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是个好的将领,一旦朝廷有了什么赏赐,都会跟属下均分,尤其格外照顾伤残军人,这也是从齐王府老王爷手上留下来的老传统。
但问题是,李容出身寒门,就注定了他没有那么大的财力支撑这份传统。而他这人若说有死穴,那一定是不擅理财。
所以在他执掌清水营的那些年里,把齐王府历来给军营积攒的家底败个精光不说,还寅吃卯粮的不知欠了多少债。
等到李雍接手时,兵权虽是强大。但内里的空洞却是让人目瞪口呆。而当时齐王府虽是他爹当家,但财政大权却有大半是被柳氏掌控的。年轻高傲的李雍自然不会去找柳氏低头要钱,所以他只好另辟蹊径,干起了一些不太见得了光的勾当。
比如四处搜罗西秦强盗窝点,主动带队去剿匪。
又比如打探离国贵族的动向,时不时派人去打秋风。
当然,有时偶尔也会放任士兵蒙了脸面就在本国劫富济贫。不过那些人。都是经过查证。确认为富不仁的土豪财主们。
相比之下,受泰王之邀,给他儿子当一回保镖。还算是比较轻松愉快的捞外快。难度系数低,于名声还不受影响。
原本李雍是打算派别人来的,只是泰王出了重金,点名要他去。李雍看在钱的份上。就勉为其难跑了这一趟。
只没想到,这一趟就跑出问题来了。
闲话少叙。直说重点。
“…那晚,我接到京城传来的消息,说是秦彦家里出事了。当时,我就打算往回赶。谁知。就错过了秦奕和陶家商量的那档子事…然后,等我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误服了秦奕准备助兴的药物。我知道不对,想要离开。谁知却在陶家后院遇上你了…但是当时,我的神智已有些糊涂,也不知道你是谁…”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歉意。因此事过于难堪,他讲的略有些含糊,但叶秋却听得分明。
应当是陶世荣打算把她卖给秦奕做人情,谁知却让叶秋看破,逼着谢子晴和自己一起服下陶世荣准备的汤药。
知道妻子也中招,陶世杰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妻子去找自家弟弟陶世杰借种,好给陶家传承香火,不料却被叶秋逃掉。
最后谢子晴稀里糊涂跟秦奕成就了好事,而逃离狼窝的叶秋,却是在慌乱中遇到同样被迷晕神智的李雍。
干柴烈火滚到一块儿,最后是怎么成就好事的,叶秋已经不想追究了。不过有件事,她却不能不问。
“就算当时并不是你故意,可你事后怎么就能一走了之呢?”
李雍虽未抬眼,但面上尴尬之色更浓,“我当时,没走。”
他声音不重,可话里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叶秋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你没走?你没走怎么不负责?”
李雍再看她一眼,面上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似是挣扎了好半天,才别过脸道,“当时,你拿根簪子,戳中我的穴道,把我弄晕了…等我醒来,你已不见了。”
叶秋愕然。
这事是她,她她她始乱终弃在先?
不过想想也对啊,一个女孩,莫名其妙跟个陌生男人成了好事,自然是想逃的。那时候在慌乱之中,想也不想的先把这男人放倒,也算是很合理的吧?
叶秋突然想起陶管家曾经告诉过她,当年她是那晚事后,跑回陶世杰的房间,似是找东西,才被陶家人抓到的。
叶秋后来猜,多半是她那原身想回去找那根被陶家强行抢去,她爹留给她的那根可以提银子的桃木簪。
而陶世杰对此事也应该不是完全不知情,或者说,他也是半推半就应下这件事的。
当时,秦奕故意施压,可是逼他去当兵。后来又给他安排了专管养马的去处,如果他没有付出,怎么可能这么照顾他?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李雍?
秦奕以为跟自己春风一度的是叶秋,陶世杰和陶世荣两兄弟都以为叶秋是被当年那征兵的统领糟蹋了。
因为那一年,秦奕并没有表露身份,只是统领的一个亲兵而已,他们兄弟肯定都不会留意。
所以后来,陶家老太太和陶宗名虽然不知他们两兄弟在背后干的好事,却在当兵的人都走后,先是容忍了叶秋几个月。
不是他们好心,是怕那统领觉得新鲜,回头再找上门来要人。
谁知人家一去不回头,他们眼见叶秋肚子渐大,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便想把叶秋沉塘。将此事消弥得干干净净再说。
再然后的事,叶秋就都知道了。
只是想想这样狗血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是有些疑问,“那你,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既然男人当时也是神智不清,谁知会不会认错人?
