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游戏是怎么回事?”徐南方的注意力都被调动起来。
“我老爸就是杀死他妈妈的杀手,他找上我的时候,我那死鬼老爸早就被人给砍死了。所以他提出跟我玩游戏,我听到那游戏有点意思,也就乐于奉陪。那个游戏的玩法……”想到那个游戏,白清逸似乎还心有余悸,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仿佛那一日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了,“那个游戏就是,我和他都站在铁轨旁边,等着火车离自己还有三十米远的时候,冲过去。谁要是敢,谁就赢了。谁要是提前迈了,或者没有迈步,就算输了。”说完的时候,白清逸的脸色已经有些惨淡。
“结果呢?”徐南方有点明知故问。
“结果就是我输了。”白清逸说到自己输给了叶飞羽,虽然惭愧却没有一点的不服气,“所以我履行诺言,答应在三年之内,任由他差遣。”
徐南方心里一凛,她没有坐过火车,但在这里这么些日子,她当然可以想象那种庞然大物高速行驶过来的时候,是多么地可怕,“叶飞羽他过去了?”
白清逸点点头,他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眼眸中的惊恐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他冲过去的时候,我当时就惊呆了。我甚至还产生了错觉,以为他被火车头给刮走了,我甚至好像还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那样子的场面真是比任何一种群殴的时候都要刺激,火车的高速和庞大,让那种血雨飘过来,我整个人都傻了,头皮也都麻了,脚根本就迈不动。不过,那种错觉虽然很真实,但到底还只是一个错觉,我以为脸上全是血,不过伸手一抹,什么都米有。后来,火车过去之后,我却看到他在铁路的对面对我微笑,好像他刚才只不过是在平地上跑了几步。”白清逸的眼中流露出钦佩的神色,“不管怎么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也从来没有见过比大哥还有勇气的人!那一场赌局是我输了。”他对于叶飞羽的臣服倒是心服口服,不光是因为这件事,而且叶飞羽在和他合作以后的机心,以及对他的大度,都让他对叶飞羽死心塌地。
“可是现在还不到三个月,他就说约定结束,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他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事会让他连个交代都没有……你可有头绪?”白清逸说了一大通之后,望向徐南方,隐隐觉得这个女人倒是极有可能知晓叶飞羽说那句话背后的含义。
然而,白清逸的揣测让徐南方听不下去。徐南方摩挲着手中的璀璨之星,脑子里一团混沌,有一个答案在她的心里头已经呼之欲出了。
“你还记得那天是多少号吗?”徐南方看着白清逸,双目如同潜伏在林中盯着羚羊三天三夜的猎豹,但声音却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已经轻轻颤抖起来。
绯色卷 第五十章 好好生活
再也坐不住,拉开门就要奔出去,却和守在门口的尚满怀。
尚君澄一把就拉住徐南方,着急道:“南方,没事吧?他没欺负你吧?”两只眼睛鼓鼓地看着背后的白清逸,似乎拳头早已经磨好了。
可是徐南方却没空回答尚君澄,她揪住尚君澄的手臂,都快要把尚君澄的肉给揪下来了,“我问你,上次老王爷生病的时候,叫你去他房里,叶飞羽是不是也跟你去了?”
“哪一次啊?”尚君澄不明白徐南方怎么会如此激动,被徐南方这样一问,更加地觉得无厘头。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徐南方听着,眼见尚君澄半天不支声,不禁有点急了,她使劲一跺脚,“你统共见过几次?就是前几天,咨少爷离开以后的第二天,老王爷病倒了,叫你过来说要你继承夏氏企业的那次。”
“哦,那次。”尚君澄终于想起来了,他点点头,“是啊,不过刚到门口他就说不舒服,不陪我进去了。”
徐南方心里一凛,两只眼睛更加地犀利,“那么,老王爷说我是小偷,叫你过来的那一次,他也是这样推说的,是不是?”
“嗯。他没有这样说,只不过说是另外有事,怎么了?南方,到底有什么问题?”尚君澄看着徐南方夸张的表情,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徐南方此时的脸部都已经歪曲了,她抬起手臂。扬起手中地璀璨之星,嘴唇已经开始哆嗦着。无论如何都难以抑制的激动,“丹尼!真正开启璀璨之星地人,不是你,而是叶飞羽!从始至终就是他一个人!是他啊!”
