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才在琢磨这事的可行性,李雍却一口否定了,“再贵的药材,也不能当饭吃。”
叶秋也是这个意思。
如今乱世,有粮食在手,心里才不慌。但药材也可以种,但只能作为辅助,挑不了大梁。
男人再看她一眼。给出个建议,“不如明天下山去看看再说。”
叶秋抬头,恰好看到他瞟过来的目光。似乎。还别有含意?
那是,要约她下山去单独谈谈?
叶秋一颗小心肝正扑通扑通跳得乱,男人宣布散会,然后趁人不备,悄悄走到叶秋旁边,在她身边放下点东西。
叶秋才要低头去看。小地瓜已经扑过来,勾着她的脖子。趴她耳边嘿嘿的说,“是烤板栗。叔叔带我和小贤哥哥去林子里摘的,烤得可香啦,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叶秋捡起那几颗烤得黑乎乎,但确实裂口处都露出一抹金黄的板栗,有些不知道做何表情。
小地瓜怕她不高兴,还专门表示,“叔叔没有爬树,就拿爷爷给我和小贤哥哥做的弹弓,把这些板栗打下来的。”
叶秋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也悄悄的说,“娘没生气,去跟叔叔说声谢谢。”
好的呀!小地瓜很欢快的,又跶跶跶的跑了。
男人听到回话,从来绷着的脸,越发绷得紧了。倒象是在憋着什么似的,只周边的气势明显柔和下来。
他觉得,他似乎摸着点跟女孩子,或者说,跟叶秋相处的边儿了。
而屋里的叶大村长,握着那几个明显一直揣在怀里,还带着温热的板栗,象看着几个金娃娃似的,嘴角一个劲的往上翘。
连偷吃都不忘记自己,这算不算是一起分过赃?
小心的捏开一只板栗,把金黄的栗仁塞进嘴里。嗯,果真味道不错。虽然略有些干,但越发显出板栗的粉和甜,吃得人心里都是甜丝丝,暖融融的。
叶秋突然觉得,他们这样会不会太象小孩子谈恋爱?挖一株花,送几个零食什么的,自己怎么能这样就被收买了呢?
可花是他亲手挖的呢,板栗也是他亲手烤的,不管贵重与否,这心意多难得?
叶秋越想越觉得不错,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下山,一定要多带点钱,多买些肉回来。
当然,绝对不能象上回那样,扛着牛肉就往回走。起码得找个茶楼坐下来,也喝喝茶聊聊天,谈谈人生,谈谈星星月亮什么的。
只是愿望很美好,现实很苦恼。
到了第二天,下山的队伍比叶秋想象中的还要庞大。
除了她和李雍,兰阎罗说要去考察附近的药材和药铺,朱长富要去找陈掌柜谈厨子的事情。
吕大娘则奉了鲁大太太之命,要下山去给朱青青采买些补品。朱方氏也想再去抓一窝小鸡,好养着给女儿补身子。
连升也想打听下车马行的生意能不能开张,煮藤的活计他们能帮的忙,已经帮完了。剩下的手艺活他们帮不上忙,也不好在旁边偷师。年轻人闲不住,总想找点正事做。
还有鲁季贤,说想下山去买几本书,小地瓜立即起哄的要跟着。
再加上村里还有几个想下山去走亲戚。买家用的,拉拉杂杂,竟有凑了十来人。得赶两辆车才够。
这么大的队伍,还拖着小地瓜,再想要单独行动,谈什么星星月亮那是绝无可能了。
李雍想了想,他就不去了。那些事,不如等叶秋回来,晚上再说。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叶秋前脚下山,后脚就有他的亲兵从潞州赶来了。
听完回话。李雍脸色变了。
只来得及交待朱青青一句,让叶秋在他回来之前,不要贸然去跟陶家打官司,省得吃亏。就立即上马,带着人走了。
朱青青知道他要去潞州,原想托他给家里捎个信。结果看他脸色实在不好,到底没好意思开口。
只是心里暗暗发愁,这回的战事,不会又出现什么变故吧?
