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抬炉走人时,该怎么说,他心里已经基本有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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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府。
欧阳康的礼物一早也送到了。本来这份礼他是不打算送的,又不是什么好物,王粲之流送送也就算了,可专程送上侯府是不是有些巴结之嫌?
可念福力主要送,“东西厚薄倒在其次。主要是个心意。你又不是送给侯爷侯爷夫人。不过是送给同窗好友。就是简慢些又怕什么?”
钟山非常赞同,这份礼由他自告奋勇去送了。
正好关耀祖在家跟他娘磨唧帮欧阳康修园子之事,关夫人原本是有些不乐意的。觉得欧阳康也太会占便宜了,虽是把那个玉石屏风送了回来,可让他们修园子,还哄着自己这个傻儿子打头阵,这是不是也太精明了?
可关耀祖不乐意自己的好朋友被人这样说,“这事又不是阿康提出来的,是苏先生提出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师徒没有背后核计过?”
“阿康不是那样人。再说他那园子破得四面漏风,确实该修一修了。娘,我都当众答应了,咱家现在不带头表个态。让他后面可怎么做?”
“那就不做呗。你不说他师父那里也安排了人弄吗?那边长辈还没动静呢,你慌个什么劲?”
正僵持着,就听欧阳康打发人送东西来了。关公子顿时觉得好兄弟又给自己长了脸,立马叫人进来。
钟山也是官宦世家长大的,又在官奴所里呆了那么多年,惯会看人眼色,两下子就猜出是个什么情形,上前恭顺回话。
“…我们少爷备的这些糕点原也没打算送人,怕贻笑大方。却又想着若不是有这些长辈朋友照应着,他如今还不知是何等模样。故此虽然礼物寒微,却仍打发小的把东西送来,略表我家少爷一番心意。若是夫人允许,肯拿这些东西远远摆着敬上一敬,也就当是我家少爷谢过府上先人关照,肯让贵府公子与他交好的一番同窗之情了。”
听听听听!关耀祖再看向老娘,那嘴撅得可以挂油壶了。
关夫人听着心中也略有所动,礼轻情义重,难得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人家这番心意。可想想修房子的花销,关夫人又小气了一起,“谢你家公子想着我们了,对了,你家那修房子之事有动静没?”
觑她神色,钟山心思急转,忙忙道,“我家少爷让我来,还有件事想解释一下。就是上回宴客之时,苏先生曾经提到要诸位公子帮忙修缮房屋之事,我们少爷回头想想,觉得实在不妥。诸位同窗都未出仕,仍是靠父兄供养,让他们出资,岂不是麻烦诸位父兄?这可万万不可,于是特来让我说一声,此事不如就此作罢吧。”
“谁说作罢的?”
关耀祖越发梗着脖子叫嚷起来,关夫人才一皱眉,关老夫人忽地进来了,“是不能作罢。就算他们年纪还小,可也都是堂堂男儿,哪有当众说过的话不算数的道理?你这小管事回去,跟你们少爷说,这点小事不必客气,既是同窗好友,理当守望相助。”
钟山使命达成,道谢退下。
关夫人起身给婆婆见礼,关老夫人当中坐下,不客气的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的考虑虽然也有道理,但切莫忘了,莫欺少年穷。那欧阳家的大少爷虽然眼下不得势,可瞧他行事,倒是个孝顺有礼的好孩子。咱们便是帮他一帮,又能如何?”
关耀祖喜得一把扑过去,亲了祖母满是皱纹的老脸一口,“谢谢奶奶!”
关夫人只得也应下,心中却微撇了撇嘴,现在会做好人了,之前拦着不让跟欧阳康过度交往的是谁?此时一套,彼时又是一套,不就是处处显摆自己年纪大了有见识?尤其想讨孙子欢心。哼,谁又看不出来呢?
