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势力过盛,未必是好处。
君王的恩宠是把双刃剑,能保护着他,为他排除困难,同时也有可能会伤到他。
“朝中王爷声势过大,宫里您势必就要受些冷落。”这也是傅明华逼容妃急怒之下,迫使傅侯爷等人急流勇退的原因。
若燕追有朝一日太过得势,容妃就有可能从傅家人着手,打击燕追。
到时等待长乐侯府的,可能就不是能顺利退出这权势中心,并保得满府性命了。
依容妃心狠手辣的性格,就怕傅家数百口人命都要葬送了。
而相同的,朝中四皇子声望地位都远差燕追,他至今只是在刑部之下司门一司中任侍郎,管的是文武百官进宫门挟带情况,并不十分受重视。
第三百一十七章 问候
虽说容涂英近几年升官很快,也提拨了好些亲信,但燕信与燕追相比,始终差了些。
如此一来,後宫里有容氏的女人受宠,便再正常不过了。
傅明华说的这话些,崔贵妃也未必是不明白的,但她只是需要有个人来听她说这些,宽慰她一番罢了。
因此,傅明华话音刚落,崔贵妃便脸上露出了笑容来:“有元娘肯听我说话,又来宽解我,我这心头也舒服了许多。”
她说完,崔贵妃身旁的一个女官便走了两步,小声道:“娘娘,容妃来了。”
听了这提醒,崔贵妃转头一看,果然就见到五六丈开外,绕过了压了雪,修剪得十分漂亮的松树丛后,容妃的小辇一路过来。
看到崔贵妃两人时,容妃勾了勾嘴角。
她脸上晕了脂粉,点了朱唇,那唇脂颜色殷红似血,显得冷艳逼人。
容妃人还未到,香气便先传来,她在离崔贵妃与傅明华两人三四步开外才抬手示意抬辇的宫人停下小辇,自己整了整宽大的袖口,下了辇来。
说来也巧,容妃也披了湖南色厚厚的斗蓬,缎面上以五彩缤纷的线绣了孔雀,华丽非凡。
她纤手捉了斗蓬一角,朝崔贵妃走了过来,柔声就道:“姐姐来得真早。”
崔贵妃脸上迅速换上了端庄和气的笑,将之前的森然压进了心里。
“妹妹也不晚,这不,恰巧就碰上了。”
容妃垂下眼,走了两步。
她斗蓬摆尾拖在地上约一尺长,走动间摇曳生姿,发出‘沙沙’的响声来。
傅明华眉峰微微一动,容妃已经朝她走了过来,斗蓬的一角洒在她左脚处不远,容妃身体却已经走到她右侧手边,靠近了她一些就笑道:“王妃也来了,真羡慕姐姐与王妃感情这般好。”
她在傅明华身侧吐气如兰,傅明华就仿佛觉得自己被一条色彩斑斓,吐了信子阴冷望着她的毒蛇缠上。
后背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窜起的鸡皮疙瘩,不动声色的伸手指抚了抚自己手背,静待着那种颤粟感消失。
容妃伸了手,做兰指状掩了唇轻声的笑:“一直忘了问,傅侯爷可还安好?”
她眼中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望着傅明华的侧颜看。
地上的斗蓬摆与容妃的身体给傅明华一种,自己仿佛被困在她领地气势中的感觉。
傅明华定了定,任凭容妃看了她片刻,才转过身来,眼神温和的点头:“若祖父知道娘娘对他如此记挂,必定会十分欢喜的。”
容妃的笑容就一点一点的收敛了。
她一旦收敛了笑,傅明华就笑容更深了些:
“云阳郡主身体可好些了?”
