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见那年纪轻轻的代郡王一进来就皱起了眉头,邓家的家丁更直接,径直动手把擦得逞亮的家具重又擦洗了一遍,铺上他们自带的铺盖,点上他们自带的熏香,这才似乎觉得勉强象个样子。
代郡王没邓家排场大,也没他家下人多,但也不用驿站之物,马驿丞花钱买的那些新铺盖只好便宜两家的下人了。
别看洛笙年在石氏面前说得可怜,其实他和邓恒一路都有带自家的私厨,只是路上条件所限,做不了什么好菜,但要说委屈他们的胃,倒是还不至于。趁两位主子洗沐休息的工夫,两家的厨子已经便在驿站的厨房里做出两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来。
富贵人家各自的饮食习惯不同,一般不会随便凑在一处吃饭,是以就算洛笙年和邓恒一路同行,也是各吃各的菜。
直等饭毕,瞧见对面邓家的丫鬟把饭桌抬出,自去用饭了,洛笙年这才端着一把紫砂壶,慢悠悠晃了过去。
“恒弟休息了么?”因无外客,洛笙年甚是随意的只穿了件松香色素花对襟大袄,大红散脚裤,半披散着微湿的长发,足蹬一双家常棉布鞋就过来了。
“没呢,洛兄请进。”邓恒笑吟吟看着他,“瞧你如此打扮,一望便让人生出羡慕之情。”
洛笙年瞧他也新换过一身,却仍是整整齐齐的装束,不觉会意的失笑,“你羡慕我,倒不知全天下多少人反过来羡慕你呢。你若肯跟人换换。哪怕就是让他们成天睡觉时都穿成这样,那也是趋之若鹜的。”
邓恒笑着叹息,“子非鱼,安知鱼之苦?”说笑两句,他就导上正题了,“你若不来,我也要过去找你的。你到军部查看的房间如何,能否接待太上皇御驾?”
“我也正要跟你商量此事呢,这驿站肯定是住不得的,只好安排咱们这样的人。军部虽大,但许多房屋也甚是陈旧,想要接驾只怕得重新布置。知府衙门如何?”
“那里倒是有几处景致,只是房舍狭小,若是接了驾,文知府一家就得全部腾到军部里去了,但文知府肯定得留下伺候,送过去的全是些女眷,甚是不便。不过我听说,此处有个云来寺,园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好,房舍又宽敞,时常给人借来摆酒设宴。不如我们明天去瞧看瞧看,若是可行,便把那里征用起来,岂不又省事又便利?”
洛笙年点头称善,“来前太上皇就有过交待,不许铺张,要省俭着办。我虽是个不当家花拉的,但有你这么个细心人,想来定能合太上皇的心意。”
他表面上无所谓的说笑着,但一双眼睛却不住从茶壶盖上往邓恒脸上瞟。
“洛兄过谦了,这一路而来,你吃的辛苦可不比我少半分。太上皇此次来主要是视察军部之事,又是由洛兄负责联络,这边事情办好了,你可是居功至伟。”邓恒谦逊着,却也表明了不会独占功劳的态度。
二人相视,了然一笑。可洛笙年又如何不知,邓恒主动提出要去承担与知府衙门联络的任务,就是不愿让人觉得他们财雄势大的定国公府企图染指军界。相反,让自己这个光杆司令的闲散郡王出面去联系,那才最叫人放心。
可洛笙年既然主动请缨到这边关来跑一趟,又怎会一无所求?放下紫砂壶,他望着邓恒笑得有些深意,“军屯制一开,不知牵扯到多少钱粮事务,皇上虽然准了这条计策,但只怕也有些不放心,是以太上皇才要亲自前来督办。我今儿到军里见着王越元帅,他虽不说,瞧那神色却也有些紧张,频频向我打听,可我所知的全都在那旨意上了,哪里还能透露得更多?你与皇家可是至亲,若是知道些什么,可得提前关照兄弟一声。”
只见对面的少年垂眸笑了笑,“非是恒故弄玄虚,只是此事我虽知的比洛兄多一些,但在皇上和太上皇未曾做出裁决前,却是不敢妄议。洛兄既与我同来一场,这份情意恒自然记在心上。但所能说的,也无非是‘为国为民’四字而已。洛兄是个明白人,咱们做臣子的,只要牢牢记着这四个字,皇上和太上皇就一定能记得我们的心意。”
“多谢贤弟指点。”洛笙年拱手道谢,自携着茶壶又回去了。回房坐下,寻一张白纸写下大大的为国为民四字,凝神思索。
军屯制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但为何邓恒还要对他提起此话?难道这回太上皇来,还想干什么利国利民之事?那会是什么呢?自己又要怎样抓住这个机会,得到一定的实权?
