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华松了口气,下一刻燕追便不再压抑,俯身扣住了她的手掌。
小别情更浓,更何况两人分离已经这样长时间。
昏昏沉沉间,燕追抽身而出,隔了被子发泄出来。
傅明华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缓缓入来,这一次便不再如之前急躁,反倒缓缓研磨:“我悄悄回来的。”
他语气有些得意,喘息喷吐在她脸颊一侧,额上细密的汗珠汇聚在一起,滴落在她脸颊、头发间。
傅明华眼神迷蒙,显然没将他这话听进心头。
燕追有些怜爱的低头,吻她香滑的唇瓣,反复亲吮,怎么也爱不够。
她有些怕他如狂风骤雨般的入侵,却又喜欢他的温存,缩着肚子想离他更远,偏又不能如意。
屋内春意盎然。
床榻上一片狼藉,傅明华神情慵懒,躺在燕追怀中。
“我偷偷回来的。”
他衣衫敞开,回来得急促,连衣裳也未全除。
这近半年的分离,使他一进了屋便血脉沸腾,慌张上床,先解了饱饥之苦。
直到之后才被他扯了开来。
傅明华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悄悄回来,并未上报朝廷,所以不敢放肆,发泄在罗衾之上,怕是担忧她有孕,到时有人拿她说嘴的。
燕追一手握她葇荑放到唇边亲了两口,另一只手伸去摸胸口,从贴身的衣物前摸出一封信来。
昏暗的灯光中,那信已经皱了,被汗浸湿,又显然他时常拿在手中把玩,纸张都有些薄了。
她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自己写了寄给他的那封信,燕追则是语调温柔:“东院明窗夏迎秋,满池荷花结红藕。二月三郎离府时,桃花仍挂树梢头。”
他念完了,又柔声道:“我也想陪你迎秋。”
宏图霸业固然是好,可是与她有关的一切,他也不想错过。
只可惜他收到信件时,已经有些晚了。
哪怕是日夜兼程赶了回来,立秋却已经过了。
“我听姚先生说,您抱怨连连,说是错过了我的生辰。”
傅明华靠在他怀里,嫩藕似的双臂将他抱得更紧,他的回应更加热情,搂紧了她不说,还用力吻了吻她微凉的额心。
燕追并未抬头,但动作里却透出愠怒。
“今年错过了有什么关系,还有明年,还有好多个生辰。”她温顺的任燕追抱得更紧,将脸贴在他胸前,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觉得怎么也抱不够。
“三郎今夜回来,几时又走?”
傅明华在他怀中靠了半晌,仍是主动打破了这一室沉默。
“早晨杨驹等人在九仙门后候我。”他叹息了一声,有时喜欢她的聪明,可有时却又觉得她聪明得实在是让他有些心疼。
明明回来之时是有许许多多话要与她说的,一路快马加鞭,归心似箭。
可此时就是这样静静抱着她,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却都觉得心中满足。
“幽州如今群龙无首,三郎早些回去也是。”他好不容易才打下幽州,期间细心部署。
只是她顿了片刻,将他抱得更紧,有些难受:“只是我不希望你走。”傅明华说了这话,就感觉到燕追心跳快了两拍:“我不希望你走。”
她又重复了一次:“三郎怕是都已经记不得,你离开洛阳时,我穿戴什么样的衣裙,与你说了什么话了。”
燕追忍了心中感受,手掌轻抚她的细致的背,沉声道:“我记得。”
傅明华仰头来看他,外头天色破晓,却反倒显得屋里更暗了些。
只是她的眉眼他都记在心里,此时哪怕不看,闭了眼睛也能描绘出来。
“我都记得。”他又重复了一次。
她送别他那日,披了朱色斗蓬,穿的是织了云雁图为底色的缭绫,染为春水色,裁了长裙,走动间若隐若现,他都记在了心里。
