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祝姐儿,一定不是好人。

破园。
昨日还挤得满满当当的灾民今日一个也看不见了,他们都被官府转移到了更好的地方。而路过这里的百姓,都象是看着一个噬人魔窟,避之如蛇蝎的同时,又憎恶万分。
真没想到那个祝姐儿表面上看起来笑模笑样的一个人,居然会这么坏?但也有些人受过祝姐儿恩惠的人将信将疑,只是谁都不敢说。
因为这个时候,谁敢多说半个字,就会被归为祝姐儿的同党,抓进大牢。
大杂院,刚刚收到神秘人送来大包银两的高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施瑞和施秀秀一人抓着一只大元宝两眼放光,只有施贵气愤难平,“你们凭什么这么说表姐坏话?你们这是要害死她吗?”
高氏冷哼,“你那个表姐宁愿养那么些闲人也不肯养我们,这就是她的报应!”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施贵扭头就跑。
穷的时候,他愿意跟家里人在一起,可是他们现在阔气了,他却不愿意跟他们在一起了。因为少年知道,这是出卖表姐的钱,他不能用。
可是表姐被关在哪儿了呢?茫无头绪的施贵只好去了破园。
从前看门的小孩子也不见了,下人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施贵疑惑的走了进去,在表姐住的楼下,就听到上面有人在嚷,“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
欧阳康快急疯了,眼下这个状况,他们为什么还要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他要想法去救念福,他得去救她!
可吴勉不肯开门,“这样的处境。你救不了她!你杜叔已经去想办法了,你再着急也没用!”
欧阳康从未有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无用,他眼看着念福被抓,眼看着家里的孩子们被抓,眼看着那些脏水一盆盆的泼向念福,却什么也做不了,毫无半点办法。
太后哪里是要治念福的罪啊?她这是要治她于死地!
想起念福在大牢里会遭遇的一切,一阵阵揪心的刺痛涌上心头。欧阳康痛苦的抱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房间里,只有旺财呜呜叫着往他怀里拱,急切的象是在说些什么。
是的,不能慌。先生教过,越是大事越要沉得住气。
欧阳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伤心难过全是狗屁!他得想个办法救救念福,可到底还能有什么办法救回她?
施贵还没上楼。忽地就见一个中年官员样的男人怒气冲冲的赶来,瞧那样貌,倒和欧阳家的大少爷有几分相似。
欧阳锦上了楼,张口就骂,“那个孽子呢?现在就让他收拾东西滚回乡下去,这辈子都不许再上京城来了!我早就说过那丫头是个祸害,你要愿意被她连累是你自己事。可别连累了我们全家!”
饶是吴勉不过是个外人,此时也气得看不下去了,“欧阳大人,您这个爹可当得真轻松。把孩子丢在乡下,一扔十几年不闻不问。他到了京城,您照样把他扔到这里来同样不闻不问。等到孩子刚出了点事,这还没怎么样呢,您就急得火烧眉毛似的要赶人走了。这样生怕被连累,您干脆把这个儿子逐出家门该有多好?”
欧阳锦给他刺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个外人多嘴!那个孽子呢?”
欧阳康给锁在房间里,跟他只隔着一扇门板,原本心里就已经够难受的,眼下象是被人生生剖开,再挖一刀。
他木然的站起来,出声了,“你把我逐出家门吧,反正我决定了。生死都要跟她在一起。你若怕被连累,趁早写份切结书给我,正好劳烦吴先生做个证。否则我要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那时你想跟我撇清关系也不能了。”
吴勉大惊失色。“欧阳康,你疯了不成?”
这个时代,脱离宗族可是大罪,就算不是你的过错,可一旦离开的宗族,将失去庇护不说,还会成为人生中一个永久的污点。
可欧阳锦已经一迭声的答应下来了,“好好好,这可是你这个孽子自己说的!吴先生,你看到了,我可没有逼他,既然这个孽子如此无情无义,那我还跟他客气什么?”
欧阳锦当即寻了纸笔,一份切结书一挥而就,与此同时,欧阳康也在房间里写下同样的一份,从门缝里塞了出来,“吴先生,麻烦你作个证吧。”
吴勉再看他一眼,“欧阳康,你真的想明白了?”