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这一句呐喊给耗尽了,她的整个身子都不寒而栗。其实原来,真正关联璀璨之星的。不是什么自己所爱的人,由始至终都是叶飞羽,一切不过是他故布的迷雾,一切都是他引得徐南方想岔了道路。
每一次,璀璨之星点亮,尚君澄地的确确都在现场。只不过在场的不止尚君澄一个人,叶飞羽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事实上,他每次也在场!只不过,徐南方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
现在回想起来,徐南方只觉得历历在目,过往的所有一切,明明已经放进了记忆的那个盒子里,现在想起来。却是那样地清晰。
从第一次在拍卖会的时候开始。一直到桃林当中。叶飞羽在的时候,璀璨之星就会亮。他一离开。璀璨之星就会熄灭。两次在夏家的时候,叶飞羽有意避开。所以熄灭得快,所以徐南方的心悸并不明显。但是,在桃林的时候避无可避,才会让璀璨之星一直闪耀,才会让徐南方窥探那么多过去的事。也正是他的避无可避,在不经意之间把他的真实给暴露出来了。
其实,徐南方早该猜到的,可是阴差阳错,自己却不知道弯了几道弯,做了多少道假设。甚至差点认为自己回不去了,这都是叶飞羽刻意回避,徐南方又总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尚君澄就是那个人,只因为徐南方在乎尚君澄,脑袋里一旦认定,以至于误会到现在。
只是,现在一旦把真相给破译,接下来地事实都顺理成章地进入徐南方地脑海,徐南方记起在拍卖会的时候,叶飞羽拉着自己地手,当自己因为看到璀璨之星,而不由自主地被那光芒给吸引地时候,叶飞羽也差点就跟着自己一起站起来冲到讲台上去。他的手死死地拽着自己,当时她还以为叶飞羽是担心自己捅篓子才跟着自己,现在想来,根本是他自己也心悸得要命,不由自主地下意识地拽住了自己的胳膊,想要寻求帮助。事实上,他也同自己一样,每次开启璀璨之星的时候,就会浑身发抖,就会有非常强烈的感觉,他的情况甚至比自己还要糟糕。
徐南方不禁想起在桃林的时候,他惨白的脸,虚弱得只能靠在大树边维持自己的呼吸,明明已经因为璀璨之星的光亮而把自己的命丢了半边,叶飞羽却还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却还要强撑着自己来安慰徐南方,来替她出头。
如果徐南方没有猜错的话,或许叶飞羽早在和白清逸比试的时候,早在跨越火车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说,是因为徐南方父亲的死造就了徐南方离开万历朝,而叶飞羽的死而复生则让徐南方穿越到了这一时期
.联系起来,一者死,则另一人生,从某种角度来说,保持着一种均衡。
那么同样的,要让违背历史的徐南方回到万历朝,要让不该死的徐光启活过来,恐怕得让不该复生的叶飞羽服从他本来的命运!叶飞羽的死来换回父亲的生!这是一个历史的必然结局。
对于璀璨之星的开启,根本从始至终,就是一个误会。并不是什么需要心爱的人的血,只是叶飞羽一个人的血!只关乎他一个人的生死!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和璀璨之星的关系,这是他的宿命!
徐南方泪眼婆娑,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手中的璀璨之星忽然又亮光大做,徐南方抚着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脏,璀璨之星让她产生的感觉十分突出,在她的分析之后就更加的突出明显,她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只对尚君澄说道:“叶飞羽!叶飞羽就在附近!”言辞之间根本就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激动,只是她手心里那红光闪耀了一下又归于了平静。徐南方看着璀璨之星一亮,但后来又归于平静,是不是叶飞羽出现了一会儿,就因为害怕而自己藏匿起来?
