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燕追出事的消息传进朝中时,容妃可是看了她不少好戏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可让崔贵妃心里已经欢喜半日了。
“今日晚膳我令人备了几样别致的,我瞧着依长乐侯府傅长胜性格,不一定会善待于你。”
崔贵妃拉了傅明华说话,一路进了宫中。
燕追比崔贵妃来得想像中还要快。
天还刚擦黑,蓬莱阁内点起了灯火,穿了一身黑色的轻装,显然是卸了盔甲便匆匆而来,连回去梳洗都没有。
传令的内侍擦着额头上的汗,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他一进殿内,目光便在殿中一打量,正好就瞧见了坐在一侧旁替崔贵妃泡茶的傅明华,那眼光顿时便灼热了。
燕追脚步不停,向崔贵妃疾步而去。可目光却一眨不眨的望着傅明华看,专注而直接,带了毫不掩饰的渴望与似是要将人吞噬的热切。
宫内众人因他的到来,都跪了下去,只听到他一步一步踩在地上的声响。
他还算是有分寸,并没有直接来到傅明华身侧,而是先向崔贵妃行了礼,由静姑亲自端了胡凳过来,大马金刀坐在了椅子上后,才转开了头。
傅明华顿时松了口气。
燕追的目光使她颇为紧张,在他面前仿佛要被他拆剥入腹一般,使她有些害怕。
她头一回遇了人便想躲,却又知道在崔贵妃面前不得失礼,反倒是将茶冲泡好后,犹豫着看了静姑一眼,静姑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她抿了抿唇,将杯子放入盘中,向崔贵妃端了过去。
路经燕追身旁时,他目光灼灼,使她又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娘娘,用茶。”
傅明华将木盘一放,先取了一杯出来递到崔贵妃手上,崔贵妃含了笑催促她:“三殿下那里还不快送。”
她只得端了另一杯茶,又朝燕追送去,还没捧至他身边,他却起身一把将她手捉住了,顺手将茶接了过去,眯了眼睛望着她看。
崔贵妃先是低头喝了两口茶,抬起头来时看燕追捉了人不放,才轻咳了一声。
“茶杯灼手,小心一些。”
燕追将手放开,这才执了茶一口饮尽了,舔了舔嘴角,又握了傅明华的手,使她摊开掌心了,才将茶杯放到了她手上。
傅明华被他抓住,双腿发软,他又看了一眼,才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将手放开了。
只是放手之时,尾指在她掌心里轻轻一勾,险些将她手里拿着的杯子都吓掉了。
傅明华转头望着崔贵妃,眼里露了几分哀求之色。
她向来稳重端庄,前些日子燕追被围困,崔贵妃都慌了,她却仍旧冷静,没想到此时却被燕追吓着了。
崔贵妃抿了嘴唇忍笑,一面看了燕追一眼,她是确实有话要跟燕追说的,自己还有不少话要问他,但他这样显然是没办法说话了。
因此崔贵妃解了傅明华的围,指如兰花掩住了唇,温柔道:“元娘,殿外廊下种的菊花开得正好,追儿回来,你去吩咐人为他做份糕点前来。”
傅明华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应了。
她这神色让崔贵妃又是发笑。
出了殿后侧门,她还听到崔贵妃在跟燕追说:“你也收敛一些,莫将人吓到了。”
傅明华的脸又开始发烫。
崔贵妃只是拿了个话哄她出来罢了,就算是三皇子要吃菊花糕,那菊花也是专门有囿中送进膳房,轮不着从崔贵妃宫中摘取的。
出了殿门,九月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风一吹她才觉得身体里的温度降了些下来。
没有燕追那灼热的目光望着她看,傅明华也渐渐平静些了,坐了一阵,身上有些冷了,她牵了牵披帛,将肩头裹紧,随她出来的宫人细声道:“娘子,夜里风大,奴婢去为您取件披风回来。”
她点了点头应允了,那宫人快步离开。
