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贵听得脸都有些发白了,只听念福又道,“上京以来,你爹娘姐姐是怎么对我的。全是你亲眼所见,如果现在事情反过来,是我对你爹娘姐姐做这些事。你还能不能原谅我?”
“我…”施贵张着嘴,却被问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念福目光里有了几分伤痛。“表姐知道,你是个好的,可你跟着你爹娘做这些事,就算不是主谋,也是从犯吧?你知不知道,在找到你留下的那个钱袋时,姥姥都哭了。说施家总算还有一个有良心的好孩子。可你现在呢?不管我和我娘有没有能力照顾姥爷姥爷,但你不是他们的亲孙子吗?你爹娘不肯承担照顾二老的责任,你也不愿意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走吧。往后姥姥姥爷就由我和我娘来养老送终。我只当再没有你这个表弟,也让姥姥姥爷当施家就当再没有儿孙!”
看她大步离开,施贵哭了,抹着眼泪小跑跟上,“表姐。你,你别这样说,我…我不走了…”
念福微松了口气,才想安抚他两句,忽地就见施家二老相扶着出来。看着她欣慰的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施老爹上前,眼中含着泪道,”阿贵,不是爷爷奶奶狠心,不待见你爹娘。可你来看看,看看爷爷奶奶身上的伤,看看你表姐头上的疤,她都几乎没了命啊!别怪爷爷说句不中听的话,真要报了官,你爹娘这都是要偿命的罪啊!可你爹娘犯下这样大错,他们有改过吗?没有!才见面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跟我们吵的,你又不是没听见,你觉得真的是爷爷做错了吗?”
施贵哭得更加羞惭了,施大娘上前拉着孙子,泪眼婆娑的道,“你姑姑表姐再好,毕竟也是沐家的人,只有咱们才是姓施的。你爹娘是彻底让咱们寒了心了,难道你也要让爷爷奶奶寒心,将来等我们走了,还要让人戳着我们棺材说我们老两口上辈子造了孽,所以连个披麻带孝的儿孙都没有吗?”
施贵拼命摇着头,哽咽着语不成调,“我来伺候爷爷奶奶…往后,我孝敬您二老…”
看姥姥姥爷把施贵拉回去进行思想再教育了,念福心想日后再让老爹给表弟请个好先生,慢慢的教他读书明白事理,迟早能把他的心思掰正过来。
不说要他做个多有本事的人,能够平平凡凡,做个顶头立户,养家糊口的汉子就已经很好了。
可才一转头,却见着自家老爹了,站在那儿看着她,眸光湿润。
念福忙上前道,“爹,您可别难过,我方才说那些话只是吓唬表弟的,我们其实没那么惨。”
可沐劭勤摸摸她的头,哽咽着道,“爹不是难过,而是高兴。高兴有你这么个懂事的女儿,就算是个闺女,爹也不觉得比人家有儿子的差!”
念福放下心来,重又说笑道,“爹,您和娘都还年轻,难道就不能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出来了?我可不要当独生女,你们要加油哦!”
沐劭勤一下子耳根红了,方才的伤感也给冲得烟消云散,“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胡话?”
“这哪叫胡话?”念福故意睁大眼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是闺女,毕竟是外姓人,您和娘不努力生个弟弟出来怎么行?爹你听我说,只要在饮食上注意些,对生男生女真的是有影响的…”
看老爹被自己说得脸红红的快步跑开,知他必不会再伤感,念福不由得掩嘴偷笑。不过转念一想,却真觉得可以注意下饮食,让老妈争取生个弟弟。这可不是念福重男轻女,实在是这个时代,女人还是有个儿子傍身比较有保证。
只那边沐劭勤回了房间还有些耳根子发烧,这女儿也太可怕了,她不是被死去的娘亲附体了吧?怎么好意思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他的心思却被女儿勾得活动起来。
唔…说起来他和蕙娘都不算老,还不到四十,要是努把力,再给沐家开个枝散个叶,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吧?
说真的,错过了女儿的出生成长,到底是沐劭勤毕生憾事。要是有个软软嫩嫩的小娃娃,能一路叫爹的在跟前长大…
蕙娘有些奇怪,“你傻笑什么呢?”
呃…沐劭勤把她拉身旁,悄悄耳语。
蕙娘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这丫头反了天了!”