徐南方急于证明自己的推测,那就必须找到叶飞羽。白清逸听徐南方说叶飞羽在附近,先奔了出去,徐南方紧跟其后,她着急地到处找,尚君澄不明白徐南方发了疯似的在找着什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她的后面,喊着她的名字,可徐南方却好像一个字也听不见。
她在走道里跑了一圈,璀璨之星没有再亮,叶飞羽更是找不到。徐南方有些颓然地回房,倒是尚君澄跟着徐南方跑,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希望能够帮徐南方一把,却又毫无头绪。
徐南方忽然想到什么,直奔电梯间而去。电梯间就在房间的隔壁,尚君澄尾随着徐南方来到电梯旁,白清逸似乎已经下楼去了。徐南方在电梯前愣住了,因为她看见地上的东西。
一只碗翻倒在地,汤汁从碗里流了出来,淌了一地,一只只饺子掉了出来,零星地散在外边,碗里还涌着热气……
徐南方记得在北京的时候,她被尚君澄赶出他公寓的时候,她就遇到了叶飞羽,好像早知道她会被赶出来一样,还买了一碗饺子在路上等着她。他说饺子是传统的食物,他怕她吃不惯别的。后来徐南方对他说,她喜欢吃饺子。
不知为什么,想到那一夜,饺子的热气暖了她冰凉的心。眼前的这碗饺子,是叶飞羽买来给自己的吧?只那一瞬间,徐南方便又犹豫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要胡想。
“请问是徐小姐吗?”客房部的服务小姐从走廊的一头走了过来,朝徐南方微微鞠躬,见徐南方点点头,便说道,“叶先生说在门外等着徐小姐,请徐小姐带好东西同他去一个地方。”
徐南方一下子就领悟了,所谓的东西,是“璀璨之星”。她不知道叶飞羽葫芦里头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徐南方还是毫不犹豫就回房间把璀璨之星小心地放回盒子,她端着盒子,走出来的时候,尚君澄已经站在那等着了。
她对尚君澄淡淡一笑,“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不行,我不放心。”尚君澄可不愿让徐南方和叶飞羽独处。
但是徐南方摇摇头,坚定决绝地说道:“这件事,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丹尼,你在这里等我。”尚君澄还要说什么,徐南方却走上前用双臂紧紧地环住他,这一去,恐怕再不能和他相见了吧。尚君澄,你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追求,就算没有了我,你也会好好地活在这一世对不对?你一定要在这一世好好的活。
电梯门已经打开,她忍着自己心中的酸楚,换成一副笑脸,嘱咐尚君澄道:“丹尼,你一定要好好唱歌,为我多写几首曲子,好么?”
在尚君澄微笑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徐南方飞快地跳入电梯,按下了按钮,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她对着尚君澄灿烂的笑,“丹尼,我爱你。”
话还没有说完,电梯门就重重地关上了,就好像是历史的长河终将把徐南方和尚君澄两个不是同一时代的人给彻底地隔开。
绯色卷 第五十一章 真相大白
叶飞羽的车停在酒店的外边,看到徐南方出来,他则快车,替徐南方打开旁边的车门,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这样的表现,就如同寻常一样,好像没有任何事影响到了他。徐南方不禁有点迷惑,难道打翻饺子的人不是叶飞羽?难道他还没有发觉自己已然知道了他的秘密?
虽然心里头不大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徐南方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什么退堂鼓,徐南方不动声色地坐好。任由叶飞羽替自己系好安全带,只淡淡地问道,“我们去哪?”