燕追与崔贵妃已经谈了一刻多钟了,也不知说完没有,夜里清风徐来,廊下蜿蜒曲折,每个折角处都能见到放满了松油的石灯,燃烧之后发出阵阵淡淡的松香气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相思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猜想可能是取披风的宫人回来了,可走得近了她又觉得有些不太像,那脚步声略沉,不像是宫人轻巧的脚步。
她折转过身来,就正好看到了穿了一身黑色轻服的燕追。
他踩着夜色而来,灯火照到他身上,将他脸打出棱角分明的深邃线条来。
那种巨大的存在感伴随着他被灯光拉出来的身影,人还未到的时候,便已经率先扑来。
廊上垂手而立的宫人们都跪了下去,他低声道:“退远。”
燕追目光落在傅明华身下,足下脚步不停,傅明华抓紧了长椅的栏杆,想要站起身来,但却似是被他目光钉在长椅上,站不起来身。
燕追很快走到她身侧,手撑在她身旁的椅栏上,弯下了腰,望着她轻声笑着:“找到你了。”
夜色下他目光熠熠,傅明华本能的要退,他曲起一腿,踩在她另一侧的椅子上。
一边是他手臂挡住了她左面的肩,一边则是他曲起的腿,拦在她右侧的脚,后面是连着栏靠的长椅,前面则是危险十足的他。
燕追目光一寸一寸从她身上溜过,以有一种君王巡视疆土般,带了占有与急切的眼神望着她看,极其磨人。
傅明华绷紧了脚尖,将小腿紧紧往椅下缩。
她有一种又回到了当初谢府之中,被燕追逼坐到廊沿上避无可避的感觉,但是此时的他明显要比当日在谢府时,更加深沉慑人。
带给她的紧张感更重。
“可是娘娘找我?”
她做出一副要起身的模样,燕追似是站直了身,离她远了一些,傅明华松了口气,一下站了起来。
可没想到他压根儿没有避让的意思,反倒是她刚刚一动作,燕追又重新弯下了腰来,她站起的动作又急又快,一下便撞到了他身上。
脸压在他胸前,每吸一口气都带着他身上的皮革、铁锈夹杂着隐隐汗味。
与她以往曾闻到过的龙涎香并不同,显出几分陌生的感觉来。
傅明华被撞得晕头转向,被他气息、怀抱包围住,撞上去的动作就像是主动投入他怀里似的。
燕追伸手揽在她腰侧,那腰细软,带了妙不可言的手感,一抱便如********在怀,他脸颊微微抽动,声音沙哑:“看到我这么着急?”
他并没将揽在傅明华腰侧的手放开,轻松将她全身重量全揽在左手胳膊之上。
空余的手则是顺着她胳膊往上滑,勾了她以线绳系住垂在胸前的长发在掌间顺了顺,才伸手将她放回椅上了:“小心一些。”
傅明华坐回了椅子上,双腿还在轻轻颤动。
燕追的手掌似是比之前她握着的茶杯还要烫人,那温度印在她腰侧,使她浑身都感觉热了起来。
他顺势坐了下来,见她目光总落到别处,不由就笑:“元娘,怎么不看我?”
这话一说出口,傅明华的脸又转了过来,只是却低头望着自己的放在腿上的双手看。
“我写的信,都收到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悄悄挪了一下腿,想离他远些。
“殿下战事繁忙,怎么有空写信的?”
燕追送的信件,好几封算算时间,都应该是战事紧要的时候送出来的,到了后来,一日能收两三封。
也正是因为从这些信件中,燕追有心思风花雪月,她才猜测燕追情况并不如旁人说的那般严重了。
“去了鄯州前几日,我每当思念你时便写一封,都攒了下来,令人交到驿站,每日一封。”
他含了笑意望着傅明华看,那目光带了毫不掩饰的热烈情感:“闲暇的时间并不多,元娘你明白我意思吗?”他话中的意思若有所指,傅明华有些不知所措,又慌又怕又夹杂了一丝羞怯。
在鄯州时,他的闲暇时间并不多,却能写出了这么多书信,便是在指他思念傅明华的时间不少了。
傅明华低垂了头,睫毛一眨一颤。
他这样的人,上了战场时智计百出,英勇而善战,脱下战袍时又满腹文才。
他说着思念她时写下书信,一封一封让人送进洛阳时,眼中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神采。
“殿下…”
傅明华缓缓挪开,他似是发现了,又好似没发现,也朝她靠近了些。
“想我了没?”
燕追目光锁着她,微笑着问。
“殿下,您…”
“想我了没?”
傅明华轻细的嗓音很快被他打断,他几乎是有些急切的又问了一句,等着她的答案。
“您这一次…”傅明华的话再一次被他打断:“想我了没?”