容妃的瞳孔便紧缩,像是一条等待觅食时的蛇。
一会儿之后,容妃才声音温柔的道:“若云阳得知王妃如此记挂她,必定会十分欢喜的。”
她学着傅明华之前说话的语气,目光缓缓从她脸上又落到她腹前身下,最后冷冷的勾了勾嘴角,看了她一眼,拢了斗蓬:“姐姐,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往便仰了头转身便走。
头上发鬓两侧戴着的步摇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而不停晃荡,她长长的斗蓬摆在地上因她动作而绕出一个弯折。
容妃身后的宫人连忙低头跟了上去,崔贵妃看了她背影一眼,眼睑抖动了两下,才与傅明华笑道:“我们也走吧。”
傅明华目光落在地上,听了这话,便不由笑了笑。
容妃又有了昔日宠冠後宫的架势,她就像是挡在四皇子燕信面前一块坚固的屏障。
燕追要想翻越过去,而打败燕信,路还长。
时辰还早,紫兰殿外却已经有不少命妇候在正殿门前,依品级地位进来拜见太后。
先前来的容妃低头与太后宫里的温新嬷嬷说话。
温新是太后早年身边侍候的下人,对太后忠心耿耿,陪伴在太后身边多年,在宫中地位也是超然。
据说早年间太后有意放她出外嫁人,她却自梳了头发,侍候在太后身侧。
崔贵妃进来时,宫里榻案已经备下,温新连忙过来亲自服侍两人坐下。
约半刻钟后,太后从殿中出来。
近来太后略有轻减,骊山之行她并未随嘉安帝同往,她梳了高高的发髻,上插一尺凤皇爵簪,端为华胜,以翡翠刻羽毛,镶白珠,下垂黄金镊,穿青色绣雀鸟鞠衣,显得华贵逼人。
那黄金镊晃动间,就着殿内的光火,打出华丽非凡的光影来,让下头的人看不大清她的脸。
崔贵妃与傅明华两人都上前请安,太后露出微笑,说了两句,便又问起九皇子燕骥来。
“骥儿如今应是在麟德殿中,稍后会过来向您请安。”
太后妆容虽好,也点了唇,但依旧能看出老态,九重的鞠衣衬起了她满身凛然的气势,但傅明华站得近了,能依稀看到她放在腹前微抖的双手。
她叹了口气,容妃就笑道:“九皇子时时养在太后您的身边,这一朝离去,怕是您心里该是舍不得了。”
说完了这话,容妃接着又道:
“若实在是不舍得,殿下如今年纪说大也不大,不如再留在您身边,再陪您一年。”
崔贵妃微笑着,仿佛没有听到容妃的话般。
但傅明华眼角余光能看到崔贵妃的身体那一瞬间紧紧的绷了一下,又松了开来。
那衣角只是微微一晃,便再无其他动静。
“男孩儿长大了,又岂能总拘于妇人之手。”太后虽已老迈,但却并不糊涂,抬了眼皮看了容妃一眼,似笑非笑就道。
她话中意有所指,傅明华都听了出来,容妃又如何能听不出来?
燕信年纪不小了,但却事事依由容妃为他做主,自己没个主见,行事荒唐放纵,开府之后有传言,说他每日吃食,都无一不精贵,花费颇多,饮食规格甚至超过皇上。
太后是在借这话敲打容妃。
崔贵妃嘴角边笑意便更深了。
太后是真的疼爱九皇子,连容妃说了他一句,都如被触到了逆鳞般,容妃自然不敢出声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拜见
说完了容妃,太后看了傅明华一眼,又笑道:“好孩子,快些上前来。你不进宫时,你母妃总念着说想你得很,当日骥儿去了王府,后来听说吵着要搬进他三哥府中,还遭皇上斥了一顿。”
提起燕骥,太后脸上的笑容就真切了些:“说你送的弓箭喜欢得很。”
显然是太后因为燕骥的夸奖,而对傅明华有些爱屋而及乌。
傅明华也跟着笑道:“九弟性情好,直率而又可爱。”
太后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说让傅明华以后进宫也来陪她说说话。
“果然就像孜儿所说,乖巧得很。”
孜儿是崔贵妃的小名,傅明华以前也曾听太后唤过。
崔贵妃跟她笑,说是这小名还有个来头。
她生满一期时,崔父为她抓周,珠宝玉器、女红、各式吃食等她都不抓,偏抓了一本尚书,当时无论如何哄她也不肯松开。
崔父拿了书一看,恰好她手指按到尚书·君陈篇,指尖指着: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当时的崔父喜了,为她起了个小字,叫孜儿。
崔贵妃长大后进了宫中,如今成为贵妃,自然也少有人敢再唤她这个小名了。
几人说了阵话,便到了外头命妇们拜太后的时辰了。
此次进殿拜见的,是三品以上王公大臣之妻室女眷,而四、五品官员之家室则是在殿外叩头便成了。
