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娘将她拦了下来,“林嫂子,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夫人什么时候撵你们走了?现是让你们去给三姑娘当陪房,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也该体谅夫人的一片苦心。上回你们家闹那么大的事,把老爷气得,好玄没报官,多亏了夫人死命拦着,还让你们留了下来。这回让你们去给三姑娘当陪房也是好意…”
她突然跟她咬起了耳朵,尔后再又响了起来,“你们呀,可真得体谅着夫人的一片苦心,快别在这儿闹腾了,一会儿让人听见像什么话!”
粗布妇人将信将疑转身出来,却冷不防跟张蜻蜓撞了个对脸,倒是唬了自己一跳。
旁边大娘瞧见张蜻蜓来了,知道她听了墙根,脸上有些窘意,“三姑娘来啦!”又骂看门的小丫头,“都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连姑娘来了也不快招呼着进来。”
转而介绍那粗布妇人,“姑娘,这就是林权家的,夫人有命,日后就给您做陪房了。”
林大娘倒是很快就敛祍给张蜻蜓施了一礼,“以后还请姑娘多多照应了。”
张蜻蜓呵呵一笑,“好说好说,请问母亲在么?”
那大娘笑了,“在呢,正忙着,您先等会儿,我进去通报一声。”
林夫人见张蜻蜓领着江瑞两口子过来,心下诧异,难道这么快就要把人给退回来?
张蜻蜓却笑眯眯地上前,“他们二人方才突然到了荷风轩,说是奉了母亲之命,要给女儿做陪房。因为没有得到母亲的吩咐,故此领着他们过来问一声,是否确有其事。”
林夫人淡然一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竟是这个,是真的,不过你俩也太心急了,原先我是打算等着将所有人都拾掇好了,再一齐让人领到你那儿去的,既是已经照过面了,那便罢了。他俩还是彩霞的兄嫂,以后一家子都在你那儿,就更能尽心尽力地做事了。”
“多谢母亲费心!”眼见三姑娘跟林夫人行了礼,似是没什么事了,江瑞两口子对视一眼,就想溜了,不料张蜻蜓竟然径直提起,“母亲,他二人方才到我那里,还说要给我看管嫁妆。可女儿那里却没有什么东西,既是母亲吩咐,就让他们留在母亲这里,任您差遣吧。”
江瑞两口子一听,面面相觑,心中一紧,背上微有汗意。他们只是奉命做陪房,哪有谁说要他们管事的?现被三姑娘捅破,生怕引来林夫人的责罚。
但见林夫人却望着他们温和一笑,“难得你们俩这么用心,也不枉挑选你们出来的一片苦心。”
江瑞两口子咋舌不解,却见林夫人望张蜻蜓笑道:“这给你精挑细选的几房家人,当然都是要给你办事的。江瑞两口子就很不错,人年轻,脑子也活。你的那些嫁妆我本来就想交给你屋里的人了,现既他们来了正好。回头就让人带你们下去,好生清点着姑娘的嫁妆,可千万别弄混了,知道么?”
江瑞两口子一听这话,那可是喜出望外,本来以为只能管些小事,但没想到林夫人居然把三姑娘的嫁妆都交给了他们,这其中能有多少油水,用脚趾头想也能够知道了。
“多谢夫人!”
“谢我做什么?”林夫人望着张蜻蜓皮笑肉不笑,“这可是你们姑娘日后的全部家当,可得仔细着些。”
张蜻蜓心中一沉糟糕,这回是自己给自己挖个坑跳下去了。
蠢,真蠢,我怎么就犯糊涂了呢?
摆明了林夫人在她的嫁妆上肯定有所克扣,自己还一时气盛地带着人来想要查验。没想到就给林夫人顺水推舟,反将了自己一军。现在提出这个话来的是自己,带着人过来的也是自己,林夫人理所当然地可以把她的嫁妆交给自己的陪房。可真要是到了江瑞这两口子的手里,看他们的贪财的样儿,自己还能要得回来么?
张大姑娘真是悔不当初不该不听陆真的话,非要来挑这个毛病,这下可怎么办?
