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少泉见她顾虑周全,追问下来,“嬷嬷可有何高见?”
陆真很是谦逊,“我倒没有什么高见,只是听二少奶奶有这个意思,董公子您也觉得可行,便想着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了。一个是年关将至,这要做确实得立即动手了,若是三日之内这地方咱们还租不下来,便得另做打算。实在不行,我建议就在这儿自己搭几个棚子来先做着。那么这三日之内就得把杀猪要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妥当了,像案板菜刀秤这些,都是必须要用的。再有,就是得找一个杀猪的地方,教大伙儿做这个事情。”
张蜻蜓听得有理,忙忙地道:“那明儿我就和你们买东西去,要是一时找不到地方,就在家里杀猪不就得了?谁要不想干,就尽管走人,我的名若不能挂,就挂少泉一人便行。”
当着外人的面,陆真不好直接反对,只能委婉地提点,“若是想借用府中的地方,恐怕还得请示老爷夫人。不过我倒以为不太妥当,咱们府上做点生意是可以,但却不能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就大动干戈。本来只是些小本买卖,倒弄得敲锣打鼓的,会影响老爷的官声。董公子和武烈侯之事尽人皆知,也有名有分,现在恐怕也不太方便出这个头,还得找个其他人才是。”
她在这一点上倒是举贤不避亲,“二少奶奶若是信得过,可以挂上我外甥的名字。他和谁家都没什么瓜葛,有什么要出面跑腿的事情让他去也方便。当然,至于真实的情况,还是要定个契约才是。”
她这个顾虑得很是,董少泉不说他跟胡浩然的关系,光考虑到他爹的案底,他挂名就有些不便,倒不如找个不相干的外人。
至于那杀猪的地方,他有个建议,“每天一早都有京郊的农户赶猪进城做买卖,咱们可以在郊外寻个农家小院杀猪,到时价钱可以便宜些,只是进城的税费就归我们负担了,但省了那些农户的事,恐怕他们还愿意些。”
如此议定,几人便分头行事。董少泉去寻找其他备用的地方,陆真找外甥准备办证,张蜻蜓带着绿枝去采买工具,一直忙到天黑才回。
问门上的小厮,说是潘茂广已经回来了。张蜻蜓连房也顾不得回,就先去向他汇报自己的打算。
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要解释的话,可潘茂广只听她说了个大概,就给出两个字,“甚好。”然后继续埋首公务,意思就让她去自由发挥了。
这还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卢月荷听完弟妹的再次汇报也只有这么一句评价了。公爹都没意见,她能有什么意见?
潘云龙听得心中直抽抽,半晌才斟酌着问:“弟妹,你是怎么想起要杀猪的呢?这一行赚的可是辛苦钱啊!”
言下之意便是,咱能改个行当么?
张大姑娘没法告诉他,自己原本就是个杀猪女只能说:“我觉得这一行比较稳当,不管怎么说,谁家都是要吃肉的,亏不到哪儿去。大嫂,我还想求你一事。你不说你有个农庄么?那你让那儿的人帮我养几头猪可好?我包销。”
卢月荷也不知是应好还是不应好,这个弟妹,还当真是认了真了,“行吧,正好这年下我要打发人去收租子的,到时跟他们交待一声。弟妹,我看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这也是为了堵住潘云龙的嘴,弟妹现在积极性可高得很,你就不要打击她了。
张蜻蜓确实是累了,跑了一天,说了一天,就是坐在车里,光操那份心,也不能不累的,转头告辞就回了屋。
潘云豹却是在家苦候一日了,见媳妇回来,赶紧端茶递水,十分殷勤。
张蜻蜓累得不轻,实在懒得跟他虚套,任他在一旁伺候,等着饭毕,困劲儿就上来了,打着哈欠要洗漱。
潘云豹急急往里跑,“我来帮你打水。”
一旁丫头看得好笑,少爷定是昨儿犯了错,所以今日来讨好二少奶奶了。
可张蜻蜓不是故意不理他,是实在没精神理他,“我这要洗漱了,你去读你的书吧。”
潘云豹想起狐朋狗友们的告诫,无论让你做什么都行,就是她叫你走,可坚决不能走。
张蜻蜓转到屏风后头梳洗去了,小豹子仍是站在外头坚守着岗位,心里头打定主意,一会儿就给媳妇好好的赔个罪,任她打骂也坚决做到一不还手,二不还口。
可没等一会儿,彩霞却是从里头冲他招手儿,声音压得极低,“姑爷,您快进来。”
潘云豹探头一瞧,却是累坏的媳妇泡着脚就睡着了。彩霞怕惊醒了她,示意潘云豹把张蜻蜓抱回床上去。帮她宽了外衣,让她好生睡下。
小豹子摸摸媳妇疲惫的小脸,觉得心疼极了。
要说起来,媳妇不过是不肯亲他,兄弟们都说,这也就是闹闹小脾气,估计是害羞所致,没什么大不了。可自己一时冲动就发脾气跑了出去,还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尤其还是在个女人那里,反过来兄弟问他,要是媳妇发脾气,跑去跟个男人喝成这样回来,你怎么想?
