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就回来了,敲你门声没应。崔二叔现在也在这边呢,他担忧着你,现在还没回去,正在厨房跟三郎一块儿熬着药。”聂秋染一边说着,一边替她理了理汗湿了粘在身上的头发。看她小脸苍白的样子,浑身大汗淋漓,刚刚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的,现在瞧着模样倒真是狼狈,她本来就爱干净,聂秋染干脆伸手替她将围在胸前的布巾取了下来放到一旁,果然就看她脸色顿时松了一头,不由自主的嘴角边便露出一丝笑意来:“你好好儿熄着,我去打水过来让你洗把脸,三郎刚煮了粥,这会儿凉了,我给你端过来?”
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这会儿崔薇肚子里也确实饿,听他这样说便点了点头。聂秋染端着水盆出去了,高大的身影被蜡烛光在墙上印出一个魁梧的影子来,崔薇看着窗外呆了半晌,不多时崔世福跟崔敬平二人都进来了,两人手上端了盆子,聂秋染还端着稀饭,崔世福看到她醒了,便松了口气,连忙坐了过来,一边摸了摸崔薇额头,一连声便问道:“薇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还有哪儿不舒坦,我再去将游大夫唤过来呢。”
崔薇摇了摇头,这会儿心里还有些复杂,看到崔世福眼中的担忧之色,再看他松了一口气的慈爱脸庞,顿时眼眶里便含了泪水,抿了抿嘴唇看着崔世福道:“爹,您还管我干什么,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不是最称娘心意的吗!”
“胡说些什么!”崔世福难得对她喝了一句,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脸朝着窗外道:“有怪莫怪,这孩子病糊涂了,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哩。”
“你娘看着对你虽然凶了些,但到底你是她生出来的,她如何又希望你出事,薇儿,你”崔世福想到林氏的话,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旁端着粥的聂秋染一眼,想到往后崔薇的人生大事,仍是艰难的开了口:“你年纪渐渐大了,我怕村里到时有些风言风语的传出来,对你不好。你聂伯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聂大郎,又中了举人,要不,你”崔世福一句话说得艰难无比,听得一旁的聂秋染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
崔薇听到崔世福说聂秋染中了举人,下意识的便将头抬了起来看着他,原是想开口说声恭喜他的,谁料聂秋染却是将粥碗放了下来,撩了衣摆动作便潇洒利落的跪了下去,一边看着崔世福道:“崔二叔,我是真心想娶薇儿的,您将她许给我吧!”若不是崔薇现在年纪小了些,恐怕他早就已经回头让聂夫子下聘了。今日他一回来便带来了他中举的事儿,聂夫子险些高兴得发了疯,现在正在屋里请客与他庆贺,当初答应聂夫子的事儿如今已做到大半,他想娶崔薇,根本用不着再等聂夫子同意,孙氏也根本制不住他,而聂秋染也认为崔薇必定会嫁给自己的,没料到现在听崔世福的意思,却像是根本没有要将崔薇嫁给自己的模样。
这还是头一回聂秋染有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情况发生,顿时令他眉头便皱了皱。他说话语气坚定,崔世福听了心中也有些犹豫,他当然希望女儿能好好过一辈子,但那孙氏不好相处,再加上聂秋染如今又有了出息,他能不能再瞧得上崔薇崔世福心里也是没底的,聂秋染年纪轻轻的便中了举人,如今十里八乡的人都轰动了,聂家一时间风头无两,崔世福心里还真有些忐忑不安,可这会儿听到聂秋染的话,又见他扔下了屋里一大家子照顾了崔薇一天,崔世福有话便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着低下了头去,没有出声。
“我的婚事,就不用她来操心了!”崔薇一听到崔世福说杨氏其实是疼爱自己的,顿时便如同心里有只猫爪子在不停的挠着一般,难受得紧:“她养了一个女儿,恐怕便是在这个时候拿来用的,这样的疼爱我可是消受不起。”她神色冷清,以往就是跟杨氏闹得再凶,可崔薇至少嘴里还要唤杨氏一声娘的,没料到现在她竟然连娘也不肯唤了,崔世福愣了一下,连忙就道:“这是怎么了?她是不是又过来骂你了?”不怪崔世福将自己的妻子想得这般坏,实在是杨氏的前科还摆在眼前没多久。
崔薇一听到他这样说,顿时眼泪便流了下来:“今日二嫂过来非要让我嫁给她弟弟冲喜,还说若是我不答应,二哥本来想准备把我送给县太爷作妾的,前些天她过来了一趟,我就觉得奇怪,如今爹是想要逼死我么。”崔薇哭得厉害,而崔世福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大变,身体摇晃了几下,看着崔薇半天说不出话来,胸膛不住起伏,显然心里极为不平静。聂秋染目光之中闪过一道幽暗之色,回头便冲崔世福低了低头,认真道:“竟然有这样的事,还请崔二叔答应将薇儿许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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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打劫
现在提出这事儿倒颇有一种趁火打劫的嫌疑,可又不得不说,若是聂秋染娶了崔薇,确实能解决不少的麻烦,而林氏之前的担忧也能因为聂秋染的行为将未来的祸端掐断,崔世福是真有些犹豫了起来,心里乱如麻,一想到崔薇嘴里所说的杨氏竟然敢将女儿送去为妾的话,他便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片刻之后,崔世福突然开口道:“若是聂家有人来提亲,我便将薇儿许给你!”
