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侍候她梳洗换衣裳时,她胸前、手臂、后背,全都是青紫的印记。
她肤色雪白,这些淡淡的印记便显得尤其分明。
梳好了头,还有些时间,厨房送来了早膳,这些东西是让她吃了垫肚子的。
她坐到桌子边,一双杏眼里还有血丝,抹了膏子也掩不住脸上有些憔悴的神色。
“殿下呢?”
傅明华问了一句,江嬷嬷就道:“殿下早晨起来练功…”
说这话时,江嬷嬷神色有些古怪。
燕追比她早了三刻钟起来,出了房门便进院子,抱石凳子去了。
明明新婚之夜,不肯抱妻子,却偏抱那石头疙瘩。
她怕是这两人闹了什么别扭,也不敢在此时问傅明华,正说话,外头已经洗漱过,换了一身青色锦袍,袖口以杏黄色裹边绣云纹,像是梳洗过了,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她的脸突然就有些发红。
以前见燕追时,虽然有些怕他,但也不至像现在这样,连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大自在。
她又觉得身上隐隐作痛,燕追却坐了下来,已有下人替他摆上了碗筷,他也不吃,只是挟了小点进傅明华碗里。
燕追看得出来傅明华有些不大自在,原本要与她说笑,却看她要将脸都埋进碗里了,也不忍这个时候为难她,只无声叹了口气,道:“今日进宫,若容妃为难你,暂时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他神情自若,眼中却凶光闪闪。
第二百六十四章
傅明华愣了一愣,抬头来看他,他双腿微分,坐在凳上,微微笑道:“终于舍得看我了?”
“我什么时候不舍得看您?”
傅明华被他说得有些脸红,燕追眼中的笑意冲淡了原本的杀气,握了握她的手。
一旁江嬷嬷看得纳闷,这两人瞧着不像是闹了别扭的模样,燕追的眼神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
“您想要做什么?”
傅明华任他握了手,脸颊微红,问了他一句。
他的话不太像是宽慰她,反倒像是提前示警,她只稍微一想,便猜出燕追怕是要做什么。
燕追微笑着反手夹了炸得香酥的春饼喂到她唇边,看她有些羞涩的张嘴咬了,才放了筷子,摊开了手,示意下人递帕子过去。
“我要教训云阳,她太放肆了。”
他神情平静,说着要教训云阳公主时,就像是说了一句十分微不足道的话似的。
傅明华一下便止住了咀嚼的动作。
容妃如今虽然不如当年得宠,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从当初她有意将云阳公主以罪妇之身,却能再嫁功臣之后,便看得出来,嘉安帝对她是有一定的容忍心的。
燕玮从兴元府被燕追押解回来之后,并没有收敛,反倒在洛阳之中横行霸道,养面首、鞭打朝廷命官等事层出不穷。
她与容妃离心,这是好事,燕追要想教训她,说不定会使母女二人消除隔阂。
“我心里有数。”她睁着一双带了些血丝的杏眼,那模样让燕追换了个坐的姿势,“再吃一些垫垫肚子,王府中的事,你瞧着怎样上手。”
意思就是府中内宅的事,都放权给她打理,并没有要防着她的意思。
傅明华心里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吃了东西,进内室整理衣裳,江嬷嬷跟着进来,向她小声的道昨夜她与燕追各自剪下的头发已挽成鬓装了起来,问她放在哪。
傅明华让她搁进锦盒,放进自己陪嫁来时,装了一些珍贵物件的妆匣中。
说到这里,她想起昨夜燕追拿的一对欢喜佛,当时两人行了周公之礼后,就扔在床榻上,后去洗漱,回来已经被收拾走了。
她看了江嬷嬷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仍是没有敢问。
进宫中时,燕追要先去见嘉安帝,而她则是要去向崔贵妃请安的。
崔贵妃此时早就准备妥当,就等着她来了。
还专门派了静姑候在蓬莱阁主殿之外,一看到她来便上前扶了她道:“娘娘昨夜一宿未能睡着,才将三更便令厨下备了东西,等您过来。”
江嬷嬷便取了荷包出来,塞进了静姑手中。
她接过道了谢,领傅明华进了殿内。崔贵妃果然是等急了,一看她来脸上就露出笑容国,正要开口说话,殿侧门处有宫人匆匆进来,静姑走了过去,不多时过来看了崔贵妃一眼,崔贵妃就笑:“有话便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静姑便小声道:“殿下将三公主脸抽花了,此时承香殿里,黎媪正匆匆赶去。”
崔贵妃正欲端茶的手一顿,杯中水荡了荡,却并未洒落出来,她微笑着轻抿了口茶:“伤得可严重?”