小豹子会想要杀人的。
所以媳妇不高兴是应该的,不理自己也是应该的。只是媳妇能不能不再生气,不再不理自己了?这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周奶娘心疼张蜻蜓,忍不住把潘云豹请了出来埋怨着,“姑爷,我自个儿奶大的姑娘,我也知道她是有些小性子。不过哪个年轻人能没点脾气?姑娘再怎么说,可没什么大格儿出错的吧?您瞧瞧她,这么冷的天,刚病好了,就往外跑,她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您愿意干什么,我们做下人的是管不了,可您也不能太伤姑娘的心了!”
她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我们姑娘就是进门再晚,那也是您明媒正娶的妻不是么?您这才成亲几天,就这么不给她脸,往后让姑娘的日子可怎么过?”
潘云豹给说得心里头更难受了,“奶娘,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事了!”
不管到底有没有跟娇蕊发生什么,他都有些不喜欢那个女子了,从前觉得娇蕊挺好,说话做事也都顺着自己心情,跟哥们儿一样。可是这回的事情,却让小豹子彻底地有些反感起来。
正如兄弟们讨论所言,“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她但凡是个懂事的,怎么会弄出这样事来?你是醉了,她又没醉。她要是无心,能做出这样事么?她要是做了,就证明她是有心的。那她这心思,未免也太深了,一个心思这么深的女子,可千万不能招惹。你要是招惹上了,她今儿可能只是想进门,明儿就想要扶正了。再往后,还不知有什么想法,你能一一满足她?赶紧的,等过了年,就把她打发算了。不管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她既有这个心,你也不用跟她讲这些情义了。”
小豹子本来就后悔得不得了,现在瞧媳妇这个样儿,更加追悔莫及。本想主动去找绿枝,问问她们究竟要干些什么,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却是绿枝也已经累得睡着了,陆真跟李思靖交待了事情,她倒是刚刚回来。为了方便出门,把她俩安排在一间屋子里了。
“姑爷有事?”
潘云豹见她脸色也很疲惫,但眼睛却仍是炯炯有神,便嗫嚅着将自己的心事说了,“我想帮忙,也不知能做点什么。”
这个嬷嬷身上,总有一种宠辱不惊的淡定,让人不能太亲近,却能莫明地安心说话。
陆真微微一笑,“姑爷能有这个心,就已经是好的了。说实话,姑娘现在要做的生意,我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知道到底成不成的。若是到时做赔了,姑爷您可千万不要笑话!”
“绝对不会!”潘云豹连连摆手,很是认真,“就是赔了,大不了我再去想法替你们弄点钱回来,反正不能让媳妇吃亏!”
陆真听他这略带几分孩子气的话,不由掩嘴笑了,“姑爷若是诚心想帮忙,何不等我们生意做起来,去帮忙问问,有什么相熟的酒楼能用咱们的猪肉?这才能解决我们的大问题呢!”