若真能现在便将崔薇嫁出去,也省得杨氏再来找她麻烦,崔世福这话一说完,便有些坐不住了,忙想回去问问看是什么情况,叮嘱了崔薇好好歇息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聂秋染一眼,他这才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出去了。
“妹妹,二哥当真说要将你送给别人?”崔敬平现在年纪不小了,自然知道崔薇嘴里所说的送给人家是什么意思,一边靠坐在了床边,一边脸色阴晴不定。聂秋染表情平静,又将粥端了起来递到崔薇面前,一手还拧了一只湿帕子给她。崔薇接过帕子先将脸擦过了,半晌之后才将帕子放了下来。刚刚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聂秋染竟然当着崔世福的面求婚了,说要娶她的话不止是一两回而已,到现在他也还这样想,两人相识这么多年,他虽然性格阴险了些,但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遇着蛇时还能背她一起逃,人品她都信得过,嫁给他也总比随便嫁给谁来得要好,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就算是嫁他之后有孙氏这这个麻烦在,可自己又不怕孙氏,且一直以来聂秋染都站在自己这边,一个孙氏怎么着也比崔敬忠好对付些。
崔敬忠那人心肝都已经黑透了。这样的人又读过几年书,若是自己不嫁,恐怕他还要打什么歪主意。崔薇心里打定了主意,也觉得现在自己最主要的就是从崔家那滩泥泞里出来,绝了杨氏想摆布自己的心,不过这样一来对聂秋染倒是有些不公平。她想了想,歉疚的看了聂秋染一眼,一边递了帕子给他,一边有些不好意思道:“聂大哥,我的事情都麻烦你了。”她声音轻细。脸色苍白,聂秋染摸了摸她头,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来:“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反正不是迟早的事儿么,早些定下来也好。”
他都这样说了,崔薇也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这种事情明明聂秋染看似要吃亏一些,但聂秋染这样说总令她有一种被人趁火打劫之感。崔敬平凑了过来。与她说起今日的事情,据说孔鹏寿现在要死不活的停在了崔家,杨氏要将绍氏母子赶出去,而绍氏不肯走,今儿请了大夫过来,还是崔世福帮着掏的钱。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绍氏说崔敬忠是自己的女婿,因此非要将儿子停在那边。现在孔鹏寿据说就差一口气吊着,绍氏险些急疯了,孔氏早上时便去了崔世财那边一趟,说是想让崔世财将大孙女儿嫁给自己的弟弟冲喜,结果自然是被赶了出来。险些没被刘氏打一顿,一整天崔家里都热闹得很。
崔薇没料到孔氏在这边求不到自己。却是求到了另一边,冲喜这样的事儿也太不靠谱了些,但孔氏为了她弟弟,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换个立场来说,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又有谁肯嫁到他们家去当寡妇?若是孔家财大势大便也罢,穷得揭不开锅都跑到崔家打秋风了,便是有人眼睛瞎了也不可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去,明显这绍氏就是想找个免费的佣人养她而已,哪个好姑娘肯赔上自己的一生就为了照顾她?做好事也是有个限度的,更何况崔世财一家可不是好惹的!