她像是早就料到了燕追会这样做,脸上丝毫不见惊之色。
“娘娘。”
傅明华神色一正,崔贵妃却是仍喝了几口茶,才搁下了杯子:“前两日,宫里备下的大雁中了毒,结果查到是云阳身旁一个宫人所做。”
她微笑着,眼中却透出几分讥讽。
燕追将朱悉收拾了,若燕玮聪明,便该藏着躲着才对。
但她若聪明,便不可能会与容妃反目,如今还搞出这样多事情来。
朱悉被人送进燕玮府中时,她并没有选择忍气吞声,而是在昨日燕追娶妃的时候,大张旗鼓的为朱悉出殡。
消息传进宫里时,崔贵妃当时便笑了。
也亏容妃半生机关算尽,居然养出了这样一个女儿。
“当日她回来时,容妃在宣徽殿前可是跪了一天,腿都险些跪断了,才捡回了她那条命。”
可惜燕玮却并不惜福。
甚至连亲妹之死都没能使她痛惜,反倒是恣意寻欢作乐。
她脸上露出鄙夷厌烦之色,傅明华就握了她的手:“娘娘,那花开得越快,败得就越早。”
崔贵妃就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容妃当初何等风光,如今不过也就是那般模样。
她伸手压了压鬒角,“你往后常进宫来陪我说说话,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两人其乐融融,内侍传唱,说是容妃来了。
崔贵妃便放了傅明华的手,与她交换了个眼色,整理了衣裙,端坐在位置上。
容妃人还未到,香气便先飘了进来。
进殿时笑容满面,穿了一袭桃红色的诃子裙,裙摆极长,上面珠翠环绕,外罩极宽又轻薄之极的绡纱套,袖子宽敞,却只及臂弯下约摸两三分,袖口束了起来,有些像前朝时衣裳样式,露出一截雪白粉嫩的胳膊来。
她手里握了把生绡粉团扇,笑意吟吟的,若不是之前才听到静姑所说的话,此时她身侧最受信任的女官黎媪又并不在她身旁,怕是压根儿就看不出来燕玮那边出事儿了。
光凭这份沉着,就是傅侯爷都比她不上,难怪入宫多年,依旧能得嘉安帝的宠,在这宫中屹立不倒,就连容三娘也没能使她慌张。
“我来得太晚,姐姐有了儿媳,容光焕发,看上去倒是更精神了。”
容妃进来便笑,声音柔媚。
不用崔贵妃张嘴,蓬莱阁宫人便端已经送了茶来,容妃伸手接过了,端起茶杯挡住唇,垂眸喝茶前,含着笑意的目光在傅明华身上一扫而过,傅明华只觉得被她这一瞧,后背隐隐发寒。
她低下头微笑,听崔贵妃说道:
“妹妹好事即将成双,四皇子娶妃,三公主再嫁,接连喜事临门,哪及得上你精神。”
容妃握紧了拳头,放了杯子:“那就借姐姐的吉言了。”她将崔贵妃的话忍了下来,望着一旁的傅明华看:“王妃确实不错,坐姿有仪,长乐侯府实在是好家教。”
第二百六十五章 言外
傅明华抬起头来看她,容妃含着笑意,脸上带着几分温柔之色,仿佛全无芥蒂,傅明华登时便有些警惕了。
容妃便如一条阴毒的蛇,她明明吃了亏,却能反常当着没事儿似的,必定就是心中已经生出杀意了。
她还特地提起了长乐侯府。
傅明华心里略一思索,嘴角便微微勾了起来,起身行了个礼:“谢娘娘夸奖,家中长辈若是得知您这样夸奖,必定十分欢喜的。”容妃便握了团扇,掩唇微笑,眼睛微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嘉安帝赐宴蓬莱阁,他与燕追过来时,时辰尚早。
这是傅明华第一回离这位君临天下的帝王那样近。
他着青色冕服,比游玩时多了几分庄重。
进来时还与燕追侧头说着话,神情轻松。
一旁的容妃见了这情景,脸颊紧了一紧,随即又将牙松开了。
宫内几人都要起身行礼,傅明华还没站起身,便觉得双腿似是灌满了铅,身体一软便又跪下去了,膝盖撞在直发出闷响一声,痛得她浑身一紧,连忙便将头低下去了。
嘉安帝笑着唤起,看了一眼殿内几人,又将目光移开了。
傅明华今日进宫是要向太皇、嘉安帝、崔贵妃等叩头谢恩,只是她来时尚早,天才将亮,太后那边尚未过去。
嘉安帝一来,说了两句,众人便朝太后那边又行去。
走了几步,正感有些吃力,燕追托了她一把,她脸上晕染开来,望了燕追一眼,燕追便回她一个笑脸。
几人到了太后宫中,除了早已分出洛阳的两位皇子外,燕信等人皇子、公主也来了。
公主之中,独有燕玮未来,却没人提及此事,仿佛都将燕玮忘了似的。
照规矩,燕追须得三跪而九拜,傅明华也得两跪而六拜,这一番折腾下来,收了太后等人赏赐的东西,礼数才真正是全了。
太后笑着道:
“盼着你们早日开枝散叶,这宫里都多久没听见孩子哭声了?”
