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桃脸色一变,却转瞬又平复了下来,面有戚色,“娘,您说女儿这命为什么这么苦呀?”
杨刘氏给女儿弄得心里头也是酸楚不已,抹着眼角,“这都是命啊,咱们做女人的,就只能认命。”
“我也不求别的,只愿像虎子哥似的,通情达理,又读书识字,这要求很高么?”
杨刘氏一听这话,就知道女儿心里还记挂着赵成材了。做娘的心中当然认为自己的女儿是最好的,现在弄得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确实也是太委屈了。想想她的心思也有几分活络了,“成材确实是个好孩子,自他成了家,每回上门都没空手过,办的节礼也都是最体面的,只是——难道咱们还真能委屈你去给他做妾不成?除非他真能得中举人,那倒也不算是太委屈了,以前不听那戏文里和说书的人说,纵是大官的妾室,做得好的,也是有诰命的,若是当真论起来,你可比那杀猪女强多了,只是你爹那儿…”
她也不敢打包票了,杨秀才虽然迂腐,但家里可是他说了算,杨刘氏就是再心疼女儿,可若是杨秀才不同意,她也做不了主。
杨小桃心里却是清楚,她爹生平是好面子,但若是赵成材真的能中举当官,即便是把自己嫁与他作妾,爹也未必就一定不会同意。只是,除非赵成材自己求上门来,否则若要她爹拉下脸来跟赵成材去谈,那是绝无可能。可赵成材上回来表明的心迹里头,是把章清亭真正看成结发妻子了。杨小桃认得他这么多年,也知道他那个脾气,一旦认定了什么,就绝难更改。
可她这条路走不通,难道就走不成其他的路么?她脑子里蓦地灵光一现,还有赵王氏她对那个媳妇可是有诸多不满,自己若是能走通她的路子,得到她的许可,那纵是赵成材自己不乐意,也架不住父母之命,孝道可是做人最基本的大道,谅他赵成材也不敢反抗。
还有一层,杨小桃也不是瞎子,娘方才提到的礼物,她也看过,赵家现在真的是今非昔比了。就上回从京城里带来的衣料,她年前就带去裁缝铺子里做了新衣,那样好料子,价钱可不便宜,一尺都要两分银子呢还有他们家的马场,现在让多少人眼红?杨小桃暗暗下定决心,若是爹不能给她结下一门比赵家更好的亲事,她宁愿就用那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去闹上一场,就是给赵成材做个小妾也好过嫁个凡夫俗子。
当然,若是当真嫁了去,她是绝不会听那个杀猪女摆布的,杨小桃自忖自己的年纪比章清亭小几岁,容貌更是胜出许多,赵成材是因为要做个守礼的君子,所以在成了亲之后才对自己不理不睬,可若是自己当真进了他的屋呢?
杨小桃想着,耳根子有些发烧,却心中冷笑,哪个男子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就像那个赵成栋,连她也听说了,一个寡妇就给迷得七荦八素的,不就是生得有几分姿色么?可自己光这么想是没用的,关键是要说动父母重新搭上赵家这条线。
亲事的诸多不顺逼得杨小桃不得不快速成熟起来,而随着年岁渐大,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也让她心里着实憋着一股怨气。她早有志向,不嫁则已,嫁就一定要嫁得最好,狠狠地打那些长舌妇们一个耳光,让她们都瞧瞧,自己才不是什么红颜薄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娘!”杨小桃思议已定,面上却不露痕迹,仍是那么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红着眼圈开了口,“我和虎子哥的事情,您就别再提了,不过虎子哥现在这么有出息,爹老这么跟他别扭着可不是个事儿,您倒是多劝劝他,别为了一时之气把这么多年的师生情份都给抹灭了,就算不为了旁的,总得为着弟弟着想啊。我瞧那书院办得可真不错,毕竟有衙门支持,可比一般的私塾要强许多。爹学问再好,一人也教不了六艺。这是我说句正经话,倒不如把弟弟送到书院里去,以咱们跟虎子哥的交情,必是会青眼相待的。这不仅是让弟弟在那儿长学问,也是多认得些夫子和同年。玉成这没两年便可以参加童生考试了,到时也要去拜会的,咱们这一方的好老师可都是在书院里授课呢,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杨氏听得怦然心动,女儿说得对呀,扎兰书院现在办得红红火火,十里八乡的孩子,只要家里能腾出手来,没有不去那里读书的。自家儿子也眼馋好久了,每回听邻居的孩子们说起课上又学到这个,又学到那个,可比杨秀才只知教些文章强多了,“只是你爹那儿…”
“娘,您还不知道么?爹平常最看重玉成的功名了,您就从这一路劝劝他,若是玉成日后有大出息,咱们现下受一点子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当然不会让爹亲自送玉成去书院,要去也是咱们娘儿两个去。这眼下过年,就是个好时节。虎子哥既送了礼来,我们也该去赵家拜拜年才是,赵大婶平素对咱们也不错,只要把话放下了,让她转给虎子哥,以他那性子,必还要到咱们家来的。那时师徒碰了面,喝两杯酒,有什么不好说的?”
