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娘怎么能如此跟人说家中事情?真是老糊涂了!家不和,外人才欺,这个道理还是她小时候教给赵成材的,可她现在都在干些什么呀!跟人说三道四,搬弄是非,这不是让外人首先就瞧不起自家么?
赵成材虽然愤怒,但却未失理智,在急行回家的路上,在仍旧凛冽的寒风里,他倒是让头脑冷静了下来,把自从章清亭进门以来,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小情想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等到他来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已经可以很从容地轻叩了两下门。可那隐忍的不平,却更如火山底下炽热的岩浆般浓烈与纯粹。
当赵老实来开门时,瞧见这样的儿子,着实吃了一惊,赵成材的脸色平静,但眼神却是极其凝重的,让他竟觉得赵成材无形之中高大了不少,隐隐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成材…你…你怎么回来了?”
“娘在屋里吧?”
“在!在!”
赵成栋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很是诧异,“哥?你怎么回来了?”
他还想着是不是赵成材原谅他们了,还没等迎上去说几句软话,赵成材就一脸严肃地道:“既然都在,那就一起进去吧!”
这…这是何意?赵老实和赵成栋不解,但今日的赵成材与从前甚不相同,他们犹疑着一起跟进了里屋。
赵王氏一见大儿子回来了,顿时眼睛一亮,还心中暗喜,心想杨小桃那丫头还真有本事,果然把他给劝回来了。
却说今日杨小桃在家左等赵成材不上门,右等赵成材不上门,心下着急,假托去亲戚家走动,特意绕了个圈,带着弟弟特特地到赵家来上门拜年,却见赵家冷清场面,心下疑惑。
赵王氏难得见着一个人上门,又是曾经差一点做成大儿子媳妇的人,她心中本就有些暗悔娶了章清亭,又见人家好言好语地提着礼品来问候,不免就把往前嫌恶杨小桃之心收起,和颜悦色地留她说话。
杨小桃心知有异,当即甜言蜜语地奉承着,赵王氏当时想着,这大儿子总跟她闹别扭也不是个事儿,得找个人去调停调停才好。赵老实不中用,赵成栋更不能让他去,要是章清亭见了这小叔子,保不齐还得打他一顿。
眼下这杨小桃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说别的,光瞧她在赵成材成亲之后,还主动上她家来拜年,就知她对大儿子还是有几分情意的。赵成材呢,更是曾经非她不娶,让她去说合,恐怕最是得利。所以她就把家中之事半遮半掩地跟杨小桃说了,让她找赵成材说说,把他劝回家来才好。
杨小桃也不傻,她本来就想离间赵成材和章清亭的夫妻感情,此时见赵王氏与章清亭还有如此深的矛盾,更是大喜。
当即就着赵王氏的话,数落了章清亭许多不是,什么刚愎自用、喜好卖弄、言语犀利、不守妇道,不敬公婆,不护小叔,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就算赵成栋弄得绝味斋关了门又如何?他拿了也不过是老方家的秘方,那人既给章清亭当伙计,那秘方就是赵家的!本来就早该交出来,现在就算是损失了,也是方家的损失,可不是她章清亭的损失,凭什么还来发这么大火?
听得赵王氏心里真是舒坦,觉得自己似乎重又找回了道理。
杨小桃又嘘寒问暖,亲自喂她喝了药,让赵王氏更是感慨,早知道就娶这丫头进门了,你瞧瞧,这多贤惠!要是章清亭,打死赵王氏也不相信她能给自己喂药。
赵王氏这会子见了赵成材回来,惊喜过后,却随即微撅了嘴,特特地别过脸去,意思就是等着赵成材上前道歉。
赵成材瞧见娘这气鼓鼓的模样,索性连她的病也懒得问候了,若真是病了,能有这么好的精气神?
等爹和弟弟都进来了,赵成材才郑重其事地开了口,“大家都到齐了,今儿有几句话,我是非说不可了!”
听他语气,赵王氏心里一紧,大儿子这是要干什么?
赵成材直截了当地道:“现在爹娘年事已高,我业已成亲,日后家中的大事自当由我来掌管,娘您就管些日常小事,少操些心吧!”