“去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叶飞羽好像在揣摩着徐南方的心思,打着哑谜。
徐南方便不再说话,只是偷偷地瞄着身旁开车的叶飞羽,夜已经深了,叶飞羽带着徐南方穿越了T市:连一个路灯都没有,一个行人也没有。所有的亮光就是叶飞羽前面的车灯,而此时的叶飞羽却不再需要把车里的灯打亮,徐南方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叶飞羽究竟想干什么。她把手里的璀璨之星握紧,紧闭着双唇。
“到了。”车子熄火后,叶飞羽下了车,走到徐南方的车门边,优雅地朝她伸出了手,“下车吧。”似是要帮徐南方拿着璀璨之星,好让她解开安全带。
徐南方这个时候才不会把璀璨之星递给他,握着璀璨之星的手又紧了一圈,叶飞羽好像看出了徐南方地担心。淡淡一笑,说道。“放心。我说了,这里是你想要来的地方。”话语里头隐隐有着一丝嘲弄,他俯身帮徐南方解开安全带,自己一个人往前边走去。
车灯还亮着,徐南方就着那灯光可以看到周围很是荒芜,遍地地杂草。这样的荒郊野外,她只有多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挺得更直。只见叶飞羽停在前面长草摇曳的地方,他的眼睛盯着远处的什么,整个人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徐南方小心翼翼地朝叶飞羽走去,挨着他身边站着的时候,顺着他所瞧地方向看去。不禁有些骇然,只见前边横贯着一段绵长的铁路,夜色里,只能隐隐看到尽头指示用的红灯,那冰凉的铁路在红灯的掩映下,往外冒着寒气,阴森森的。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徐南方尽力使自己保持平静。
“这不正是你地希望吗?”叶飞羽的声音轻轻的,好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你要回去的,我如果不死。你怎么回得去?”
徐南方心里一凛。叶飞羽果然已经识破了自己的用心。但徐南方却回避着自己内心的阴暗,冷冷道。“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回去,你就得死。是不是?”
“是。”叶飞羽毫不犹豫地说着,他看着绵延蜿曲的铁路,自己的思绪就沿着这铁路蔓延开来,“我还在山西的时候,还没见到你的时候,就该死了。喏,就是像这一样地铁路,我前一刻还遍体鳞伤,一个完整地人都不是了,可是后一刻却完好无损,这铁路让我死也让我生,当我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看到火车就那样呼啸而去的时候,我还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死过一次,我以为我是在做梦,是因为那一瞬间地刺激,所以产生地错觉,可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知道我自己的地确确是死过了一次,可是我却又活了。呵!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活过来了。那时候,我就想,肯定是老天爷眷顾我,好让我替妈妈报仇。知道为什么我毫不犹豫就相信你是穿越的吗?”叶飞羽苦笑道,“连死而复生的事都可以发生在我身上,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离奇的事我不能接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拍卖会的时候?”徐南方想到叶飞羽的仇恨,颓然道。
徐南方显然猜得不错,叶飞羽想起那一天,他的声音不禁有些凄凉,“你跟我说要拿到那枚璀璨之星,你就可以回到过去。我当时也没有想到你的回去跟我的死生有那么大的关联。直到那次拍卖会,我才知道,原来我同璀璨之星也有莫大的关联,那么我的死而复生和你的穿越也就分割不开了。”
想到那次拍卖会,叶飞羽还被尚君澄拖出去说话,丝毫没看出有异象,徐南方不禁佩服道,“明知道有关生死,还能假装若无其事,你这份淡定,恐怕无人能及。”
叶飞羽面无表情,对于徐南方对自己这方面的夸奖,叶飞羽只会觉得悲哀。他的眼中的眸子深浓,有说不尽的话语,只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愿意细细听他说来?
叶飞羽心里想着不用再说什么了,他望向徐南方,直接说出她的心思,“不是我若无其事,只是我活到现在本来就是为了复仇。现在,我的仇也报了,他在监狱里头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的心愿了了,现在就轮到你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平静地宛如一滩池水,但那池水却死气腾腾,阴森恐怖。
“我说过要帮你的,也说过不会伤害尚君澄的。你看,我其实根本不会有机会伤害他。”叶飞羽好像在背书
里也是铁路,也许选这里,离当时的情形更接近,你更大点。”
他说着,朝徐南方招招手,示意她把盒子里的璀璨之星拿出来。可是徐南方却僵硬在那,动弹不了手足。她直到前一秒都还在算计叶飞羽,直到前一秒还一门心思地想着叶飞羽可以让自己回去,想着该怎样让叶飞羽替代尚君澄,而自己又该如何骗他。可是现在,当叶飞羽主动要以死成全自己的时候,徐南方却在瞬间懵了,她无法想象叶飞羽在她面前血流满面的样子。似乎那个样子会让自己心悸而亡。
“你在以退为进是不是?”徐南方舔了舔被寒风吹得干裂地嘴唇。
“以退为进?”叶飞羽终于转过头看着徐南方,“在你心里边。我就是这样的?”
