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上回木乔发生的事情,更加不知是李家夫妇对那神奇的媚药有兴趣,催着女儿来长学问。
华嫂子心想这两样东西都是世间极难得的,告诉这小丫头也无妨,便道,“那熏香里掺了一味金边幽兰,而在茶叶里又混了一抹海中奇物紫樨灵贝研的粉,原本两者单用都是提香怡神的好东西,但偏偏混在一起,就是天下最厉害的媚香了。”
咣,不轻不重的一声响,是阮玉竹脸色发青的扶了一下门环发出的声音,“可人,你过来!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木乔顶着寒风哭了一时,收了泪时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三殿下杨烜却是宽和之极,毫不介意被她的眼泪沾湿的衣襟,反而看着她被泪水洗后更加我见犹怜的小脸,温言相告,“我曾与你母亲有故,往后会好生看待着你的。”
他略顿了顿,“那韦府的事情你无须介怀,往后再也不会发生了。你日后想做什么,尽管告诉我。纵是一时我办不到,日后必成全你的心愿。”
木乔红着脸摇了摇头,连眼睛都不敢抬,“我现在过得很好,没什么求的。唔…若是可以的话,求殿下照看着些我干爹,可以么?”
她大着胆子提了个要求,却让杨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要我如何照看他?霍太傅可是我的老师,我这做学生的,只能尽量不惹事罢了。”
木乔脸更红了,却鼓起勇气道,“我干爹是个好人,却生性耿直,我怕他会得罪人。他都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
“那索光弼呢?他可是你父亲,怎么不替他求求?”
在他这样的笑容里,木乔顿觉压力很大,吞了吞口水才道,“父亲还年轻,官职又不大,想来…是无碍的。”
杨烜忽地微叹,“你实在很象你的母亲,一样那么聪慧,一样那么懂事。只可惜…”
他的眼神黯然下去,沉寂了一时才道,“我送你回去吧,外面冷,小心别冻着。”
说着,还伸手略平整下木乔身上的棉布道袍,目光中满是怜惜。
木乔心中却在好奇,这位殿下怎么会认识马小姐?难不成马小姐挺着大肚子的时候,还跑上京城来了?那她怎么不去找那风流种子索光弥,反而跟他勾搭上了?
可这些问题,显然是杨烜不会告诉她的。
正往回走,忽地侍卫匆匆过来耳语几句,杨烜停下脚步,望着木乔道,“霍夫人来看你了,我就不送了。我来看你的事情,是咱们的小秘密,好吗?”
木乔点头,忽地一笑,“要不要拉勾?”
没想到杨烜当真伸出手来,跟她勾了勾小指头,这才笑着离开。反把木乔弄得极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又傻冒了一回。

第137章 受益
阮玉竹的神色甚是不好,显然是气极了。木乔才踏进禅房,就给干娘的脸色吓着了。旁边可人拼命挤眉弄眼,给她打着眼色,但木乔哪里看得懂?
还是华嫂子上前低声说了句,“韦府的事,夫人都知道了。”
木乔暗想糟糕,霍老三走的时候有过交待,干娘现在可经不起刺激,忙忙上前道,“干娘,您别着急,我没事,真的没事!”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叫没事?”阮玉竹又是心痛,又是担心,“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干爹上京来做甚么太傅!这自从上了京,哪有一日不是提心吊胆的?”
她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道,“我回去就跟老爷商量,索性辞了这个官吧!”
话音未落,却有府上的家丁急急来报,“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家里走水了!”
什么?阮玉竹正在气头上,陡然又添了这么桩子事,把她可惊得不轻,只觉一阵头重脚轻,几乎快要站立不住了。
木乔急忙上前将她扶住,厉声斥责那家丁,“怎么好好的夫人一出门,就出这样事情?那火烧得怎样?有叫防隅军(古代消防部队)来帮忙么?”