杨小桃又想起一事,“娘,您还记得书院才开那回,爹和那些夫子们上衙门去说事么?娄大人当时可说了,爹和他们可都为了办书院受了损失。那么现在,爹带头都把自家孩子送到书院里去了,娘您想想,这算不算是支持虎子哥办书院?他能不感激咱们么?趁着现在虎子哥还没中举,咱们先跟他走得更近一些。万一人家中了,咱们再去,倒要落人口舌了!”
杨氏越听越觉得有理,“还是桃儿你懂事,行,今晚等你爹回来,我就跟他说说这事。”
杨小桃心中得意,还有一层心思不能言说,若是弟弟去书院读了书,那就天天能和赵成材见面了,见到弟弟,他是否就会想起这个姐姐呢?她就不信了,就凭她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会比不上那个半路杀出来没几天的杀猪女。赵成材,你可以娶她做你的正妻,但你的心里绝对不能没有我,我就是不嫁给你,也得让你惦记一辈子。
赵成材没见到杨秀才,回家便早了些。因初五女眷不能出门访客,而正月闺中忌针线,章清亭闲着没事,便弄了副马吊,正在家中教妹子们游戏。等他一进门,便闻厅中笑语盈盈,娘子正在那儿大杀四方。
赵成材乐呵呵地上前,“你们也是的,明知她打马吊整个扎兰堡都只输过一场,偏跟她玩,那不是摆明送钱给她么?”
张小蝶抬脸答话,“哪里呀,大姐没跟我们来钱,赌的是干活。一万!”
“再纠正一点!”章清亭出着牌也不忘澄清,“那场牌是我故意输的,在这扎兰堡我还真没遇到过对手呢,唉,自古英雄皆寂寞啊。八筒!”
众人大乐,张罗氏在一旁笑道:“女婿,这个可赌得好,小蝶已经输了两天的洗碗了!”
“岳母,那您怎么不玩儿?”
“嗐,我这么大年纪,可跟不上她们年轻人,就连你岳父看了半天也还是没弄大懂,输了今儿的午饭,正在厨房里做呢!”
赵成材打趣了句,“这岂不是一代新人胜旧人?”
大家听着都笑了。
第297章 李府相亲
张小蝶插了一句,“初五又不弄饭,爹不过是去下碗饺子,有甚么难的?不如让爹再给我们做几道小菜吧!就炒那上回玉兰姐做过的萝卜丝,搁点辣子,凉的热的都好吃!”
“那不如我去吧!哥来替我两把!”赵玉兰说着就要放下牌,却给章清亭一个眼神制止了,“她想吃等她自己弄去!你忙活一早上,才做完的糕点,先玩一会儿吧!”
方明珠已经催了起来,“小蝶快点,该你出牌了!打完这一局,你去弄萝卜丝,让姐夫来替你才是真的。”
“五索!”张小蝶随手出了一张,章清亭一听就笑了,“应该有人要胡了!正好就罚你去做一盘萝卜丝!”
果然,这牌放到了方明珠的手里,赵成材深为诧异,“娘子还当真厉害啊!”
章清亭挑眉得意卖弄,“我这是逗她们玩呢!要当真打起来,我想让谁胡,谁就胡!”
“那我们可就不跟你玩了!”众人一笑,张小蝶起身去厨房帮忙干活,大家开始教赵成材这个新丁打牌。
章清亭想让相公有个好彩头,凑了下牌,让他赢了一把,逼着方明珠输了双鞋给他。玩不多时,就开饭了。收了牌桌净了手,赵成材瞧着姨妹端上来的萝卜丝打趣,“小蝶还当真该犒劳下我和你姐的!”