可李雍再瞟她一眼,却道。“当日。你虽扎了我一下,可我也咬了你一口。”
要不他一个男人,就这么跟女人睡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被人把自己打晕跑掉了,他丢不丢人的?
啊?叶秋茫然张大嘴巴,她被咬哪儿了?
“你左后肩。有个牙印。在潞州那回,我看到了。”
男人这么一说。叶秋终于脸红红的想起来了。
那次是她被秦奕抓走,给沈轻尘下了迷药。她以为自己跟男人第一次成其好事,没想到男人还用来检查印记了。
咳咳,叶村长清咳两声。努力把脸上的热意压下去,“那你,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她还想努力做出盛气凌人的样子。无奈这事情怎么听自己都有些理亏,实在理不直。气也壮不起来。
李雍又瞟她一眼,“我不是说了吗?有很多人想置我于死地,当日先皇还在,他知道我来了此地,派了暗卫想来杀了我。秦彦家的事,其实是他故意泄露给我的,就是想逼得我出手。我那时一面要躲开追杀,一面又要赶回京城,便有时间,又哪里敢来找你?等我赶回京城,看到秦彦一家,还是堂堂的王爷王妃,都死得那样凄惨,我就更不敢来找你了…”
他垂着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叶秋却能够理解了。
亲眼看着同样身为皇族的亲人被置于死地,本就在刀尖上打滚的李雍怎敢连累旁人?
如果换作叶秋,她想,自己就算是良心再不安,也不敢去打扰别人安宁的。
相比起来,虽说让一个女子失了名节是很惨。但比起让她失了性命,似乎又没那么要紧了。
叶秋再看他那样垂头不语的样子一眼,心中最后那几分怒气也终于消散了,“你后来再出现,是来找我的吧?”
这回男人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那时候,先皇故去,他也渐渐掌控住兵权了。第一个生起的念头就是回八角镇,找找当年的那个女孩。所以才特意找了个借口,让何渊跑到这里来买棉花。
谁知先皇的暗卫贼心不死,仍在追杀他。只谁知道阴差阳错,却是让李雍误打误撞,遇见了小地瓜。
在来到八角镇,听说了叶秋当年的事情后,李雍就怀疑地瓜是自己儿子。或者说,他很希望,地瓜就是他的儿子。
虽然因为当年他是暗中行事,叶秋没有见过他,他却远远见过她几眼,对这个美丽聪慧又果决的女孩有着很好的印象。
但是随后,在他短暂失忆又清醒过来之后,他却犹豫了。
因为先皇的暗卫就象看不见的影子,天知道会什么时候冲出来给她们母子来上致命的一刀。李雍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随时随地保护着她们?
所以他不敢承认,更加不能承认。
试想想,薛适得知叶秋是他将娶之人时,都苦心算计着把她绑架,如若让人知道地瓜是他的长子,那些人会怎么算计他?
他那么一个小孩子,要如何自保?
是以,要不是这回地震,弄得差点天人永隔,李雍都不会这么突然的说出来。
他原打算着,是等到成亲那日,再悄悄告诉叶秋,让她心里先有个数,再缓缓告诉地瓜,总之自己一家人心里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说给全世界听。
叶秋默了默,基本能明白他的苦心。
细想想,自相识之后,除了对外宣扬,给地瓜一个名分,李雍真的已经做到了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一切。
他所有的钱财都交给了孩子的母亲,他最重要的兵符放在了仙人村,他还几次充当地瓜的老师。
只是叶秋心疼儿子,才让他学武不成,改成学文。
其实话说回来,他这样不认儿子,对他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可他宁肯自己一人受苦。也不愿意让她们跟着担惊受怕。
这其中必然有他对地瓜的愧疚,宁肯不当这个爹,也要保护好她们母子的一片真心。
毕竟,在这个时代,长子,是不一样的。
就象薛适,要不是把薛少卿押在颜修之那儿。估计颜修之怎么也不敢未经李雍同意。就放他过来帮忙。
可是!