徐南方努力维持着自己地镇定,“难道不是?你每次都故意回避璀璨之星,不就是怕我发现么?你明知道我误以为尚君澄是开启璀璨之星的人,却任由我继续这样的误会,不是以退为进吗?”
叶飞羽身子一颤,凄然一笑,“照你这样说。我所做的又何止这一点。我撮合你和尚君澄,故意制造机会让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还让白清逸假意杀你,好让他来个英雄救美,这些你都忘记了?”
“你……是为什么?”徐南方下意识地问着。
“为什么?你又何必多此一问?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叶飞羽的表情早已经麻木,“答案你其实早就知道。只是你不屑于过问。”他看向徐南方,唯一还有点生气的是他的眼眸,只是现在那双眸子也写满了失望,“我自问没有尚君澄招人喜欢,更知道你绝不会喜欢我这样一个人,我从来不敢想象你会爱上我,所以有时候我会想,你爱上尚君澄也好吧。你越是爱他,越是舍不得他,就越是不想离开。至少你要是为了他留下来。我还可以每天见到你。有时候,见见你就够了。哪怕你只把我当成同盟。哪怕你我只是相互利用。我也毫不在乎……”
“你……”徐南方一时忘了怎么用言语表达,“想我留下来。就是为了天天……天天见到我?”
“理由很傻,很好笑吧?”叶飞羽木然一笑,“我看着警察把他带走,我以为我这辈子唯一一个心愿了了,什么牵挂都没有了。可是原来我错了。其实我报仇地时候,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兴,我说不清,是因为日子久了,仇恨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深重,还是因为我心里明白报了仇,就该把自己的命还给老天爷,就该开启璀璨之星,让你回去……其实,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见到你以后,就很怕死,我一死,就再见不到你,听不到你吹的曲子。”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捏着了一片叶子,他地脑中还浮现着那一晚他和徐南方坐在林中,他听她吹曲的情形,“要是时间能够永远静止该多好。”
“我知道你要回去的决心,就像我知道我帮你拿到璀璨之星就要死去,我还是会同你联手,还是会利用你去扰乱夏家。或许我太贪心,要的太多了,我越是怕,那一天来得就越是快。即使你误会了尚君澄是那个人又怎样?你为了保护他,最终还是要拿我开刀。”他苦笑,“好在,事实上,我就是那个人,你根本不需要烦恼。”
“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让你当替死鬼……你还……”徐南方的面颊冰凉,有种液体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来,她却毫无知觉,“你是个疯子!”原来自己处心积虑要他的性命,早被他看在眼里,而他明知道是杯毒酒,却要当蜂蜜喝下。
“南方!”尚君澄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两个人一扭头,却见尚君澄下了车,朝这边奔了过来,眼睛里头藏不住对徐南方的担忧和关切。原来尚君澄终于还是不放心的追了过来。
看到尚君澄,叶飞羽不禁凄然一笑,对徐南方说道,“我多羡慕君澄啊,有些人哪怕只为你开一次车门,便会让你感动不已,可有些人,即使把自己地性命送上,也不会让你眨一眨眼睛。我原以为自己会让你感动,可原来那真地不过是痴心妄想。”他自嘲地一笑,“我知道你想努力忘记他,我想帮你忘记他,想让你为我感动,就算我去死,也死得没有遗憾,我以为你和我可以办得到,却原来,一切都是徒劳。”
尚君澄正在奔来,听见叶飞羽的话,忽而愣在了当场。徐南方却没有把视线从叶飞羽地身上挪开,他地话就像一把利刃一样穿透了她的心,原来自己便是这样可恶地一个女人,要这样去狠狠地戳他的心,把他的心戳成碎片。
看到徐南方流泪,叶飞羽眼眸闪烁。伸出手想要替她拭去,举在空中。却又垂了下去,他看了尚君澄一眼,颓然道,“也许是我的痴心妄想吧,你当着那么多人亲我地那一下,我只觉得那就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刻,能够和你在一起一天。不用一天,半天,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你说地对,就算你不是真的爱我又怎样,就算你
心里头还想着别的人,可是至少你在试着爱我。我曾把你紧紧搂在怀里。这就够了。”
“飞羽……”徐南方不知怎么,眼泪有些止不住地往外冒。叶飞羽看着徐南方的泪,感觉到那是发自她真心的,心里头一动,笑道,“可是原来真要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舍不得这一切,你要打开璀璨之星的时候,我就好害怕。原来人得到地越多。越害怕失去,尽管我所得到的。也不过是你编造的谎言。”
叶飞羽的话让徐南方顿时想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自己只顾着去实现心中所想的,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做。对别人是多大的摧残。
“你要说我自私也好,说我痴心妄想也好。虽然你和我只有短短地几天,但这些天很美好,我永远记得,现在,要我死,死而无憾了。”或许是看到了徐南方的难过,叶飞羽反而不计较起来,他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他伸手想要去把徐南方手中的盒子抢过来,徐南方一个激灵,赶紧把璀璨之星护在了胸口,“不,不要!”