借口要去采买些物品,在夜色的掩护下,邓恒悄悄和手下一起出了驿馆。乘车在街上兜了一圈,确认无人跟踪,这才悄然去向某处。
钱灵犀在灯下正盘算要怎么跟邓恒谈糖厂生意,忽地软软神色怪异的来报,“有位姓夏的公子请姑娘出去一见,夫人已经允了,让奴婢和赵大娘跟着。”
呃?钱灵犀一怔,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第244章 豆蔻芳华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邓恒在马车里静静的等着,心里想着要谈的正经事,可脑子里却不期然跳出这么两句诗来。
女大十八变,之前在国公府那个见了他只会哭鼻子的小猫,如今也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小淑女了。想起白天时乍然相见,钱灵犀固然看他看傻了眼,可邓恒心中又何尝没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初相见时,钱灵犀才从外头回来,还来不及更衣,不过是以一身家常旧衣相见,可邓恒却出奇的印象深刻。此刻闭上眼,那娇俏的小模样便似画儿一般鲜明的凸显在脑子里。
那也是一件松花色有缠枝花样的袄子,比方才洛笙年所穿的颜色略深,也没有他的衣料好,但穿在那小妮子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合适。配一件桃红色的短坎肩,整个人娇艳得就象是南来的路上,早春枝头初生的豆蔻花。
小妮子长大了,知道爱美了,脸上施了薄薄的脂粉,头发也不再是最简单的双丫髻,拿丝线一绑了事,戴了两只小巧的饰物,却丝毫不嫌做作,反而给人一种相得益彰的愉悦美感。
唔…她那婴儿肥的小脸略拉长了,虽然依旧不脱圆润模样,却已经有了些少女初初发育的娇柔曲线,那小小的乳鸽虽然还不盈一握,却也更加惹人怜爱。
邓恒在心里细细描摹着钱灵犀的眉眼身形,浑然不觉自己这么想,已经是大大的逾越理智该有的防线了。
“公子,钱姑娘来了。”突如其来的回禀,打断了邓恒的旖思旎想,白玉般的俊脸隐在暗处红了一红,邓恒收敛了心神,亲手掀开了车帘,“请。”
马车不大。但里面若是挤挤,三五个人还是挤得下的。但邓恒既然已经开口邀请了钱灵犀上来,那陪同的赵大娘及软软肯定是不能与主子同车的,在扶着钱灵犀上车后。她们便站在了马车一侧。邓恒也知深夜请人家未婚女子出来相见有些逾礼,除了把车中的灯剔得更亮,还大敞着车窗与车门,以示清白。
赵大娘来时就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邓家选择停车的地方十分僻静,再加上有选择的偏移了角度,还有四散警戒的家丁。就算是有人经过,也无论如何看不清车里的情形了。赵大娘心中满意,安心垂首守在一旁。夫人让她们来,可不是当真监督这位定国公世子,皇外孙殿下找自家姑娘何事。真有什么事,二姑娘自会向夫人回禀,她们做下人的,不过是来做做样子。以证并无苟且之事便可。所以那眼睛得睁一只闭一只,耳朵最好全都关上,才是下人的本分。
因时间仓促。钱灵犀来不及更衣,便只匆匆套了件斗篷便出来见客了。这件湘色妆缎,有大翻领的银鼠斗篷还是在国公府的时候,石氏的母亲姚老太太怕她们没有好衣裳给人瞧不起,特地拿自己的私房货翻新了送来的。
去年冬天,原本石氏买了几块好皮料说要给她再做件新的,可钱灵犀知道皮毛贵重,家里又正是在给钱敏君备嫁妆的时候,便怎么也不肯要。石氏只好把皮料存了起来,打算给她备嫁时再做。
“邓公子。这么晚了,你还叫我来,是有什么事?”钱灵犀见自己上了车,邓恒却只顾瞧着她不开口,未免有些着急,先问了出来。
邓恒眼神明显惊艳了一把。才算是正常过来,“抱歉,这么晚了把二姑娘请出来,实在是白天人多嘴杂,有诸多不便之处。炼糖之事,想来尊兄已经告之了吧?眼下我来,是想和二姑娘商量商量,此事到底该怎么解决才好。”
见他开门见山的就提出此事,钱灵犀倒是有些错愕。她从前和邓恒谈情谈爱谈风月,唯独没有谈过生意,不知道他在生意场上竟是如此的直截了当,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邓恒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莫非二姑娘不愿意?或者有什么别的想法?”