张小蝶一愣,旋即会意说的是他们明日将去李府做客之事,脸上顿时浮起两朵红云,嘟囔着,“姐夫也学坏了,惯会取笑人!”
赵成材呵呵一笑,不逗姨妹了,却又想起一事,“说起来,金宝和成栋还是同岁呢!岳父,您对他的婚事作何打算?”
“问我干嘛?他们的事可全着落在你媳妇身上!不过说起来,也该差不多了。”眼见赵成栋都要当爹了,张发财也还是有点眼馋的。
章清亭嘴一撇,往妹子瞅了一眼,“这丫头都没搞定,哪有闲心思管他的事?成栋是太早了些,金宝二十还不到呢!慌什么?男孩子晚点又没多大关系。不过可别说我这做大姐的不操心,我其实有打算过,金宝这么个憨直的性子,日后讨媳妇得要个稍微机灵点的。哪怕多长点心眼,不讨咱们喜欢,只要跟那小子一条心就行了。”
张发财皱眉,“这心眼太多不好吧?到时把金宝治得死死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心眼多也不见得就心地不好!要进咱们家门,人品好那是第一位。您放心,若是不孝顺你们二老,就是长一颗七窍玲珑心咱们也不能要!”
一家人点头,“这才是正经!”
张小蝶见方明珠方才笑话了她,此刻忙不迭把她也刮拉了出来,“大姐,你可别把明珠也忘了!方爷爷可说了,他孙女的婚事也要拜托你的!”
章清亭咯咯笑了起来,“你若是个男的,我就去求方老爷子把她嫁你得了!可你又不是,拉扯她干嘛?”
方明珠初时听着张小蝶那话,正自害羞,闹着要追打她,可又听章清亭这么一说,便啐道:“活该!你自个儿想嫁人就算了,我可不像你!”
张小蝶不服气地道:“大姐,那你就把她求了给哥做媳妇呀!我不是男的,哥可是男的!”
这下连张罗氏都笑了,“明珠能看上你哥?做梦吧!别说你姐了,就你娘这么老糊涂,也不会去开那口!”
方明珠这丫头生得不错,又聪明伶俐。还是家中独女,以后方家的东西可全是她的,就现在说起来,已经很不少了。若李鸿文看上的是她,恐怕李家老爷都不用费太多踌躇。虽然没有娘家的势力来倚仗,可人家也没有娘家的人来滋扰,找这么个媳妇,等于就是给自家找个小金库,何乐而不为之?所以虽然大家都不说,但也知道,方明珠的婚事必是要往高处走的,或是赘个上门女婿。张金宝?绝无可能!
章清亭还知道方明珠那一段未曾了结的少女心事,恐怕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完全消弥。等吧!各人自有各人的福,只希望这些弟妹们以后都能有好的归宿。
翌日,章清亭和赵成材早饭过后,便换了光鲜衣裳,提点着礼物,要出门做客。张发财一大清早和张金宝去了马场,顶他们的班。
毕竟是说到女儿亲事,张发财心下也有几分忐忑,走之前还拉着大女儿交待,“若是不行,咱们就别勉强了。也别太随着你妹子的意思,那丫头是个不长心眼的,纵然一时想不开,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爹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咱们这又不是上门去议亲,不过是拜个年,坐一坐就回来了,哪那么多的不放心?”
说得张发财也笑了,挠挠头,跟大儿子走了,银宝、元宝闲着没事,便也跟了去玩。张罗氏乐得清静,正好趁着日头好,带着几个女眷,把家里的被褥翻出来晒晒。
赵成材心里头记挂着此事,一早上也有些心神不宁,看看日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雇了辆马车来。这既是上人家家里做客,还是要讲些排场,可别让人小觑了去。
上了车,章清亭还小声跟赵成材嘱咐,“咱们一会儿去了可千万别紧张!人不常说,低头接媳妇,抬头嫁闺女。现在这事也没成,咱们可不能先堕了威风!”
“行啦!知道啦!又不是打架,还抖威风!”赵成材笑着拍拍她的手,却也调整了一下情绪,章清亭说得没错,还是要坦然面对才是。
刚到李家门口,却见李鸿文正焦急守在那里迎接呢!真正紧张的应该是他才对,夫妻俩相视一笑,心情缓和了许多。
提着礼物下车,赵成材故作不解,上前文绉绉地行礼,“鸿文兄,怎么今日如此盛情,还特意到大门口来迎接?”