可既然答应了,关夫人总得安排下去,略有些不悦的回房理事。却有跟随多年的管事妈妈上前回道,“夫人您看,这欧阳大爷送来的节礼还当真做得很不错呢,咱们家里厨子也未必能有这样手艺。一个没娘的孩子,孤身在外的,还能细心的置办起这样一份礼来,实在是不容易。”
将东西检视一番,关夫人心里的气顺了大半,再想想钟山的话,替欧阳康想一想。尤其想到他没了娘。关夫人不由又有些同情。
没有女人不怕丈夫移情别恋的。更没有女人不怕自己孩子被后母虐待。要不是怕与关天骁长久别离,弄出狐狸精,关夫人怎会顶着这么多年的骂名也要死活跟丈夫在一起?幸好她活着。到底也终于生出了儿子,还守到了一家富贵荣华的好时候。可欧阳康呢?想想他那个薄命的娘,有心护儿却又阴阳两隔…
管事妈妈的话不多,却一下扎中关夫人作为母亲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再不犹豫了,“去把当初给咱家修房子的那帮子泥瓦匠找来。既然答应了,就务必要好好的跟人家把房子修起来。花多少钱倒是其次,一定要做得结实坚固。”
管事妈妈应了,出来冲躲一旁的关耀祖点头一笑,示意事成。关公子大喜。恨不得捧着管事妈妈的老脸再亲一口。
可管事妈妈却忙忙躲了,没见老太太给亲的一脸口水么?这样谢意她可消受不起。
不过正经说起来,帮人修屋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这个家又迟早是关耀祖的,他想花钱做点好事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样两份礼都不需要欧阳康亲自出马,可的苏澄是长辈,他的礼非得欧阳康亲自去送不可。
看他送来四样分量十足的点心,当家理事的杜川很满意。
苏澄更是不会客气的,一样抓了一个,先尝为快,“正好早上没吃饱,再垫补垫补。”
豆腐自不必说,他们早试过念福的水准。那豆沙包皮薄馅大,咬一口里面全是炒得绵烂细软的红豆沙,极是香甜。炸团子外酥里嫩,可尤其让苏澄喜欢的,是那个糯米饼。
吃起来并不象寻常的糯米饼那样过于粘糯难以消化,里面好象兑了些别的东西,口感在绵糯里又多了几分劲道,尤其当中包了许多剁碎的酸菜,一面吃就一面解了那份油腻。
他们家现在也生着欧阳康孝敬的大火炉,苏澄一连吃了三个糯米饼还觉不过瘾,正想伸手去抓第四个,杜川不乐意了。这也太馋了吧?好意思么?
才要说他两句,忽地门外有人娇滴滴的问,“这是在吃什么东西?老远就闻着香了。”
这声音真是很好听,就连欧阳康这样还不太懂风情的人都有种骨头酥了一半的感觉,再转头去看,眼珠子也定住了。
因为天冷了,那人穿了件貂皮斗篷,那是纯墨一样的黑,不沾半点雪珠,端的是上品,也更衬得他那巴掌大的白皙小脸精致无比。
一走进这温暖如春的房间,他便很随意的解下斗篷,露出里面一件艾绿色的精致大袄,底下是藏青色的裤,腰间紧紧束一根秋香色的丝带,越发显得蜂腰鹤背,气质不俗。虽然没有半点妆容,可就是生生显出绮丽二字。就算是站在俊美不凡的欧阳康跟前,也不会逊色太多。
这谁呀?
第158章 找
欧阳康瞧着那人,那人也瞧着他。
看清他的长相,那人也似吃了一惊,不过他比欧阳康多点出息,先一步回过神来,挑起眉峰,露出似讥非讥,似笑非笑,似纯情又似撩人的表情道,“姓苏的,这就是你收的那个貌比天仙的徒弟?瞧着跟只呆头鹅似的,也不怎么样嘛!”
欧阳康给说得脸红,而一向伶牙利齿的苏澄瞧见此人也是苦了脸,似是见着债主般,不敢还嘴。
只有杜川笑着上前,“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阿康,过来见过寄生,他姓梅,比你也大不了两岁,你就叫声生哥吧。”
“不必了。”梅寄生斜睨着踯躅不前的欧阳康,眼神微有些冷,“我就一个唱戏的,还是京城那个最风流也最下作的戏子小菊仙,凭什么跟人家公子哥攀亲带故?没得辱没了人家的好名好姓!”
欧阳康脸更红了。他方才的犹豫并不是瞧不起人,而是觉得此人气势太过逼人,有些不敢靠前。见人家误会,他即刻上前赔礼,恭恭敬敬道了声,“生哥好。”
梅寄生撇了撇嘴,似是还想说几句什么,却给杜川拦住了,“旁人你要得罪也就算了,但他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你上回说爱吃的那个月饼,还有水晶凤爪可都是他家沐姐儿做的。喏,今儿又送了这些东西来,你要不要尝尝?”