傅明华听着这话便心中难受,低头狠狠咬他的胸,他动也不动,甚至怕硌了她的牙,有意放松了身体让她咬。
他的手抚摸她顺滑似水般的长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意:“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不希望你这样难受,那一定是我。”他动了动嘴唇,又低头去亲她头顶秀发:“如果咬了能让元娘出气,你多咬几口,多咬几口。”
江山与美人他都要,什么都不想失去。
傅明华听了这话,松了口,燕追还让她再咬几下。
她看着燕追胸前的牙印,已经在往外渗血了,一时间有些后悔,又有些心疼了,吹了两口,睁了一双水雾迷蒙的美目问他:“我让紫亘拿药过来。”
“怕是你白日得躲她。”燕追调笑了一声,这点儿伤口根本不被他看在眼里。
甚至他还有些遗憾傅明华咬得不够重,这点儿伤口,怕是留不下印子的。
他皱了皱眉,让她再咬一口,她却不肯再咬了。
天时已经不早了,傅明华召了人进来送水,自己坐起了身,才将下床,便坐倒在榻上。
她仰头去看燕追,他坐在床边,伸手系着腰带,身材十分高大,那一双长腿分开在她身体两侧,歪着头,发丝披了一身,凤眼凌厉,睫毛纤长。

第三百七十四章 别离

从傅明华仰头的角度,能看到高高的锁骨及结实而块垒有力的胸膛。
燕追一时不察,看她歪坐在榻上,才将披起的衣裳掩不住那身姿,不由俯身伸了手臂环住她身体,将她抱了起来。
“没注意脚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燕追忍了笑点头,意有所指:“怪我,”他停了半晌,看她脸颊布满的红晕,才含了笑意,缓缓道:“没注意到。”
傅明华白了他一眼,他放声大笑,伸手要来抱她,外头碧云等人却已经进来了,她一看到有人来,躲得也快,燕追只得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才将她放了开来。
几个下人见了燕追也不意外,显然之前紫亘已经说过了。
傅明华洗漱之后从室内出来时,燕追已经洗沐过,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圆领锦袍,显得身长玉立。
他刮了下巴与唇上的胡须,便又恢复了翩翩姿彩,神情亦佳。
“你不是急着回幽州吗?”傅明华看他坐在榻上随手拿了本书歪着在看,不由有些奇怪。
他招了招手:“不急于一时,我陪你用了早膳再走。”
早晨时傅明华说的话,到底还是影响了他。
他这个人,生在皇室,向来铁石心肠,可偏偏看不得她难受的模样,她轻声语着不希望他走时,纵是百炼钢,也要化为绕指柔。
傅明华愣了愣,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来递给她。
她不明就里,有些好奇的伸手接过了。
里面还有些沉,里面装的东西还不小。
她打开袋子,燕追也靠了过来,里面一颗浅蓝色约摸孩童拳头大明的明月珠被她倒落出来,落在她掌心之上。
燕追贴在她身后,将下巴搁在她小巧的肩头之上,她有些惊喜的转头:“三郎从哪来的?”
燕追便轻轻吻她脸颊,微笑着道:
“范阳容氏族中拿来的。”
这些年来容涂英渐有权势,范阳之中奇珍异宝的不少,这颗明月珠为甚,足可抵太祖建国之时,南昌国进献的那枚明月犀了,足可见其野心。
嘉安帝几年的喂养,养出一只肥硕会咬人的硕鼠来。
傅明华拿在手中,觉得有些稀奇,燕追微微一笑:“喜欢吗?”
她点了点头,燕追目光也落在那明月珠上,看了一眼便将目光又移开了,只望着她看。
“三郎看我做什么?”
