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下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朱方氏带着仙人村的婆娘们,把豆芽这个小买卖给做了起来。
之前冬天做酸菜,村里的婆娘们可是很出了一把力气。回头分起钱来,各家各户的女人们脸上都有了光彩。
等到男人们又开始忙活修路清渠。挖山开窑的活了,村里的女人们也不甘示弱的动起脑筋来。
先是组织着把去年冬天种的地上的积雪给刨开了一层,然后便商量着想去山林里挖些野菜来卖。
这些东西卖到山下,可都是极受欢迎的。
只新来的厨子潘文却说。“那些野菜才冒尖,挖一天也挖不到多少。我看村长家的豆芽菜做得不错,何不多做些带下山去卖?”
一句话,把村里婆娘们的热情都点起来了。
这个潘文来了没几天,可村里老老少少都很喜欢他。真正的人如其名,又斯文又安静,不多言不多语,但做起活来却是又快又好。
因他长得白白净净,跟个书生差不多。尤其讨村里女人的喜欢。没事总愿意找他说说话,连带着对他家的闺女,潘迎春也格外关照。
至于他跟花裙子的婚事。虽然朱长富和连爷爷都没有挑明了说,但许多有心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乡里人要说朴实也朴实,要说狡猾也狡猾。他们不明着说,却总是有事没事,撺掇着迎春那小丫头,去找花裙子要针线活。
可全村要说叶秋的针线可以上差评榜第一。裙子绝对是第二。
不过叶秋眼下是村长,没人敢管。但裙子人老实。又不会说话,人家推给她,说迎春又给你送什么好吃的如何如何,你还不给她缝个荷包做件褂子吗?
说得裙子只好去找蔓儿画了样子,粗针大线的努力给迎春做针线。扎得十根指头全是针眼,还缝得歪歪扭扭,看得连大娘直摇头。
干脆让她从纳鞋底学起,荷包那样的细致活,还是先让蔓儿帮着做吧。
这些小事要慢慢来,但仙人村自从豆芽生意开张,却是一直极好。
因村里有车,连升他们每天又要赶往山下干活,带去售卖都是极为方便的。况且这生豆芽定价也不高,寻常人家也都吃得起,往往一拖下山,几车子就都卖掉了。
为了多腾些地方好装豆芽,村里的男人们也不怕辛苦,下山干活都不坐车,改步行了。日日起个大早出发,只为了多卖几个钱。
朱青青见此,把自家儿子,鲁季贤专门教育了一番。
没想到这小子倒是会举一反三,晚上就在村里的课上,又把村里的孩子们教育了一番。
说家长们如此吃苦,也是为了给你们博个将来。讲得头头是道,唬得一帮乡下孩子一愣一愣的,倒是让乡亲们听得大为宽慰,对这小先生越发敬重了些。
再说谢子晴,因家中多事,兼要准备陶世杰的婚事,陶老太太倒是没什么空来管着陶锦鹏。她便捡了这个便宜,重又把儿子拢在身边。
只如今镇上流行吃豆芽,陶锦鹏也喜欢这道小菜,便累得她只好三不五时的破费买些来做。
这日晚上一开箱,才发现自己的体已用去大半,心下正自惶恐,忽地发现房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人。
第185章 赐婚使
突然发现一身风尘,甚至带着满头大汗的李雍出现在自己房间里,谢子晴可是吓得不轻。
“你,你想干什么?那个叶秋…她可不关我的事,有事你去找陶世杰!”
谢子晴怕得腿都软了,还有些莫名的心虚。
她甚至都没想到,自己这时候应该做的,是高声喊人,而不是拼命推卸自己的责任。
可男人,非常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只是淡然的站在那儿,说起一件事。
“泰王是全西秦最有钱的亲王,他只有一个独子,名叫秦奕。而秦奕去年,因为意外受了点伤,不可能再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了。所以,眼下谁要是他的儿子,就能得到泰王府的一切。”
谢子晴一下子就懵了。直到外头丫鬟喊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你,你先别进来…我有点事,想一个人静一静。”
咽了咽唾沫,谢子晴走过去,再次确认门窗都闩好了,才飘着步子走过来,低低的问,“你,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男人敏锐的目光似是一下就看到了她的心,“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打算放弃泰王府的这一切,我会即刻离开。但如果你不想放弃,那么现在,就是你唯一的机会。”
谢子晴绞着手指,惶恐的走来走去,“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而且你。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她浑然不知,自己这样的话,已经出卖了太多的信息。
男人眸光更肯定了三分。神态越发从容,“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清楚。我也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如果地瓜给泰王府认回去,他娘必也是要跟着去的。你明白了?”