“咳!你们俩跟我客套这些做什么?快请进!我爹娘早在等候了,连我姐姐、姐夫都回来了!今儿我们家可到得齐全呢!”李鸿文喜滋滋地介绍着。
眼见他一脸的紧张,便知对张小蝶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章清亭心里勉强算了他个好印象,脸上却不大热乎,“哎呀,李公子,我们这不过到你家里来拜个年,怎么劳烦你们全家都在等候了?这可太不应该了!吓得我都不敢往里进了!”
李鸿文嘴角抽抽着,只觉牙疼。早知道这个杀猪女难说话,平常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谁料得到今儿偏偏犯在她的手里,任人拿捏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不过他生平皮粗肉厚,最是能屈能伸,当下一个长揖作下,“我的好弟妹,你就开开恩,别再作弄我了!你若是嫌我哪里礼数不周,回头任打任罚,只这一刻,还请先进去再说话,行么?”
眼见有那李府的仆役们都躲在后头偷笑了,章清亭也不好太过为难,冷哼一声,横了他一眼,“那还不头前带路?”
见她松口,李鸿文真如蒙了大赦一般,“请!”
赵成材暗自好笑,只把脸皮绷得死紧,若是撑不住给了笑脸,那娘子回去该修理的便是他了!
对于李府,赵成材是熟门熟路,但章清亭却是头一次来。她留神细看,这李府的宅院还是很不错的,起码比贺玉堂家修得讲究多了,两家便是两个风格。若说贺家是简单实用,李家都是雅致讲究。
因发迹得早,李家早就不用靠在外头抛头露面做买卖过活,只凭着田产商铺便有不错的收入,于是便安心回家当起了太平翁。
既然仓廪实了,当然就想着要知礼仪,对后代子孙的学业看得就更重一些,只盼着他们能挣点功名回来,光宗耀祖。
章清亭知道,李鸿文在家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个哥哥,今儿过来才晓得,原来他还有三个姐妹。全到齐了,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披红着绿,瞧得人眼晕。
她虽没来过李府,但和李老爷却是见过好几面了,这刚进来,便和赵成材一起先给李老爷和李夫人拜年。
李老爷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小儿子子非常溺爱,谅来对将来的媳妇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章清亭就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到了李夫人身上,这媳妇可是要跟婆婆长期相处的,若是婆婆不好说话,那媳妇可就难做了。
瞧李夫人这面相,倒是生得笑盈盈,慈眉善目,颇有几分可亲可近之意。只不知行事如何,一会儿倒要细心观瞧才是。
拜见过人家父母,接下来便是李鸿文的大哥大姐两家子。
李鸿文的大哥名李鸿方,比李鸿文大了七八岁,己然是三十许人,现有一妻二妾,儿女双全。许是长子的缘故,他的性格可比李鸿文沉稳得多了,行事说话都是中规中矩,丝毫没有弟弟的飞扬跳脱,就是妻妾也很内敛,凡事以李鸿方马首是瞻,一点不敢错乱。连两个孩子也是规矩得紧,章清亭拿了荷包送他们,还不敢接,先回头看了一眼爹娘,见他们微微颔首才道谢接过,然后就一脸害羞地躲到父母身后,很是腼腆。
嗯,看起来大哥一家还比较好相处,章清亭心里先有了个谱儿。
第298章 还是有点犹豫
李鸿文的大哥和他性格不太像,但已然出嫁的大姐却很是爽朗,和这个弟弟性格更像一些,抱着自己才几个月大的儿子就上前讨赏,“叫姨姨好,给姨姨拜年!”
那小家伙在娘亲怀里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瞧着章清亭,见章清亭冲他笑,他忽地也咧开小嘴一笑,显得很是有趣。
这一下把众人都逗乐了,李家大姐笑着自谦,“我这孩子就是太皮了!你们可不要见笑。”话语里却隐隐透着股子自豪之意,这也难怪,她出嫁三年,开始肚皮一直没有动静,直到李鸿文从京城济世堂特意给她捎了药回来,才一举得男,今年过年更是可以抱着儿子四处献宝,着实扬眉吐气。
说了几句恭贺的话,章清亭又见过了李家的另两位小姐。一位十六,早就许了人家,约好今年冬天便要出嫁。另一位十二,形容尚小,瞧不出什么。她们两个皆是庶出,只有前头那三个大的才是李夫人嫡出,兄妹之间感情深厚,当然非那两个妹子可比。
这一家子看下来,章清亭便明白为什么李老爷偏疼李鸿文了,因为其他子女都太规矩了!只有李鸿文,嬉皮笑脸,甜言蜜语,作为家长,不能不更加喜欢这样活泼有趣的孩子。
虽然李鸿文早就把赵张两家的家底交待得一清二楚了,可他们还是不厌其烦的旁敲侧击,打听他们两家的事情。
章清亭心里明白,自己想通过这些察言观色来了解他们家人,他们家人又何尝不是想通过这些言行举止来了解自己家?