嘉安帝的後宫人数也并不多,近两年子嗣出生的少。
容妃早前怀了七公主后,宫中便一直没见动静了,可惜最终七公主也没能保住,夭折去了。
说到这样的话,傅明华低头做出小女儿的娇态来,惹得太后又笑了。
傅明华与燕追礼数一成,太后身旁的九皇子燕骥也上前来向崔贵妃请安。
九皇子今年虚十一了,长得虎头虎脑的,身材十分结实,看到傅明华还装着大人模样拱手:“三嫂。”
傅明华将准备好的东西从身后宫人手上拿了出来,他伸手便接过了,是一套文房四宝,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另外还有一对足金手镯,一把长命锁,份量都不轻,是清贵与富贵都顾及到了。
他握着装文房四宝的盒子,脸上露出嫌弃之色,傅明华就温声哄道:“还有一套专门订制的小弓,就是不方便装戴,九弟哪日得空,来府里拿。”她想起之前崔贵妃置办赏荷宴时,见过燕骥拿着一把弹弓,便猜他喜欢这个,果然猜得不错。
一听这话,燕骥顿时眼睛便亮了起来,脸上露出想要今天就随燕追出府的冲动。
崔贵妃微笑着看小儿子轻易被傅明华收服,却笑意吟吟的不发一声。
容妃支了手臂,靠在椅子扶手边,神态慵懒,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人作出热闹的模样,翘着的指尖染了丹蔻,那指似削过的葱根,十分惹人注目。
嘉安帝看燕骥向傅明华道谢,就开口:
“你也不要只顾着玩,骑射固然重要,四书五经也该看看。”
燕骥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既害怕又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从他之前收到文笔四宝一脸嫌弃的样子,傅明华就猜得出来他怕是不喜读书,只是他年纪不大,全然不会掩饰,一切喜恶都摆脸上了。
崔贵妃看了他这模样,也不担忧,反正太后宠他,嘉安帝也就只是那样一说。
既不争储夺位,又不考个进士状元,他只要知书识礼便成,不会像燕追当初那样十分用功。
“妾曾听说,九殿下骑射之术都好,一手马鞭也使得极佳,想必将来又是一员猛将,为皇上分忧解劳。”容妃娇声的笑,望着崔贵妃意味深长:“姐姐真是好大的福气。”
傅明华听出容妃话里的意思是暗指崔贵妃生了两个儿子,都是为将为臣,为皇上分忧,实则贬低两位皇子,顺便提及了马鞭,怕是有意在嘉安帝面前告状。
燕玮被燕追一鞭子抽花了脸,容妃再是镇定,也是个母亲。
崔贵妃自然也听了出来,却是微笑着没有做答,等到从太后宫里出来,又回蓬莱阁侍候着皇上用了饭,容妃一走,嘉安帝与燕追商议回纥之事,将人拉走,便正好留了崔贵妃下来与傅明华说话。
“瞧着今日她那嚣张模样,看她还能得意几时。”
崔贵妃转着手指上戴着的戒指,那戒指上缀着猫眼般大的一颗红宝石,转动间发出褶褶光辉来。
傅明华看了她一眼,她胸前堆雪成峰,眼里露出狠色,便猜测着容妃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使嘉安帝离心了。
可照理来说不大可能,容妃在深宫多年,对嘉安帝性情岂能不知?她能得十几年盛宠不衰,必是有其过人之处。
她不可能使嘉安帝离心,那么问题便有可能不是出在容妃身上了。
嘉安帝近年来宫里已经不大召御女侍寝,而是专注朝堂之事居多。
这事儿傅明华不用听崔贵妃说,光是这些年宫里血脉出生情况便能瞧得出来。
容三娘不像是失了宠的样子,容妃又未做什么事惹嘉安帝厌弃,便极有可能是嘉安帝会因为某些事情而使容妃情况危险了。