傅明华等人自然便退下,太后脸上露出疲色,很快又将背脊挺了起来,脸上露出温和端庄的笑意。
最先进来的,是以宗室血脉之妻眷为先。
太祖那一代子嗣并不丰茂,只得一个亲弟燕简,登位后封了郑王。
可惜卷入简叔玉谋反一案中,被燕追将郑王府一干上下杀了个绝了传承。
其余宗室便非嫡系,只是旁支。
但嫡系血脉也并不丰厚,太祖在生时,身旁只得太后一人。太后生两子一女,长女出生了好些年后,才有了嘉安帝。
是以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岐王妃,而王妃之后就是长公主,依次才是岐王妃的长媳,出身独孤氏的嫡女,是个端庄的美人儿,与庄简公府的太夫人独孤氏乃是同族。
随后才是两位嘉安帝远封外地的儿子正妃。
一行人依次上前拜见,再分别由宫人领着到其所在位置坐下。
这榻案摆放也是有讲究的。
紫兰殿主殿共是由三殿组合而成,前殿长二十一丈有余,宽亦有十六七,下方有双层台阶,命妇们站在台阶下方,由内侍监唱了名才上来。
殿中太后居于主位之上,两侧则坐崔贵妃与容妃二人。
崔贵妃份位高,则居左侧,旁边是傅明华,容妃居右下侧。
中间则是排列整齐的榻案,殿内足足放了三百榻。
只是命妇远远不止这些,所以紫兰殿两侧都仍放了榻案,若是份位实在太低的,便只有凳子,捧东西而食了。
嘉安帝的皇子中,皇庶长子、次子均都母亲地位低下,连出席宫中这样重大宴席的资格也无,两位王妃也因丈夫地位不足,而是以外臣之妇礼带了孩子按规矩进宫拜见的。
反倒是傅明华托了崔贵妃之故,稳稳的坐在崔贵妃身侧,也算是接受了下方众人拜见。
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崔贵妃眼角余光看她不卑不亢,不由很是欢喜。
崔贵妃是有意使傅明华也受朝拜的。
燕追求的是那人上人之位,若他能成就大业,将来的傅明华就是位主中宫的人,不能小家子气,怯了场合。
她还很年少,经的事情也不多,有很多事情还需要崔贵妃来一手一手的教导她。
这样重要的场合,崔贵妃是有意要带她多见几回场面,将来也不至于慌了阵脚。
可此时傅明华的表现很让她满意,几人坐在高台之上,接受下方命妇们拜见,她坐得很稳,姿势也是极好,可见在规矩举止上,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命妇们上前来齐齐跪下,祝太后福寿齐天。
傅明华其实也是握紧了手掌。
那种气势与平日宴会相见时又有不同,她甚至可以理解了为何自古以来,权势争斗为何总是不休。
她坐在高台之上,哪怕并非是坐在正中间受人跪倒,但依旧是觉得身体中血液沸腾不休。
命妇拜见足足到了午时三刻,依旧还有不少人候在大殿之外。
太后喝了盏茶,才又示意内侍继续。
直到未时六刻,命妇们才跪拜完。
太后又笑着说了几句话,才使人传膳。
这膳食也依品级而定,味道倒也不差,只是傅明华也不敢多吃,每样只略略沾了沾唇,便由宫人撤下了。
期间嘉安帝又令人赏了六道菜式过来,分次放下。
一餐宴席用完,好些人脸上都露出疲惫之色来。
崔贵妃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她仍是细腰挺直,不见垮肩弯背的模样,她拿帕子沾了沾唇,吩咐宫人:“将这芝麻糖酥送去王妃处。”
那芝麻糖酥便是嘉安帝赐来的东西之一,以糖加花生、核桃脆等酥成一张薄饼,再卷成一支一支的,外沾芝麻,一口咬下去又香又甜。
数量十分稀少,只有太后、崔贵妃以及容妃得了。
太后也不过六卷,崔贵妃只得三卷,容妃因为特别受宠,所以破例也得三卷。
崔贵妃尝了一卷,觉得实在满口酥香,便让人将剩的两卷送到傅明华面前尝尝。
傅明华谢过了,也挟了掩袖咬了一口,就感觉有目光从容妃方向朝她看了过来。
她吃完一卷,放了袖子时,容妃目光已经移开,傅明华低头轻轼压了压唇,嘴角边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容妃怕是已恨她入骨,所以极力想要观察她,找出她的破绽。
之所以如此恨自己,除了是因为自己算计了她之外,怕是容妃也回悟过来,当日郭翰所谓的投诚而入十六卫的话,完全就是想设计她的。
容妃原本算计傅侯爷是为了拖自己下水,打击傅明华报复她。
却不想之前一番试探,傅明华对傅侯爷辞官之事丝毫不见异样。
对长乐侯府遭降袭一事也没有难过,容妃何等聪明,哪儿不知道自己是受了傅明华算计?