傅明华仰头看了他一眼,他含着笑意道:“你比明月珠好看。”
说了这话,便见傅明华低垂了头,双颊生霞,似是望着明月珠,也不说话。
燕追便又摸了摸她头发。
外间摆好了饭菜,时辰不早了,傅明华也不敢再让他耽搁下去,虽然也觉得有些不舍,但仍与他出外用了膳,下人进来回话说是马已经备妥了,燕追虽然说:“清晨雾气寒凉,你不要送我。”
她昨夜一宿几乎没睡,柔嫩的双唇都失了些色泽,他看得有些心疼:“回去躺一会儿。”
傅明华虽然点着头,却仍是送了他出门,他骑在马上,原地转了几转,天色渐渐亮了,才不敢耽搁,眉心一皱,抖了缰绳轻喝一声,马儿扬蹄才跑了。
清晨寂静,傅明华在府后门口站了半晌,仍是听得清。
银疏小声的说:“王妃,您…”
“禁声。”傅明华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银疏闭了嘴,不敢再出声,怕搅了她。
只是那马蹄声渐渐远去,终是听不到了。
她本来是累了,以为回去之后必定是倒头便能睡的,哪知躺了床上,却无论如何也再睡不着了。
碧云几人虽然都劝她再睡一阵,她却仍是起了身,拿了本书看,看了几页,却又想着燕追此时不知已经在哪了。
八月院卫国公府世子夫人苏氏发了贴,邀她前往卫国公府赏桂花。
此时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王府之中处处都能闻到那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近来府中桂花形得极好,碧云寻了一堆丫环收拾桂花酿酒制蜜,忙得亦是不可开交。
傅明华接了苏氏贴子,却因为江嬷嬷的缘故,而使人送了礼回去,将苏氏的请贴婉拒了。
江嬷嬷病好了些,只是人却瘦了许多,她的儿子数次托人带话,请求傅明华能允他带母亲回江洲老家休养。
傅明华心里是舍不下江嬷嬷的,她陪在自己身边,远比谢氏陪自己的时间多得多了。
她无微不至,慈祥温和。
傅明华真的很舍不得她,可是江嬷嬷一病之后,人越发轻减了,虚弱了许多。
哪怕就是留她下来,怕是她不见得能多欢喜的。
心里下了决心,傅明华便寻了个时机,与江嬷嬷说话。
她是被银疏与碧云两人扶进东阁之中的。
一条长长的廊道环抱过院落,木廊底下种的是排排的桂花树,风一吹来便带来阵阵的清香。
阁中备了热茶,江嬷嬷进来时,傅明华望着栏外发呆,茶杯里热气冉冉上升,那画面宁静而安详。
江嬷嬷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眶酸涩,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奶大的小娘子,此时长成了大姑娘。
她一时之间舍不得打断了傅明华的宁静,只是下一刻傅明华却是转过了头来,忙让人扶了江嬷嬷坐下。
江嬷嬷眼圈通红,走路都有些吃力。
才几个月时间,便瘦得脱了形,显出几分老态来。
傅明华亲自起身取了袍子为她披上,她忙要站起身自己来,傅明华却坚持为她披上了,看她有些不安的样子,认真道:“嬷嬷照顾我这么些年,我不过是为嬷嬷披个袍子罢了。”
“怎么能让您来?”
江嬷嬷有些不安,傅明华便搬了杌子,坐到她面前,又摸了摸她的手:“我怎么就做不得了?”
她的手有些冰凉发抖,眼圈也是通红,气色并不大好。
却见傅明华睁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江嬷嬷便笑着宽慰她道:
“奴婢这身体不中用,不过已经好多了,过些日子便能侍候您了。”
傅明华看着她微笑,没有说话。

第三百七十五章 艰难

“您看奴婢干什么?”
江嬷嬷喘息了两声,有些费力的问傅明华。
“就是想多看看嬷嬷。”傅明华温声回答,江嬷嬷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眼圈有些发红:“奴婢有什么好看的。”
“嬷嬷在我心里就是很好看,我想多看嬷嬷几眼。”傅明华说了这话,顿了顿,江嬷嬷便有些慌张的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消减了不少的脸颊:“将来奴婢病好了,天天侍候在您身旁,怕是王妃要嫌奴婢厌烦了。”
傅明华眼圈有些发红,忍了心中难受,摇了摇头:“全哥儿如今在龙门山外的庄子做事。”
江嬷嬷也是知道儿子进了洛阳之事,此时听傅明华提及,有些心慌,连忙便要站起身来,傅明华却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抱住了。
“嬷嬷听我说。”
她怀中的江嬷嬷身体打着摆子,仿佛已经料到了她要说出口的话,连忙摇头:“您听奴婢说…”
“自生下全哥儿起,嬷嬷便离了家,一离便是多年,全哥儿想你了,想要有母亲在身旁。”傅明华边说着,眼泪边滚落出眼眶。
她却不想江嬷嬷听到,又抿了抿唇,将哽咽声强忍住了。
“如今全哥儿大了,我不该再留着嬷嬷不放。”江嬷嬷要挣扎,她却将双臂收得更紧:“江洲是嬷嬷的故里,气候温宜,也适合嬷嬷修养。”
泪珠子顺着她脸庞往下滑,落在江嬷嬷身上披着的袍子上。
“我不能,我不能走啊。”江嬷嬷有些着急的喊:“我将来要为您抱世子,我,我年纪大了,可为您抱抱皇孙,一杯水总是倒得动的…”
傅明华眼泪便流得更急,一旁碧云几人也是眼圈发红,将身体转了开去默默撩袖子擦眼睛。
“我不能走,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她哆嗦着,伸手要去收桌上的茶杯,傅明华险些抱她不住。
“我记事时,是喝嬷嬷的奶,被你抱在怀中。”她闭了眼睛,水意弥漫了双睫:“我走路时,是嬷嬷牵了我的手。”
府中谢氏冷漠,她的父亲傅其弦又是那样一个人。
傅侯爷不问府内女眷生死,她对傅侯爷的作用,也不过是比其他孙女,因为谢氏而重要一些罢了。
他不会管傅明华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想些什么,只要孙女乖巧,听话懂礼明规矩,将来能为他所用便成了。
白氏喜欢的是傅明霞,并不待见她。
唯有江嬷嬷把她瞧得如同眼珠子一般,她渴了饿了,都是江嬷嬷在张罗,学走路时,摔疼了也是江嬷嬷来哄她。
“那时的您也不哭,摔疼了便自己忍着。”江嬷嬷听她提起这些,更是泪流得疾:“那时我便心中想着,谁家小娘子有这么乖?”