沐劭勤赶紧把她拽住,“大过年的,不许骂人,更不许打人!”
好吧,蕙娘悻悻消停了。可沐劭勤捏捏她的手,蕙娘的脸又红了,低低嗔道,“你身子还没好呢!再说,我不也没调养好么?等…”
说至最后一句,已经声如蚊蚋,渐不可闻了。
沐劭勤握着妻子羞得一同滚烫起来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又咧嘴开始傻笑。
十五年了,他第一次觉得,新的一年,有了这么多美好的期盼,就算困扰他已久的黑暗都不再是那么可怕的事了。
这便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有妻子,有女儿,他又有家了。

第316章 初议亲事

如意居。
大管事不解的问柴荣,“爷,眼下那沐姐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您怎么不留着祝四霖,也好让沐姐儿做个助力,反把他送了回去?就凭她家舅舅几人,又如何能辖制得住她?”
柴荣把手中折扇慢慢打开,笑得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就是在这样时候,才要把人送回去。否则,拿什么讨人家欢心?”
讨…欢心?大管事也算是看着柴荣长大的,听了此话,简直如五雷轰顶。
要说他们家这位爷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讨过别人欢心?尤其是女人。上赶着来讨他欢心还来不及,哪有需要他讨好人家的时候?要不是他清楚的看到眼前之人确实是柴荣,换个人来传话,他都不会相信。
不理会大管事的这些纠结,柴荣摸摸小胡子,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你说,我是不是也到了应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
大管事的下巴快掉地下了,半天才回过味来,“爷的意思是…”
柴荣一笑,又收起了手中折扇,“仔细想想,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啊。沐氏女儿,听说可是会亡国的呢!”

平王府的除夕,过得是花好月圆。
而破园的除夕,却因为一人的到来,生生的就跟掉进汤里的老鼠屎似的,把这美好气氛弄得让人恶心之极。
“母亲,您就跟我回去吧。您住在这儿,这让御史瞧见,不是给儿子找事么?”
眼看欧阳锦这时候还只顾着自己的前途,老太太睨他一眼,淡淡道,“哪个御史要参你,你就跟他说。你娘住的不是别人的地方,是拿我大儿媳妇嫁妆换来的地方。她虽早已过世了,到底也是我们欧阳家的人。我受她的孝敬,跟受你的孝敬也是一样的。”
欧阳锦给这绵里藏针的话刺得脸色难看之极。儿子家里不住,去住死去儿媳妇嫁妆租来的地方,这道理是说得过去,可要让别人怎么看他?连死去媳妇的嫁妆都不放过,让他还怎么在官场上立足?
往旁边一瞟,谭氏眼下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只得厚颜上前道。“母亲生气也情有可原,可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又是大年三十的,母亲就是不给我们颜面,也请给孩子们一点颜面。回去吧。”
这还象句话。瞟一眼跪在后面的欧阳庄蕙兰等几兄妹,老太太的脸色总算是和缓了三分,不过她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欧阳锦。
“你们就别劝了,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那里房子又小,我若去了。必定折腾得你们也不安生。就是嘴上不说,时间一长多半心里也要生怨言。我这老婆子上京也不打个招呼,害得你们难做。横竖这破园也算是有我大孙子的一份,他家先生都住得,我这当祖母的也没什么住不得。你们真要怕过意不去。以后每天早晚勤快些来请安侍奉,旁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
嘿!欧阳康给祖母揉捏肩膀的手一顿,差点笑出声来。
再偷瞧欧阳锦的脸色,活跟吞了个苍蝇似的,青中带绿,不觉心中大快。到底还是祖母,收拾人就是厉害!
欧阳家在南市,破园在北市,眼下天寒地冻,晚上来倒还罢了,要是每天一大早还得来请安,那可真是要人半条命了。欧阳锦逍遥快活了大半辈子,眼下要他来受这个罪,真是比什么都狠。
连谭氏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了,可能挑老太太的理吗?她入门这些年,儿女都快成亲了,没在老太太身边尽过一天孝道,眼下不过是让她每日来请个安,她敢说个不字?
她没吭声,有那蠢的要说话了。
伍姨娘哼哼唧唧的道,“要说,来给老太太请安也是我们的本份,只是哥儿姐儿们年纪还小,身子又不大牢靠,这样大冬天的跑来跑去,万一冻着病着,倒是不大好吧?”