家丁给她问得瞠目结舌,什么也答不上来,“那火一起来,表小姐就打发小的来报信了。至于其他,小的也不清楚。”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赶快回去!”阮玉竹强撑着不适,要往外走。可是才下了几步台阶,只觉眼前一黑,一脚踏空,整个人就往下摔去。
龙门观门前是一段长长的台阶。足有三四百级,这要是滚下去。那还了得?木乔吓得脸都白了,拼尽全力去抱着干娘的腰。
但她人小力薄,根本拉不住,反给拖得一同往下滚去。那坚硬的青石板硌着背生疼,但木乔咬牙不肯放手。因有了她这一垫,倒是减轻了些阮玉竹的堕势。
可人紧急之中,顾不得暴露了,一个飞身跃下,顶住了二人。甘婶她们也很快的冲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将母女二人扶起。
木乔痛得冷汗直冒,却先吩咐,“我没事!先送干娘回去,我记得三哥走的时候留了药的。快取给她服。再去个人。给干爹报信,让他赶紧…赶紧回来。”
说到最后,她已经痛得不行了。甘婶万分焦急,“你真没事?不然你就别跟着来了,赶紧看大夫去!”
这个时候,谁也不能让木乔离开。除非亲眼看着干娘没事,否则她哪里放得下心?“有华嫂子在呢,我真的没事。就是硌了几下,受了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众人拗不过她,只得先赶回了霍家,一路上,木乔连坐都坐不住了,背上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开始肿了,她不敢吱声,勉力靠在车壁上,尽力掩饰。
一时霍家到了,就见官府的城隅军已经给请来了,不过正在收工。霍家上头并没有黑烟冒出,想是火已经灭了。
而在大门口,一个烧得头发焦糊,拿蓝布包头的女子正在腼腆又温柔的给围观的众多街坊邻居左右行礼,“多谢各位仗义相助,现在已经无事了。多谢,多谢。”
“应该是咱们多谢桑小姐你才是,要不是你及时示警,万一给这火烧起来,咱们大伙儿都得受连累。”
“正是!要不是你及时冲进火场,哪能这么容易就把火扑熄的?还累你烧了这头秀发。依我说,咱们街坊应该联合请奏,让官府表彰下桑小姐的壮举才是。”
“好啊,我来写!大伙儿都上我家来签名。”
“这可不敢当!”桑柔越发娇怯的推辞,但那眼角眉梢里,分明透出几分得色。她的头发确实烧坏了不少,但一张脸却是丝毫未损,手上也并无半点伤痕。
木乔瞧着有几分不对,扶着可人下了车,劈头盖脸的就问,“家里是怎么烧起来的?烧了哪里?”
在她凌厉的眼神中,桑柔有几分畏缩,但很快就收起下巴,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我也不知道,突然就瞧见西厢房那边着了火,想是丫头们生火时不小心,哪里溅上了火星子,又一时没察觉到,才让火烧起来的吧?不过幸好街坊们扑救及时,很快就扑灭了,只是妹妹的几间屋子,却是受损失了。”
木乔心中瞬间雪亮,什么地方烧不起来,偏偏烧她的屋子?还是桑柔头一个发现,哪有这么巧的事?
可现在外面还有众多街坊,为了霍家的名声,木乔也不能发作,只是命人将阮玉竹先抬下来送回房间,然后走至桑柔近前,冷声道,“我警告你,要是干娘因此有个什么好歹,我一定让你活不好。”
“姨妈!姨妈您怎么了?”桑柔闻听此言,立即抛下她,扑向阮玉竹。叫得比谁都大声,嚎得比谁都响亮,“姨妈你好端端的出去,怎么弄成这样?您要是有个好歹,让我可怎么办?除了您,还有谁会真心疼我?”
木乔实在是受不了她的做作虚伪,况且她那么要死要活的扒着阮玉竹,不是耽误医治么?木乔上前一把将她扯开,怒吼,“你让开!”
可是桑柔却顺着她的手,故意一屁股摔在地下,呜呜咽咽,“妹妹,你担心干娘,我更担心姨妈。我知道你气我没把家里照顾好,走了水,可这又不是我故意的。”
那就是说,自己推她是故意的了?木乔不用抬眼,也知道四周的邻居街坊看她的目光该是多么同情,看自己的又是多么怪异。
可此时的争执辩解又有何意义?木乔懒得跟这种人废话,指挥人先将阮玉竹送了进去。又是熬药,又是请大夫。不管桑柔越发委屈的在门外哭哭啼啼,博取同情。直到霍公亮接到消息,匆匆赶回,这才一个眼神,把她吓得钻进屋去。
阮玉竹的情况不太好,正如霍梓文之前预言,这次晕倒虽有木乔护着,但毕竟属于二次发作,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具体情形如何,连大夫也说不准,得等阮玉竹醒来才知。
木乔气得火冒三丈,“都是那丫头!好好的家也看不住,一点事情还闹得这么大,要不干娘怎么会受惊?”