谢子晴有些明白,却还是有些糊涂,“那你。你怎么知道…”
这回,男人很快的打断了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如果地瓜被泰王府认下,名字写上官方文牒。就算你日后再找上门去,也不能再改变他的地位了。而且到那个时候,你想想,泰王府会怎么想你,怎么想你的孩子?要知道,他们来时,你可也在现场,却什么都没有说过。”
一句一句的逼问,带着无形的威压。把谢子睛逼得步步后退,心神大乱。
“可他们,他们已经走了…也没人问过我。”
“所以我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带上孩子,跟我走,在他们进京之前追上去,坦陈一切。”他顿了顿,说,“如果。你有确凿的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谢子晴嚷出这一句,男人的心彻底踏实了。
“那你还不走?”
谢子晴咬了咬牙。想起自己在陶家过的这些憋屈的日子,想起自己日渐稀少的私房,再想想陶家的江河日下,还有泰王府的富贵荣华,她忽地跺一跺脚,下了决心。
“好,我跟你走!你去雇辆车,我收拾一下,就到后门来找你。”
黑天黑地的,陶家人心涣散,连看后门的婆子都不知躲那儿偷懒去了。
因怕揭出自己从前的丑事,谢子晴连贴身的丫头都没吭声,就收拾了所有的细软,抱着哄睡着的儿子出来了。
才在庆幸后门无人,连谎话都不用编,忽地就听贴身丫鬟春枝问,“奶奶这是要去哪儿?”
谢子晴吃了一惊,再转头,却见她到底是跟了来,目露狐疑。
谢子晴咬了咬牙,心下暗暗下了决心,等回后寻个机会就弄死她就没人知道自己的隐秘了。这会子却道,“什么都别问,跟我走。”
拉着丫鬟出来,果然就见李雍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要带她们母子离开。
三人上车,马车一路飞奔。谢子晴才把事情告诉了春枝,只没说得那么仔细,“你早应该猜到了吧,鹏儿的生父并不是陶世荣那个没种的男人。眼下他亲爹找了来,我们去相认。日后有了好处,我自然忘不了你。先前不说,是外头的男人不让。这会子你既跟来了,那同去便是。”
那春枝倒也不蠢,知道谢子晴必是想撇下自己,去飞高枝,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么会舍得陶家的好日子?
不过眼下,她赶着巴结好谢子晴才是真的,“奶奶说的哪里话?那陶家眼看就要倒了,奴婢早想劝您另寻去处。如今既然有好地方,那奴婢自然更要尽心尽力的服侍。”
不提这主仆二人虚与委蛇,倒是陶锦鹏到底年幼,不耐颠簸,从睡梦中惊醒,不耐烦的吵闹哭啼。
李雍见此原说寻个客栈歇下,可谢子晴却道,“小孩子哭闹本是常事,不用理他,赶路要紧。”
她既已经下定决心要投奔泰王府的荣华富贵,那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且不提他们这边如何赶路,在潞州城那边的叶秋,和城中的百姓一起,迎来了一支特殊的队伍。
秦商为了做好这次的赐婚使,可是卯足了功夫。
前呼后拥,仪仗鲜明。
似是生怕别人不知他是因何而来,一路招摇。尤其是到了潞州城外,还离着十几里地时,就命人奏起鼓乐,展开旌旗。
原本潞州府衙派人跟他说,今日城中有事,请他改日再进城,可秦商却是不肯。他自以为,这样出场,就应该一鼓作气,任你们有天大的事,都该为了他让路。
原本还怕李雍真的给他脸色看,可等到远远能看见城郭了,便看到无数百姓夹道相迎。
秦商安下心来,原本正自得意,手下谋士也凑趣的道。“到底是大公子会做人,哪怕二公子再怎么桀骜不驯,可也不敢不出来相迎。瞧这还差遣了许多百姓。算他识趣。”
秦商听得面上有光,越发趾高气昂起来,不过嘴上却要谦逊几句的,“到底是圣意,他有几个胆子敢违拗?行了,既然他把场面做起来了,咱们也不好太过。让下头人吹打得卖力些。好歹听着也喜庆。”