林夫人暗自冷笑,正好在为无法遮掩张蜻蜓的嫁妆成色不足而犯愁,没想到这丫头到底是沉不住气,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一个天赐良机。只要把这些嫁妆过了旁人的手,日后不管再出什么问题,她都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了。林夫人现在只觉得后悔,早知有这么大的漏洞可以钻,就应该把张蜻蜓的嫁妆再弄得次一等。
张大姑娘背上都快急出一层汗来,就在林夫人让人带江瑞夫妇下去的时候,忽地厉声喝止,“站住。”
“怎么?”林夫人哂笑,“三姑娘还有什么事?”
张蜻蜓豁出去了,既是错了,索性就把这事情弄得更加复杂一点。
“母亲,您方才也说,给女儿寻了有几户陪房,都是能干之人。若是只把嫁妆交由一户看管,恐怕不大妥当。不如请他们几家一同前来,分别交付给他们,也就不显得偏着谁向着谁了,您觉得可好?”
“也行。”林夫人满不在乎,她不过是想把张蜻蜓的嫁妆给送出去,对她来说,多一个人还更多一份弄乱的保障。再说,这几家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既然是你愿意分给他们的,等着日后闹将起来,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反正你张蜻蜓也不可能站在这儿一份份的清点,到时我给了他们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你就是拿着嫁妆单子对也对不出来。
林夫人是得意了,可张蜻蜓却是快急死了,得赶紧想个对策才是。

第73章 舍不得你嫁

绿枝趁她们出去的这会子工夫,已经把那颗珍珠给拆了下来,特特寻了个小香袋儿装着,放了些丝絮裹着,给妥帖地收了起来。
可刚弄好,就见张蜻蜓阴沉的脸回来了,“姑娘,您这是…”
“你出去,把陆嬷嬷请来。”
见她气色不善,非同往日,绿枝心下一惊,忙把陆真请了过来,张蜻蜓却命她关了门出去,只留下陆真一人说话。
绿枝心头更是警铃大作,满腹狐疑地退了出来。跟彩霞她们一打听,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小姐的嫁妆,自来都是自己亲信之人保管才最为安心。可也有些管事嬷嬷们仗着势大,霸占着主子东西,就是不还给你,这样的事情,在大户人家也是不鲜见的。听说就连公主府邸,若是得不到女官的许可,连驸马爷都难见一面哩。
这下可怎么得了?绿枝可是一条心跟张蜻蜓过日子的,当下是心急如焚。
却见陆真进房之后,没一时似乎就和张蜻蜓吵了起来,然后三姑娘猛地把门一拉,满脸怒容,“你给我滚。”
陆真也气得不轻,“姑娘,我可是夫人指给你的管事嬷嬷,你凭什么赶我走?我这就找夫人评理去。”
周奶娘可急了,怕给张蜻蜓惹祸,赶紧去拦着陆真,“姑娘不过是一时之气,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陆真却把她一推,半点情面不留,“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来管我的事情!”