潞州有没有出现什么变故叶秋不知道,不过她一下山,倒是遇见薛少卿了。
“是不是我舅舅来了?”小地瓜是第一个认出他来的,那天他害得这个叔叔摔了一大跤。养了好久的伤,后来叶秋知道,可是狠狠批评过他了。所以小地瓜算是记住这个倒霉叔叔了。
白毛舅舅虽然也会时不时的小小欺负一下地瓜,不过小孩子天性纯良又健忘,却总记得,是这个舅舅,送了他最多的玩具。
唔…他的弹珠快打完了,舅舅什么时候能来补几颗?
只是薛少卿却不是跟叶玄一起来的。事实上,他对于自己来到这里。也很想不通。
明明打了胜仗,可功劳没领到,就突然接到他爹的传书,要他找几个人来跟叶村长学打鼓。
这样不务正业也就算了,然后,他堂堂一个将军,给发配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当什么九品县尉,还得限期上任是怎么回事?
再怎么不甘心,薛少卿也只能交出将印滚来了。
西秦官制,县尊主管政事,县尉负责武事。因时局动动荡,每处县尊一人,县尉倒有二三人。
宁武县尊看过薛少卿带来的公函,大笔一挥,说八角镇还有个缺,就把他派来当亭长了。
嘤嘤,好不容易从天师身边离开,薛少卿还以为能大展鸿图一把,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回原形。
从没有品级的侍卫变成没有品级的亭长,从京城被流放到地方,这打击,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而更大的打击是,薛少卿突然发现自己变得不正常了。
他在来八角镇赴任的路上,遇到一个奇怪的年轻人。不小心打了一架,然后又一不小心,他发现自己似乎一见钟情了。
可连姓名都没问到,那人就跑了。
所以虽来了八角镇,也没心思去上任,正躲在陈掌柜家的小客栈里醒着酒——因为昨晚喝多了——并在想象,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到底要不要问下,好汉贵姓?
是,那是位好汉。
所以薛少卿觉得不对劲,他不是一向喜欢漂漂亮亮的妹子的么?怎么突然就变了?难道是他偷偷诅咒天师大人,终于得了报应?
可突然转头看到小地瓜在扯他衣裳,他倒是突然想起一事,目露惊喜。
“你也是叶家人,那帮叔叔一件事好不好?”

某马:这刚摸着恋爱的边,怎么就把人叫走了呢?这不厚道,抗议!
薛少:暂时的离开,是为了很快的重逢。好汉,你等着我!
小贤:地瓜,那个奇怪的叔叔,到底叫你干什么了?
地瓜:不能说,我收了保密费。他答应给我几颗跟舅舅给的一样的弹珠。
小贤:(摸头)那你别说,指给哥哥看,这有书,就用哥哥教你认的字,。
地瓜:哦,好。(指指点点)

第170章 牢狱之灾

叶秋不知道薛少卿把她儿子拉过去要干什么,倒是听说战事已经平熄,就放心的把儿子交给他,自去忙她的事了。横竖还有鲁季贤和朱方氏她们都在呢,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倒是陈掌柜听说她又想做生意,表示十分的有兴趣,如果要用钱的地方,算他头一个。
合作了一回,大家都很愉快,叶秋不是个不念旧的人,爽快的答应下来,就提出要见见那个姓潘的厨子。
他和裙子的亲事,朱长富已经跟连爷爷商量了,连爷爷也觉得甚是可行。虽说带着个孩子名声差了点,但有手艺的男人,到哪儿都饿不死。况且,这也实在比那些年纪过大,又有残疾的要强。
只是不巧,这位潘厨子帮着师兄去进菜了,一时没在。不过陈掌柜也夸他说手艺不错,人也勤快,叶秋便说让他回来准备两道菜,等她忙完过来试试手艺,若是可以,就带回仙人村去。
这边叶秋便去见郑亭长了,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将被取代的,很麻利的就表示要陪着叶秋到十里八乡转一转,顺便把每个村子的情况都跟她说一说。
因是正式出行,金求盗等人都要跟着,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在街上穿行,动静自然不小。很快就有人看到,报到了陶家。
陶世杰尚可,可陶宗名听得有些坐不住了。
“那丫头还要做什么?她再这么做下去。咱们全家就都喝西北风了!”