叶秋忽地紧张起来,如今李雍已经承认了地瓜的身份。若是有心人来打听,难保此事不被泄露出去。那到时可怎么办?
只是她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到轰天一声巨响,然后便是坐在屋里,她也能听到轰隆隆的巨大水声。
这是怎么了?湖漫了?
叶秋脸色大变的起身就往屋外跑。李雍也迅速跟了出来,甚至不顾自己背上本应该被换的药。
还没到堰塞湖那里。朱孝天就哭着往叶秋家的方向跑来,“村长,村长你快去看看吧!叔爷,叔爷被大水冲走了!”
什么?叶秋的脚步略顿了顿之后。迅速加快了。
可心神晃动到底让她脚下不稳的摔了个踉跄,要不是李雍及时从后面赶上来拉住了她,这一跤摔下去。可不会轻。
受了惊吓的叶秋反倒镇定下来,告诉自己不能乱。才深吸了口气,拽着男人一起跑。有他带着,到底稳当些。
等他们赶到湖边,就见一条白练如银河般,波涛汹涌的往已经贯通的水渠灌去!
而朱德全呆呆的跪在那里,双目赤红,几乎跟庙里的泥胎菩萨一般。他的嘴张着,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湖边聚集着许多的村民还有士兵,都似是被染上了一层悲色,默默无语。
“到底怎么了,说话!”
叶秋的语气是少有的凌厉,小伍捂着脸蹲在地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然后老狄,用力的抹了一把脸,走上前来,“我来说吧!”
他吸了吸鼻子,才说出话来,“因为有了村长你给的火药,我们今儿刚刚把水渠下面挖通了。本商量着要怎么来炸这渠口最艰难的一段,可谁知那边。”
他伸手一指瀑布,叶秋才惊觉那边最大的一股水流,象是被人用力撕开一般,竟是陡然壮大了一倍不止!
“然后大伙儿就都明白,那边的山头已经被冲软了,这炸渠口之事便不能再等了。”
老狄想努力完整的说下去,可到底眼泪也涌了上来。
反倒是红着眼睛的连爷爷走上前来,把话接了下去,“大伙儿都不必这么着。老村长他能这么做,心里高兴着呢。秋儿,你也别难过,总是要个人下去点那火药的。这种事,交给我们老头子最好不过了。就算今儿不去,我们还有几年好活?大伙儿真别难过了。”
叶秋身形猛地一晃,“你是说,长富叔,就这么跳下去了?”
一句话,把连爷爷也问得老泪纵横起来。
可不就是这样?
眼看大水哗啦啦的往上涨,很快就要决堤,朱长富二话没说拿着个火折子就跳了下去,只大吼了一声“散开!”就点着了事先埋好的火药。
这个渠口一直没动,是因为他们之前都商量过好久了。无论从旁边怎么点,都不能保证中间的火药能完全炸开,如果中间的火药炸不开,会很快被汹涌的水流打湿弄熄,那么没有约束的水流将从水渠两边冲下去,他们辛辛苦苦挖好的水渠还有什么用?
可如果想要爆破出最合适的效果,非得有人下去不可。但若是这样下去了,谁还能有命在?所以他们商量了许久,都商量不出个好办法来。
直到形势紧急,朱长富就这么毅然决然的跳下去了。甚至,他都没来及跟任何人交待一句话。
又或者,他是想跟儿子嘱咐几句话的。要不然,在他点火的一瞬间,不会格外看了朱德全一眼。
朱德全清楚的记得,也永远不会忘记他爹那短短的,仿佛包含了一生的眼神。
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点着了火。
然后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人就给冲了下去。
这样大的水流,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吧?
“爹呀!”
终于,朱德全嘶吼着,叫出他一直想说的话。没有更多,就是一声爹,已经满含着无数的千言万语。
听到这声爹的人,都哭了。
捂着脸扭过头,没人忍心再来看这一幕。
可大家却赫然看见,对面的崖壁,随着朱德全那声迟来的爹,轰然崩塌了一半。河水象万马奔腾般,前仆后继的涌进来!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不是朱长富及时跳下去,果断的炸开一道口子,这会子整个堰塞湖就要漫了。到时别说山底下,仙人村整个山头可能都得被大水削平!