只是她的守护对于真正想夺璀璨之星的叶飞羽来说,根本就是徒劳,徐南方勉强护着盒子,抢夺中已然泣不成声,“叶飞羽,你又对我,对我耍心机……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就是要让我心存愧疚,就是要让我为你愧疚一辈子,你……好毒……我不会让你得逞。”
叶飞羽没有回答她的话,看着徐南方为自己落泪,叶飞羽心里想着,这便是她能给自己的最后的礼物吧,他轻轻地笑,掰过了她地身子,尽管徐南方把盒子抱得紧紧的,一个劲地想要往后退,但叶飞羽只消轻轻一抬,盖子就被叶飞羽给轻松掀开。那红瑞在瞬间迸发出来,从未如今天这般强烈。徐南方顿时天旋地转,但却强压着脑子里那些到处流窜地意识,拼命地望向叶飞羽,叶飞羽探手一取,把璀璨之星捏在了手里。
他地脸色惨白,整个身子都开始摇摇晃晃,但是叶飞羽却也拼命地想要保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他死撑着,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好像费了好大地力气,“南方,南方,我从知道……你跟我的性命,连……连成一线的时候,我……就好开心……我比尚君澄,跟你……跟你更有缘分……”
尚君澄正呆呆地站在当场,听见这句话,好像一下子警醒过来,直接冲上来,他高喊着南方的姓名,徐南方却抑制不住地扑向叶飞羽的怀里。泪如决堤。“飞羽,飞羽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不要回去了,我也不要你死……好不好……”
她的泪洒落在叶飞羽的胸膛,原来这冰凉的胸膛只要一动就会牵扯着她的心,可她却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冰凉又在颤抖的身子对于她来说也同样的重要。
她以为她这辈子只牵挂尚君澄,只因为尚君澄需要人照顾,只因为尚君澄表达爱的方式让她着迷,在她的心里,下意识地要排除只知道阴谋利用的叶飞羽。然而,叶飞羽还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占据了她的心。可是,当她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徐南方咬着牙,伸手想要从叶飞羽的手里把璀璨之星抢过来,可是当她的手也接触到那枚璀璨之星的时候,她再也挪不开。她惊恐万分地望着叶飞羽,只一眼,却见他在对自己笑,“璀璨之星,只有……你我都在的时候,才会开启……”
他们两人的手心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紧紧地贴在了璀璨之星上。那陨石的光芒从红瑞转为了七彩,在深夜里像一朵灿烂绚丽的烟花,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如云烟一样散去。
“不要……飞羽……”她看到叶飞羽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渐渐吞噬,他的身体越来越模糊,“我还要对你说……”
尚君澄眼见得两人发生这样可怕的变化,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干什么,他再顾不得其他,奋力就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徐南方,他紧紧地抱着渐渐腾空而起的徐南方,口里大喊道,“南方,别走!别走!”