行啊,潘云豹当即就想到蒋孝才了,他家可好些铺子呢。
翌日一早,张蜻蜓继续去忙了,潘云豹不再缠着她,转而缠着来学习的蒋孝才,“我不管,你这就当给我交学费,也要替我媳妇弄几桩生意出来。”

第127章 糊弄

眼见潘云豹缠着蒋孝才要关照生意,胡浩然也插进来一句,“昨晚少泉回家,也跟我说起这事。不过生意还没做起来,还不好意思去找你,正好老二提起来,老三你可得记在心上,到时有机会就帮衬帮衬。”
蒋孝才收起惯常的嬉皮笑脸,“这事儿可不是兄弟不帮忙,只是我家的生意,也不是我娘一人说了算的。当中好些人的利益关系牵扯在里头,可不是她说帮衬就能帮衬的。要不这样,等你们事情做起来了,我带你们去找她谈。能帮的我娘一定帮,可帮不了的你们不许为难她。”
潘云豹一听就不干了,“老三,你这就太没意思了,咱们多少年的交情,咱们自己兄弟家的买卖你能不帮忙的吗?”
蒋孝才也认真起来,“咱们兄弟感情归兄弟感情,可是生意场上的事情真不能这么算的。你们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要不是我娘这么些年能够秉公办事,她能有今天这个位置么?”
“小气!”潘云豹有些不悦,胡浩然倒是更能理解,“老三确实也有老三的难处,他娘又不是大当家的,怎么能做得了主?且等咱们自己先折腾折腾吧,也许到时生意好了,不用求人呢?”
话虽如此,可他眼神里那掩饰不住的担忧也是显而易见的。平常像董少泉小打小闹折腾几个小钱倒还不难,可是认真做起买卖来了,那可是千头万绪,没那么轻松的。
他们两边都不算穷,可也凑不出多少银两,放在繁华富庶的大京城,说句难听点的话,扔下去连个泡也不冒的。连个像样的铺子都租不起,想在大小商贩如过江之鲫的京城占有一席之地,那是谈何容易?
郎世明主动道:“要不我回家跟我奶奶说一声,以后我们家的猪肉全由你们包了?”
胡浩然却摇头拒绝,“我们现在借住在你们府上就已经够麻烦你们的了,不说替你们家分担些什么,若还要想心思来赚钱,那可就有得话说了此事万万不可,不仅你家不可,就连老二你们自家,最好也不要提这样事情,免得钱没赚几个小钱,反倒招人口舌。”
这一席话,正好把潘云豹的如意算盘也给打散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纨绔子头一回意识到做谋生的不易与生活的艰辛。
哥几个正在这儿抓耳挠腮想心思,有人送来一张请帖,“我们少爷办了一个赏画会,想请三姑娘和三姑爷都去赏个脸。”
赏画?打开请帖一瞧,上面红纸黑字写得分明,赏的正是大痴真人的牡丹少女戏狗图,而落款却是邝国公府的邝玉书。
晕!
这小子得了副假画藏着掖着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大张旗鼓办什么赏画会?这不成心找人揭短么?
造假者有几分紧张,“这事会不会给揭穿了?”
“那是肯定的。”蒋孝才可不是对自己的手艺没信心,“真迹就在我家里搁着呢,到时消息一传来,我家老头子岂有不出来较真的道理?上回蒙你家大舅子是不太难,可你这连襟也太好炫耀了。他这么一弄,指不定宫里的人都要惊动,到时明眼人可多了去了,恐怕这纸里就包不住火了。”
“包不住怕什么?”小豹子无所畏惧,“总之是丈母娘先对不起我媳妇的,走到哪里我们都不亏这个理。”
“话可不能这么说。”胡浩然比他多了几分考量,“虽说实情如此,可此事一旦闹将出来,丢脸的可是弟妹娘家,也她面上也无光彩。不过现在尚有一点好处,就是画在你那连襟的手上,也是他拿出来展示的。到时咱们且去听他怎么说,要是他认作是自个儿买的,咱们就不管,该说什么说什么。要是他说是章府送的,咱们只别言语就是。等他们说去,只要弟妹把那些首饰藏好,别露了形迹,否则没人怀疑到咱们头上。”
“形迹是不能露,但那首饰必须带出来。”蒋孝才持有不同意见,“你们想啊,章夫人定是背着章大人干这档子事的,到时让弟妹带着咱们拐回来的首饰去她面前显摆,那章夫人看了,非气死不可。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哪敢声张?这个哑巴亏,她可是吃定了!”
“老三,你这可太不厚道了不过,就依你的办。”
几人哈哈大笑,似乎已经想见到林夫人吃瘪的场景。
不过张蜻蜓可没他们心情好,真正决定要做生意了,那是忙得脚打后脑勺,恨不得一日当成两日用,哪有闲工夫去显摆这些?