她退无可退,小声道:
“想了。”
这小声的话说出口的时候,燕追的目光像是立即要将她连皮带骨吞吃入腹。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眉眼半晌,又落在她唇上,最终落到身上,以及两人握住的手上。
傅明华的手掌骨肉匀称,他却是指甲分明,带了能攥住一切的力量,将她牢牢锁在手心里。
她靠着椅背,以为燕追会做些什么,最终燕追只是重重握了握她的手:“我也想你了。”
一开始他写书信的原因,除了是真的想她之外,也有后来想要安她心的意思。
“你这样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他是在用信件告诉她不要慌,不要乱。
如果她真的了解他、懂他的心,那么她在收到信件时,必定是不会如其他人一般,以为他真的身逢绝境了。
燕追果然也没料错。
崔贵妃向他说起这些话时,带了对傅明华的赞赏,他也是骄傲的。
与崔贵妃说完了话,他就迫不及待想见她,那种急切的心情,一路在回洛阳的途中便已经在心里发酵,此时看到她时,才觉得压抑多时的感觉一股脑涌了出来。
“美人如花隔云端,长相思,摧心肝。”
他站起了身,拉了傅明华起来:“元娘陪我走走。”
侍候的宫人们都远远的站着,不敢跟过来。
夜风下他走在外侧,挡住了大半吹来的风,跟她说起此次前往大屯城中的事。
“年末之前,我会受了封赏再回一趟益州,年后不出两月必定归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张驰

燕追顿了顿,低头望着她看:“到时我们的婚事就临近了。”
傅明华小声应了一声,他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慢。”傅明华又觉得耳朵发烫,连忙开口就道:“殿下这趟可曾受伤?”
她刚刚隐约闻到他身上铁锈的味道,似是有血。
傅明华不由想起当初他杀论钦陵时受的重伤,这回虽然听起来他的安排是精妙,说着轻松,但其中的凶险却比之前在益州时更盛。
他满不在乎:“难免。”
要想立下功劳,在这朝中站稳脚跟,在军中立下声望,并非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的。
燕追目光一转,落在她认真的脸上,突然勾了勾嘴角,转过了身来,拉了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之上。
傅明华正要挣扎,他轻喝了一声:“别动。”
她果然就不敢动了。
他一手按住她手,一手将衣襟拉开。他为了穿战甲,穿的是圆领盘扣衣裳,要想拉开并不容易。
燕追索性伸手一把将衣裳扯开了,握了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摸。
“殿下…”
冰凉的指尖一碰触到温热的胸膛,登时便让傅明华吓了一跳。
她挣扎着要将手抽回来,燕追轻声的哄:“别动,伤才刚好,之前元娘撞了一下,还在疼呢,你摸摸。”
他这样一说,让她不敢挣扎,又不敢去看,神情有些发蒙。
她的手软嫩细滑,比之上好的缎子还要触感细腻,一碰到他胸前时,他顿时便浑身紧绷了。
燕追眯了眯眼睛,少女柔软的腰肢与婀娜的曲线,加上这手碰触到他胸前时的刺激,让他顿时便血液沸腾。
他握着傅明华的手微微用力,额头汗都沁了出来,好半晌之后带她匆匆摸了右肩之上一道当初留下来的箭伤,就把她手放开了。
两人都有些不对劲儿。
傅明华是又慌又乱,燕追则是难以忍耐。
他借了整理衣裳的动作转过身,好半晌之后依旧难以平复下来。
忍了又忍,燕追转过身来时,傅明华还眼神还有些茫然,脸颊上的红晕都未消褪,双手交握的样子让人稀罕得要命。
他又握紧了拳。
“刚刚碰到您的伤了?”
她想起刚刚手摸到的凹凸不平的伤口,似是当初伤得不轻的样子,疤都没全掉。
燕追艰难的点了点头,“扶我去坐坐。”
傅明华忙牵了他手,扶他到一旁长椅上坐下。
只是才刚刚坐下,嘉安帝就派了人过来传他,崔贵妃也使了静姑过来唤傅明华回去,燕追才有些遗憾的放开了。
傅明华走时,他双手撑在膝间,低垂着头,脸上身上都是阴影,看不清神情的样子。
“您好些了吗?”