欧阳锦知道这话于理不合,可他如今就盼着有个出头鸟来说说好话,是以不仅不怪罪,还默默纵容了。
看他眼神往自己身上一瞟,紫姨娘也凑趣的道,“伍姐姐说得是呢,老太太一向慈和,想必也是不忍心看着大家挨冻生病的吧?”
屋子里一时静默下来,看到慕兰气忿忿的想说话,欧阳康赶紧递个眼色过去,欧阳庄及时拉住妹妹,只听祖母发话了。
轻轻嗤笑一声,老太太眼皮子都没往那两个姨娘身上扫一眼,只盯着欧阳锦,“我们?大家?什么时候一个妾室也有资格跟家里的老爷太太,哥儿小姐们并称我们大家了?看样子,这个家里的规矩是要好好理一理了。想我们欧阳家,虽称不上名门望族,倒也不是那等根基浅薄的暴发户。从今儿起,你们每天来这里跪上一柱香,好好静静心吧。”
欧阳锦的脸又从绿变黑了。除了请安,还要罚跪,这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他都多大年纪了,这样天天罚跪好看么?
可老太太悠悠道,“不愿意来的就别来,我也不勉强。眼看着我也是抱重孙的年纪了,难道还要提着鸡毛掸子一个个追打不成?至于有些人,就别自以为是的往前凑了,纵是来了,我也不受这份礼。”
伍姨娘和紫姨娘还没明白过来,欧阳慕兰却忍不住揶揄道,“祖母的意思是,二位姨娘可以请回了,这下你们也不怕冻着病着了吧?”
“慎言!”老太太其实对这个性格直爽的大孙女很有好感,不过该教的规矩一定要教,“有些话让管事妈妈去吩咐就完了,你一个大家小姐,别失了身份。慕兰慕梅姐俩就留下跟我作个伴,庄儿你算是有半个官身的人,这些时也留下跟你大哥一起出去多走动走动。兄弟俩相互照应着,到底便宜些。”
好嘛,这样一来,真正要起早贪黑跑来跑去的只有欧阳锦谭氏和欧阳廉了。不过袁姨娘暗下决心,纵然老太太没点到她的名。她也一定要来。
伍姨娘紫姨娘两个蠢货哪里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能在长辈面前立规矩,这可是福份,回头还能往儿女脸上贴金。老太太肯把慕梅带到身边教养。这就是天大的恩德,她又怎会不知好歹。错过孝敬的机会?
只是欧阳庄却道,“祖母好意本不该忤逆,但哥哥这儿要服侍祖母,又要照顾妹妹们,本就辛苦,我还是住回家里吧。不过每日多走动走动,倒也误不了多少事。”
谭氏听得红了眼圈。儿子肯定是怕她太辛苦,所以宁肯自己辛苦,也要陪着。看他面上,想必老太太也不会为难得太久了。
老太太略带赞赏的看了这个孙子一眼。心中暗忖,这谭氏是毛病多多,但两个孩子却着实教得不错。
只没想到,欧阳廉听说欧阳庄要回去,他倒会顺杆爬了。“二哥既要回去,我倒想留下跟大哥作个伴。大哥这园子里有两位大名鼎鼎的先生呢,跟他一起,也能多得些进益,求老太太成全。”
老太太不悦的瞥了一眼过去。还没发话,欧阳康却已经笑道,“三弟愿意上进自是好的,你要愿意,就过来随我一块狗读书吧。”
欧阳廉心中一喜,没想到欧阳康这么好说话。这样既能免过起早贪黑之苦,又能跟着欧阳康结识贵人,也算给自己镀镀金了。
只他却不知道,欧阳大少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每天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耗子还晚。跟他一起读书,嘿嘿,那回头才是有罪受了。
不过老太太却有几分纳闷,把人赶走了,私下问大孙子,“你从前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性子,怎么倒耐烦招呼他?”
欧阳康正色道,“从前我年纪小不懂事,只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如今年岁渐长,孙儿越发明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三弟是有许多毛病,可他到底也是欧阳家的人。若是日后弄得太不象样,迟早也要连累到家里。所以不仅是他,还有庆弟,我都想请老太太多操一份心。日后在他们的婚配上帮着相看相看,那就是家门之幸了。”
老太太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诧异之余却又颇感欣慰,“你是真正长大了。相比起来,祖母都没有你思虑深远。好吧,只要祖母这把老骨头在,定会为你这些弟妹们打算一番,叫他们日后少拖你后腿。毕竟眼下可是我们要高攀了呢,可不能给你丢脸才是。”
欧阳康听出弦外之音,俊脸一红,“祖母又拿我说笑了!”