“是。”
谋士应着传下话去,一时就听着锣鼓喧天。旌旗招展。一派喜气洋洋,繁花胜锦。
可走在头前的人,忽地觉得不对劲了。
那些出城迎候的百姓们,虽有不少往这边张望。可目光里却没有半分恭敬顺从,而是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甚至有些人,都在往他们这个方向吐口水。还有些年轻小伙子挽了袖子,一副想来打架的模样,只是给旁边人拉住,不知又说了什么,到底按捺了气性。
叶秋也看到那支与众不同的队伍了,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瞧着就不一般。陪她出来的江妈妈倒是有几分见识。“哟,这瞧着可象是奉旨出京的差使,那队伍中还打着明黄旗呢。”
可再怎样的明黄旗。也不该今日进城。
叶秋正在想这是哪个缺心眼的官员,忽地有人挤到了她的身边低语,“那是皇上的赐婚使。”
叶秋一愣,再转头,就瞧见颜小胖了。
不过如今的颜小胖已经不再是颜小胖,可以说是颜小瘦了。
这次出门。他回来时大病一场,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叶秋怕打扰他休息,一直没去颜府拜访。倒是做了几回糕点和小菜,打发人送去。
此时乍然见到人,叶秋愣了愣才把他认出,然后眼圈不觉就红了,“你这还拄着拐呢,怎么就来了?”
颜平楚闻言收起笑意,“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哪怕是爬,也是要来的。只那人可恶,明明爷爷都打发人去说了,还是非要今天进城。”
叶秋心里头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抬手拍拍他肩,“你放心,我没事。”
这几日,老蔡和江妈妈他们并不是一味报喜不报忧的,有好些事都告诉她了。
包括李雍的婚事,江妈妈没有旁的话,只道,“老奴也算是活过半辈子的人了,这世人看人不能光是听说,得摸着良心看那人为你做了些什么。若觉得不值,那便算了。但若是觉得值,就别管别人怎么说。”
叶秋深以为然。
李雍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她选择相信他,就会选择看他怎么处理这些事。
所以什么赐婚,什么公主,对她来说,是会有些酸,但并不足以动摇她的信心。况且,听说那赐婚使还是齐王家的大公子,李雍大伯的儿子。
这是怎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兄弟,会为自家的手足接下这样的差使?叶秋只冷眼看着,都替男人心寒。
终于,那边的秦商也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对面的百姓基本都穿着素服,好些人甚至还披麻带孝。
这是干什么?
才自疑惑着,有一支队伍从旁边的路上,先他们一步,走到了大路上。
那是一支全部由军人组成的队伍,几人一组,肩拉手推着车子,辘辘的沉默着走着。车上堆放着数卷芦席,似是包裹着什么。
而围观的许多百姓,在看到这些车子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的流下眼泪。
忽地,有个全身重孝的妇人站到队伍的前方,漫天撒起一把雪白的纸钱,凄厉的叫道,“孩子他爹,你回来呀!”
似是积蓄已久的大江突然决堤,又似倾盆大雨突然落下,人群里隐忍许久的悲痛,随着这一声呼号,尽数倾泻了出来。
秦商忽地惊醒,这不是来迎接他的,这是一支迎丧的队伍!
*
某马:据最新消息,作者君没买航班延误险,结果误了4小时!已在机场哭瞎。
某猪:那我来发布个好消息,西湖的杨柳已青,各种花苞长势喜人,预计再有一周到十五天左右,将是最佳赏花游玩期。只是注意要避开周末,否则那个人山人湖啊~~~某马:你懂什么叫人山人湖吗?