梅寄生再看欧阳康一眼,眼神闪了闪。总算是放过他了,只是老实不客气的走到炉子跟前,堵着想偷偷开溜的苏澄问,“我要的东西呢?”
苏澄一副痛苦模样,“我这就去弄。”
梅寄生甩了个老大白眼,“成天磨磨蹭蹭要人催,会不会是未老先衰啊!阿川,这老头子要是不中用了,你可别心软,赶紧甩了。我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欧阳康就见他那个京城人人敬畏的毒舌先生。青着一张脸,却是半句不敢反驳的去书房了。欧阳康也想跟上,却被此人叫住,“嗳。听说你家要修园子还缺点钱。我帮你出点。让你家那个沐姐儿以后时常做点吃的给我可好?”
这…欧阳康不敢答应啊。此人看起来就难伺候得很,万一招惹回去,念福骂他怎么办?
杜川嗔怪的望着寄生道。“你的那点钱来得不容易,别成天胡花海撒的,攒着置些田地早为将来做打算是正经。寄生喜欢你家做的甜辣食物,往后你家做了,给我送来,我分些他就是了。你去书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你先生的。”
这后头两句是对欧阳康说的,他如闻大赦,顿时溜了。
梅寄生的嗤笑透过门帘传来,“就这点子出息,姓苏的还指望他养老?怕是眼睛掉酒壶里了吧。”
“别胡说!阿康可是个好孩子,温和宽厚又肯顾家…”
看来自己的人品还说得过去,欧阳大少怀着喜忧掺半的心情去书房了。
苏澄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见他进来,先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看一眼。欧阳康赶紧道,“没人跟来。”
苏澄松了口气,又恼火的拿笔杆子搔头,“成天这么追,哪有那么快?”
“到底是什么事?”欧阳康好奇了,很少有人能把苏澄整得没脾气的。
苏澄重重一声长叹,把个被火烧毁一半的册子拍到一旁,“还不是为了这个?天天催着我补里头的诗词,又不好糊弄,可真是愁人!”
欧阳康低头一瞧,猛地浑身一震。
在那本册子的角下,分明落着三个字——
沐绍勤。
今儿念福也出去送礼了,送给高老大夫,顺便带旺财过去看看腿。
小狼崽子自然是百般挣扎,各种不愿,可念福一拿出香喷喷的磨牙棒,小崽子顿时满含热泪的老实下来了。
高老大夫看得忍俊不禁,入冬了,旺财不仅开始换毛,也开始掉牙了,没牙的会齿龈痒得厉害,非得找个东西磨一磨不可。
于是念福就投其所好烤了这个磨牙棒饼干,**的没人爱吃,却特别投了小狼崽子的喜好。只可惜这个主人太坏了,寻常都不给它,非要留着威胁它。反抗不过,只好乖乖听话。主动伸出前腿,给白胡子老头又摸又捏的白占便宜。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旺财那条前腿已经粗壮不少,长度虽然仍短了些,但已经不象从前那样一直缩在怀里用不上了。高老大夫于是决定给它撤了夹板,也不敷药了,让它把爪子落下来自由使用。
小狼崽子头一回觉得这白胡子老头有可能是好人,当爪子落地,那感觉无比新奇,以致于它都不太会走路了。
然后,又把自己绊了几跤。
见毛茸茸的一团滚过来又滚过去,好不容易抬起头来,两只蚊香眼分明已经找不着北了。
这个二货可拿它怎么办?念福捂脸。高老大夫则哈哈大笑,“快去买几根肉骨头来,给这小子补补,没肉鸡也成!”
鸡?
哎呀!念福一拍脑袋,她想起一件要紧事!那个黑炭爷爷不是约了她去吃鸡吗?她让柳儿记下来提醒自己的,她怎么就忘了?那快数数,到底是今天还是昨天?
算了,不管了,不管怎样都得赶紧去看一看。念福立即跟高老大夫告辞,叫了旺财就往外跑。
旺财那个傻小子以为是要回家吃饭了,跑得很卖力,看它一溜烟就蹿出老远,念福急得在后面直嚷,“笨蛋,错了!这边!”