“够了!”霍公亮面沉似水,低斥了一句,木乔立即闭了嘴,一时想起阮玉竹会受刺激,也有自己的事情在里面,不由得又是委屈又是自责的涌上泪来。
见她如此,霍公亮心软了,有些教训的话就咽了回去,只道,“你今儿也受了伤,连坐都坐不住了,还在这里逞什么能?难道嫌家里还不够乱的,还得让我来操心?快回去医治,这边有什么消息,我会打发人告诉你。”
木乔的院子给烧得七零八落,这会子想留她住下也不方便了。华嫂子粗粗看过木乔背上的伤势,早就建议她躺下休息了。霍公亮此时会如此说,也是出于心疼女儿的意思。
木乔心里虽然明白,可是那个分明有问题的桑柔得不到处理,实在是让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索家,背上疼得她连路都走不了了。
万氏命人用软轿将她抬回房,解下衣衫一瞧,整个背上红肿青淤,肿起三指来阔,虽未动骨,却已伤筋。这幸好是冬天,棉衣厚实,要是春夏,骨头非断几根不可。
大夫来看后说,这样伤势也得将养百日。否则落下病根,往后等年纪大了,刮风下雨都是要吃苦头的。
万氏自然不敢大意,急忙让人去坤德观告了假,又去霍家报了个信,霍公亮托人带了口信回来,说这一百日内,不许木乔上门,若是来了,便是不孝,也不给她进门,定要让她在家中好生将养得完全无碍才罢。
木乔知道干爹脾气,他要这么说了,就肯定会做到。只得在家趴着,老实养她的背,可是心里却火急火燎的担心干娘,每日都打发可人去霍家看上一眼,告诉她些最新情况。
阮玉竹是第三日上才醒来的,但那时全无力气,根本动都动不了。又过了三五日,才渐渐恢复知觉,但麻烦的是,整只右胳膊始终麻痹不已,基本抬不起来了。
阮玉竹听说了木乔的事,坚决不肯让干女儿知道,始终瞒着她。直到木乔足足休养了三个多月,上门去看时才知道真相。
当即木乔就抱着干娘的胳膊哇哇大哭,要是伤了左手还好,这右手伤了,该有多么不便?想着干娘那一手好字,可能从此再也无缘得见,木乔心里的难过无法言表,心中更加自责。
“若是姨妈那日没去看你,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阿乔妹妹,你说是不是呢?”在屋外,桑柔低声在木乔耳边说着,落井下石。
她可是因为火灾出尽了风头,官府看在霍公亮的面上,还专门给了个褒奖。而在阮玉竹受伤之后,她更加是忙前忙后,赢得不少赞誉。
木乔憎恶的看着她的脸,心口像被谁狠狠撒了一把盐,“那火是你放的,对不对?”

第138章 刻薄
桑柔看着木乔,清秀婉约的眉眼中此刻尽是得意,“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可乱讲。现在外面人人都道妹妹你不惧秽气,与人接生行善实在是个好样儿的,只是奈何身上煞气太重,到底还是又剋到了姨妈。”
她故作娇柔的抬袖半掩着脸面,借着头上包扎短发的新绣头巾一起遮住刻薄的语言,“要是妹妹离得我太近,说不定姐姐我头也晕,眼也花,煎药就会打破碗,走路也会不小心摔个跟头。到时候,不止是姐姐我受罪,更会连累姨父姨母受罪,进而连带着妹妹的名声更加不好了。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木乔怒极反笑了,“表姐说得很有道理,妹妹全都记下了。横竖现在我们兄妹都不在家,干爹干娘那儿全凭姐姐照应,姐姐谋虑深远,自当在二老面前全力尽孝,这是干爹干娘的福气,也是我们兄妹的福气。妹妹在此就拜托表姐受些累,好生照料干娘,勿使我等担忧了。”
她说完,还认真敛祍拜了一拜。
“那是当然。”桑柔不明白木乔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示弱,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手段折服了,也装模作样的还了一礼,“妹妹无须多虑,姨父姨母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是要倾其一生来报的。倒是妹妹,你现在好容易又可以出来走动了,再去多多接生几家,好好替你们索家积积福,消消灾,少操些冤枉心,可别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木乔淡然一笑,走得干脆。
笑话!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难道还对这样一个装点柔弱扮几日孝女的女人就无计可施了吗?