徐南方回眸看了尚君澄一眼,她看得到他的着急,他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是想制止自己离开吧。可是,一切都晚了,如果让她再选择一遍,绝对不会再伤害他们,她的眼睛渐渐模糊,但眼中的泪却因为火一样的环境而瞬间被蒸干,没等她说出来,她自己就也被扔进了火炉,浑身灼热,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想要睁开眼看尚君澄,看叶飞羽,可是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一股灼热的光亮直直地刺入自己的眼眸,就好像两只银针插入了自己的双目,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痛得要命,在那眩晕之中,自己就好像被一种巨大的能量所操纵,一种无法逆转,无法挣扎的感觉,她便在这洪流中,被渐渐卷入核心,她的最后一眼都没有来得及看,她还有最后的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被扔进了无尽的黑洞,所有的意识都被打乱。只是她脑中还有最后一丝意识残留,两个名字像是轮番的在她的脑海里转动……
绯色卷 尾声
“娘娘,娘娘……”清脆又有些怯弱的女声在耳旁响起像沉浸在一场诡异的梦中,这梦里有笑脸,有痛心,她在那梦里头不愿醒来,直到旁边传来了一个老迈却熟悉的声音,她才浑身一颤,从噩梦中倏地惊醒。
那声音问道,“她醒了吗?”声音里透着的关切,让徐南方怦然心动。
徐南方悠悠转转地睁开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可是一张开眼睛,便只觉得眼睛硬生生地疼地要命,她慌忙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却只摸着一层纱布,徐南方想要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徒劳,钻心的疼便沿着眼睛的神经一路传入自己的脑部,牵扯着浑身都痉挛一般。
徐南方还没有来得及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旁边那个老迈的声音说道,“别动,娘娘的眼睛灼伤了,小心!”
徐南方一听到这声音,陡然激动起来,虽然隔了几百年,如今回来,却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声音,她颤声道:“父亲!”
“娘娘。”徐光启倒是很守规矩,徐南方被纱布蒙着眼睛,只顾着高兴和激动,却忘记自己的眼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候却猛地被徐光启的这一声叫唤给惊醒,娘娘,是啊,她已经回到了古代,她已经见到了父亲,她的父亲安然无恙了呢。
只是,我就这样回来了么。
那么,那个人呢?他就这样死了吗?徐南方的心猛地一缩。想要哭喊,却觉得整个人都提不起一点劲来。连哭喊地力气都没有,心都枯竭了一般,一颗眼泪也流不出来。更何况此时的她,整个眼睛都已经被布蒙地死死的,即使有泪,也都被纱布和着药给吸干了。
她努力使自己恢复正常,但心里深处。却好像有一处不能碰触,只要一碰,就会支离破碎。临来前的那一幕,就好像是永远播放的电影一般,停留在她的脑海里,两个男人一个拽着她的手。一个抱着她的腰,这画面便是传说中地生离死别吧,她只觉得自己在沉睡中,昏昏沉沉的梦里面便一直是重复这样的画面,现在明明已经醒来了,偏偏眼睛被灼伤,黑漆漆的一片里,还是那样的轮回,时而叶飞羽的脸庞,时而尚君澄地歌声。让她几欲崩溃。然而,即使她是不舍。是难受。可最终还是就这样回来了。
她这一世,又翻越了几百年。只是那几百年后的牵挂和美好,好像是黄粱一梦,如今美梦醒了,却只余下回忆。
徐南方幽幽叹了一口气,徐光启不知道徐南方这是怎么了,也终于知道有外人在场父女两人谈话很是不方便,这就把刚才在徐南方跟前服侍的一个婢女给打发了出去。
徐南方听见那婢女关门的声音,知道屋子里头只剩下父亲一个人,不由问道,“父亲,我这是在哪?父亲可是来京了?”
“傻丫头,什么来京,”或许是知道无人在场,徐光启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拘谨,转而走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徐南方,摇头道:“为父皇命在身,还能在哪,自然是河南道。”
“河南?我怎么会在这里?”徐南方不敢再碰触自己心底的那块伤痛,努力想要维持自己的平静,找着话题。说实话,既然父亲得救了,自己的心愿便也是了了。自己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徐光启自然已经是满腹的狐疑,“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地从皇宫跑到这里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南方苦苦一笑,这又哪里能够一言半语就同父亲说得清楚?还是留待日后再慢慢说吧,“父亲,我的眼睛怎么回事?可是灼伤了?”