可旺财一去不回头,念福怕它跑丢了,赶紧让个小厮跟上,自己则火急火燎往如意居赶。心中默念,千万得是今天,是今天。
失信什么的,实在是太拉人品了。可这真不是她愿意的好不好?
大冷的天,念福已经急出一身的汗了。
如意居后的破巷尽头,一位老人家呆呆的望着一锅已经凉得透得不能再透的鸡汤,心如死灰。他的身上依旧有洗不掉的煤灰,可一双粗糙的老手已经洗得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里都没有半点污垢。
果然,还是没有来么?她只是哄自己的对不对?
枉他从昨天中午就开始盼啊盼的,一直到天黑,又枯坐到天明。心,也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渐渐绝望,到如今的死心塌地了。
也对!就象他这样的糟老头,平时走在大街上,都让人唯恐躲之不及,又怎么会有一个花朵样的小姑娘愿意与他亲近?她肯送自己一只乌鸡,已经足够善良了,自己凭什么还要求更多?
你有本事又怎么样?你有本事又怎么混到如此落魄地步?还妄想着摆架子让人来求自己,做梦!
哆嗦着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仰脖就咕嘟咕嘟全咽了下去。还是醉了好啊,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愁了。
老人家咧开嘴角,想笑,却不知为何,有两行清泪顺着沟壑密布的脸庞落下,砸进面前的酒碗里,晃出微微的涟漪,也晃花了他的脸。
他很老吗?不,他今年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为什么看起来,就跟七老八十似的?
不忍心再看自己的容颜,他将又一碗酒喝得干净。用力吸吸鼻子,把那份酸涩尽数吞进肚里。
可心里还是不甘啊,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埋没在这个世道里,不甘心自己毕生所学后继无人,不甘心临到老了,身边连个陪他说说话,吃顿饭的人都没有。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如此待他?
一碗接一碗的酒象是不要钱的水一般灌进肚里,直到快要倒下去时,他隐约听到有人拍门唤他的声音。
好象是那个小姑娘?
不,他一定是醉了,出现幻觉了。
老人家呵呵笑着,歪倒在桌上,倒下之前,他发现自己的幻觉居然更进了一步,因为他看到那个小姑娘进来了,还急切的摇着他,一脸关心。
非亲非故,你关心我干嘛?
老人家想说话,却只能从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模糊呓语。算了,不过是梦,又有什么好问的?他眼睛一闭,睡死过去。
欧阳康快急死了!
念福呢,那丫头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家里没人,高老大夫那里也没人!说是去看一个老人家,可究竟是哪个老人家?又有哪个老人家,能比她爹的消息更为要紧?
“找!所有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跟我出去找,一定要尽快把沐姐儿找回来!”
在欧阳大少展开全城大搜索时,念福在替人打扫屋子。
好不容易将杂乱的屋子收拾清爽,念福心里的愧疚总算略轻了些。
从老人家醉中的呓语里,她已经断断续续的听说了,自己的失约,害得老人家整整等了一天一夜,这实在是太让人羞愧了。
所以念福根本顾不上回家报信,也顾不得天寒地冻,一直呆在这间小破屋里打扫收拾,直到把它旧貌换新颜。
等天色发黑,她才被饿得实在受不了的肚子催促着,打算离开了。中午就没吃,再干这一下午的活,神仙也受不了啊。再说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家,欧阳康也要担心了。
那——念福回头再看一眼,“老伯,那我走了啊!”
第159章 收徒
醉倒在床的老伯当然无法回应,可最后再看老人家一眼,要走的念福还是有些不放心。
老人家的被子太薄了,衣裳也不够暖,屋子虽有个小火炉,但念福若要出门,却不敢放心把这个搁在屋里烧,万一中毒怎么办?有心去给老人家买床厚被子,可她偏偏今儿出门忘了带钱,就几十文,干什么都不够。
不,还是可以干点事的。
念福突然瞧见自己带上门的篮子了,她想着头回上门不好空着手,便从高老大夫那里把自己做的四样点心都带来了些。如果再熬点粥,配这些就很好了。
可米在哪儿?