把请帖看也不看地就塞回潘云豹的怀里,“到时你替我去瞧瞧就行了,也别做得太过,随便气气她就完了。”
然后召集家丁,宣布了自己宏伟蓝图。
“什么?让我们去卖猪肉?”
这消息一经传出,顿时整个院子就跟炸了锅似的。
“少奶奶,您弄错了吧?我们怎么会杀猪呢?”
“做买卖多得是路子,可从来没听说过有我们这样人家要去杀猪的,这不成天大的笑话了么?”
“就是,我们干点什么不行?何必干那个营生?又脏又臭的,就是开个绸缎庄也行啊。”

反应比陆真预先估计得还要激烈,几乎没有一个人赞同,纷纷表示干不了。
就连之前那个最能干的赖嫂子也不愿意,“姑娘,您还把我留下来,干院子里的活行么?我不要那三倍的工钱了,只要这一份就行。”
张蜻蜓板着小脸,直等大伙儿全都议论完了,这才拿木槌重重敲了一记锣。老敲盆敲锅的可太不像话了,这是专门配了维持秩序的。一响过后,场中安静下来了。
张蜻蜓没什么可解释的,“你们说的随便做点别的,那到底是什么呢?实话告诉你们,我一个不会,二个没钱,所以你们甭跟我说那些没用的,那也不是我能做得了的买卖,你们现既跟着我,少不得就得吃点辛苦,等日后挣了钱,自然有你们的好处。我今儿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是把这事告诉你们。瞧你们这许多的男子汉,杀个猪有什么好怕的?这事已经定了,等地方谈妥,我就要开始做了,你们也一个二个把精神头打起来,到时候我亲自教你们。要是我都能做,你们还有没有不能做的?”
哗!这可真是惊悚。
徐贵看着娇滴滴的三小姐,是头一个不信,“要是连姑娘您都能杀猪,我老徐再也二话不说!”
“我们也是!”许多人抱着起哄的心态附和。
“好!”张蜻蜓一拍桌子,“那就到时见分晓。”
潘云豹惊得下巴都快掉落,媳妇儿真的能杀猪?这可是比看他爹耍大斧还让人讶异的事情。
“你真的会?”
张蜻蜓把玩着新买回的杀猪刀,两道好看的新月眉一挑,“你到时看了就知道!”
这消息传到潘府的其他角落,闻者无不为之惊叹,“她要杀猪?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从来没听说还有女子杀猪的,到时可得把我们都叫上,一同去瞧这个热闹!”
“难不成,她得了那把承影,学了几天的剑法,就是想干这个?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也不知道老爷听了,作何感想。这不简直是胡闹嘛!”
“就是,好好的少奶奶不做,偏要想心思折腾单过,现在更有意思了,还要去杀猪,真不知她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恐怕是上回病糊涂了吧,哈哈。”
潘茂广当然也得到禀报了,不过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抬了抬眼皮子,吩咐一句,“让她赶个我在家的时辰做。”
难得他也要来凑这个热闹,于是潘府上下更加好奇,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二少奶奶杀猪的好戏。
所有的冷嘲热讽张蜻蜓全都没放在心上,她对自己的技术有着绝对的信心,只是目前这副身体的臂力差了一点,得加强练习。
于是潘府上下就见二少奶奶异常努力地挥舞着长剑,越发觉得此事不靠谱,却更加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笑话儿。
就连潘云龙也沉不住气地问:“弟妹,你真要杀猪?一头猪也有一百多斤,那可不是你这几招昆仑剑法搞得掂的。”
“大哥你想哪儿去了!”张大姑娘连连摆手,文绉绉地卖弄了一句,“这杀猪焉用牛刀?那是弄把杀猪刀就能干的事情,可比不上你们这剑法复杂。”
潘云龙无语,那就只有等着瞧了。倒是卢月荷依旧是一派气定神闲,弄得潘云龙不得不问:“你真相信?”