周奶娘这一气可非同小可,才有的一些温情瞬间蒸发,荡然无存,“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话了,怎么地!”陆真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绿枝赶紧过来劝和,可陆真根本就不搭理,依旧怒气冲冲地走了。张蜻蜓气得在屋里摔盆子砸碗,吓得一众人等都不敢靠前。
到了晚饭后,林夫人派人把她叫过去训斥了一通,“自陆嬷嬷进府后,一直悉心教导于你,你却无缘无故地跟她发脾气,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我知道你就要出嫁了,难免有些心浮气躁,可也不能胡乱发脾气。若是你实在不喜欢陆嬷嬷,那我就把她留下了。”
张蜻蜓虽是唯唯诺诺,却掩饰不住对陆真满脸的厌恶之色,“女儿既有了陪房,又有奶娘,留着陆嬷嬷在身边确实也什么多大的必要了,不如就留在母亲身边听候差遣吧。”
林夫人见她这么急欲摆脱陆真,倒是打消了疑心,信了陆真之言,“这话可就糊涂了,陪房是陪房,奶娘是奶娘,陆嬷嬷懂的人事世故多,有她在你身旁,这才是你的福气呢。好了好了,你也别再闹小孩子脾气了,免得惊动了老爷,那倒不好了。陆嬷嬷,三姑娘年纪小,难免有些年轻气盛,还请你多担待着些。”
也不知林夫人答应了陆真什么,她终于是勉强同意,随张蜻蜓回来了。二人却是从此之后,形同陌路。陆真一有机会,就逮着张蜻蜓讲些女则女训等大道理,听得三姑娘头痛欲裂,二人的裂痕,是有目共睹。
而时光就在这些赌气任性之中一点一滴地飞速流逝,十一月初八,京城德胜门那儿鸣炮轰隆,凯旋的军队班师回朝了。
最为荣耀的自然就是潘大帅了,还未等及章致知回家,就已经指派随身的家丁回来报喜,“亲家潘老爷今儿在堂上已经得皇上亲封为得胜侯了,连潘家长公子都直接进了正五品千户,还得了御赐的宝剑一把,老爷让夫人赶紧备份厚礼,送去潘府道贺。”
而等着再晚些时,章致知回家时是余有荣焉的满面春风,“赶紧准备,三姑娘的婚事就定在三日后了,连皇上都知道了,还亲自赏赐了酒水礼物到潘家,这回果然是双喜临门,那潘家三子的婚事也要一并举行,咱们家可万万不能落于人后,输了体面!”
等这消息传到荷风轩,张大姑娘惊得一下就跳了起来,“什么?就在三日后?”
千真万确,再也不会更改了。翌日,潘云龙就穿着新装,亲自带人过来送聘礼了。
兰心和几个小丫鬟过去打听,回来不无赞慕地道:“潘大少爷可真是帅气个儿又高,人长得又好,一点不像那些五大三粗的当兵的,若是不说,倒像是个读书人。跟咱们家大少爷说起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我们都听不懂,不过跟大少爷好像还挺聊得来的。人也极是有礼,跟小丫头们也是客客气气的,怪不得人人夸赞,说是什么京城俊杰呢对了,还有他们家下的聘礼,可真真都是好东西尤其是其中一个白玉观音,听说还是当年谢夫人的嫁妆,那么大一块整玉,足足有三尺高,四个人抬着过来,就是二姑爷下聘礼的时候,也没见过这样好东西!”
张蜻蜓听了却真是惋惜,这样好玩意,干嘛拿来送给林夫人呢?
兰心却难得地说了一句让人听着心里舒服的话,“姑娘,送这样的好东西,足见潘家是极重视小姐的。这样您嫁过去,才有面子呢!”
似乎也有些道理,张蜻蜓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心下未免有一丝微微的欢喜。
再然后,林夫人派人把她这儿的陆真彩霞等几个丫头唤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张蜻蜓成亲当日要穿的新装和需要装扮的首饰。这些表面工夫,林夫人做得极足,琳琅满目,鲜艳夺目,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些要跟去陪嫁的人,每日也去上房领两套新衣。像绿枝等三个大丫头,每人还有五件的银头面首饰一套,三等的四个小丫头,每人是三件的银首饰一套,陆真和周奶娘,与大丫头们的分例相同,更多加赏了一枝金簪和两套衣裳。
至于那些陪房男女,就只有两套新衣,没有别的东西了。除了早前说到的四户人家,因为确认潘老爷封了侯,林夫人又给张蜻蜓凑了四个家丁和四个仆妇丫鬟。这些人的来历尚未可知,不过她们的卖身契已经全送到了荷风轩,却是交到了陆真的手里掌管。
张蜻蜓就看着院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几十个人,心里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昨儿还是北安国的一个杀猪女,今日竟成了这么多人的女主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还是绿枝替她发了赏钱,打发那些人离开。
等到天都黑了,四下里静悄悄的,张蜻蜓仍是睡不着,脑子里兵荒马乱的,怎么也静不下来。她衷心地期盼着时间能走得慢些,再慢些。可翻来覆去,似乎眼睛只合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到了天光微明。而明日,自己就要出嫁了。
这…这是不是也太快了?张大姑娘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她要怎么嫁人?