某猪:咋不懂了?有小盆友科普过,人爬过山,又去过湖,就叫人山人湖。
某马:…
第186章 滚出去
人群中有许多人开始放声痛哭。
然后呼儿唤郎声,此起彼伏,如层层伤痛的波涌,几欲将人吞没。
叶秋的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已经知道,仙人村一共去的五个人,死了四个,只有董青松一人活着,却又随着秦彦,去闯荡茫茫荒原。
她不能想象这些乡亲们都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让原本老实本分的董青松做出这样的选择。但她却知道,她要来迎接其余四人的骸骨,把他们带回仙人村。
她是村长,这是她的村民,她的责任。
董二、朱德贵、朱德禄、连春祥。
这一刻,无论他们之前是好是坏,跟叶秋有什么矛盾,他们都是叶秋心目中的英雄,也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最光荣的烈士。
因为他们用他们的性命,保卫了潞州城,保卫了潞州城后的所有百姓。
这一刻,给他们怎样的赞誉都不为过。
所以这一刻,叶秋的眼泪也是真心为他们而流。
可偏偏有人,嫌他们晦气,连好好的哭一场都不允许。
秦商气极了。
他可是皇上亲封的赐婚使,可这些百姓是在干什么?李雍究竟是在干什么?
故意找了这一帮老百姓,弄了这么多的死尸,在他进城的时候披麻带孝,哭哭啼啼,这摆明是在打他的脸!
打他的脸。也就是在打皇上的脸!那他还能不给皇上出口气的?
“来人,给我冲过去,把这些穷鬼给我踢到一边去!”
“等等。”手下谋士见机不动。想劝秦商弄清楚情况再说。
可秦商却忍不了了。
看这些死人不过是拿着破席子一卷,来哭丧的又都是平头老百姓,能是什么要害人物?
“打!给我一直打到潞州军营里去!我倒要看看,李雍他要怎么给我交待!”
…
赵三哥原是潞州城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平素就以砌墙修瓦为业。生意不好时,也去码头招揽些力气活,是个十足清贫的苦汉子。
他一家祖祖辈辈也不知在潞州城繁衍生息了多少代。打小就是摸着城墙长大,连哪儿突出来一块。哪儿藏着个老鼠洞都了若指掌。若有朝一日离了这座城,也实在不知还可以去哪里谋生。
这回潞州兵临城下,赵三哥当然没有跑,而是留了下来。应府衙的招募,协助城池防守。等到战事结束,因为在潞州城防守中结下的好人缘,赵三哥倒是接了不少官府的大活。
因战火毁损,好些城墙房屋都要重新修补,每天都忙得他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不过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特特的在今儿请了一天假。
工地的小吏玩笑着说,“你这少来一天。保不定明儿就不再请你了。”
赵三哥也笑,却半带认真的说,“就算不请我。我也是要去接一接的。”
小吏有些惊奇,“瞧不出,你这人平时不声不响的,倒是个讲义气的。”
赵三哥忙摆手道,“别!我可真没那么好。我这人胆小怕事,潞州城有难的时候。我都没出去尽一份力。这会子要不去接一接,我怕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然后。他就按着家中清明重阳祭祀先祖的规矩,置办了纸钱香烛,又特特提上一壶他老娘酿的,自家都舍不得喝的老米酒,换了身素服,随着人流出了城。安安静静的站在人群之中,等着那三百一十一人的归来。
那些人,与他非亲非故,甚至与他连一个照面也不曾打过,可赵三哥愿意歇一天工,专门来等着他们,用自家能置办得起的,最隆重的礼仪,祭奠那死去的三百一十一个父老乡亲。
当军营里运送尸体的车队终于出现的时候,赵三哥也跟乡亲们一起红了眼。默默的把纸钱在路上燃起,默默的把酒倒上。
兄弟们,好走。
这里有酒有钱,不拘是哪个兄弟的英灵路过,带走吧。
可才自悲伤的在心中默念着,却怎么也不曾想到,忽地有一队士兵冲过来,竟然挥舞着皮鞭,驱赶着人群。
他们旗帜鲜明,他们衣衫鲜亮,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说是奉旨出京的御使,粗暴的一面打,一面叫他们“滚开!”
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百姓们,还没有触碰到亲人的骸骨,就被这样无情的对待,不说那些专程来迎候亲人尸骨的百姓,就连赵三哥这样的局外人,都震惊了。也同样的,愤怒了。
滚开?
他凭什么叫大家滚开?