这是干嘛?这不是要抢班夺权么?赵老实和赵成栋都吓了一跳,赵王氏当即眼睛瞪了起来,“我说成材,你说什么呢?”
“娘您没听清楚么?”赵成材一字一句地道:“我说,以后这个家就我来当,家里的大事全由我来决定!”
“你…”
赵王氏刚想说,你反了么?却被赵成材高声打断了,“娘!您若是还想日后有我这个儿子,就听我把话说完!”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把全家人都给震住了,这样的赵成材,可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第117章 都是你的错

赵成材扫了一眼父母兄弟。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峻,“我,是赵家的长子,日后这个家肯定是我说了算的!迟早总有这么一天,娘您也不必再跟我争了!除非,您不认我这个儿子,不要我的赡养,那儿子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话说得很是严重了。
自古以来,多是由长子负责赡养父母,而且确实也是父母年老之后,由长子来负责家计。赵成材拿这个威胁赵王氏,证明他确实是下了狠心了。
赵王氏嘴皮子动了一下,到底没敢吱声。
赵成材盯着弟弟,“成栋,你有意见么?你若是说,爹娘以后都归你赡养,那这个家我就不当了,每月还会交你一定钱财以作赡养父母之资,家里的两亩田地尽数交付与你,你可愿意?”
赵成栋哪里敢应,他连自己都管不好,还管得了爹娘?这些天娘一病了,家里头连个烧饭洗衣的人都没了,就是他接房媳妇回来,人家也未必肯伺候这一大家子。再说,他私心里也知道,就娘这火爆脾气,跟什么媳妇都搞不好关系,他才不愿意拖着二老日后跟他去过日子。还是跟着大哥大嫂好混日子,所以那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无一丝犹豫。
“那好!”赵成材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道:“既然成栋已经放弃,那么娘,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可是…”赵王氏心中不服啊,凭什么不许她管事了?她自恃着母亲身份,出言教训,“我说成材,你这又是在哪中了邪火回来?怎么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事?是!这个家将来肯定是你的,可你母亲还不老哩!”
赵成材本来还想给娘留几个面子,可赵王氏仍是冥顽不灵,他不得不把脸撕破,把话说个明白,“您真不老么?那为什么净干些糊涂事!”
“我干什么糊涂事了?”赵王氏生平最不服人家揭她的短,当即高声嚷了起来。
“您不糊涂?您要不糊涂能把玉兰嫁到那个丧尽天良的孙家去?逼得妹子投河自尽!要不是我和娘子想着过去瞧瞧,今儿,怕是咱们家都在办丧事了!”
“你…你说什么?”赵成材这番话可把全家人吓了一跳,“玉兰出了什么事?”
赵成材紧紧地盯着母亲的眼睛,“娘,您知道么?玉兰自嫁了姓孙的,没一日不挨饿受冻,被打打骂骂的!全身上下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过得比个下人还不如!”
“您没进过孙家大门吧?我进去了!那内宅里头一座花园子比咱家十个地还大,这么大的地方全指着玉兰一个人打扫。您还说什么多干点活累不死人,您怎么能什么都不问就下这样的结论?玉兰那十个手指,生得全是冻疮!在家这么多年,咱们日子再苦再难,也从来没让她遭过这份委屈!可那孙家呢?简直就不把她当人看!”
“我和娘子好心上门拜年,可他们家呢?收个礼就想打发我们离去,若不是娘子使计,硬闯进他们家里,我们至今都见不到玉兰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还有她那公婆,说句不过分的话,简直就是凶神恶煞!一言不和就放狗咬人,完全不管人的生死!”
“亏您还妄想着让玉兰嫁个有钱人,人家一进门就查玉兰的嫁妆,要不是娘子出了套金首饰,恐怕当时人家就能翻脸!您怎么就不想一想,咱们家一没钱,二没势力,凭什么妄想着让玉兰去攀高枝?她三朝回门时,明知她过得不好了,您为什么就不能拿出魄力来管管孙家?”
赵成材自己道出实情,“因为您看人家有钱!还是指望着玉兰能跟人家风风光光地过上好日子!要是福生敢这样待玉兰,您不当即冲上去打他两耳光子才怪!”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咬着牙根道:“就因为咱们懦弱,咱们穷,咱们没本事,那姓孙的一家子根本就连眼角都瞧不上咱们,玉兰也在人家家里受尽欺负!您说,您这事办得不糊涂么?”