说了一阵话,崔薇也有些乏了,虽然吃了一碗稀饭,但她人还是有些软绵绵的,聂秋染今日过来便在这边呆了大半日,但他刚刚既然跟崔世福说了要娶崔薇的话,这会儿他还想赶紧回家跟聂夫子通个气,因此也没留下来,只是叮嘱了崔敬平一番,让他照看着崔薇,便匆忙也跟着回去了。
而崔世福心里窝着一股火气,回到家时脸色早就已经铁青了,杨氏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她这几天被狗咬过之后臀上青紫了一大团,挨着就疼,那伤口虽然结痂了,但那些青紫仍是疼得厉害,让人坐又坐不得,一旦坐下,便只能侧着半面身子而已,孔氏现在为了她娘家弟弟的事儿,成天要死不活的,煮饭的事儿自然就落到了杨氏身上,她刚烧好了饭,还没去唤崔世福回来,便见他面色不好看回来了,只当他担心崔薇而已,一边拿擦桌帕擦着桌子准备摆菜,一边就笑道:“你也别担忧了,我瞧着那死丫头精着呢,怕是装着病故意让你可怜她而已,估计又有什么事儿想求着你做了!”原本崔世福心里还窝着火气,可听到杨氏这样一说,他顿进气极而笑,一边坐了下来,看着杨氏就道:“你这回倒是说对了,聂家那大郎是个有出息的,如今中了举人呢,他今儿跟我提出来了,要娶薇儿为妻呢,可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又有大出息,往后前途好着呢,薇儿的福气来了啊!”聂秋染今日一大早的回来,一大早的便有县里的人过来报了喜,如今整个小湾村里险些都要炸开锅了,他中举人的事情瞒也瞒不住,崔世福一提起这事儿,杨氏倒还没有开口,可崔敬忠顿时便忍不住了。
他今年去考了秀才,可是却并没有考中,这才没有法子,想走偏门路,欲先谋个官职做着,聂秋染能中个秀才便也罢了,他若能真谋到个官职,也不一定比聂秋染差到哪儿去,可偏偏人比人气死人,聂秋染竟然现在又中了举人,而他谋的典史现在却还没有下落!崔敬忠心里又羞又气,这几日原本上门来与他恭贺的村民们今日一旦得到消息之后,又全都涌到聂家去了,崔家这边冷冷清清的,偏偏杨氏又不中用,让她想个法子。好几天也想不出来,否则他若真做了官儿,又何必还留在家中受这份儿闲气!
现在崔世福的话盯着他说的,那话中意有所指一般,就像是在暗指他考不中秀才般,崔敬忠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干脆连饭也不吃了,拍了桌子便站起身来:“是不是真中了举人还不知道呢,就算是真中了,也说不得一辈子就这样了。人家说天妒英才,保不齐哪天享不了福便没了!他说娶崔薇便娶了,人家逗你玩儿呢爹。你倒当真信了!”崔世福若说一开始还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如此无情无义,竟然想着要拿亲妹子做伐子往上爬,可现在听到崔敬忠这话,顿时心里便信了大半,突然间心灰意冷。望着崔敬忠便笑了起来:“人家说你是个无情无义的,我倒还不相信,没料到现在养了半天,花了如此多钱,却养了你这么一个畜生出来!”
崔世福一旦跟崔敬忠吵了起来,屋里还躺着的王氏一下子便如同打了鸡血般。跳了起来站在门口瞧热闹,杨氏端着一碗菜进来,看到这父子俩紧张的气氛顿时焦急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吵起来了?当家的,二郎脾气倔,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他脾气倔?我瞧着确实是不得了。老子拿钱竟然养了一条黄眼狗出来,现在敢跟我拍桌子瞪眼睛了。你倒是能耐了,有出息了。”崔世福看着儿子。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其实在这几个孩子之中,大儿子崔敬怀人老实,肯做平日却不多言多语的,老三则是个年纪还小的,现在虽然懂事了些,但其实在崔世福心里,费了最多心血,最为看重的却是这个二儿子。可他没料到,这几年崔敬忠自从没中到秀才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般。崔世福心里又是失望,又是难受,气到了极点,反倒不愿意跟他再大声喝斥,只是有些疲惫道:“你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我也不求往后能享你的福,改明儿我倒去罗里正那边,让他帮帮忙,将咱们这个家分了吧。家里的稻谷等,便分成两份儿,老大跟二郎各自一份儿。我年纪大了,也不想再管你们的事儿,二郎以后无论是过得多好,我也不眼馋,也不靠着谁,往后我就跟老大住一块儿。”