那时候,就算他们愿意不要命的往下跳,也来不及了。
众人心有余悸的面面相觑,刚刚朱长富那一跃,其实是救了他们所有人。
※
某猪:经亲妈鉴定,香茅精油似乎有点驱蚊的能力。她买了一瓶单方的,滴了几滴在装了水的小瓶子里稀释,然后抹腿上,一晚上只被叮了2个包。这种精油的味道似乎也还可以接受,很象防蚊贴。
某马:经鉴定,亲妈是后妈。活该被咬!
某猪:喂,文还没完结,不许这么说亲妈,要不给你发盒饭。
某马:她本来就是后妈!凭什么是村长把营长打晕了?这不科学!
某猪:得瑟,我们村长就是这么v587!
第260章 回家
“快去找人哪!”也不知叶秋哪来的力气,竟是猛地一把将朱德全提了起来,赤红着双眼瞪着他吼,“哭有用吗?谁说你爹死了?你要当孝子,也得先有人让你披麻带孝才行吧?滚,给我滚下山去找人!”
“村…”连爷爷想劝几句,可李雍也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留一半的人手在山上巩固堤防,剩下的人下山去找!”
都没有努力过,怎么就能说没有希望?
就算朱长富死了,可也要把他的尸体找回来吧?光是坐在这里哭,顶个屁用?
所有的人,再次自发的行动了起来。
薛适站在原地,看着人们很快收起了伤感,收起了眼泪,重新忙碌起来。一时之间,竟是万千感慨,堵在心间。
他自小出身不凡,长大也是一帆风顺,虽然自诩于一直了解民生疾苦,但从未真正的走到这些普通人当中,看他们是怎样的生活。
就算这回来了仙人村,他也是指导的多,实际做的事情少。在他看来,这些没有开智的愚民,根本不需要跟他们说什么,他只需把自己想的,那些正确的事情吩咐下去,让他们照做好了。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乡亲们在劳动中表现出的小智慧,却是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开了眼。
而刚刚朱长富为了救大伙儿,奋不顾身的跳下去炸开了水渠,这才头一回真正把薛适的心触动到了。
可说句不怕人骂的话,就算被触动到了,但在薛适看来,朱长富这样年纪的老人。本就跟连爷爷说的一样,活不了几年,何不在死前替大家做件善事?
直到此刻,看着叶秋把大家的精神唤了回来。看着这些百姓擦干眼泪,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各行其职,他深深的被触动了。
让他开始正视这些平素在他这样的贵族眼里,如同蝼蚁一样的人。看着他们。也不再是为了那些什么军国大计。也不是为了收拢人心,他只是本能的感受到了这些普通百姓身上那些不一样的东西。
朴素,踏实。本分…或许还有其他许多,薛适一时也说不上来,但他能感受到一股力量。
那股他从前只在书本上读到,自以为了解。却从未真正触碰过的力量——
民力。
薛适脑子有点乱,心也似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着。迫使他就在那里站着,看着,思索着。
有人好心过来问他要不要休息,他也只是摇摇头。然后继续站在那里。
直到有个村民忍无可忍走过来,“嘿!你若没事,能不能换个地方站着?堵在这里多碍事啊。咱们大伙都还忙着呢。”
生平第一次被平民嫌弃的薛大人,似是人生又被打开了一道新大门。越发思索得起劲了。
可仙人村上上下下没人有工夫理他,尤其是村长。在把山上的事情交给李雍之后,她亲自带着小地瓜,和朱德全一起下山了。
她得顺着水渠,找人去!
朱长富不仅是朱德全的亲爹,也几乎是她半个爹了。老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要是不能把他找回来,叶秋觉得,她这辈子都没脸再见朱方氏了。
可朱方氏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坚强,更加通情达理。
在叶秋下山,告知她老伴的噩耗后,朱方氏只红了红眼眶,甚至还努力的望着叶秋笑了笑,说,“老头子走得不冤。这是为了整个镇子上的人走的,可不比躺在家里炕上走的强?”