这话有些夸张了,但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战乱渐渐平息,陶家那批陈粮看样子除非贱价销售。否则只能砸在手里。而且这半年多来,陶家的生意在一再的打击下,已经大不如从前。
年后虽陆陆续续把些铺子开了起来,但走了许多师傅和老伙计的后遗症渐渐显露,好些客人上门瞧着不对,都改换别家,就连陶家从前最红火的杂货铺。如今也是生意冷清。
“世杰啊,别怪祖母说的话你不爱听。你想跟那叶家那丫头复合。只怕是有些悬。要不,你还是考虑一下严家小姐吧?”
听陶老太太再度提到的这位严家小姐,陶世杰忍不住嫌恶的皱了皱眉。
严家算是如今少数跟陶宗名还保持着良好关系的世交了,两家虽不在一个镇子上。但因为生意往来的关系,倒是走动颇多,彼此也算是了解。
严家老爷倒是有儿子,可惜是庶出,他的元配只养大了一个亲闺女,故此宝贝得不得了,成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把家里的万贯家财拿去给女儿当嫁妆,一直拖到十八了还没许人。
严家太太是想招赘,只可惜。严老爷到底有些私心,不肯便宜外姓人。兼之肯做上门女婿的一般条件都不太好,严家太太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谈不拢。眼看姑娘一年年大了,这才不得不打消这念头,只盼能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尽早嫁出去就好。
可那个女孩陶世杰见过,打她生下来,就胖得跟水桶一样。小时候还能说是可爱,可长大了能说什么?
长得既不好。你好歹修修德性。可那位严小姐跟她娘一样,小小年纪就是出了名的滚刀肉,撒泼打滚那是常事。家里庶出的小兄弟,听说还被她生生弄死过一个。
这样狠心绝情的丫头,谁敢娶?
可陶家真是没办法了,陶宗名道,“我也知道说这门亲事,世杰你要受些委屈,可咱们家的生意之前赔得太多了,如今眼看好些门面都撑不下去,要是真弄到那一步,那是可让全镇子看咱们的笑话啊!”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看你赚钱了,人人都争相巴结。可一旦露出点不好的苗头,人人都怕沾了你的晦气。
陶家人都已经享惯福了,谁愿意再回到从前去过紧巴巴的日子?
陶老太太也帮着劝道,“就算她再不好,到底是世交,嫁进来就是你媳妇。严老爷也说了,任咱们家管教的。你就是再不爱,回头多纳几个合心意的妾室也行,何苦非要娶那叶氏?她跟你,能一条心吗?”
陶世杰有些犹豫,眼神闪烁,“可地瓜毕竟是我的长子。”
陶老太太道,“你这孩子也太死心眼了。你不娶叶氏,不也一样可以把地瓜要回来?再说那孩子既是你的血脉,说句不怕难听的话,就算咱们不要,也是你的骨肉。日后生儿育女,那也是陶家的一条根,你又何必怕他跑了?”
陶宗名道,“我看这事就这么办吧。那叶氏都要跟你对簿公堂了,这门亲事是无论如何也结不成的。至于那孩子,咱们尽量要就是。”
他再看儿子一眼,才交了个底,“我今日已经让你哥嫂去接那严家夫人和小姐过来做客了,等人来了,你也收拾得精神些,咱们看着差不多,就把事情定下吧。”
陶世杰一哽,似是有话想讲,可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潞州。
比起仙人镇的安逸,这里就显得萧索多了。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外城墙上,还留有刀剑硝烟和鲜血流下的痕迹。虽然已经打扫过战场,可天空中还有秃鹰在盘旋,就希望着能不经意再发现一块腐肉。
一个汉子提着根碗口粗的大棍,带着一队二十多人的壮丁走了出来。
这汉子虽然没有穿军装,也没有穿盔甲,只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平民装束,但却是无形之中,就带着一股军人的剽悍,让那些远远年长于他的叔伯兄弟们老实的跟在他身后,没有任何异议。
一路走。只听他在说,“兄弟们都加把劲,别以为仗打完了就能消停了。东齐是退了兵。可谁知他娘的会不会再有别人打过来?把老窝修扎实些,总不会错的。咱们趁着这会子有空,赶紧把这些城墙修好,回头自己也安心,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人群中有人附合,“董头儿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好!”那汉子伸手一指墙上大大的炭黑标记道。“凡象这样写着丁六的,就是咱们这队的任务了。那些毁得太破烂的就不要了。咱们把材料省下来,把这些修好。现在一段一段的来,先把那段拆了,补这一段。”
听他的号令。二十几人利索的开始干活了。有个平素关系比较好的,凑近那汉子多说了两句,“青松,你这回可是要升官了吧?怎么着也得混个队长干干?”