“啊…不!”钱灵犀定了定神,在心中踌躇一时,试探着按之前想的腹稿告诉他,“那炼糖之事,原本是我小孩子家不慬事,支使着几个下人胡乱做着玩儿的。又是军里在试行,是以干爹和婶娘都没怎么管,眼下一年之期到了,我们家已经收了东西,准备把厂地上交,不再做了。”她慢慢说下来,思路逐渐清晰,最初的紧张散去,脸上也开始有了几分浅笑,“毕竟干爹是官身,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这话虽然有些客套,但却是不可不说。经历了这么久,钱灵犀已经能够把前世和今生分开来看待了,从前的邓恒会对她予取予求,那是站在她丈夫的立场上。但现在的他们,只是两个有些交情的熟人,连好友都谈不上,钱灵犀又怎么会一开始就跟人家掏心掏腹?
相反,她可一直谨记着邓恒还有一层身份是皇上的外甥。皇上三令五申不许官员从商,若是钱灵犀傻乎乎的一开头就跟邓恒谈生意,那落到有心人耳中,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是以她先给钱文仲之前炼糖的营生做个合理的解释,把自家的责任推脱开来,然后以退为进,看邓恒的态度。
就见邓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双透澈晶亮的黑色眸子透着几分神秘,却又半晌不语,钱灵犀再度紧张起来了,自己难道哪里说错话了?
看她坐立不安的局促模样,邓恒终于好心的开口了,“既然二姑娘如此深明大义,那就算我枉作小人了。深夜叨扰之罪,还请多多包涵。”
他半点也不多留的施礼赔罪,竟是再不跟她谈下去了!钱灵犀心中着急,这人怎么回事,他怎么就不多问两句?难道是自己以退为进的招数被他看穿,反而将了自己一军?
心中有些微微恙怒,但钱灵犀跟在石氏身边日久,已经懂得不少进退分寸之道,也许她还不是太会谈生意,但接人待物却是没有问题。
眼下听邓恒这么说,不过是思忖片刻,她就很自然而然的把话接了下去,“邓公子太客气了。不过请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定国公府虽然有行商资格,但九原边关毕竟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就算是能把全部的甜菜全能炼出糖来,只怕也难有多大的销量。若是要费尽周折的运回南方去,那岂不是跟运蔗糖到九原来一样的代价不菲?邓公子出身名门,见识卓越,自然不会不清楚其中的道理,那何以会对这一方小小的生意如此有兴趣呢?”
问完这话,钱灵犀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少年。既然邓恒已经釜底抽薪,不再与自己虚与委蛇了,那她也没什么好兜圈子的,径直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这可能也是邓恒此来九原,真正的目的了。如果他真的有合作的诚意,那就应该告诉她。
听她这一番话,邓恒眼中的笑意迅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喜,审慎与认真,“二姑娘所说不错,邓某此来,确实不会只把小小的九原放在眼里。只是具体如何,兹事体大,请恕恒不能告之。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二姑娘与我的合作,绝对不会亏本。”
有门儿!钱灵犀狡黠一笑,“不会亏本,但也不一定会赚钱的是不是?灵犀自个儿辛苦一场不要紧,不过动些嘴皮子功夫,可具体干事的人却是要出力的。他们还得赚钱养家,总不能都跟我似的不愁吃穿,是以邓公子这个保证,只怕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钱灵犀才不傻!邓恒又不告诉她原因,又想跟她合作,还这么着急的赶在太上皇御驾亲临之前,就算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总也可以猜到其中必定大有关系了。他既然敢当着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做,那钱灵犀也敢奉陪,但她却不肯让自家吃半点亏。
邓家有钱不假,但现在会炼糖会做事的却是钱家的人,钱灵犀要是不把握这个机会先给自家争取些福利,往小里说,对不起自家老少,往大里说,也对不起上天给她这么好的机会,劫富济贫的美意啊!