杨氏一听这话,顿时便有些惊慌了,连忙捂着屁股走了几步,看着这父子二人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说起分家来了,当家的,二郎还小呢,你跟他计较做什么,有什么事儿,让他给你赔个不是就行了,都是父子,又何必计较这么多。”
见杨氏到了现在还护着这个儿子,崔世福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他年纪还小?他二十岁了,翻过年便是二十一,这样年纪还小,要多久才大?这样大岁数的人了,自个儿没本事,就来嫉妒别人家,长了本事了,我瞧着那聂家的孩子就是个好的,有出息,为人也有良心,至少人家靠自己本事,不用成天就惦记着家里妹子那点儿东西,也不想着要将妹子出卖了去换取荣华富贵,我倒是养了个好儿子,比人家大几岁,却是样样不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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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数年回朱门,所遇之人却是左白花右渣滓,美人皮下尽毒郑她为护胞弟,一身戾气,恶名远扬。
众人将她当蟑螂,左一脚右一脚,偏生踩不死。
她冷笑,“蜚蠊这种虫,即使没有了头却依然能够活九天,想斗死我,烦请回炉重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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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朱门恶女》,笑傲宅门。
第二百章 提亲
崔敬忠跟杨氏两人心里都是有鬼的,一听到崔世福这话中像是在指着什么,两人顿时脸色一变,神色都有些慌乱了起来,一旁王氏听到要说分家了,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她男人一天到晚的做了,全贴到崔敬忠身上去了,说是当了大官儿,可现在却天天住家里,哪有做了官儿的人还成天往家里跑的,一看便知道是在说假话,这样的人没有出息,往后若是跟他分了家,崔敬忠往后要是真发达,自己便再想法子就是,而他若是没出息,甩开他这个大包袱,自己一家人不知道该有多轻松了。
也不知崔世福今儿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提起分家来。王氏高兴得险些要发了疯,可她吃过几回教训,就算心里欢喜,也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开口,反倒是捏了自己儿子一把,看崔佑祖脸色一板便要翻脸,连忙便凑近他耳朵边说了几句。
“我哪里不如人了?爹将那聂大郎夸得跟朵花儿似的,他也不会唤你一声爹!”崔敬忠脸色铁青,心里一股股羞辱感涌上了心头来,看着崔世福便要口不择言,那头杨氏原本想劝他几句的,崔世福却反倒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他往后不会喊我声爹?还要托你的福呢,为了避免薇儿被送给人家作妾,聂举人已经跟我回去说了要找他爹娘来提亲。”崔世福说到这话时,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是看都没看儿子一眼了,崔敬忠一听到那作妾的话,眼皮便跳了跳,目光跟刀子似的落到了杨氏头上。
杨氏顿时心里一慌,这会儿看到崔世福跟崔敬忠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她双腿一软,险些便坐了下去。心里只得一个念头,这事儿被崔世福知道了,完了!
屋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王氏抱着儿子,脸色都有些扭曲了,她没料到崔薇这死丫头竟然当真如此好的福气,要嫁给聂秋染了,她恁什么过得这样好,那死丫头牙尖嘴利的,有哪儿出采了?她心里又妒又恨。王氏跟崔薇便像是天生的敌人一般,怎么也互相看不顺眼儿,当初崔薇还砍了她两刀。现在王氏想起来心里还嫉恨无比,哪里希望她过得如此痛快,心里一股恶气涌上来,回头便冲杨氏道:“娘,这是好事儿啊。”一句好事儿像是从王氏牙缝间挤出来的一般。王氏看着杨氏呆滞的样子,也顾不上去想刚刚崔世福嘴里说的什么作妾的话,只一心不想看着崔薇过得好,忙就道:“四丫头现在年纪也大,能出嫁也是好事儿,那聂举人可是个有出息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家来提亲,要给咱们多少聘礼?聂举人现在有出息了,怕是能出十两银子吧?”