傅明华问了一声,他轻轻应了一声:“嗯,无事。”
听着声音确实像是好多了。
她回了宫里,崔贵妃今日想要她陪侍在侧,因此软榻早就已经搬来她宫中了。
两人各自洗漱完,崔贵妃说了一会儿话,想起今日的事情来。
“元娘,我看追儿对你有心。”
但是那目光也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崔贵妃想了想,招手示意她过来一些。
傅明华跪坐在木脚踏上,一头长发已经披散了下来,垂在她弯曲在臀后的脚边,妖妖娆娆的铺了一榻都是。
纱幔垂在她身体一侧,她只着了寝衣,不施脂米分,明眸皓齿的,实在是很惹人爱的年纪。
崔贵妃伸手摸了摸她头发:
“元娘,你都这般大了。”
她含了笑意,屏风之外点着的宫灯透过半撩的幔子映入她的眼底,崔贵妃的眼神有些认真:“当初瞧你时,才那样小一个。被你母亲领着,小小年纪规矩就已经很好了。”她笑了笑,似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眉眼都柔了许多:“说来也是奇怪,我那时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你与我会有这样缘份的,若是当初知道,也不会那般糊涂了。”
崔贵妃叹了口气,摸着傅明华头发的手顿了一顿:“你长得好,追儿喜欢你,我心里也高兴,若是将来你们成婚之后,夫妻和睦美满,我也就放心了。”
崔贵妃说了这话,又道:“今日我看他瞧着你,眼珠都不转开,显然是对你有意,元娘,这是好事。”
傅明华听崔贵妃这样说,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今日我看他回来之后,便被皇上召进了宣徽殿中,晚上过来时连膳也未用,怕是来瞧你的。”崔贵妃含了笑道,眼中露出几分欣慰之色来:“这样上心倒是好。”
“他自来骄傲。”看不上的一眼不瞧,看得上的便是费尽心思也要得到。
崔贵妃又叹了一声:“元娘,你需得对他张驰有度。”
傅明华仰起头来,一双杏眼中露出困惑:“娘娘,我不懂。”
她这模样实在是可爱,那跪坐在榻上的身段带着少女的青涩与若隐似无的妩媚,那张美丽的面庞上罕见露出这样的神色来时,崔贵妃伸手将她半拢进怀里。
“元娘,你听我说。”
崔贵妃顺了顺她头发,温和道:“你现在这样避着他是对的,他越是见不着,就心里越是想见。”
“可是也不能一味全避着他。”燕追性格强势还罢,自己想要的总是会伸手去拿,可崔贵妃就担忧,“你们这样天长日久,往后十年也罢,二十年还好,三十年、四十年呢?”
结发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儿,崔贵妃头一回见儿子那般模样,也是希望他能得到傅明华全心全意爱的。
“我心里也是自私的,只盼我追儿能欢喜,盼他能如愿以偿。”
崔贵妃的神情温柔:“元娘,其实你不知道我是多羡慕你的。”
当初她进洛阳时,只不过是成为了早前嘉安帝府中的夫人而已,虽然说得好听,后来嘉安帝登位之后是贵妃,但也不过是妾罢了。
她出身崔氏,其实也有自己的骄傲,只是崔家需要她牺牲罢了。
傅明华将头靠在她胳膊上,崔贵妃顿了片刻,才拍了拍她肩:“记得我说的话。”
傅明华就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八章 恩宠

事实上傅明华也不是要成心躲燕追,崔贵妃说的道理她也懂。
将来要嫁燕追,如今这样躲躲避避的也确实不像话。只是她有点害怕,燕追每回看她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儿,她一见便想躲了。
崔贵妃听她这样一说,顿了半晌,将头别开了些,只道:“每个姑娘都会经历这样一关的,以后就好了。”
她说完,背过了身,催着傅明华:“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傅明华起了身来,替她拉了拉被子,又放下了幔子,两人才各自睡下了。
早晨天刚亮,静姑满脸笑容的进来侍候崔贵妃洗漱,小声的道:“昨夜七公主在宣徽殿前晕了过去,皇上令人遣了王女史。”
傅明华避到一侧也去梳洗,中间只隔了一道屏风,便将静姑这话听了个分明。
七公主是容妃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小女儿,中间因为容三娘与郑国夫人一事儿,她怀胎并不安稳,生下七公主之后也是有弱症,时常补药不断。
但召了女史来看,怕就是有些严重了。
傅明华听到崔贵妃懒洋洋的问:“容妃呢?”