卢月荷反问:“为何不信?事情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这话可是弟妹自个儿说的,要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也不至于说这个话吧?不如等着瞧瞧,看她玩的什么花样。”
且不提潘府这一番热闹,章府却是一派乌云压顶。
在衙门办完公事,章致知就怒气冲冲地赶了回来,进门就吩咐小厮,“去把大少爷给我叫来。”
大少爷不在房里,正在林夫人的上房之中,也是一脸难看之极的神色,跟林夫人争执,“娘,您也真是太过分了,我都说了这画得在家里放着,可您倒好,背着我,不声不响地就把画给偷偷摸摸送走了。您瞧瞧,清雅是那存得住东西的人么?这就献宝似的给玉书了,还要开什么赏画会,闹得人尽皆知,爹迟早要来兴师问罪。”
林夫人觉得儿子这话很不中听,“什么叫做偷偷摸摸?那画本来就是答允给你妹子的,她这几日一直来催,你不知道,玉书新近又抬了一房姨娘,还是邝家老夫人送的,你妹子的日子可着实不好过呢!”
章泰宁冷哼,“她自过了门,哪一日好过过?她这送了画,又能好过几日?娘,您也不想想…”
忽地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传话,“大少爷,老爷叫你过去。”
章泰宁横了娘一眼,“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有什么黑锅还得我去背着。”
林夫人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我陪你一块儿去。”
“你就行行好,老实待着吧。”章泰宁虽然怒极,但理智未失,“您若是去了,那摆明就是咱们母子串通干的此事。此时纵是折了我一个,也好过折了一双。”
他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过去面对他爹的雷霆风暴。
果然,章致知脸色极其不好,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就问:“泰宁,人都说你最近得了一副大痴真人的好画,那还不拿来给爹瞧瞧。”
章泰宁知道瞒不过,急忙躬身回话,“爹,这画是二妹因与玉书失和,托我去帮她寻的。孩儿恰巧遇到这么一副,因难断真假,不敢造次。可二妹说是假的她也要,甚至不惜变卖了首饰送来银两,我便将其买下,本想请人回来鉴定一番再说。可是二妹催得急,我又恰巧不在家,娘便遣丫头来取,屋里人愚钝,便给她拿了去,连我也蒙在鼓里。可是现在却听说那画是个真迹,玉书还要办赏画会,可见真有可能是拣了大漏了!”
他这一番话里,七分真里三分假,倒挺像是那么回事的。
章致知很是心疼,“你既不辨真假,何不拿来与为父观瞧?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说一声的?”
章泰宁捶胸顿足,半是演戏半也是真情流露,“我当时想着那么便宜,多半是个假的。故此不敢拿到您跟前来现眼,可谁曾想,竟会是个真的?要说起来,这画我还贴了二百两银子呢,就是算起来,也该有我们家一份才是。”
他这主动交待自己贴了点小钱,倒比让章致知疑神疑鬼地问起来的好,偷眼觑他爹,果然信了八分。
章致知听了这话,就是一肚子气也无话可说了,“现在还有这些有什么用?画都送人了,难道还能去讨回来?就是上了门,人家拿二百两银子还你,这有意思么?你呀,这回真是谨慎太过了!”
章泰宁一听这话,知道已经糊弄过去了,心中石头落下大半,“儿子知错,请爹爹责罚。”
现在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章致知再不甘心,也得自认无福消受,只是心痛难耐,晚上怄得连饭也吃不下去,最喜欢的五姨娘也不能让他略一展眉。
那可是大痴真人的真迹啊,就是整个章府内宅的宝物也比不上那一个珍贵啊。
章致知再痛心疾首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林夫人见风头过了,暗自松了口气。转而想想,又对自己的行事有几分得意,这么珍贵的画到了女婿手上,看他多么重视?还要专门开个赏画会,到时他有了面子,女儿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她这些天还特意给女儿找了个老中医,要给她调整一下身子,吃些补药,争取一举得男只要有了孩子,日后可再也不怕没有依靠了。
林夫人一颗做母亲的心,总算是踏实了。
只是想想也觉得有些可惜,好容易攒下来的那么多好东西,全都贱卖了。二回再想弄,恐怕就不容易了。章清莹还小呢,等她嫁人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不过她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到时一定也得招个有钱的贵婿,再狠狠地捞一票嫁妆,到时办起章泰安的婚事就更加从容了。反正男孩子结亲比女孩子晚,这个时间刚好可以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