一听这话。原本心里还有些慌乱的杨氏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心里就盘算了开来。若是崔薇要嫁人,把她送给县太爷的事儿自然便黄了,可儿子的前程也重要,如今聂家这样风光。要是最后崔敬忠没能做个官儿,他们在小湾村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了?杨氏面色微变。想到之前儿子说的再打点起码也要十两银子的话,顿时心里一狠,咬了咬牙:“老大家的这话说得不错!若是聂家当真有心,最少得给个二十两银子做聘礼,那聂夫子在外头教学多年,手里肯定有钱!”杨氏一边说着,一边想到刚刚崔敬忠看她的目光,连忙就抬头冲他挤了挤眼睛。
崔世福沉默了半晌,突然间伸手端了桌上刚刚杨氏才拿上来的一碗菜,狠狠的朝杨氏砸了过去!杨氏没料到他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动作,吃了一惊,想要躲闪时到底身体反应不如心思转得快,眨眼间那碗便砸到了她脸上,青花碗碰着她额头,杨氏惨叫了一声,满头的汤汤水水便淋了她一身,额头一阵剧痛传来,菜汤里含着盐和油与辣椒,顺着她脑门儿便流进了眼睛里,杨氏额头像是被砸破了,那汤汁儿浸进伤口里,疼得她满地打滚儿,崔世福还不肯干休,一边起身便狠狠踢了她好几脚,嘴里怒骂个不停。王氏一见不好,深恐等下崔世福打完杨氏便将火气发泄到自己头上,忙转身去隔壁唤林氏了。
外间孔氏听着这堂屋里的声音,哪里敢再进来,她想到今日的事情,深怕自己的事儿暴光了崔敬忠饶不得自己,恨不能将自己锁进屋里才好。
这厢崔家闹得不可开交,那头聂家也是极不平静。聂秋染一回屋里便直接让聂秋文将聂夫子唤了过来,今日是他中举消息传回小湾村的大好消息,聂夫子等了一辈子,才盼来了这样一个好消息,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却让儿子做到了,也算他祖上庇佑,今日正是高兴之时,设了酒席还与众人正开怀畅饮着,那头便听小儿子过来回报,说聂秋染回来了,有事儿想与他相商。
虽说是父子,但聂夫子一向对这个大儿子有些捉摸不透,心里隐隐也是觉得有些拿捏不住他,毕竟聂秋染平日少用他银子,连在银钱上都架不住他了,而这个儿子又一向有主见的,用父子之情来压他,恐怕压不住几回,聂夫子并不傻,知道儿子前程好着,当然不愿意因一些小事来使他寒了心,到时吃亏的还是自己。幸亏聂秋染为人有出息,平日虽然跟他并不如何亲近,可却也懂事认真,读书也刻苦,偏偏就是在娶那崔家小姑娘一事儿上犯了拧,若不然,这个儿子在聂夫子心中便是最完美的了。
一进了聂秋染房间,聂夫子便看到他拿了一本书在翻着,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眉若远山,眼似星辰,那脸庞干净得像上好的象牙似的,长得是一表人才,而读书却又如此能耐,聂夫子看到儿子时,心里不由自主的涌出一丝满意与骄傲来,跨进屋门便夸赞道:“你是个懂事的,如今中了举人却不骄不燥,为父以你为傲矣,今日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聂秋染自小时候与孙氏生疏了起,便跟他也并不如何亲近,这些年来还没什么地方求到他的,如今没料到他中了举人还知道要来求自己,聂夫子心里不由自主的涌出一些得意与欣喜来,自己搬了根凳子便坐到了聂秋染面前。
等聂夫子坐定了,聂秋染这才起身与他拱了拱手,闻到聂夫子身上的酒气,聂秋染这才开口道:“爹,我准备娶薇儿为妻,还烦劳爹明日替我去崔家走上一趟!”
没料到聂秋染叫了自己过来竟然是说这事儿,聂夫子端着茶杯的手顿时便滞了滞,半晌之后才将手中的茶喝了个干净,放下杯子时脸上的阴沉已经收了个干净,一边看着聂秋染语重心长道:“大郎,你现在也懂事了,如今你中了举人,往后前途无限,崔家的小姑娘有什么好,乡村妇人,目不识丁,若是就此过一辈子,难道你还甘心?爹的情况,莫非还不能足以给你示警?你瞧瞧你娘,难道你愿意往后就像爹一般,抱憾终生?”聂夫子看了儿子一眼,见聂秋染欲要开口,忙就伸了手掌,比了个阻止的动作,本来是想要接着往下再说的,谁料聂秋染哪里可能因为他一个动作便当真受人摆布,反倒是站起身来,温和的看着聂夫子笑道:“这些事儿就不劳爹费心,我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我自己清楚。”
见自己说了一通,而聂秋染却仍是坚持已见,聂夫子心里莫名的有些烦燥,这个儿子一向听话,可不知为何,就偏偏在崔薇这事儿上像是犯了拧一般,使得他心里跟着也有些不平静了起来:“你如今中了举人,若是往后不能再更进一步,以你现在的年纪与样貌,娶个官家闺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往后若是你岳家势大,你也好受他帮衬,就算出仕,对你也是大大有利,你又何必非要认准崔家那丫头?你若当真喜欢她,往后纳了她也就是了,等你功成名就,难不成还弄不到一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