傅明霞时时哭得厉害,声音又大,有点小磕碰,向白氏请安时,白氏便心肝儿肉的。
那时的傅明华便安静的站着,小小的人儿,却规矩不差。
江嬷嬷曾数次想要在谢氏面前提及此事,想让谢氏多夸夸她,可惜谢氏却心性淡漠,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旁碧云拿了帕子擦眼,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我夜里恶梦惊醒,几次梦中醒来,都见您在为我盖被。”她那时年纪幼小,却是恶梦不断,梦里另一个‘傅明华’的死,压在她心上,她却谁都不敢说。
那时尚且年幼时,无数次被恶梦惊醒。
梦里陆长砚冷漠的脸,另一个成年后的‘傅明华’绝望的神情,使她数次都惊醒过来,却都有江嬷嬷在为她盖她蹬开的被子。
江嬷嬷温柔的神情曾为她驱散了不少心中的恐慌,那时她的慌乱害怕,少不更事时便数次梦到‘母亲’上吊自尽,长乐侯府自此冷落她。
梦到‘自己’将来年纪轻轻便会死,梦到身边的江嬷嬷离去,碧云惨死,没有人明白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说,谢氏冷淡的眼神,与梦里的情景重叠,直到后来傅明华习惯了,不再被夜梦惊醒了。
听她提起这些,江嬷嬷更是心痛如绞,哭得肝肠寸断:“您好几年睡不踏实。”
开始时是惊叫着起身,却偏偏遇事装心里,谁也不说。
江嬷嬷紧紧伸手抱了她,涕泪长流:
“这样您让我怎么舍得离开?”
她也是想儿子的,可她也舍不得傅明华。
那样小一个娘子,软软的一团,才出生就交到她的手上,她比谢氏更早的抱到傅明华。
好不容易养大了,为她将来操心,为她将来婚事担忧。
如今她嫁到秦王府,燕追对她十分上心又体贴,眼见好日子才将过上,江嬷嬷又怎么舍得离开她?
“我不放心啊…”
江嬷嬷哀声的哭,她是真的不放心。
自古事难两全。
“全哥儿有他爹看着,如今他也成了家,有他媳妇照儿着。”江嬷嬷将傅明华抱得更紧:“可是您有什么呢?”