赵王氏羞愤难当,号啕起来,“我的玉兰呀!”
赵成材打断了娘的哭泣,“我现就告诉您,玉兰在我那儿!她这亲事我会想法给她了断!娘您再不要多管闲事了!”
赵王氏吓得连哭都忘记了,“成材你…你要干什么?你要断你妹子亲事?”
“是!”赵成材宣布自己当家后的第一个重大决定,“您就别想着什么面子,什么三从四德的,玉兰那日子没法过下去了!我宁肯一辈子养着她,也决不让她再回孙家那个火坑里去!娘您要是还顾惜着母女之情,就好好待她,再别提把她送回去的话!您若是再为难妹子,我可不依!”
“可…可是…”赵王氏还真不能接受。这一下子,就相当于彻底宣告了她当初草率决定的婚事是个巨大的错误了。而且,女儿才嫁人一个月就变成了弃妇,这可不就毁了女儿一辈子?
“我…我对不起玉兰呀!”
“您是对不起玉兰!我也对不起她!当初我就不该听您的,可现在哭还有什么用?妹子的将来就交由我来负责!咱们毁了她的幸福,将来必须还给她!否则这一辈子,我瞧娘您也未必能睡个安稳觉了!”
赵王氏脸色灰白,心在滴血,玉兰是她的亲生闺女,没有可能不心疼的,而这样的悲剧全是她一手造成,赵王氏简直是欲哭无泪,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还有第二桩事,”赵成材望着啜泣的赵王氏继续说:“您指使成栋偷了人家方老爷子的配方,害得娘子的店关了门。您是长辈,我们是小辈,不能说让您去给娘子赔礼,但是成栋必须去!”
赵成栋一听都快哭了,“哥…娘…”
“你别叫我们!”赵成材厉色低喝,“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哥,明儿一早,自己拿根棍子,到店门前来跪着,先给你大嫂还有金宝认错,我再带你去方家,去给人家负荆请罪!就是他们把你打死打残,也是你活该!”
赵成栋真哭了,扑通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哥…你打我吧!别把我交出去!”
赵成材摇了摇头,“我不打你!因为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方老爷子,是你大嫂!你大嫂这店开得有多不容易,难道你就不知道么?你怎么能做出这样吃里爬外的事情?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弟弟!你要不是我亲弟弟,我一定怂恿着他们去告你!把你关进大牢里去,剁了你的手都不过分!”
赵王氏都被吓哭了,“成材…成材你不能这么…这么对你弟弟!”
赵成材望着娘,脸色铁青,“就因为我把他当亲弟弟,我才这么对他!他做错了事,必须受到教训!娘,您心疼孩子可以,但不是这么护短的!您若是一定要护着他,那就把他放走吧!天涯海角地任他去哪里,我们赵家就当没这个儿子,我也没这个弟弟!”
赵老实平时不吭声,但毕竟是个男人,担当还是有些的,“孩子他娘,成材说得对!确实是成栋错了,该他去受罚的!成材既能让成栋过去,就不会真的眼看着他弟弟被人打死!成栋,你明儿一早就按你哥说的,带家里那个枣木棒到店里去!”
赵成材接着道:“还有!娘,有一个以前您教我的道理,我现在原封不动还给您!这家不和,外人欺!明明是您和成栋做错了事,为什么还在要杨小桃面前说娘子的不是?就算是您心中不服,心中有气,也该关起门来,咱们自家人解决才是!在外头人面前搬弄自家人的是非,您说,您不糊涂么?”
“别人在您面前说您的好,那是真心认为您好?还是有别的目的?让外人知道咱们家中不和,这丢的是谁的脸?丢的还是我们自家人的脸面!”
赵成材努力吸了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娘子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您?您瞧瞧自己身上穿的、盖的,可全是娘子今年给您添置的!这外面厅堂里,挂的全是娘子出钱腌制的鱼肉!娘子不仅照顾好了您,还照顾了爹、成栋,还有我!您这算盘打得最精,您好好算算,自娘子进门之后,您花用了她多少银子?您可别说这全是娘子该做的,您放眼各家瞧瞧。有几家媳妇能有这个本事?找出一个来,我都给您磕头谢罪!”