她做了这样多,险些连女儿都赔进去了。
算计长乐侯府时,自以为也能让傅明华痛彻生根。
第三百一十九章 带刀
没想到终日打雁的,却遭雁啄了眼。容妃时时算计旁人,也有自己算计人却吃了亏的一天。
她牵连了长乐侯府的举动,不止是折损了自己一条伏线,白忙一场不说,最可恨的是,傅明华还借机断尾,将傅侯爷弄出了这个漩涡中。
把长乐侯府优先从这场权力的斗争里摘了出来。
将来没有了尾巴,容妃要想算计她,从她身上入手而设计燕追便更难。
这是一个年小而难以对付的角色,甚至比崔贵妃更难收拾,因为她够狠,够果断。
能收买郭翰为她所用,容妃自进了紫兰殿后,就一直在想:她怎么就那么鬼迷了心窍,就中了傅明华的计呢?
容妃微笑着又看了傅明华一眼,傅明华冲她轻轻点头示意,她也回了一个笑容,两人眼神对碰,心里各自带着思量,才将头转了开来。
宴席吃完,天色就已经不早了。
宫门平时关闭都有规定的时间,傅明华喝了一盏薄酒,也感觉头晕脑涨脸发热,今日随同她进宫的碧云扶着她从紫兰殿出来,外头天色已经擦黑了。
外头冷风一吹,登时酒意便醒了大半。
崔贵妃也由静姑扶出,脸色酡红,只是一双眼睛中却带着清明。
两人还未下台阶,另一侧容妃也出来了,她上下睨视了崔贵妃与傅明华二人一眼,这目光大有深意,随即才扬了扬嘴角,吩咐着黎媪:“扶我下去。”
她也喝了两杯酒,显得比平时更加妩媚。
等她一走,崔贵妃便冷笑了一声:“我们也走吧。”
傅明华将斗蓬捉得更紧,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带帽的斗蓬,碧云取了帽子替她戴上,顿时就将寒风挡了许多,脖颈也不见像之前那般难受了。
崔贵妃唤她走时,她也就点了点头。
“今日席上,怕是你也瞧出些端倪来了。”
崔贵妃与她扶着下阶梯,边与她小声闲话。
她说得没头没脑的,但傅明华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指的是今日宴席之上,太后不给容妃脸面,明嘲暗讽之事。
傅明华就点了点头,一边还伸手出来捏住斗蓬领口。
冬天入夜之后气温更低,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寒凉,使人浑身都直哆嗦。
“太后向来不喜欢她。”崔贵妃转头冲傅明华嫣然一笑,看傅明华愣了一愣,接着又道:“也不喜欢我。”
傅明华嫁燕追也有一段时间了,进宫也见过太后多次,容妃同场时也看过,但除了今日,平日倒真没瞧出来。
崔贵妃叹了口气:“倒是对你颇为和善,这是好事。”
燕追处于夺位的关键时候,能多一点儿助力算一点助力。
太后是嘉安帝生母,傅明华若是得她喜欢,对燕追总有好处而无坏处。
傅明华也明白崔贵妃这话中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她连问也没问就明白崔贵妃的意思,当下崔贵妃看她的目光就更软和:“好孩子,你是个识大体,懂事的。”
说了这话,崔贵妃又压低了一些声音:
“太后不喜媚惑之人,最恶妾室通房。”
太后自己当初位主中宫,年少嫁太祖时,也是陇西名门之后,知书达礼,婚后与太祖夫妻恩爱,太祖登基后便得她一人,再无其他莺莺燕燕。
所以她最不喜欢妾室之流,总认为低贱。
哪怕容妃再得宠,可太后向来不将她看进眼里,认为她颇不入流,哪怕容妃深受宠爱。
也正是如此,崔贵妃出身也算是显赫,太后对她也并不如何亲热,只是因为燕骥之故,多对崔贵妃多了一丝笑脸。
崔贵妃话只点到即止,傅明华便已经反应过来。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解释她为何会让傅明华与太后多加亲近的缘故,才说出了这番话来。
两人才下了一层阶梯,容妃已经快步离开,不见身影了。
下方扶拦处有侍人一手提着衣摆,一手擦汗,匆匆而来。
仰头看到崔贵妃时,那侍人脸上露出喜色,忙冲崔贵妃招手,慌忙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
傅明华看了过去,就认出了这侍人是崔贵妃宫中的杨复珍。
崔贵妃宫中原本内侍黄庭不知为何遭贬,而换了杨复珍。
此人年约三旬,面白无须,一张嘴能言会道,十分机灵。
崔贵妃也有些讶异此时他匆匆而来的目的,还未开口,杨复珍已经上了台阶,朝崔贵妃叩了个响头:“娘娘,太常寺少卿被抓了。”
一句话说完,崔贵妃的脸色就变了。
“哪位太常寺少卿?”