除了燕追,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有时江嬷嬷看着她却觉得有些心疼,苏氏与丹阳郡主虽说跟她交好,也情同姐妹,可她却总是淡淡的,没有少女的天真活泼,仿佛那些无知与天真都被她自己生生磨了去,变得懂事而安静。
“奴婢想要亲眼看着您过得好好的。”
“可是我却只希望嬷嬷顺顺遂遂,平安长寿。”傅明华眨了眨眼睛,伸手压了压脸上的水迹,坐起了身来。
她的性格,江嬷嬷心中是清楚的,她既然这样说了,怕是已经早有决定了。
碧蓝几人忍不住哭,蹲下身来,江嬷嬷抱了这个,又抱抱那个,一时间几人哭成一团。
紫亘与银疏二人也都跪坐在一旁擦眼睛,傅明华则是拿帕子擦了把脸:“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江洲那边气候不差,环境也好,嬷嬷养好了身体,将来天长日久,总有再见之时。”她看江嬷嬷要说话,便握了江嬷嬷的手:“全哥儿等了嬷嬷十几年的时间,十分的想念你,嬷嬷不要再让他等下去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感情

这话使得江嬷嬷张了张嘴,突然嚎啕大哭,伸手捶打着自己胸口:“怎么办,怎么办哪…”
碧蓝伏在她腿上哭,傅明华叹了口气,流了些泪,便平静得多了:“全哥儿在等着他的母亲。”
她神情坚定,江嬷嬷便又捂了脸,说不出话来了。
虽说仍是依依不舍,但决定了要让江嬷嬷回江洲时,她身体却渐渐的就好起来了,也能自己下地走上几步,听侍候她的小丫头说,吃饭也能多吃一些了。
直到江嬷嬷离府那日,为她送行的马车已经备好了,里面放了布匹、药材、珠宝首饰等,装了一车。
除此以外,还有当初服侍她的两个下人,契子已经装在车上了。
江嬷嬷看了心中有些难受:“奴婢不能再侍候您,反倒劳您费心了。”
傅明华伸手替她压了压发鬓,她穿了一身墨绿色长裙,打扮得有些素净,头上包了扁额,脸色微黄。
她不停伸手勾头发,显然是对这一趟回江洲有些担忧的。
“嬷嬷且放心回去,若是短缺了什么,托人捎句话给我就是了。要是江洲住得不惯,带了信来,我让人接嬷嬷回来。”
江嬷嬷连连点头:“您也要顾惜好身体,与王爷好好的,对王爷上心一点。”说了这话,又看着碧云两人:“将来王妃有了身孕,要第一时间写信给我,我…”
她话没说完,又背过身去,用帕子捂着嘴不出声了。
碧云连连应承,她又细细的交待:
“帕子等物放在屋后东侧上面的小柜子里,贴身衣物等都是锁在旁边那个雕了花的降香黄檀木柜中的。王妃平日喜食之物,我写了下来,放在我床边的。四季瓜果点心要多注意,切得不好,她是不肯吃的,晚间不要让王妃睡得太晚,若是她蹬了被子,要时常注意到为她搭上,不要受了凉寒。”碧云几人只是点头,江嬷嬷却舍不得就此离去:“还有,王妃夜里若是惊醒,便握了她手安抚她,多哄几次便睡了。”
“还有,娘子素来爱洁…”
她殷切交待,仿佛还有许多话没说完般,碧云几人都不停应声。
江嬷嬷说了几句,觉得好似还有不少话没说完,但一时片刻,又觉得难以交待清,细细想来,又觉得忘性大,再难想起了。
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最终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
“时辰不早了,嬷嬷早些上路,怕是全哥儿等急了。”傅明华听她交待完,温声说道。
江嬷嬷有些愧疚,又有些担忧:“也不知全哥儿心里怪不怪我。”
“他几次三番急着想见你,只恨不能尽孝道,又怎么会怪嬷嬷呢?”傅明华哄了她一句,江嬷嬷便收拾了心中的感受,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赶车的人已经扬了鞭,她又将头从车窗里探了出来,高喊着:“还有还有,娘子习惯饭前先喝一碗汤,以养胃温补为主…”
她还在喊着交待,马车却已经走远了。
碧蓝伏在碧云身上哭,傅明华望着车子走远了,才微微笑了笑:“嬷嬷与全哥儿母子团聚,若想她,将来会写信回来的。”
碧蓝泪眼模糊,鼻音浓重的问:
“真的吗?”
碧云忍不住拧她:“王妃什么时候哄过你了?”
她才破涕为笑,伸手擦了把眼,又望了外间一眼,江嬷嬷的马车已经看不到了,她忙扶了傅明华:“您快回去吧,若江嬷嬷知道,又要说我们纵着您了。”
说了这话,又想起江嬷嬷将来怕是再也说不了她,江洲离洛阳这样远,有生之年也不见得能见上几回,才将忍住的眼泪便又要涌出来了。
江嬷嬷虽说走了,但傅明华却收到了燕追令人送回给她的信件,信里数不尽的思念之情。
“幽州桂花开了,洛阳应该亦如是。不能亲回洛阳陪元娘迎香,唯有寄书信传情,便如我日陪在元娘身旁。”信上燕追的字宛如游龙,夹了些干掉的桂花。
她捡起来闻了闻,香味儿已经十分淡了。
但不知为何,得知幽州里,他与自己同样赏着桂花,并摘了一束与她送来时,心里却又觉得十分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