“是啊,你地眼睛是被灼伤,不过还好伤势不重,大夫说了休息半个月,不要轻易用眼睛视物,会痊愈地。只是,南方,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昏迷了三天三夜,而且还……”
“还什么?”徐南方下意识地问着,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忽然之间睡了三天三夜,自己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喊着别人的名字。”徐光启十分不解道,“你一时喊着丹尼,一时喊着飞羽,为父居然都没有听过,南方,可是京城里头又新来了两位神父?”
徐光启不禁眼睛放光,听到丹尼这两个字还以为是外国人,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那些宣扬教义和科技地神父。
徐南方颇为尴尬,半天说不上话来。只得问道,“父亲究竟是怎么发现我地,怎么我对自己做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的徐南方只好装傻充愣,她怎么知道穿越回来以后怎么就跑到河南道了。
徐光启见徐南方全无印象,倒也不觉得尴尬,自己女儿昏迷高烧了三天三夜,连眼睛也灼伤了,对自己发生了什么说不
却也不是不可能,徐光启面色凝重,对徐南方小声说个小厮把你抬到府上来地。南方,你放心,这府上的人都是守口如瓶的,绝对不会把你的行踪泄露出去,也绝对不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南方,京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徐光启想到之前自己在校场的死而复生,还心有余悸,现在女儿又突然出现在这里,更是让他心焦。只是自己因为忧心女儿,却也没有把这桩事说出来。只是自己的女儿放着好好的皇妃不做,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赶来,还是这样一副模样,让徐光启怎么放心得下。
徐南方摇摇头,“父亲先不忙派人去禀报皇上,且看看京里的回应再说吧。”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徐南方也说不上来。
徐光启点点头,心里头的事提起来又放下,之前自己的死而复生,已经让许多人觉得惊诧,甚至参军已经写了折子,往朝上递了去。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倒是一下子提升了不少,徐光启心想女儿也用不着太忧心,于是说道,“放心吧,想来是不会有什麽事,你安心在这里住下,送你来的那两个小厮,也被我关到柴房里头了,我看那两个人倒也不像是坏人,知道悄悄把你送到这里来,不过他们是什么来历,他们不说,我也不好问,还是等你问得好。”
徐南方点点头,下意识地说道:“那就劳烦父亲把他们两人叫来吧。”徐南方心里想着,总要找些事情做的。
她想要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只能继续有气无力地躺在一边,等着徐光启出去,门轻轻的掩上,整个房间里又陷入了一阵漆黑,连着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徐南方的眼前浮现出那人的身影,那身影渐渐清晰,在自己的眼前递给自己一个盒子,他对她说,“你让我死,我一定毫不犹豫。”他终于成全了她,徐南方心痛得要死,他临死也用尽了心机,如今他做到了,她再忘不掉他,她的心因此少了一块,从此再快乐不起来。
她的耳边传来一阵轻哼的歌声,那歌声悠扬直达人心,让她不禁一颤,这是尚君澄的声音,徐南方心里想着,看来自己的脑子还是在发烧,否则为什么这种声音的认识会这样的清晰?真实的让她就以为尚君澄就在旁边。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徐南方听见脚步声,两个人走了进来。那歌声由远及近,仿佛就在自己的床边响起,徐南方顿时陷入了迷糊,她仿佛看到那两个人同时站在床边对自己笑……
万历四十七年末,京城里传言贵妃徐氏仗陨星升天,其父徐光启也于同一日死而复生,皆云为徐妃升天时曾现身相救,宫中则云徐妃升仙乃为迎接万历皇帝归位而去。
万历四十八年春,徐光启入宫朝圣。其死而复生的经历让万历皇帝大感兴趣,也在众人建议下,在宫中修建道观。
万历四十八年四月,万历皇帝病重,徐光启推荐几位得道高人入东海寻仙山,万历皇帝赐金万两,这几位高人领着船队漂洋过海,从此杳无音信,再没有回来过。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皇帝。十月,万历皇帝葬于定陵,以徐南方衣冠入棺,陪葬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