欧阳康点了点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先生以为,我还能想不明白么?能少连累些人,也算是我还过欧阳家的养育之恩了。”
吴勉无语的看了看这父子二人,也不知想到什么,签名了。
父子交换,欧阳锦似是怕沾到什么晦气一般,转身就走,没有半分回头。不过走到门口,他又回来了,吴勉还以为他后悔了,没想到他竟然说,“你我父子今日情份已断,可你之前攒下的财物,却得归家中所有,快把东西交出来!白白养你这么大,你能不报这养育之恩的?”
吴勉差点气绝,他现在居然还想着这些财物?!
可欧阳康却早已心如死灰,面无表情的道,“我若有个好歹,家中所有值钱财物便委托吴先生帮我一分为三。一份给念福她娘,一份给我祖母,还有一份给我家先生。至于其他人要来争的,就请去找我家先生吧。”
孽子!
想想苏澄那个毒舌,欧阳锦哪里敢去招惹他?不过想到东西好歹有老太太的一份,到时候依旧是落在自己手上,所以他只是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了。
吴勉长叹一声,忽地注意到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前的施贵了,“你这孩子又是过来干什么的?”
施贵颇为愧疚的道,“我…我是来看表姐的,她给关在哪儿了?我能去看看么?她不是坏人,可我管不住我家爹娘…”
看他说着还落下真挚的眼泪,吴勉心里多少有了几分温暖,这孩子倒是个有情义的,让人对这世上的人性还不至于那么绝望。
等到傍晚,杜川一脸疲惫的回来了,没去见欧阳康,却是吴勉先来见了他,“怎样?”
杜川摇了摇头。他今天去京兆尹、大理寺、刑部衙门跑了整整一天,几乎找到所有相熟之人,差点把全部家产奉上,也没能打听到什么消息。甚至连念福关在哪里都不知道,就算他想找古爷帮忙劫狱又该去哪劫呢?
忽地,梅寄生身边的小厮来了,“我们家大爷让我来说一声,祝姐儿有下落了!”

第291章 活该没人爱

谁能想得到,念福居然被关进了宫中的天牢。
杜川和吴勉都震惊了。念福一个小小的民女,居然被关进了只有皇室宗亲才会关进的地方,这应该说是她的荣幸吗?
可梅寄生是怎么打听到的?小厮没说,杜吴二人也没问。
小菊仙名满京城,不知多少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可别看他是个戏子,但为人很傲气,轻易从不给人好眼色。现如今他能打听到这样的隐秘,只怕很不容易。
朋友间的情义,有时候不必说,只能牢牢记在心里。
让那小厮回去,好生侍奉他家主子。吴勉眉头深锁的来回走了两圈,说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皇上和老苏根本不在皇宫,或者就不在京城?”
说实话,杜川也是这么想的。否则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皇上撒手不管,苏澄也不闻不问。可要是皇上和苏澄都不在京城,念福岂不是更加没救了?
那不是普通的地方,是天牢啊!他们得怎么进得去?现在还有谁,能制得住太后,救得了念福?
忽地,吴勉和杜川同时眼前一亮,就听楼上传来欧阳康嘶哑的叫喊,
“快去请平国公!”
一骑飞奔,象深紫色的闪电一样在大雪里狂奔,不是欧阳康,是侯方裕。
在他家提供了充足的购粮凭证后,宫中发下话来,他家可以脱罪,却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侯方裕不服,可侯老太爷却把孙子拦了下来。
当念福出动御赐金牌也依旧被关进天牢之后。老人家就看出来,眼下的事态有多严重。与其逞一时之勇被关进起来,还不如留着有用之躯做点更加实际的事情。
所以现在,在欧阳康被关起来的时候,侯方裕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使。紫霄似也知道主人有难,简直是豁出命般在雪地里狂奔。
西山,他们来了!