如果这个时候,让叶秋,甚至叫董大伯过来,肯定都认不出来自己的亲儿子了。
董青松的样貌没变,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为之改变,不似从前的乡间青年。倒是跟清水营的老兵痞子们有几分相似。
听了这话,也只是嗤笑一声,“什么官不官儿呀?老子还没入伍呢。行了。少废话,干活吧。”
那人去干活了,董青松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糙的草纸,这上面只用笔画着些简陋的城墙和些奇怪的线条和符号。别人看不懂,但受过专业培训的人知道,这是不同的符号是标明哪些是要做实心墙。哪些是空心墙,哪里地方有陷阱。哪里地方可以埋伏。
这不是别人教的,是庄林把组合的种类告诉这些督工的小队长之后,由他们自己设计,自己来带人完成的。
等到这些图纸上交,那么除了最后的少数决策者,根本没人知道整个潞州城外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正琢磨着还能添些什么新玩意儿,忽地远远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警觉,让董青松立即戒备起来,直到看到那一骑熟悉的白马,他才放松下来,隐隐带了三分喜气。
他知道,马背上的人去他的家乡了。这会子回来,就算知道战火根本没烧到家乡去,但他还是想听到有人亲口带来家乡平安的消息。
所以,在那匹白马跟道电光似的冲到前面时,他大喊了一声,“李营长!”
吁!李雍勒马,停了下来,
再看他一眼,目光诧异,“董青松?”
随即看着他脸上隐藏不住的情绪,他又明白了过来。在出征将士的脸上,这种表情并不少见,所以男人直接告诉他,“仙人村很好,你家里人也很好。之前他们卖了酸菜很是赚了一笔钱,家家都分了不少。如今又想拿山藤做家具,忙得很。”
董青松这回是由衷的笑了,这样松懈下来的样子,才有些象从前仙人村的那个朴实青年。不过很快,他就收了笑容,正色施了一礼,“李营长您快去忙吧,有空再跟我说说村里的事。”
他知道他要忙什么,那才是大事。
好。男人确实没有时间久留,打马进了潞州城,然后一路直奔潞州府衙。
颜修之正在跟手下官吏们商量恢复生产及重建之事,看他风尘仆仆一路赶来,一副了然的表情,把要紧的话交待完,便让大家各自去忙,然后只望着李雍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随他一路进到府衙一处特殊的小院,这里的一排房子竟然全是用厚厚的青石砌成,锁着重重铁门,就连又高又小的窗子上也全装了铁栅栏,足见是囚禁人或重要物件之处。
吩咐人开了门,里面存的是潞州官府的库银,五十两一锭的标准制式,打着官印。崦在库房的一角,还有个短炕,把炕头的木箱移开,就露出楼梯。
从差役手上接了灯提着,一路向下。
幽深漆黑的地牢里,赫然还有一个纯铁打造的牢笼。牢笼里关着两个人,一个是颜修之是亲孙子,颜平楚。
只不过现在的颜小胖可没有之前的珠圆玉润,反而瘦得脱了相。似是受了伤,依然陷在昏迷中。
而另一个盘腿坐在隔壁床上的,却是秦彦。

薛少:地瓜,你帮我诅咒下哈,那位汉纸不是汉纸。
地瓜:不是汉纸能是什么?
薛少:(娇羞)当然就是汉纸的反面。
地瓜:(疑惑)汉纸的反面不还是汉纸?
某马:也有可能是伪汉纸,简称人-妖。
薛少:…

第171章 死了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颜修之说完,把手上的油灯挂在墙上,对着李雍拱了拱手,就先上去了。
李雍在他身后还礼,“大恩不言谢。”
五个字,表示这份情,他记下了。却只听见,颜修之的微微叹息。
听着楼梯门关上的声音,李雍才再度看着秦彦,“怎么回事?”
秦彦轻笑,把凌乱披散于面前的乱发拨开,还尽力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不是都听说了吗?”