难道就因为他是皇上派来的,就有权这样欺负老百姓,甚至不许那些装着烈士尸骨的车进城?
皇上不是应该最讲道理的,最有学问的人么?
难道他不知道死者为大,难道他还不许人痛痛快快哭一场了么?
没等到赵三哥上前,就有士兵过去回话了。他的声音很是洪亮,所以离得近的百姓都能听清。
“这些,全是因保卫潞州死难的乡亲们,大人,请绕道而行!”
“混帐东西!”那边的队伍里,站出来一个穿得特别富贵,看起来就特别有钱的贵公子,高傲的站在车上,居高临下的说,“我是奉皇命出京的赐婚使,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为些死去的贱民让路?就算他们做了些什么,但还能大得过皇上吗?小心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后头的龙旗!敢让我让路,你简直是找死!”
那贵公子说着话,便让手下拿刀拿枪去砍那回话的士兵了。
人群越发乱了起来。那些士兵们毕竟人少,又要保护自己,又要保护无辜的老百姓。很快,就有装着尸体的车被京里来的人踹翻了。
一具具用芦席卷着的尸体落到地上,给人象是破麻袋般摔了一地,沾了不少泥土。
“孩子他爹!”
“我的儿啊!”
见此惨状,人群中,响起凄厉的哭声。
活生生的人出去,却裹着芦席回来。已经够让人悲痛的了。可眼下,连死者最后的尊严也保不住。这让人情何以堪?
赵三哥目眦欲裂,怒发冲冠。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原是个胆小怕事的普通人,他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平头老百姓。他勇敢的冲了出去,迎着那些高头大马,迎着那些凌厉的鞭子,冲到最前面,对着那位贵公子,扔出一颗从地上捡起来的石子,怒吼着回敬了一个字,“滚!”
啪。
石子带着风声,倏地就飞到秦商面前。正正的打在他的鼻梁上,顿时把他打得鲜血直流。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秦商嘶吼着。状若疯魔,被个下贱平民打出血的愤怒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话音未落,就有想要讨好的侍卫,一记重重的枪杆拍在了赵三哥的后背上,把他打得扑倒在地,嘴里甚至吐出一口血沫。
赵三哥不甘的想要再爬起来时。却是悲哀的发现,自己竟是疼得动弹不得。
而那个侍卫抓着机会。就想再补一枪,扎他一个透心凉。
可就在此时,旁边有人拿了根拐棍,把他的枪拍开,力气大的,甚至连拐棍都打断了,救下了赵三哥。
随即,一群百姓根本不用说人说的,就一涌而上,围住这些人,混淆了视线。
赵三哥不知自己刚刚经过一场生死大劫,他只觉得旁边伸出一双温暖秀巧的手,把他扶了起来。
赵三哥扭头去看,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长得很美,但此刻的神情却是怜悯又悲愤,让人以至于忽略了她的美,只感受到她的善良与正义。
女子扶起赵三哥,让个中年仆妇把了扶到后头人群里,却是走到当先,挽着一个瘦瘦的,年轻公子的胳膊,昂首挺胸,站在骄横的士兵前,双眸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该滚的,是你们才对!”
很快,呼啦啦上来一大帮百姓,左手挽右手,一排连着一排,一行连着一行,根本不需要人指挥,组起了道道人墙。
护卫着那些被推倒的百姓,护卫着那些车上的尸体。
然后,在那女子有节奏的呼喊中,跟着她一起,大声的喊,“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如果这人墙只是一道,或者秦商不会害怕。
但当成千上百的老百姓组成了无数道人墙,齐齐高声呼喊,声震天际,他还能不害怕吗?
忽地,这道人墙动了,他们不只是防守,他们还在步步进逼。
马蹄停下了,皮鞭也不敢再挥舞起来了。当这么多的老百姓们一起发出他们最愤怒的声音,还有谁敢小瞧?
“你们,你们这是想要造反不成?叫李雍来,快叫他来!”
饶是秦商在马车上叫得声嘶力竭,可根本没人听他的。就算是有人听到,可现在这情形怎么去叫人?
手下谋士吓得脸都黄了,“大公子,咱们还是先避避风头吧。万一这些贱民暴动,伤着你的千金贵体,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