老太太乐呵呵的慈爱笑道,“去吧,把你家先生请来。”想想又道,“把杜师傅也一并请来。”
欧阳康心知这是为了什么事,赶紧颠颠儿的跑去请人了。老太太没有成见的愿意一起见先生和杜叔,想必他们也会十分高兴吧。
可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却收了笑容,露出几分沉思。
贺嬷嬷低声道,“老太太,这件事,您真的决定了么?”
老太太叹道,“就凭他爹那个不成器的样子,怎么可能让国公府答应这门亲事?不这么办又能怎样?”
贺嬷嬷道,“可咱们不是有信物么?施家人眼下虽是平步青云了,但我看施家二老,还有施家蕙娘都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
老太太点头道,“我也信得过施家人。可眼下她家真正作主的是谁?是念福她爹!既要人家心甘情愿把闺女嫁来,总不好拿从前之事来挟制人家。咱们要结这门亲,就得拿出些诚意来。唉,只盼着我这法子能行,日后也能给康儿省好些麻烦了。”
贺嬷嬷担忧道,“可若是让老爷知道咱们给大少爷订的这门亲事,只怕是绝对不肯的。”
“他不肯?”老太太嗤笑起来,“他连切结书都敢写,眼下哪还由得他不肯?这也活该是他的报应!真没见过这么当爹的,见孩子有点事情,就连亲生骨肉都不认了。这样的爹,我都羞于让康儿认他!”
才说着话,听报苏澄杜川已经来了,老太太忙收了神色,换了笑颜,“不好意思,先生才回,就打扰您了。”
可苏澄却给老太太深施了一礼,肃容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长辈愿意同时见我和杜川,就为这个,老太太就值得受我们一拜。”
老太太宽容一笑,“年纪大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你们是真心拿康儿当自家孩子看待的,这份恩义我老太婆心里有数。咱们都别客气了,快坐下吧。眼下关于康儿的亲事,我想听听二位的意思。”

第317章 进宫得罪人

大年初一,文武百官进宫朝贺新春。
同时,也正式听到了皇上加封平国公为平王的旨意。这份圣旨当然与写给施家人听的不同,言辞工整而华丽,寓意美好而尊贵,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圣旨里透露的内容带给大家的震憾。
天哪!
那个在北市赈灾的祝姐儿竟然是平国公真正的亲生女儿?要知道朝堂之上,就算许多官员没有去看过北市盛况,但又有几人不知道这位祝姐儿的鼎鼎大名?
先是太后寿宴上的不公正待遇,再是赈灾中被多番刁难,当年前听说她已经被太后抓回宫中时,许多人都在暗自惋惜。惋惜这位傻乎乎的姐儿也不知着了哪门子道,就这么得罪了太后娘娘,以至于死后还要声名狼藉。
是的,大家无一例外的认为,这个祝姐儿死定了。就算不死,那肯定比死也差不到哪儿去。
但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几天不见,她居然活了!不仅活了,简直可以说是咸鱼翻身,鱼跃龙门!一下子就从市井民女成了郡主娘娘,而且听听她的封号是什么?
嘉善郡主。
这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吗?这么想的人就弱爆了。
嘉善是个地名,那是沐氏的老家,也是一个颇为富庶的水乡。皇上把这个地名做了祝姐儿的封号,这意味着什么?
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该想到,只怕皇上有意把那个地方送给郡主当食邑!
这可是连一般公主都没有的待遇,可皇上却把这样的礼遇给了自己的表妹,这除了证明这个女孩确实是实打实的,被承认的皇亲国戚,还代表了一种态度。
皇上在奖赏她,甚至可以说。是在弥补她。
前朝后宫,一贯息息相关,休戚与共。
再往后看。祭祀大典上,皇后第一次取代太后娘娘的地位。真正主持起中馈事宜,这又代表着什么?
不必多说,想想自己从前有没有帮着太后明里暗里对付过这位新任郡主吧。没有的话,自然最好。要是有的话,也别等皇上来问责了,赶紧自请责罚吧!