“三姐!”不知什么时候,章清莹小姐弟俩跑了进来,四只眼睛又红又肿,跟一对小兔子似的。
张蜻蜓张嘴就抱怨,“你俩怎么这些时都不来了?”
这一问,却把二人都问哭了,“我们不是不想来,是我们不敢来。”
怕看到她就会伤心,更怕会因为自己伤心而惹得她更加伤心。所以不敢来,不敢见。可是现在,明明白白的离别就已经在眼前了,二人再也忍不住,一定要过来见见她了。
张蜻蜓心中释然了,可不知为何,脸上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滑落。
“三姐,你别哭,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你要是有空,也一定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小姐弟一左一右给她擦去脸上的泪,张蜻蜓很是不解,她不是最瞧不起动不动就哭的人么?可她现在为什么会哭?为什么真的会跟新嫁娘要离开家一样,心中充满了不舍?
章清莹含着眼泪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佩,极为珍视地抚摸着,“这是我们亲娘临死前给我们带上的,这是一对大雁,是我们最贵重的东西了。”
小丫头踮起脚,把玉佩挂到了张蜻蜓的颈上,“现在,我们把它送给你,你跟三姐夫,一人一个。我这个是雌的,给你。”
“我这是个雄的,给姐夫。”章泰寅一抽一抽地使劲吸着鼻子,全无小大人平素的刻板规矩。
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平凡的要送姐姐出嫁的弟弟,他只能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得太凶,让姐姐看了难过,“大雁从来都是最忠贞的,书上说,他们生死相许,永不分离。我们也祝三姐姐和三姐夫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拒绝啊,张蜻蜓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赶紧拒绝啊,这是沈姨娘唯一留下的东西,你不能要的。
可是喉头却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得死紧,一声也发不出来,一个手指头也动不了,就任由这小姐弟俩把饱含真挚情意和祝福的玉佩给她挂上了。
这对玉佩,张蜻蜓觉得是那么的重,挂在胸前沉甸甸的,就是林夫人送来的那么些嫁妆,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对小小的玉佩来得更加弥足珍贵。
“三姐——”终于,小姐弟忍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我们舍不得让你嫁,我们舍不得你!”
张蜻蜓同样的泪如雨下,她的心里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可能是因为那一份难言的紧张,可能是因为那一份离别的惆怅,可能是因为那一份未来的忐忑,但最有可能的,还是因为这两个真心实意把她当作亲姐姐来依靠的弟妹。
可是,再多的不舍,也挽不回一寸时光。

第二卷 新媳妇的新生活
第74章 双喜抢门

一日光阴倏忽而过,快得让人都来不及细细体味,夜幕便再一次降临了。
等不到天光明亮,一夜未眠的绿枝在五鼓刚至时,便请张蜻蜓起身了。要沐浴更衣,要梳妆打扮,今儿可是姑娘一辈子的大日子,出不得半点差池。
而荷风轩里,一夜未眠的又岂止她一人?几乎是绿枝一动,周奶娘也就起身了,迅速收拾好了进来,无声地忙碌着。
等她们撩开帐帘,眼睁睁想了一夜的张蜻蜓长长地出了口气,坐了起来。一夜的时光让张大姑娘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她愿不愿意,今日这个亲都是她必须成的,想要临阵脱逃,那是极其不现实的。
她既然顶着章清亭的头衔生活了这么久,就必须承担起这位三小姐的命运。否则,她将要带累的不是自己,而是所有关心她的人。
既然决心要成这个亲了,张大姑娘自然要努力做好今后的打算。勾勾手指头,趁着人少,对绿枝和周奶娘低低交待了几句,二人神色肃然地点了点头,“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
然后开了门,让伺候的丫头们进来,梳洗沐浴,熏香整装,整个过程一丝不苟。张蜻蜓暗自庆幸,幸好现在已经入了冬,天气寒凉,要不然这么里三层外三层地折腾,那可怎么受得了?