慢慢的,话题绕上了正题。
李家大姐接过章清亭的一句话,很是顺理成章地就问起来,“你们家弟妹也都在马场帮忙?那都做些什么?”
“弟弟现在管着对外接待的一些事务,妹妹心细,帮着照看马匹。”
李鸿文趁机吹捧了一句,“张家小妹做事勤快,连性子最烈的野马也照看得来呢!”
“野马?”李夫人眉头微皱,“一个女孩子家,管这些会不会太吃力了些?”
这才是他们正经要问的话呢!章清亭一笑,从容答道:“夫人,你们这样的好人家,可能不大了解我们家里的情况。说句大实话,我们家从前可是穷得叮当响,弟妹也小,都不懂事。您要是找我们从前的老邻居们打听,听听他们怎么说,就知道我们家当年的情形了。只这两年还算时运不错,又一路得贵人相助,才慢慢做起一些家业。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府上的二公子,他在咱们起初建胡同起书院时,可也是帮了大忙的,这一份情意我们可一直记在心里!”
李家人听得面上有光,客气了几句,仍旧听章清亭说了下去,“这马场也是去年春上才接的手,根本就不够人手打理,别说我那妹子了,就是两个仍在念书的弟弟,还有年迈的爹娘也是一样要去马场帮忙干活的。也亏得我家妹子能吃苦,一个女孩子,咬着牙把那些活全接了下来,哪怕再脏再累,也从不抱怨。原本什么都不懂,可她硬是一点一点的全都学会了。说起来,倒是我这个做大姐的,实在有些对不住她了!”
章清亭红着眼圈低下头去,适时展现出愧疚和歉意,余下的空间就让李家人自己去想象了。
要说起来,李夫人当然是不乐意见到张小蝶一个姑娘家竟然跟一些男人一样泡在马场里,一来名声不好,二来会不会把人弄得过于粗糙?所以任凭李鸿文如何吹嘘,她始终不相信张小蝶能有多出众。可今日见到章清亭,却让她眼前一亮。这个姐姐按说从前还是个杀猪的,身上却丝毫不见那种男人婆般的匪气,端庄沉稳,明明就是很有教养的样子。既然有这样的姐姐,那妹妹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再听章清亭这一番解释,她心里就释然了,原来人家也是迫不得已。说起来,谁闲着没事愿意去闻那马粪味儿?想来还是很乖巧听话的孩子,想齐心协力做份家业出来,才不得不去吃苦受罪,那要是这样说起来,那张小蝶还当真是很不错的,即便没那些大家闺秀的才情逸志,但人家能吃苦耐劳啊!这样的媳妇若是接进门来,以后享福的还是自己儿子。
李夫人心下颇有几分怜惜之意,对章清亭的语气也和善了许多,“那也不怪你!万事开头难,谁家的家业最初经营时,不得受一番折磨?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等日后慢慢做起来了,她不也像个小姐似的,安安生生的使奴唤婢?”
章清亭拿绢子拭拭眼角,抬起眼来重拾笑意,“可不是像夫人这么说的?只我那妹子却是心眼太实在,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我说等今年下半年家里日子好过了,就找人把她手里的事情接过来,她还不愿意呢!”
“那是为何?”这下连李鸿文也坐不住了,很是不解。
章清亭心中暗笑,脸上却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都怪我不好!上京城时认得了个朋友,打算一起在永和镇开个铺子。可你们是知道的,我一个嫁了人的妇人,怎么能离开相公老往外跑?本来就说不做算了,可我那妹子却偏要帮忙挑起来,说是难得人家看上咱家,给了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实在可惜。她现在还未许人,能帮一分就尽量多帮帮家里一分,等着日后那边做顺了,再交给谁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