桑柔所有行为的前提都建立在一个目标上。无非就是想要嫁给霍老三,只要把她的这个终极目标给摧毁了。那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岂不全成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木乔不跟她置一时之气,桑柔想要做二十四孝的好外甥女,那就让她尽管做去。总之是干爹干娘在受益,更何况他们二老可不是老眼昏花,任人愚弄之人。木乔相信就算自己什么也不说,他们也还是可以查明真相。
之所以现在暂时对桑柔的纵容,那并不是因为他们当真给桑柔拿捏住了,要顾及什么所谓的名声,霍公亮夫妇皆是极明理而大度之人。怎会如此沽名钓誉?他们只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给桑柔留最后一线生机而已。
但她想要给霍梓文做媳妇,恐怕是绝对不可能了。就算曾经干爹干娘有过动心,也一定也被这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了。
而木乔要做的。就是在霍梓文的心头多添几把柴火。把那小子对她更加的深恶痛绝。只是霍老三…木乔想起他来也很是磨牙,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小子却还在什么地方逍遥快活呢?
玉衡道长是亲自捧了观中珍藏的好药材来看过阮玉竹的。但对于那个小师弟的下落,他也只能苦笑着摇头。大江南北,他能去的地方海了去了,谁知道他走到哪旮旯了?
这样的道理,人人都能明白,但要接受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譬如霍公亮,就忍不住也在老妻面前抱怨几句。“那孩子也真是的,有他在,咱们心里还多少有个底。他又不在,你这胳膊要是耽误了怎么办?”
“行了,老爷您也捶半天了,该累了吧?”阮玉竹想把不能动的右胳膊收回来,但霍公亮不让,依旧卖力揉捏着,“大夫可说了,你这儿本就气血不通了,要是再不多揉捏揉捏,更没知觉。平常在家不要心疼那些丫头们,让她们分了班来揉搓,也累不到哪里去。”
阮玉竹忽地轻笑,放低了声音,“我白天可没闲着,有人愿意揉,就让她来揉着呗。”
霍公亮目光中微露不喜之色,“那丫头,真让人失望。要不是实在走不开,我非亲自把她送回去不可!”
“老爷别动气,那丫头现把自己的头发都烧掉了,若是把她这模样送回去,难免惹出事非。她既愿意留下,就留下好了,横竖我们已经给姑母写信交待清楚缘由了。不是我们耽误她,是她自己要耽误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让姑母做决定吧。”
霍公亮点了点头,“只是这些时,让阿乔受委屈了。上回我一着急,骂了她几句,那丫头现在一见了我就眼泪汪汪的,也不敢跟我说话,看得我心里真是不好受。”
“老爷不必如此,咱们自己的女儿自己不了解性子么?她一定是心里自责才会如此,断不是记着您骂了她。唉,想想上回她在韦府发生那么大的事情都不敢回来说,我至今还是心惊肉跳的。”
霍公亮一声叹息,“夫人,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现在就算我想走,也走不了了。想来总要等到新皇登基,才可能卸下这副担子。从前,我总觉得自己还挺年富力强的,但这回上了京城,才渐渐觉得确实是年事已高,便是这么一个清闲的太傅之职,也颇有些力不从心。这世道,终归是要让给年轻人的,等完了事,咱们回了老家,为夫向你保证,绝对不再出仕了。”
阮玉竹一笑,“那孩子们呢?”
霍公亮微一沉吟,“若是他们有这个志向,当然应该为国效力。但阿三我估计很难,那孩子应该在外头做些什么了,多半还是从商,只是怕我晓得。”
“老爷这事别问我,我可一概不知。便是阿乔画那么多的首饰样子是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阮玉竹果断推得一干二净。
霍公亮噗哧笑了,“夫人是在提醒我,做人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么?我要是不晓得这个道理,早问起来了。”
他左右瞅瞅,见丫头们都在外间伺候,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极精致的小玉佩来,“这是十一殿下孝敬我这老夫子的,你瞧瞧,是不是有些意思?”