皇宫。
仁寿宫中一处温暖而干净的大殿,早已摆满了精美的糕点和孩子们喜欢的甜品。
但十三个大小孩子挤成一团。象是离了大人庇护的小雏鸟,惊惶忐忑。
“你们别怕,都坐下,想吃什么尽管拿。”沐太后带着最为慈祥优雅的笑容进来了,可孩子们怕得更厉害了。小孩子缩在大孩子身后,畏惧的看着她,象是看着什么可怕的猛兽。
沐太后有些笑不出来了。沉着脸坐到上头,眼神示意宫女太监们去招呼这些孩子们。
可一个宫女刚拉住一个女孩的手,她就尖叫起来,那样刺耳的声音吓得宫女立即缩了手,太后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三分。
陆滢见状忙堆着笑容上前,“罗小蓝,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陆滢姐姐啊。太后特意叫你们来,不是要责罚你们,是想好好关心你们的。”
可罗小蓝躲开她的手道,“你是坏人,我才不要信你!”
陆滢笑得有些尴尬,“我怎么会是坏人呢?我还去过你们家的,是不是?”
罗武没什么客气的,直接道,“你不要脸!你想勾引我们大少爷,还给他送有你名字的书签。”
陆滢整张脸顿时紫涨!这房间里除了太后。可还有一屋子宫人太监,这让她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她一咬牙,迅速对太后道,“这孩子就是当中领头的,也不知祝姐儿给他灌了什么**汤,把人教成这样,只怕要枉费太后的一番好心了。”
一群野孩子,太后确实也没有当真打算在他们身上费什么心。挥手让人带下去。日后随便给他们宫中安排个粗使就是。她眼下倒是想亲自去会一会那个祝姐儿,看她究竟有什么迷惑人心的法子,能让人这样听她的话。
只是天牢阴暗肮脏,当然不适合尊贵的太后前往。所以很荣幸的。念福被带到了仁寿宫,第一次见到了沐太后。
不过她的手上脚上全戴着沉重的镣铐,行走艰难不说,还已经磨破了皮,渗出血迹。
沐太后比念福想象中更加年轻,也更加好看。甚至在她的脸上,念福竟能找到一点熟悉的轮廓,但绝对没有亲切,因为从太后看向她的眼睛里,她就能察觉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深深敌意。
摆了摆手,拦着欲发话的大太监,沐太后亲自盘问起这个囚犯,“你见到哀家,竟然连跪也不跪?”
念福看她一眼,反唇相讥,“你要我跪你什么呢?就因为你是太后?我若是跪了你,你会不会放过我?”
“大胆!”沐太后脸沉了下来,“尊卑不分,毫无教养,果然是天生的下贱胚子!”
“那你又高贵得到哪儿去?”念福挑眉看着她,眼中一片浓浓嘲讽,“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过生日,我巴巴儿的来做菜讨你欢心,可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还千方百计的羞辱我,难为我。如今,更是想方设法把我抓进天牢,估计还想杀了我。你这样就是很有教养的样子么?那你爹妈可教得真好,估计九泉之下瞧着你这么有教养的样子都能笑醒了。”
沐太后一口气堵在胸前,差点背过气去!这个丫头,她怎敢如此大胆?
善音姑姑喝斥道,“休得对太后无礼!”
“你算老几啊?”念福已经是万念俱灰,彻底豁出去了。就算要死,她也要骂个痛快,“不过是个奴才而已,你主子跟我说话,你乱插个什么嘴?我娘没读过书,却教过我对有礼貌的人要有礼,可对没礼貌的人讲礼的那就是傻子。看这老妖婆如此恶毒,估计这些年你助纣为虐的事也没少干。主仆两个狼狈为奸,手底下有几条人命,你们数得过来吗?”
善音姑姑一哽,脸色有些发青。哪个大户人家的主母手上没几条人命?就算她不是那个杀人者,能说和自己全无干系?
沐太后喘过气来,对念福的厌恶更深了一层,“如此刁钻古怪,实在是该杀!哀家原本还想留你一条活路,眼下看来,却是留不得了!”
念福道,“你要杀我可以,不过在杀我之前,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我说太后娘娘,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害我?”
沐太后睨着她冷冷道,“你生成这个样子,就已经该死!”
看她那样的憎恶,念福疑惑的想了想,“莫非我长得象你的仇家?”再想一想,她猛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我总不会长得象你情敌吧?”