“被周妪扶下去了。”她跪了一天未曾进食,若不是强撑着,怕是她也早倒下了。
可是简叔玉犯的是足以抄斩满门的谋逆大罪,容妃就是跪断了腿也是没用的。
崔贵妃顿了半晌没有出声,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嗯’着应了一声:“摆膳吧。”
帝王的恩宠是把双刃剑,当初这支利刃能护得了容妃周全,自然如今便也能割她有多深。
傅明华洗漱出来时,燕追就过来了。
他眼睛通红,显然一宿未睡,倒是精神正好。
衣裳还穿的是昨日那一身,崔贵妃见了就有些心疼:“昨夜一晚没回去吗?瞧你那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殿内摆了一桌膳食,崔贵妃只让傅明华挟了几筷子便令她坐下来了。
三人都是一人一榻,菜式也都是各自挟取之后放面前的碟盘之上,崔贵妃坐上首,燕追与傅明华便隔了桌榻,面对面坐着。
燕追目光落在替两人布菜的宫人手上,点了点头。
“皇上昨日留了我问西北面情况,耽搁了一些时间。”
他与崔贵妃说着话,崔贵妃昨日与他匆匆说了几句,就看出来他心不在焉,还有不少话便没有问他,此时正好问起西北面战事之事,连动筷子的心都没有了。
燕追一心二用,与崔贵妃说着话,还在分神看傅明华。
她小口咬着包好的蟹黄毕罗,一咬一口,汤汁溢出,将她嘴唇染得嫣红柔嫩,那一咀一嚼间,倒是让燕追看得有些新鲜。
他还是第一次看她吃东西时的模样,不声不响的,安静听他和崔贵妃说话的声音,他手指就动了动。
“…葛逻禄的使者此时正在前往京城之中,吐蕃必定也要求和,待过两个月,我便会再回鄯州一趟,吐蕃必定得到风声,会派使臣前来求和。”他挑捡了些事情说了。
崔贵妃听他说着这些事儿,也就点了点头。
她只要知道儿子究竟去了哪儿便成,至于他要怎么做,崔贵妃是管不了,也不想去问的。
宫人端了一碟子布好的蟹黄毕罗上来,燕追伸手便挡了。
崔贵妃有些好奇问了一句:
“怎么,不合你胃口?”
这道毕罗做得十分地道,皮极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蟹黄膏,味道也是极之鲜美。
宫里膳食讲究个精美,份量并不多。
燕追摇了摇头,指了傅明华,吩咐宫人:“送过去。”
崔贵妃端茶的手便僵了僵,搁了下来时看傅明华要将头都埋到桌子上了,不由又弯了弯嘴角,拿帕子轻轻压了压唇上的水渍,才忍下笑意了。
宫人奉了他令送了蟹毕罗到傅明华桌上,他却像是只做了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般,接着又道:“母妃可以瞧着,诸王府中适龄而未婚配的女儿,帮着挑选一个就是了。”
与葛逻禄的合作,是需要一些关系来当枢纽。
回纥臣服大唐,必会求娶一个大唐公主,双方都要走这样一个过场,昨夜与嘉安帝谈了,已经将此事定下了。
傅明华见他神色无异,又只得埋头吃东西。
她哪样只是尝了一尝,而哪样又多吃了一口,燕追不动声色都记在心中,她但凡挟过三回以上的东西,他都令人送到傅明华面前了,崔贵妃抚了额,看他这样也是没心思要吃了。
“你几时出宫?元娘今日回长乐侯府,不如你替我送上一送。”
燕追眉梢一扬,当即便道:“那倒是正巧。”
他顺手放了筷子,东西也不吃了,一副等傅明华收拾了东西要走的模样。
崔贵妃拿他也没办法,只得让人去替傅明华收拾了东西,回头才看着傅明华笑:“每回送你回去,都总觉得依依不舍,想将你长留下来陪我才好。”
燕追别开头,侧脸线条渐渐锐利,有一种介于少年的意气风发与青年的刚毅之间的气质,融合在一起异样的吸引人。
他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傅明华被崔贵妃唤进内室说话了,又塞了她一块温润的暖玉,说是养人的物件,让她带着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