阮玉竹不看则已,一看也笑了。那只玉佩可不就是脱胎于霍公亮一副画上的竹子么?谁干的好事,不言而喻。
霍公亮掂量着玉珮,很是感叹,“据说那松涛阁可是京城现在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四下里都在学。不做寻常首饰,专做男子配饰。那店里的东家据说姓顾,单名一个松字。你说巧不巧了?”
阮玉竹乐不可支,却绷着脸随他赞道,“那这东家还当真有几分本事,来京城能有多久,就创下如此佳绩。可喜,可贺!”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皆不言语了。
木乔伤好之后,便回了坤德观,她还是皇命钦赐出家修行的一个俗人,能动弹的时候还是得给龙椅上的那位一点薄面,免得他想起来就将自己当肉馅给剁了。
这是三殿下来看过她后,木乔越发新增的一点认知。
若是可以,为何杨烜不光明正大的来看她?非要弄得这么偷偷摸摸的,想来定是有些不好的情由。说不好还是那位皇上也曾觊觎马小姐的美色,很有些新仇旧恨裹在其中。
这想法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闲时翻出来自娱一番,倒是很能让人乐呵乐呵。否则,成天泡在医书堆里,岂不闷坏了?
“姑娘,你要借的书送来的。”华嫂子温言递上一个包袱,“里面还有我们家治风邪入侵的一些心得,你且看看,做个参考吧。”
“多谢你了。”木乔如获至宝,急忙翻看起来。她现在不止要学妇科之术,还想学习如何治疗干娘。阮玉竹那条不能动的胳膊,始终是横亘在她心里的一道伤。
桑柔再怎么打击她都没关系,但她说是因为木乔的缘故才害了阮玉竹,木乔心里是承认的。正因为承认,才越发的自责与内疚,总想做点什么,尽力弥补。
“姐!姐姐我回来了!”蓦地,门帘一挑,露出沈亦儒那双嘿嘿傻笑的脸。
木乔真的惊喜了,这小子自年前一别,始终没有音信,令她担心不已。正准备去信询问,倒是沈家给国子监寄了信来,说沈亦儒生病了,得告半年的病假。
尔后,又给木乔专程送了封沈亦儒的亲笔信来。信上说他偶感风寒,并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只是家里有些事须得料理,所以家长们才作主给他告了半年的假,让她不必担心。
木乔这才安下心来,可此刻看着沈亦儒明显瘦削下去的脸庞,她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摒去旁人,她才严肃的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真没事,不信你来把把脉。”沈亦儒笑着把手伸到她面前,但眼睛里却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忧伤。
“你要还管我叫一声姐,就老实告诉我实情。否则我也不招待你了,你走吧,以后别来看我!”
“姐——”沈亦儒给她这么一说,连眼圈都有些红了。
木乔把他拉到身边坐下,“你曾对我说过,有什么东西都要分我一半。压岁钱可以给我,要是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得告诉我一声,否则让我成天疑神疑鬼的,岂不更加担心?”
沈亦儒眼中明显有水光在闪动了。
第139章 十五
没爹没娘的孩子苦啊!
沈亦儒五六岁上便失了父母,一个小孩儿,虽是生于膏梁锦绣之中,又是嫡系子孙,但没了亲生父母照应,日子总是难过的。
这回出事的起因便是沈亦儒去向掌管他那一房家计的大伯母讨要母亲从前留下来的嫁妆首饰所致。
沈亦儒红着眼睛,提起此事仍是十分不忿,“我不是不信大伯母,实在是我瞧见堂姐出嫁时,分明嫁妆盒里私藏了一对娘亲从前极钟爱的翡翠玉镯。我去找祖母理论。反倒人人都说我小孩子家受人挑唆,胡言乱语。罚我跪了三天祠堂,逼我反省,还要我去给大伯母认错。我不肯,就一直把我关在家里,不肯放我。要不是后头舅舅上门来拜年得知缘由,还不知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去!”
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屈服了,在索光弢的调停下,事情以沈亦儒的完败告终。他向大伯大伯母负荆请罪,给舅舅亲手当着沈家人的面重重打了一顿板子,又是风寒又是棒疮的在家将养了几个月才得以下床。因惦记着木乔,怕她担心,这才伤一好就赶紧上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