看沐太后脸色骤然一变,念福怔了怔,忽地放声大笑,“哈哈!原来真是这样?那我知道了,肯定你是输家,所以才会这么大年纪还耿耿于怀…”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念福脸上,那尖锐的甲套甚至在念福的脸上划出三道血痕,火辣辣的立即肿了起来。
沐太后瞪着念福,直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
她的丈夫不爱她,是她生平最大恨事,可这个女孩,这个女孩怎么敢就这么当面提起?
念福转过头,嘴角已经带了一丝血迹,她含着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忽地狠狠吐在太后的脸上。
“你!”善音姑姑惊呼一声,上前把念福拉开,“你疯了么?”
居然敢这样对太后?还要不要命的?
念福看着又是震怒又是狼狈的沐太后,仰天长笑,“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输了,象你这样小鸡肚肠的恶毒妇人,哪里会有男人喜欢?不过因为我长得你的情敌,你就要置我于死地,哪个男人喜欢上了你,那才是瞎了眼睛。你是太后又怎么样?活该你这一辈子没人爱!”
“给我掌嘴!打,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不能说话为止!”沐太后完全失态了,跟发了疯似的尖锐吼叫着,如果给她一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戳进念福的心窝!
宫女太监们七手八脚的冲上来就要打人,可就在此时,一道童音蓦地响起,“皇祖母!皇祖母你不要打祝姐姐!”
寿宁公主趁乱跑了进来,含泪乞求,“祝姐姐是好人,皇祖母你别打她!”
沐太后正在气头上,见她仍是大怒,“把公主给我拉回去!”
“不!”寿宁哭着,跑到念福身边抱着她的腿不放,“皇祖母你别打她,祝姐姐真的是好人,她有时候是脾气不好,还喜欢骂人,可她真的不是坏人…”
毕竟是亲孙女,看寿宁死死抱着念福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沐太后忍了几忍,才铁青着脸道,“好,我不打她,可是寿宁你必须立即给我回宫去!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母妃召来,责罚于她!”
念福艰难的抬起戴着镣铐的手,摸了摸小胖妞的头,努力对她笑了笑,“你快走吧,我没事的。”
可寿宁不放心把她一人留下,含着眼泪,眼巴巴的看着沐太后,善音上前想把她拉开,“公主听话,别惹太后娘娘生气,快走吧。”
寿宁拉着念福不放,善音为难的再看太后一眼,低声道,“要不,今日就算了吧…”
太后摆了摆手,显然她也已无力再跟念福吵下去了。善音松一口气,忙带着二人出来,安排人送了寿宁回宫,念福仍是继续回了天牢。转过头,她去服侍太后,可沐太后却把自己独自关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善音吩咐人守着,转身想了想,悄悄去了寝宫。

第292章 我会等她

皇宫虽大,可只有一处能被称作寝宫,那就是皇上的住处。
不过眼下这里却是大门紧闭,把守森严,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善音走到门口,就见一个青袍的七品官儿直挺挺的站在门外。近前一看,却是中书舍人王粲。
善音倒有些奇怪,“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是以王舍人在此等候?”
王粲在这里已经苦等几个时辰了,他之前因不敢得罪太后,所以连送粮都是偷偷摸摸,可如今太后竟然把念福抓进大牢,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现在能治得住太后的,唯有皇上。不管皇上在干什么,大总管承平肯定知道。所以想救念福,必须先来求承平。
可承平一直不肯见他,王粲除了在这里苦等也没什么好法子。不过眼下见到一个在太后跟前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是个机会,他忙上前拜求道,“请姑姑且听我一言,下官敢以身家性命作保,那祝姐儿断不可能与什么绿林有染。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还请太后不要动怒,将此事留待皇上亲自发落为好,否则万一查明真相不是如此,一怕伤及无辜,再一个也怕连累了太后名声。”他小小心心的看善音一眼,才低低道,“毕竟后宫干政,总易为人诟病。”
善音心中暗暗点头,别看王粲年轻,这一句就说到了点子上。只是眼下太后正在气头上,要劝服她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王舍人,这些大事老奴可不懂。但眼下天色已晚,只怕你站在此处也要惹人非议。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王粲一哽,知道这是善音好意提醒,想想只得无奈告退,去想别的法子了。而善音进了寝宫,却是很快见到了承平。
“平大总管,这回可能得您出手,救那祝姐儿一条性命了。”
承平似有些诧异,“太后果真动了杀心?”