邓恒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可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眼下一双圆圆大眼睛微睐成半月形状,滴溜溜的打量着邓恒,看他要如何应答。
若是可以,邓恒真的不想答话!看着对面那张小嘴儿开开合合说个不停,心中是又喜又恼。
喜的自然是对面那双樱唇生得极美,莹润姣嫩。却不是过分的红艳,更象吴江府盛产的胭脂藕粉,夏天时拿极小的口杯凝成一只只鱼冻模样,搁在白玉盘中呈上来,清清透透,粉粉嫩嫩的小模样,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上前一口吞下。
可这样诱人的樱桃小口,说出的却是这么大煞风景的话,简直恨得人——更想上前去咬一口!
这丫头明里只拿自己说事,但暗地里何尝不是在讥讽自己?说什么只会动动嘴皮子,还要管什么赚钱养家,不就是要自己包赔么?
悠然一笑,邓恒的神色却更加严肃起来,“二姑娘,你要知道,这世上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好比种地就得靠天吃饭,打渔就得靠海保佑。不是每一份辛苦的付出都会有回报,既然想赚钱,自然就得有承担风险的勇气。”
钱灵犀彻底错愕了,这…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啊!

第245章 万分期待

九原暖得晚,眼下虽然不用烧火炕了,但初春的夜晚还是冷的,但凡过得去的人家都会生个火盆提提温。现在已经到了平日就寝的时间,但钱家主屋的灯依旧亮着,一家四口都没休息,围坐在火盆边,一个个神色凝重。
半晌,作为一家之主钱文仲才捋须开口,“既然有定国公府出面,咱家再参与进去就不怕给人抓着把柄了。虽然分得少了点,但从另一方面说起来,咱们家就完全脱离了风险,就算是给人问起来,也可以照实说了。夫人,你说呢?”
石氏叹息了一声,“老爷说得很是。再怎么少,总算允咱们入股了,将来也是份长远的收益。”
但钱敏君却不服气的撅起小嘴,“枉咱们对邓恒那么好,原本这人竟是这么小气的,早知道今儿中午就不该那么招待他!”
这话就有点小气了。石氏瞪了女儿一眼,“平素是怎么教你的?别人上门那是客,咱们做主人的自然要盛情招待,人家跟咱们谈生意那是利益攸关,各为其政,怎么能怨人家小气?说到底,谁叫咱们没人家的财雄势大呢?”
说到底,她的心里也是不痛快的。钱文仲劝道,“算啦,知足常乐。咱们家原先做这个闹得跟做贼似的,成日里提心吊胆,往后便不怕了,除了教人炼糖,有什么事都是他邓家担着,咱们只管收钱,能给到一成就不错啦。灵犀,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想想看,就算咱们自家经营能赚得多些,但高大人使个绊子不就做不下去了?眼下有邓家在前面撑着,往后这些麻烦便不怕了。”
钱灵犀确实很沮丧,跟邓恒谈判的结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
原本,钱灵犀故意报了个五五开的高提成比例。但给邓恒步步设下的陷阱引入局中之后,最后成交的提成只有区区一成。这还得是邓家扣除所有的生产人工费用成本之后的数,实际拿到手不知是怎样可怜了。
虽然这成果最终还是得到钱文仲一家的认可,但钱灵犀心里却很不服气。回了房脑子里还一直回想着是怎么被邓恒一路高歌猛进打得节节败退的,看自己到底输在那里。
认真回想一番,最初在自己以退为进的策略失效之后,心理上就被邓恒占了上风。毕竟对于钱灵犀来说,想保住并经营糖厂的念头太过强烈了,所以不知不觉就被邓恒拿住了要害。
在他们随后开诚布公的谈判中,邓恒正是利用这一点。先是跟她算成本,什么厂房建设、人员工钱、还有采购牛马拓宽销售渠道,购置田地培植优良甜菜,甚至还有打点官府的灰色支出等等,林林总总,听得钱灵犀头都大了。
就算这小子那时就居心不良,但钱灵犀也不得不承认,论起做生意。自己还是太嫩了。邓恒顾虑到的事情虽然多而繁杂,却并不能抹去它们的重要性。
可就算是如此,怎么会给他把原本自己心里设定好的两成最低价打破了呢?在算完成本之后。她明明还坚持要三成的。只是在那之后,邓恒就提出一个持续经营的问题。
顾虑到钱文仲下半年任满,极有可能入京,钱灵犀当时就有些动摇,邓恒就适时追击,又提出一个本金的问题。相比起邓恒核算出的巨额成本,钱灵犀实在没信心把那点子犹如九牛一毛的家底子投进去。