“娘!您别再贪心不足,得陇望蜀了!见着人家说几句好话,赔个笑脸就忘了根本!娘子只要一日是我赵成材的妻子,我就决不容许咱家任何人在外头说她半句不是!我们夫妻本是一体,谁要是敢往她脸上抹黑,就是往我脸上抹黑!你们都记好这个理儿!不仅是娘子,就是咱们全家,包括娘子全家,也都一样!咱们关起门来,怎么吵甚至打都没关系,可是在外头,都得拼死护着自己的家人!谁要是不这么干,那就不是我们这家的人!”
赵成材最后道:“我和娘子暂时都不会搬回来住了,以后每月我在县学里补助的五百文会交回来给娘您贴补家计,这足够你们三人花销的。至于家中小事,还是由娘您自己决定,但是有什么大事,一定得先知会我!我同意了,才能办!”
赵成材甩下这堆话,走了。
赵王氏直直地哭了一夜,心像海水打穿的礁石,漏洞百出。
一夕之间,她毁了大女儿的幸福,又被大儿子掀翻落马,能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
就连赵成栋等大哥走了,也哭着怨她,全是她调唆的,才惹下这么大祸,弄得让外人瞧不起他,自家人还要打他,这也全都是她的错!
确实连赵王氏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怎么会犯下这么多错,弄得天怒人怨?

第118章 不急

等赵成材料理完家中这一切回到绝味斋时,天都已经全黑了。
众人刚吃完了晚饭,正围坐火炉嗑着瓜子剥着花生闲话家常,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年后盖了房子还可以再做点什么别的生意。
猛然见他脸色不善地跑回来,章清亭心知蹊跷,来不及说旁的,先是问他,“吃饭了没?”
赵成材鼻头一酸,心想娘和成栋如此待章清亭,她却还能如此关心自己,实属难得,不觉喉头有几分哽咽,“吃…吃过了。”
章清亭觑着他略显青白的脸色了然一笑,“吃过了也能再吃点!小蝶,去给你姐夫下碗抄手!”
抄手?赵成材听得一愣,“那是什么?”
“你吃了就知道了!”章清亭挑眉一笑。
不多时,张小蝶端了碗抄手出来,赵成材不觉哑然失笑,“这不馄饨么?怎么改成抄手了?”
张小蝶笑道:“大姐说,这个东西咱们这儿叫馄饨,有些地方叫云吞,还有些地方更别致了,叫抄手!这个做法是大姐教着做的,比我们这儿的馄饨皮薄,馅儿也调得不一样,你尝尝,味道很不错呢!”
赵成材早舀了一个到嘴里,“这里头放了什么,这么鲜香?”
“是干虾仁!”答话的是赵玉兰,脱离了孙家,她的气色也好多了,“现这冰天雪地的可没有鲜虾,等到开了春,有鲜虾了,再剁成肉蓉调味,就更鲜美了!”
“这儿也有鲜虾?”章清亭倒诧异了。
“怎么没有?”张发财皱眉道:“闺女你怎么又不记得了?咱们这儿可有二道子沟呢!外头就是荷花江,每年上春四五月间,都是有鲜鱼鲜虾的。只不过着实贵了些,咱们寻常人家吃不大起。”
“不说大姐不记得,我都不知道呢!”张金宝没心没肺的倒是给章清亭解了围,“都没吃过的东西,哪里知道?我还以为咱们这儿就有这干虾仁。”
说得章清亭笑了,“既是如此,那等到开春就去买一些来尝尝,也别这么小家子气地包馄饨了,那新鲜的虾仁用春日里的韭菜一炒,极是鲜甜的。”
赵玉兰点头,“我以前学过这道菜,不过要是光用虾仁是极精致贵重的吃法,只未免有些浪费。那些虾头虾壳也不用丢,剥出来熬汤,也是很美味的。”
张金宝夸张地咽了咽口水,“那可一定都要吃到!”
众人都笑了,张小蝶捶她哥一下,“成天净想着吃,你倒是想想养好了伤,年后该干点什么才是正经!”
张金宝笑着避让,“我这好不容易长回二两肉来你可别又给我捶没了,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拉倒吧!你还君子,小子还差不多!”