善音点头。神态焦急,“可那个姐儿,无论如何不能死在太后手上!”

仁寿宫中,沐太后呆呆的坐了许久,忽地就怔怔掉下眼泪。
她真的很不好,她是小鸡肚肠的恶毒妇人,她活该这辈子没人爱么?
可她不服!
她知道高稷不爱她。可夫妻那么多年,她一直都很努力的去爱他,去做个好妻子,好媳妇,好母亲,可——
为什么他临终的时候,唯一的请求是要带上那副画?
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沐熙华啊沐熙华,难道你还能自作多情到认为他是想永远的记住你?
不可能的。他想带走那副画,只是因为那副画上有她。
可她当然不会给他。
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只要高稷是她的丈夫,她就绝不允许他的身边有别的女人,一张画也不可以!
可是,她管得住他的人,管得住他的心么?
他的心里,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独坐在华丽大殿中的太后娘娘瞬间泪流满面了。

天牢。
一个小小的身影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墙壁上昏暗的油灯照出光怪陆离的斑驳黑影,血腥、发霉、酸臭甚至屎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越发显得阴森可怖。
一只老鼠吱吱叫着,从阴影里钻出来,似是并不怕人一般往那个小小的身影接近。它闻出来了,这是块鲜肉,那能不能过去咬上一口?
这只老鼠犹豫着,另一只胆大的老鼠冲了出来。可是,当它奔到女孩跟前,却被一团小小的火球包裹住了,瞬间变成一块黑炭。
那只老鼠吓坏了。都忘了要跑,直到那人抬起冒火的眼睛看着它,它才象是被突然解除魔咒一般,转头就跑。
可还是晚了,又一团火球落在它的身上,瞬间将它也烧成了一块黑炭。
坏老鼠都该死!可坏人呢?为什么她还能坐在那样高的位置上欺负人?
念福愤怒,不平,更觉得各种委屈与不甘心!
可是,自己再生气又有什么用?不是一样被关在这样阴森恐怖的大牢里,还要被老鼠欺负?
那满腔的怒火忽地象漏了气的皮球般泄去,小小的肩膀垮了下来,念福忽地觉得一阵无力,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有几分落寞,有几分难过。
夜色凄清,呵气成霜。
忽地颈上一凉,是又下雪了吗?高高的狭小天窗看不清外面的场景,只有偶尔漏进来的一点雪花,才让人知道外面的风云变幻。
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坐了一会儿,念福开始想家了。
不管是破园,还是怀安镇的家,哪个都想。
她想靠在欧阳康的身边,跟他说说自己受过的委屈,她想抱着她家的小狼崽子,揪着它的耳朵告诉它下回自己受苦,一定要来帮她打架。她也想跟蕙娘还有姥姥姥爷说,她曾经很威风的跟太后吵过架…
可是,她还有机会说吗?
一滴泪,毫无征兆的就这么砸了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热热的,又转瞬冰凉。
就好象她此刻的心情。
吵架是很爽,可是吵完了呢?有意思么?
半点都没有。
念福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不老实一点,嘴甜一点去讨好太后。那样的话,说不定她就能饶过自己。她就能回家,能见到蕙娘,见到欧阳康,还有那么多的亲人。可是,她为什么要赌那一口气?
太后,这是要杀她了吧?
念福有点怕了。
虽然经历过一次死亡,可她还是怕。上次的死,她直接到了这里,并没有太多的痛苦。可这次,太后会怎么折磨她?
哗啦啦一阵金属锁链相撞的刺耳声响,是锁被打开,有人来了。
牢头提着饭进来,“吃吧。”
念福已经不知道饿了,可还是顺从的把食盒打开,可是在看到里面的精美菜肴,还有月饼时。她愣住了。
牢头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柴大爷让我来问你,现在愿不愿意受他这个人情。”
念福长久的沉默了,然后,她再一次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