寻找的过程中,念福发现角落里的那个瓦罐了,满满的一罐乌鸡汤,已经冻起了一层黄色的汤油,连汤也凝固成果冻状,一看就费了不少工夫。
这是老伯特意炖给自己的,这份心意无论如何也应该领。
念福把汤搁在火上,重新加着热,另寻了个砂锅熬起了粥。因怕时间太久,她动用了火神的祝福,大火很快就把粥煮好了,颗粒分明绽着漂亮的米花,清甜的米香一闻就很不错。迅速撤火,让余温慢慢把略显清爽的粥焖出粘稠的米糊,让等老伯起来吃时,就是恰到好处的时候了。
可是,
这是什么香气?
一股浓冽的食物香气暗暗袭来,竟是念福从未感受过的。甚至这股浓香,还胜过了陆滢用鲍鱼熬出的老汤。有一股让人迷醉的味道。
念福诧异的转头,就见小火炉上的鸡汤慢慢热起来了,正散发着袅袅白烟和强烈的诱惑。
就是它么?
“还不快把盖子焐起来?”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低喝。吓了念福一跳。醉梦中的老伯不知怎地突然惊醒,摸索着坐起来,指着柜子上的一沓油纸,目光急切。
念福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取了张油纸,将那瓦罐口严严封堵了起来。待那油汤翻滚上来,将油纸浸透时,再贴上一层。
她曾经听说过,有些古法制菜时,因怕香气跑掉。都会弃盖而用油纸。确保将所有的香气锁住。使菜肴更为增色。只没想到,这位老伯竟也是如此考究的来炖一锅汤。不,眼下应该叫热了。
那老伯也没想到这女孩居然明白自己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而且不待他吩咐就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那她是不是拜过师的?
老伯心头一黯,却还是带了一丝希望问,“你师父是谁?”
啊?念福专注的盯着火炉,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父?没有啊,我没有师父。”
老伯顿时欢喜起来,却又生出新的疑问,“你没有师父,怎么会做那月饼?你可别告诉我。那是你自己研制的,以你这年纪,还研制不出来这些玩意儿。”
念福微囧,随即坦然道,“这月饼还有我会的其他吃食大半确实是我从别处学来的,只是这事我也说不清,老伯你若信我,就只当我做了个梦,梦中由神人传授完了。”
老伯眼睛忽地一亮,表情变得有些诡异的热情,“你也得到过神人相助?那你会不会控火?”
念福大惊失色,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难道你,你也是…”
穿来的?
那她应该说一句亲,你包邮吗?还是问他初雪时不能没有炸鸡和啤酒米酒里的哪一样?
“是啊!”在她问出来之前,老伯显然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已经痛快应下了。然后转头紧紧盯着那熬汤的火炉,两手交叉合十,似是极为用力的模样。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随着他的发功,那炉火突然变大了一些。
可是持续不到五秒钟,炉火又缩了回去,老伯象是跑了五千米,累瘫一般,满头大汗,“我真是老了,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念福的下巴快砸地上了,“你也有火…火火…”火神家的中奖率很高啊!
老伯再次误会,缓缓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自己人的味道,“你是除了我师父和…之外,知道这秘密的第三人。现在,让我来看看你的能力。”
呃,看老伯累成这样,估计他中的是个火神家的小奖。或许,更应该说,那是一种特异功能?
念福决定做人还是低调一点的好,所以只是走到炉边,勾勾手指头,把那炉火牵扯了一缕出来在指间缠绕。如逗弄一只顽皮的小蛇,轻松随意。
可就是如此,也让老伯无比震惊了,酒都醒了大半。
“你…你居然能做到这样?”
念福干笑两声,“其实也不算太轻松,我也不能用得太久。”
“那是你体质不够好的缘故。”老伯忽地严肃的打断了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象我年轻的时候,操纵火焰的时间就会长一些,但没有你这种分火的能力。不过听我师父说,象我们这样的人,能力也是有区别的,或许你在别的地方会弱一些。”
见他说着说着就陷入自己的沉思,念福不得不好奇追问,“老伯你的意思是说,象我们这样的人还很多?”
有协会不?赶紧入一个,拉帮结伙好办事呀!
可老伯却不悦的瞥了她一眼,“你以为这是路边的杂草,随处可捡吗?据我师父所知,我们这样的人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我师父知道,是因为他家祖上也曾经出过这样的奇人。不过那个人的能力跟我们又有所不同,他是可以把火集中在一个点上,在那一个点上达到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