可她那颤抖的嘴唇,还有哽咽的声线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鲁小凤当即抱着外祖母就哭了。
而一镇子的人,在听说此事之后,也都哭了。
只要是家里还能抽得出人手的,全都加入到找寻大军里来了。沿着叶公渠,一寸寸的捞。
叶秋身子不便,便带儿子去到龙王庙,让地瓜给叶清的牌位磕了几个头。她在一旁双手合十,默默祝祷,若是老爹在天有灵,就让他们把朱长富找回来吧。哪怕是尸首,也得让这个善良的老人入土为安啊!
半个月后,当大家翻遍了八角镇山下的沟沟渠渠,却始终没有找到人影,连叶秋也快绝望了。
朱方氏已经差人去通知了女儿女婿,又去看好了棺材,打算回仙人村后给老伴立个衣冠冢。
而朱德全不肯放弃。
他心中的内疚日日夜夜折磨着他,让他没一刻安宁。如果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爹置气置到连一声爹也不肯叫。
就算这个爹曾经做过错事,对不起他,可是朱长富已经在努力的改了。
想想自己从小到大,犯过多少错,为什么爹能原谅他,他却不能原谅他爹一回呢?
再看看大伯那房,就算当年朱德贵逃过了兵役,可又落着什么好?不也一样的战死沙场了吗?反倒是他,在无数次的刀光剑影中幸运的活了下来。
若是反过来说,这难道不是老天看他受了委屈,所以给他的回报?
可要是这样说起来,朱德全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人,对不起他爹了。
所以这些天,他似是自我惩罚一般,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寻人,不忙到深更半夜绝对不会回来。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整个人望着就迅速的消瘦下去,看着人心里更加添了一层堵。
朱方氏劝了他几回,都没多大用处,只得求到叶秋这儿来了。
“你快给想想办法吧。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回头别他爹没找着,还把他的身子给糟蹋坏了。”
叶秋也是犯难,想了想,等到这天晚上朱德全又弄到深更半夜回来的时候,让鲁小凤去给他端了碗宵夜。
朱德全自然会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都说了不用等我。”
鲁小凤先是笑,说她年轻,熬夜也没事。
可等到朱德全吃一口那面条,吃出味道不对了,“这是,你姥姥做的吧?”
鲁小凤故意闪烁其词,只等朱德全再三追问才道。“舅舅你每天晚上多晚回来。姥姥就要等多久。早上你要什么时候出门,她就提前起来预备早饭了。还怕你知道,不许人说。”
这些话。虽是叶秋教的,但也大半是实情了。
朱德全沉默良久,等到次日,他终于正点出门了一回。晚上也至多找到一更天,就赶回来了。
朱方氏松了口气。可朱长富迟迟没有消息,也让老人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这日本想跟叶秋说,不必再找了。地震后需要建房修路的事情不知多少,哪好意思让这么多人都为了她家老伴一人之事耽误下来?
可到了前厅。却听说村长有客。
朱方氏就想着回头再来,但不经意间从敞开的窗户里瞅了一眼,却只觉得那个客人似乎有些眼熟。
这谁呀?
厅中的叶秋看着来人。也愣了半天,才忽地想起。“你,你是…陶七?”
当年陶家杂货铺的大掌柜,在叶秋卖棉花时还刁难过她,最后全家被陶家赶出八角镇,但叶秋却给人家留了一线生机的陶七笑吟吟的作了个揖,“难得叶姑娘你还记得我,哦,现在应该说是叶村长了。”
数年不见,就算是曾经有过龌龊的人,瞧着也有了几分岁月香火情。
看他有礼,叶秋也客气的回了一句,“都是乡亲们抬举。只你看着过着也挺不错,怎么,这是打算回来了?”
陶七确实混得还不错,虽说衣裳比不上当年在陶家当大掌柜时风光,但眉眼中的自信却是多了几分。也少了那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整个人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听叶秋这么问,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已在我岳母处重又安了家,这回地动,我们那边虽也受了些涉及,但比这边强多了。是以我才有余力回来,帮帮那些受灾的乡亲。”
哦,叶秋听得点头,危难关头肯出手,都是值得表扬和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