她想起了容三娘那张娇艳的脸,想起了崔贵妃的话。
“郑国夫人去世之时,还是十月时候的事了,当真时光如箭,岁月如棱。”傅明华笑意吟吟,突然提起这么一桩事,仿佛与崔贵妃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干,但崔贵妃听她这样一感叹,脸上便露出赞许之色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之意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崔贵妃扬眉吐气。
她被锁在这深宫之中,来往的人就是那么几个,寻常见得多的,除了宫人内侍,便是容妃、嘉安帝等了。
儿子以前未正式领了职差时,倒是时常来与她请安,但燕追少年老成,心思诡秘难测,崔贵妃有时都很难得到他一个笑脸,更别提与儿子说多少话了。
燕追说话向来点到即止,一些宫内妇人间争斗的事儿崔贵妃也不好与她说,这会儿可算是找到傅明华了。
有时讲这些闲话,与下人说得多了没意思,只是一味发泄。
命妇、宫中人等,等闲话不敢多说,怕轻易传进别人耳朵。面对容妃时,崔贵妃还得端着。
今年崔家人来洛阳了,也进了宫与她说话,但说得多的,换来换去便是家里安康,她宫里也安康,说起容妃一些事,崔大太太便是两眼一抹黑,有些事情根本不大清楚。
还是与傅明华说话最舒服。
容妃、容三娘之间过往恩怨两人都清楚,又是自己的儿媳妇,说了什么也不怕传出去了,还不像静姑等人,一味点头应答说些好听的。
崔贵妃心花怒放,拉了傅明华的手就道:“容三娘有孕了。”
事实上傅明华猜测着,能使容妃感到不安且愤怒的,除了这事儿,便旁的再也没有了。
算算郑国夫人去世时间,容三娘已经满孝了。
至今为止,嘉安帝恐怕不会放过这样娇美的小娘子,但却始终未给个名份,压根儿没提出要让她进宫,这样的情况下容家自然也不敢给容三娘定亲,可若是再拖延下去,她便要成洛阳笑柄了。
怕是容家也着急,容三娘此时有孕,应该也有要逼嘉安帝给个名份的意思,同时也是为容家多找一条退路。
傅明华叹了口气,想起当初那个看着贺元慎,眼睛都会发光的姑娘,如今竟然也学会了争宠。
崔贵妃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好奇:“元娘,你怎么看待此事?”
“不瞒您说。”
傅明华握了崔贵妃的手,认真的道:“我想起三公主。”
“她?”崔贵妃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燕玮行事冲动,完全没个章法,又看不清形式,实在又蠢又嚣张,令人厌烦。她不知傅明华怎么会提起燕玮来,“好端端的,怎么就提起这样一个人来?”
天热口干,崔贵妃正要转头拿了茶杯,傅明华却早就瞧见,捧了茶递到她手中。
崔贵妃接过来了,愣了一愣,正要说话,傅明华已经拿了生绡扇,替她摇起风来:“三公主虽说性格不讨喜,但这才是有母亲护着。”
正是因为有容妃在,为燕玮遮风挡雨,使得这位生来便尊贵的三公主从未尝到过人间疾苦。
哪怕是简叔玉谋反之事后,也是容妃跪在了宣徽殿前替她求情,她半点苦头也未吃得。
没经历过风雨,才会此时骄纵自大得可笑,行事全无章法。
相较之下,容三娘当初也是如此。
她有容妃、容家照护,当初郑国夫人在生时,必定是对女儿千骄万宠,是以那时的她傲气与娇纵都写在了脸上。
当时能不给傅明华脸面,能光明正大表达对贺元慎的爱意,曾几何时,这位小娇娘也终于开始学会自己谋划,懂得以子嗣逼嘉安帝决择?