正因为考虑到自家既没人在这里经营,又没钱投入股本,她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将甜菜炼糖技术入股,而就是这个独门技术还被邓恒批得几乎一钱不值。
“我不否认姑娘你的技术能解决很多问题。但你也要知道,既然你可以召到炼糖师傅,我也可以召到更多更好的。一旦让他们潜心研究,就凭我邓家的财势,难道就不能研制出更好更便捷的?我现在还愿意拿出一成的干股,只是不想节外生枝。速战速决的把此事做成。省得过后跟风的人太多,反而缚手缚脚。要知道做生意的时机便如流星过境,稍纵即逝。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勉强了。”
钱灵犀咬牙回想起邓恒最后说起此话的自信神态,大有你不同意我就另起炉灶的意思。自己最后心防的松动,就是在这副志得意笃的信念面前。
有钱人就是拽!做起什么来都可以放开手脚,无所顾忌。但钱灵犀不行,她得顾忌到这份收益会不会给干爹和家里人带来麻烦,她得顾忌到这份收益将是即将出嫁的钱敏君未来生活的重要保障。所以就算邓恒的条件再苛刻,她也只能忿然忍了,先答应下来。虽然嘴上说的是要回来商量商量再说,但钱灵犀却也知道,家里人会是这么个商量结果。
不知不觉,憋屈的钱灵犀进了空间里。一眼瞅见几乎冬眠了的整个冬天的丑丑难得的清醒了,眼下正站在葫芦空间的一角,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钱灵犀心中一把无名火无处可泄,阴森森悄然走到小家伙身后,趁人不备猛地将人仆倒,然后提起丑丑一只肥如莲藕的小脚丫,开始挠他脚心。
“臭小子,终于知道醒了?这睡一个冬天,怎么还越睡越肥了?说!是不是出去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哈哈…快放手!咯咯…你偷袭,啊啊…”可怜的丑丑,被不负责任的饲主欺负得又哭又笑。
笑是必须的,哭是笑出的眼泪。可这能算喜极而泣么?悲愤的小家伙只能等到那个爱欺负人的饲主过足了瘾,这才抽抽答答的抹着眼泪得到解脱。
钱灵犀气消了,不过仍不肯放过丑丑,把他抱怀里当抱枕娃娃,开始诉苦。
“那个邓恒,真不是个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一肚子坏水…”
哦。丑丑在她怀里无聊的对手指,关了耳朵装聋作哑。
可钱灵犀需要的不仅是一只垃圾桶,还要他参与讨论,“你猜,接下去他怎么说?”
丑丑两条漂亮的小眉毛在粉粉嫩嫩的小脸上皱成两只毛毛虫。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应付着饲主的话,“他管你要钱了?”
“没错!”钱灵犀说得益发义愤填膺,唾沫横飞。

终于,等丑丑彻底弄明白事情的始末。他反倒真的疑惑起来了,“你答应他的条件也可以,不过你们怎么没商量在这之前怎么办?他说的全是后期的事,这前期你不是一直有出人出力出东西的吗?”
好似一道流星划过钱灵犀的眼前,虽然光芒只有那么一瞬,但足以令钱灵犀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
好你个邓恒,居然敢阴我?
丑丑就见饲主的脸瞬间从迷茫到阴森。又从阴森的呲着小牙,到叭唧在自己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趁着自己仍处于石化状态中,叭唧又是一口。正当丑丑愤而抹去香吻,要发发小威时,那个骚扰他的家伙又扔下他跑了。
“丑丑,我爱你,回头给你带礼物来!”
钱敏君刚要睡着。却听见旁边钱灵犀翻身悄悄起来,低声叫丫头去取帐本,看样子打算披衣下床。要挑灯夜读,准备跟邓恒的第二轮交锋了。
钱敏君裹着被子坐了起来,“行啦,别出去啦。想看什么就在这儿吧,仔细着了凉,还得我们伺候着。横竖我也睡不着,有什么要帮忙的?”
钱灵犀一笑,却不推却她的好意,“姐姐只管背过去睡,我瞧一会儿就好了。”
钱敏君翻翻白眼。咕哝着自己睡不着,让丫头把针线拿来,就在灯下做着针线陪她。又惦记着让人灌了暖壶,取了点心热茶来预备着。
橘黄色的灯光映得她的脸如油画一般,在这初春的夜里,分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