“这话怎么说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这小子也能成君子!等着大姐开春一声吩咐,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章清亭微微一笑,趁着这个话头又开始循循善诱,“你们呀,也别光老是想着听我指挥,各人也该学着自己拿点主意。譬如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是正经事情,都可以去尝试。以后就算是跟着我做事,遇到问题了,也该动动脑筋,先自个儿想一想,该要怎么办才妥当。”
赵成材咽下口中食物,抬起头来,插了一句,“这才是真正地学以致用,你们那书也就没白念!要不全是纸上谈兵,光学几个字,几个成语,可没多大意思。”
可张金宝问:“那我要是想不出该怎么处理怎么办?”
章清亭道:“想不出可以来问我,但是自己一定要学着想一想。其实这生活处处皆学问,哪里都可以用心。像方才咱们说到吃虾,我说炒虾仁,玉兰就想到虾头虾壳还可以熬汤,这就是动了心思了。要是跟着人云亦云,那这辈子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别想自己站得起来。尤其是金宝,你是男孩子,也这么大了,一定要学会用自己的脑子去想事情,知道么?”
“对!你还是长子呢!”赵成材放触及到自己心事,忍不住下碗,也发表一通见解,“一个家里,要是兄弟撑不起门面,姊妹日后哪怕出阁也受人欺负!”
章清亭听得脸色微变,这秀才是在哪儿又受了刺激?是为了玉兰之事才生出这些感触的么?
却听赵成材道:“这男子本来就是该顶门立户的,莫看现在娘子掌事,但日后还是要靠金宝你们兄弟三人撑起家业,只有你们真正都有本事了,娘子也能松一口气,外人也不敢小瞧你们张家!”
张金宝点了点头,虽然一时还不大能领会其中深意,却知道是劝他的好话,“我记住了,姐夫。”
赵成材站起收碗,张小蝶急忙过来帮忙,赵成材一笑,“你坐着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谁说男人就不能下厨房的?没这个道理!方才麻烦你给我下馄饨就谢谢了,以后家里的活计不分男女,只分谁就手就让谁来做,没个总辛苦你们的道理!”
众人闻听此言都抬头瞧着他,秀才怎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章清亭不由打趣,“你不是君子远庖厨么?”
赵成材嗤笑,“君子能不吃饭么?既然要吃饭。凭什么远庖厨?虽说这男主外女主内,但也得因时而异。像你们姐妹几个还都能女主外呢!那我们男的怎么就不能帮着干点家务?总不是一家人,要分得这么清楚么?”
张小蝶当即击掌笑道:“姐夫这话我爱听!”她一把将赵成材的筷子碗抢了去,“有你这话,就天天给你洗碗我都愿意!”
章清亭听得也暗自点头,这秀才还当真是今非昔比了。
又闲话了几句,赵成材对章清亭使个眼色,知他有事要谈,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张金宝在后头挤眉弄眼,“姐夫,你又拉大姐去说悄悄话啊?”
赵成材老着脸回头笑道:“是啊!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张金宝也学着文绉绉地来了一句,“岂敢!岂敢!”
逗得人哄堂大笑。
掩了门,赵成材先把孙俊良一早来告状之事说了,章清亭气得一拍桌子,“这种无耻鼠辈,居然还敢跳出来恶人先告状,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不要告我么?你干嘛不让人来唤我上堂,看我大耳光子抽他!”
“消消气!消消气!为了那种人动手,至于么?没得还脏了自己的手!”赵成材端了杯茶给她,“再说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上公堂去抛头露面合适么?不仅你,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就连玉兰我都觉得不大好,所以不曾让人传唤你们。实跟你说,今日在公堂之上,娄大人问我是不是孙俊良推玉兰下河,我还真是差点说谎来着!”
“这可万万使不得!”章清亭正色道:“你是读书人,别说是在公堂之上说谎,便是平时一个细节不防,在人跟前失了信誉,可就把一生的名节全毁了,连家族都跟着蒙羞!”
“我不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便忍住了么?况且玉兰又老实,若是说被孙俊良推下河的,一定是要传她上堂印证的,她那么老实,断不可能撒谎。所以此事,咱们还得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