年龄。
藤野刚挪动手指,将信封捏了个遍。凭手感可知,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没有别的东西,如刀片或死虫子之类恶作剧的惯用道具。
不是这类信件吗?也许是情书?寄信人害羞,不想被认出笔迹,才用上了尺子?
以前,藤野刚有个同事遇到过类似的事。他的女儿在上短期大学时,收到过某个小伙子的几十封求爱信。每封信中除了寄托绵绵情思的厚厚一叠信笺外,还附带一包避孕套。最后,只得由老爸出马痛骂了小伙子一通。对方痛哭流涕,不停道歉。他之前只觉得寄那样的信是一种表达好意的直率方式,并非出于歹意。
手中的这封快信也是如此,不能因为信封上的古怪字迹,就认定它一定是危险的。
父母并没有仅仅以“看上去不舒服”为理由私拆儿女信件的权力。
藤野刚看看手表,现在是十点五十分。开学典礼当天不上课,中午就放学了。不过,凉子会去参加社团活动,得等到傍晚才能回家。
这怎么等得及呢?再说自己一出门,又得过好多天才能回来。这样一来,就会丧失询问凉子快信内容的最佳时机。
当然,如果信的内容确实有问题,她一定会打电话来告诉自己。可是……
藤野刚总也放不下心来。而且这是一封快信,看邮戳还是东京中央邮局盖的,这些情况都令人生疑。凉子有不少朋友,可即便如此,一个十四岁初二学生的交际圈,一般不会超出学校所属的学区范围。这封信却是从学区外寄来的,也许是故意这么做的。
为了让自己拿定主意,藤野刚重重地哼了一声,回到起居室。他似乎有几分怒意。
“为什么要擅自拆看我的信!”如此强烈抗议的凉子仿佛就站在眼前,自己正与她对抗着。
他站着用剪刀剪开了信封。
读这封信用了二十秒。读一遍后觉得还不够,又重读了一遍。
他将信笺放回信封,打了一通电话。铃声只响了一遍,就有一名部下接了电话。藤野刚简短地对他说,自己要到别的地方去一趟,会晚点回本部。诸事拜托。
随后,他走出家门。那封写着“藤野凉子亲启”的快信放在他上衣的内插袋中,急速走动时,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
城东第三中学近在咫尺。
校园空荡荡的,估计学生们都还在教室里。落叶被北风卷起,又如同活物一般滑翔而去。
藤野刚是从边门进入学校的,因为走这里比较近。他穿过去年圣诞节早晨柏木卓也陈尸的后院,跨上三级台阶。沉重的金属移门并未上锁,用手一拉便“吱呀呀”地打开,眼前立刻出现一条长廊。这里未备有室内穿的鞋子,藤野刚只得在移门内侧铺着的擦脚垫上使劲蹭蹭鞋底,再走进去。校内十分安静,不过当藤野踏上走廊时,头顶传来了学生的欢笑,还伴随着鼓掌声。可见班会开得相当热闹。
他边走边寻找校长室的标牌,恰好此时,左侧一扇房门打开,走出一名身穿藏青色事务员工作服的女性。看到藤野刚,她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藤野刚对她点头致意。
“对不起,我是二年级学生藤野凉子的父亲。我想见校长。”
身穿工作服的女性听了他的请求后,似乎更惊讶了,表情显得有些惊慌不安。“您有急事吗?”
“是的,十分紧急。”
那人脸上的不安更明显了:“是二年级的藤野的父亲?”
“是的。”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走在了前面。校长室的标牌正挂在位于她刚刚走出的房间前方的第二间房的上方。隔壁是教师办公室。
女事务员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说了声“打扰了”后,她打开门,探进去半个身子:“来了一位学生家长。”
没等她说完,藤野刚越过她的头顶朝室内张望。圆脸的津崎校长正端坐在一张铺着绿色台布的大办公桌后面。桌子前站着一名五十来岁、身材消瘦的女性。她向前弯着身子,像是要罩住校长一般。
藤野刚心中有了数。这样的话,沟通就容易多了。
津崎校长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封信。桌面的文件夹、笔筒、电话、印台和文件都归置得井井有条,正中央有一片很大的空间,信就放在那儿。
津崎校长手执一纸信笺,应该是从那个信封里抽出来的。就在藤野刚张望的瞬间,他迅速合上了信笺。
字迹古怪的快信也寄到了学校,和我们家那封一样,也是刚到、刚拆封的。
“去年圣诞节出事那会儿,我们在边门见过面。我叫藤野刚。”校长从椅子上站起身:“啊,是藤野先生。您是在警视厅奉职的吧?”
站在办公桌前的那位女性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严肃。这个人也很眼熟。发现柏木卓也的尸体时,她肯定也在边门那儿,好像是二年级的年级主任……对了,是高木老师。
在费口舌说明之前,藤野刚从上衣口袋中取出自家收到的快信,朝屋里扬了扬。
校长和年级主任顿时脸色大变。
“快请进来。”校长说道。
身穿事务员工作服的女性给藤野刚让了道,脸上挂着一副困惑不解的神情。藤野刚尽可能轻地关上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城东第三中学校长津崎先生」
寄到学校的快信信封上是这样写的,和寄给藤野凉子的那封一样,是一种笔划直来直去的古怪字迹。没有留寄信人姓名,信封是同一种,寄的也是快信,邮戳也完全一样。
信笺内容相同,是复印件。
“是同一个人寄的吧?”
在校长室中央的会客沙发座上,津崎校长和高木老师并排坐在一边,藤野刚坐在他们对面。中间的桌子上放着那两封信。
“你们怎么看?”藤野刚问道。
“怎么看……”高木年级主任看了看校长的脸。
“信中所写的内容,校长先生是第一次得知吗?”
“当然,是第一次。”津崎校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非常惊讶。”
“学校里是否有过类似的传言,说柏木是被人从屋顶上推下来的?”
这次轮到校长看了一眼年级主任的脸。高木老师眉头紧锁。
藤野刚无视年级主任极不痛快的表情,正面注视着津崎校长,继续说:“柏木死后第二天召开的二年级家长会,我夫人去参加了。听说会议上有人提到过大出的名字,还出现了他是否与柏木的死有关的讨论——或者说情绪化的争论。请问是这样吗?”
年级主任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津崎校长垂下目光,点了点头:“有这回事。虽说并无明确的依据,但柏木死后,学生中确实流传着类似的谣言。”
藤野刚见对方没有用“没听说过,不可能”之类的说辞来搪塞,便感到放心了。藤野刚曾因其他的事件接触过某学校相关人员,发现他们面对不利于学校的问题时,会立刻予以否认。很多人似乎无权表示知情。
“学校有没有公开面向全体学生,对柏木的死作过说明呢?”
“今天早晨在开学典礼上说明过了。”津崎校长答道。
“说他是自杀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