她的孩子能不能怀,嘉安帝心中是最清楚的。
若真是有情有意,这几年哪会使她偷偷摸摸。
崔贵妃沉默了下去,显然也是想起了自己,却是很快笑了笑:“提这些做什么?我倒是要瞧瞧,这回她又使出什么方儿,来解决这困境了。”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了然之色,傅明华与崔贵妃异口同声:“容三娘不得活命了。”
二人都是一个意思,崔贵妃愣了一下,便拍了傅明华的手大笑:“好元娘,真是我心头肉。”
连她想什么都清楚。
傅明华抿唇一笑,将头往崔贵妃胳膊上靠,崔贵妃便摸了摸她的肩,感叹道:“哪知阿沅生了个好女儿,倒便宜了我。”
提起了谢氏,傅明华也不说话,却是想起了容妃今日那张微笑着的脸来。
女儿被打,燕信在朝中如今无论是声望、地位、名声都不如燕追,她却能表现得如此镇定,怕是背地里会有什么小动作。
她嘴角边笑容更深,脸颊在崔贵妃胳膊上轻轻蹭了蹭,眼睛便缓缓眯起来了。
燕追派了人便过来传话,说是要过来接她。
意思是说让她准备一番,说了话随时要走人。
傅明华便有些害怕了,坐在凳子上不肯起来。
崔贵妃觉得有些奇怪,她让静姑去将清点好的东西收拾起来,一并让人送到三皇子府,一面就好奇的问傅明华:“怎么了?可是两人拌了嘴?”
但看起来又不大像。
燕追对她十分上心,当初益州回来时,受了重伤还惦记着她,鄯州得胜归来后,那目光看得崔贵妃都能察觉出他心中之意,分明就是对傅明华十分喜欢的样子,成亲之时亲力亲为。
这新婚夜才刚过,怎么可能拌了嘴呢?
崔贵妃回过神来,燕追不大可能惹她生气,王府后宅又十分干净,连侍候的宫女都不曾有过,怕是傅明华心中有事了。
傅明华确实有事,她有些害怕燕追,若考校她功课字画倒还好,可偏偏新婚之夜有些难过。
只是这种事情又怎么好意思跟崔贵妃说?
她只有含糊的暗示:“您不是喜欢我陪您说说话…”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没有注意到外头燕追的身影已经从左侧回廊绕了过来,出现在宫门之外:“改日我进宫,陪您住…”
“说的什么,这样亲热,带都带不走了?”
傅明华还没来得及将:‘陪您住上几日’,这话说完,燕追的声音便将她话打断了。
崔贵妃低头捏了手指掩住嘴唇忍笑,傅明华一脸呆滞,与她平时冷静模样不同,看得崔贵妃又更想笑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听话
燕追神情温和,倒负着双手进来,似闲庭信步。
走到崔贵妃身前,先是行了礼,才站到傅明华一侧,伸手摸了摸她头。
崔贵妃心中满意,让人搬了凳子来,使他坐下。
燕追摇了摇头,“时辰不早了。”也就是不准备再留下来了。
崔贵妃也不勉强他,只是一天时间里还没找到机会与儿子说上几句话,此时好不容易见到人了,他又要走。
“与皇上说了些什么?”
她只字不提早晨燕玮挨打之事,随口问了一句,燕追就道:“鄯州如今稍定,益州、凤翔府等也需要另外安排人,一些后续之事却是需要处理,去年秋后新提的几人,皇上有意任用,问我哪个适合。”
崔贵妃听了便十分欢喜。
嘉安帝有意重用他,如今这样的事也听取他的意见,又委他兵部职务,朝中燕追声望也是很高,东风压倒西风,这样是很好的。
“皇上看重你,这是好事,凡事你多磨练一番。”崔贵妃殷切叮嘱,燕追点了点头,她便欢喜的让静姑再多添些补身的药材进去,想了想向傅明华笑道:“我有几套首饰,年轻时候戴的,你跟着静姑去瞧一瞧,看中了哪套便拿去戴。”她这是有意支开傅明华,与燕追说话的。
傅明华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跟着静姑走了好几步,还感觉燕追的目光落在她后背心上,使她有些紧张。
崔贵妃喝了口茶润喉:
“你如今成亲了,我心中也是高兴的。只是有些事,一时片刻是急不来的,需得徐徐图之。”她缓缓提醒,燕追便心中一动:“元娘跟您说什么了?”
他话一说出口,便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中了崔贵妃计。
果不其然,崔贵妃笑着就问:“你说说,她能跟我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