她问了一声,傅明华就叹了一声:“怕是我父亲吧。”
杨复珍便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能被杨复珍特地赶来送信,且一来就提的,除了傅其弦,便没有旁人了。
“怎么回事?”
崔贵妃皱着眉问道,“你先起来边走边说。”
杨复珍迹步迹趋跟在她身后,弯了腰一边扶崔贵妃下台阶,一边就道:“诸位大人出宫之时,傅大人被人搜出了带刀入内。”
这可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罪。
罪倒在其次,表面上看是傅其弦犯了错惹了事,实则傅明华想起了容妃之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崔贵妃显然也想到了,脸色冰冷:“此事皇上怎么说?”
她加快了步伐,声调便有些喘息不定,杨复珍就应道:“皇上那方尚未得到消息,只是娘娘,尚书省下右仆射苏颖进言,说是那监门校尉有失察之罪,该当处死。而傅大人乃是王妃之父,所以便徒三年,罚金一万。”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珠来瞄傅明华,傅明华定定与他对视,吓得他又将眼珠转了回去,不敢再看了。
崔贵妃简直要将牙都咬碎了,这事儿一出,她几乎敢肯定是容妃所为。
“傅家祖上乃是功勋之家,却不提昔日护国公战功,却偏提起了你。”崔贵妃转头看着傅明华,虽然没提及容妃半个字儿,却话里行间都带着怨恨。
傅明华却皱了皱眉:“娘娘,此事不对。”
长乐侯府如今这光景,傅其弦就是犯了事儿,大唐有以功名、官位、勋爵来抵罪的法令。
第三百二十章 设伏
可傅家已无爵可革,傅其弦这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也不过是燕追升任的,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傅侯爷辞官回乡,皇上若真要傅其弦的命,便有违他一开始的初衷。
换句话说,傅其弦就是一个光脚的,容妃老奸巨滑,如此算计他,若是牵连不到燕追,便没必要这样大费周折的。
崔贵妃看她颦起的眉毛,愣了愣,随即也想到了燕追,登时又心中怒骂了容妃一番。
看来容三娘死后,容涂英蛰伏了一段时间,如今四皇子一党再次出手,怕是又要一番撕杀的。
说起这太常寺少卿一职,这半年来简直就像受了诅咒似的,短短几个月时间,数度易主。
一开始坐在太常少卿之位上的,是燕追的人。
当日水灾之前,燕追前往太原,灾后嘉安帝祭天,而因为祭坛祝版之上文字不大工整,又因悬挂的天灯其中一盏出了意外,而使嘉安帝发落了一批人,连撤几名官员,当时燕追安插的手下之一的曹玄便是其中被入了罪的官员之一,而丢了官位。
此后容涂英安插投靠自己的朝中官员柳茂为太常寺少卿。
谁知柳茂屁股还未坐稳,前些日子便遭燕追贬罚,又提拨了傅其弦上位。
现今傅其弦出事,显然就是容妃等人的报复,来势汹汹的。
“傅大人携带的刀是什么?”
傅明华问了一声,杨复珍惯会看人脸色,瞧得出来崔贵妃对她态度亲昵,没有要因此事而牵怒她的意思,登时便恭敬道:“带了一把华丽的匕首,佩在身上,进宫时一时疏忽忘了解下来。”
巧的就是,监门校尉竟然也查漏了。
而尚书省下右射苏颖反应如此迅速,傅明华又叹了口气:“据说这位苏大人的嫡子,才将娶了高辅阳之嫡孙女为妻。”
这高辅阳出身渤海高氏,也是大有来头之人。
渤海高家起源于汉时,后兴盛于宇文氏掌权之时,又渐渐湮灭于陈朝铲除士族门阀的行动之中。
陈朝晚期,高辅阳之祖父高济任汲县县令,陈悼帝时,政权渐乱,军权掌于各地诸侯之手。
朝廷无力约束地方,各地诸侯为了招兵买马,便加重徭役,使得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到了悼帝掌权后期,当时陈朝各地有百姓起义,而高辅阳的祖父便在安抚叛军的过程中,遭叛军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