前朝大臣们的心思,王皇后不知道。但后宫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王皇后的心情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好。
能做一国的开国皇后,自然不会是普通人。王氏出身于可与沐氏比肩的世家大族。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也是多方权衡较量后的结果。
还记得那位开国第一状元郎王粲王舍人吗?和王皇后就是系出同族。论辈份,王皇后还应该喊王粲一声堂兄。
只是王皇后虽然已经坐上那张凤椅整整六年,却始终如一个低调的布景板般,甚少有人留意到她的存在。
而在这个新年。王皇后才算是第一次真真正正走进了公众视野。而她也没有辜负皇上的期望,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一位皇后应该承担的责任。
所以,在祭祀大典后,高显原本还存了一半的疑虑渐渐打消,直接把招呼所有内命妇及皇亲国戚的任务交给了他这位熟悉却又还有些陌生的皇后娘娘。
而在没有了太后掣肘的情况下。皇后不再如平常所表现出来的唯唯诺诺,而是以一个温婉大方,亲和有理的形象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至少,在念福一家进宫朝贺时,对这位皇后娘娘的印象是非常不错的。
“舅母无须多礼,老人家年纪大了,膝盖不好,快把人扶起来,赐座。这是福妹妹吧,快上来给本宫瞧瞧。”
念福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上前去,却见王皇后是个笑得很亲切的清秀佳人。皮肤白皙,五官秀丽,谈不上多漂亮,但气质非常好。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跟王粲夫人许氏一个类型。象个大姐姐般,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看过了人,王皇后依例放赏。先是赏了念福一套赤金镶玉的项圈,又让人取来一套脂粉。
皇后赏的这件项圈并不奢华,但用料精致考究,最特别的并不是寻常花朵式样,那项圈上的吊坠是用各种颜色的宝石,雕成葫芦、石榴、南瓜等各种瓜果,非常有趣。
见念福是真的喜欢,王皇后笑着多说了几句,“这是本宫出嫁之时,家里人依着当地风俗打制的。象征着瓜果满园,丰收吉祥。并不是什么太贵重东西,只是听妹妹喜好厨艺,便让人拿了出来。”
她着重拿出那盒脂粉介绍,“这几只是这进贡的螺子黛,画眉最佳。不过本宫也不多,就赠与舅母吧。至于给妹妹的,倒是本宫闲来无事自己亲手制的。想来象妹妹这般青春妍丽,妆饰只是点缀,倒不必太好。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怪本宫小气。”
念福心念一动,眼下这大年初一,自己头一回入京拜见,皇后娘娘就算没有多的进贡脂粉给她,但肯定还有大把的宫中御用脂粉吧?可她为何偏偏要送自己亲自制的,还格外提到小气二字?
脑子里灵光一闪,她顿时捧场道,“皇后娘娘哪是小气?这是省俭呢。眼下外头正遭着雪灾,许多人连饭也吃不上,我能有这个使已经很好了,哪里还会怪娘娘小气?”
王皇后眸光微亮,又迅速收起,只是唇边的笑意明显深了几分,“妹妹取笑了,本宫不过一点小意思。只想着自己能省则省,皇上在外头也好安心办大事。”
这回不用念福了,自有聪明人捧场道,“娘娘身为国母,能带头节省,实在是万民之福。依臣妾看,这宫中的开支是可以减一减了。”
说话的是贤妃,她是高显身边的老人了,比王皇后年长许多,早已不再受宠,但因有一子一女,地位仍算稳固。
郑贵妃到底年轻气盛,不大晓事,况她生*美,生怕连脂粉花粉也不给用了,顿时就道,“太后娘娘已经把大家的饭食都裁减了一半下去,再要裁减,可吃都吃不饱了。”
没想到寿宁很不给面子的道,“可母妃你每餐也没吃完啊,祝姐姐说剩饭的不是好孩子,我现在每餐都不要那么多,够吃就行。”
郑贵妃一时大窘,倒是王皇后给她解了围,“寿宁,你以后可不能再喊错了。嘉善郡主连你父皇也要喊一声妹妹,你该叫姑姑才对。”
寿宁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郑贵妃感念皇后替她解了围,便给自己圆了个场子道,“其实方才我只是说笑而已,要是皇后真看着哪儿合适,裁减一二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