“我要听你说。”李雍的声音淡淡的,却听得人心头一暖。
秦彦垂眸,掩去了眼中因为温暖而浮现出那份伤,默了片刻才道,“别傻了,这回你可再没有法子把我藏起来了。”
“那也许会有别的法子,我只要听到真相。”
男人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但秦彦却是又抬眼笑了。
“人人都道阿雍性子冷僻孤傲,独来独往,可只有我知道,阿雍的心地再好不过。否则——”
“否则的话不要说了,我说了,我只想听到真相。”李雍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但墨黑的眉头已经轻蹙起来。形势已经很危急了,他没有时间听他废话。
可他面上虽凶,但秦彦却是知道,这个小堂弟是真的待他好,并想帮他。
否则当年不会冒那样大的风险,在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救他离开险境,把他藏在乱葬岗里,才躲过了先皇的追杀。
那时候的李雍才多大?
可他就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把他给救了。
而起因,不过是因为他的母妃一次无意中在宫宴上发现李雍生着病,命人给他煮了一碗姜汤,照顾过他一回。
可思忖再三,秦彦还是说了,“那日你们走后,很快东齐兵临城下。侯亮派出几路兵马抵挡,尽数落败。最后无法,他只得把潞州城托付给你留下的人,然后亲自迎敌。只是走了不到数日,粮草却被东齐烧了干净。而彼时。潞州城已经被人攻至城下,而我,就主动请命,带了三百修渠的壮丁,还有小颜一起去送粮…”
只是接下来,秦彦没有想到,自己遭遇到一生中最可怕的背叛。
不是来自于他带去的壮丁,而是来自于接收他粮食,最该对他感恩戴德的人。
当秦彦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穿越重重险阻,卧雪爬冰的把粮食送到,侯亮当面狠狠的表扬了他们一番。却在收到粮食之后,假装说要派人护送他们离开,还赠送了他们军装武器,却是故意令细作把消息暗中泄露出去,说是要派主力突围,就拿他们这三百壮丁当成诱饵。要将东齐七皇子引进埋伏圈。
当秦彦发现事情不对时,已经身陷绝境了。孤立无援的被困在一片烂泥滩里。而发现上当受骗的东齐士兵,对他们展开疯狂的杀戮。
那几天,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秦彦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他只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颜平楚,轻轻的道,“你相信吗?我们到最后,饿得连泥抓起来都往嘴里填…所有的粮食都留给侯亮了,我们为了替他们省一点,连回来的口粮每人都只带了两个大饼…说好了,等到了市镇,我就要请大家吃饭的,当裤子也要请…可真到了那一天,一共三百二十四人里,连我和小颜在内,就只剩下十三个人了…”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咽下喉头的哽咽,声音复又变得凌厉起来,“要不是薛少卿来得及时,又出奇兵破了东齐的阵,就凭他侯亮能立功?他那功劳,全是用人骨堆上去的!”
“可他利用他自己的兵也就算了,他凭什么利用普通老百姓?这些人不是军人,人家好心好意的来给他送粮食,他凭什么?”
“他这是屠杀!他这根屠杀平民又有什么两样?”
说到激愤处,他猛地扶着牢笼的栏杆,咬牙一下站了起来。
只一眼,男人就看出他的腿上带伤,还伤得不轻。
“看!”直起身,可秦彦要让李雍看的不是他身上的伤,而是豁地一声,将身上的袍子撕开,露出里面用血写就,密密麻麻的名字。
“好好看看!这三百二十一个名字,全都是他侯亮功劳簿下的冤魂!”
男人眸光沉了沉,却什么都没说,静静的任他大吼大叫,把情绪发泄出来。
急促喘息了好一时,秦彦才能接着说下去,“等我们回到潞州,战事平息,那侯的居然还有脸说我通敌!要不,为什么死了三百二十一人,我却没死?”
“是啊,我是没死。”秦彦突然笑得有些古怪,“所以,我捅了他一刀。小颜是被我牵连了,也是颜大人想保我的性命,才把他跟我关在了一起。”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再看着李雍一眼,冰冷的问,“他死了吗?”
李雍知道他问的是谁,不假思索的说,“死了。”
秦彦似是松了口气,忽地哈哈放声大笑起来,“死的好,死的痛快!我就算死了,也有脸面去见那三百个枉死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