陆真也早早地起来了,在外头照应着那些林夫人派来的管事娘子们。至于陪嫁的人都在二门外头,等到吉时才随着迎亲队伍一起动身。
等三小姐装扮齐全,先由管事娘子们教导人伦大道,尔后去祠堂辞别祖先。再送到上房特意准备的新房里,静候出嫁。
即使她是庶女,但这一刻,却仍是整个章府里最尊贵的人。所有的人都要围着她来打转,就连林夫人都不得不假惺惺地拉着她的手,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吉祥话。
“到了潘家,可要好好孝敬公婆,和睦妯娌,相夫教子,恪守妇道,不要辜负娘家对你的一番养育之恩。”
而当张蜻蜓依礼抬头,撩起凤冠前垂下的密密珠帘,跟母亲大人道谢之时,那份容光与明艳却看得连林夫人也呆了一呆,虽然很快,就给她若无其事地掩饰了过去。但心中的那份震憾与失落,只有自己明白。
因为今儿办喜事,章清芷和章清雅两夫妻都回来了。章清芷的小腹已经明显的隆起,脸上是即将再为人母的光辉,她的贺礼并不太贵重,不过是些家用的枕套荷包手绢等物,不过全是成双成对,讨个吉利,“都是姐姐亲手做的,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张蜻蜓知她的家计艰难,也不怪罪。至于章清雅,自恃财大气粗,出手便是一对金瓶,这个张蜻蜓也不客气。
只是几月不见,章清雅脸色甚有些不太好,全无上回中秋归宁时的神采,尤其是看着章清芷又挺起来的肚子,那目光就分外复杂。在张蜻蜓这儿不过是虚应个景,只坐了一小会便给林夫人使个眼色,到她的房里去说话了。
而令人意外的是,章泰安今儿居然也给章致知派人给接了回来,张蜻蜓倒替那对小姐弟担起了心,若是这小子就此不走了,他们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有些日子不见章泰安,他真是清减了不少,看来日子过得不咋地,实实在在掉了几斤肉下去。他见了张蜻蜓,面上尚且恭谨,也奉上了礼物,是一对翡翠雕成的小马,还算差强人意。只是在经过章清莹时,那一声冷哼里,却透着十足的寒意。吓得小丫头顿时浑身就是一个激灵,面皮也绷紧了三分。
张蜻蜓觑空暗自嘱咐章泰寅,“以后不要跟这小子正面交手,逮着机会在私底下狠揍他一顿,把他整怕了,日后就不敢再欺负你们了。”
小大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能行么?”
张蜻蜓斜睨着他,“怕了?”
章泰寅攥紧双拳,摇了摇头,瘦弱的小身板却透着几分强撑的惧意。
张蜻蜓授他一计,“在爹面前做足工夫,能阴他就绝不来明的。实在不行,也别光让自己一人亏本,懂么?”
章泰寅若有所思,半晌才微露出一丝笑意。
当锣鼓喧天响起的时候,张蜻蜓也到了真正要离别的时候了。兴许是昨儿就把眼泪流得干净,今天的三姑娘表现出异常的克制与冷静。
蒙着红盖头,与来迎亲的新郎官拜别了父母,上了花轿,自始至终张蜻蜓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当然,这也给了某些人嚼舌根的话题。但张大姑娘根本就不在乎被人说几句也不会少块肉,有何好惧?
一路无话到了潘府,也不知是有缘,还是碰巧,居然和潘家三少爷的迎亲花轿在大门口撞到了一起。
谁先进,谁后进,这就成了一个问题。两位新娘子都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潘府的门开得再大,也容不了两辆花轿同时进入。
这在张蜻蜓看来,根本就不能称其为问题,她是二少夫人,那边是三少夫人,自然得让她先进才是。
可对方不同意。就听外头有个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二哥,既是我先到的,那我就先进了啊!”
他的声音满是笑意,听着就让人觉得很是温和与舒服。
“行啊!”那头豹子挺好说话的就答应了,张蜻蜓有些忿忿,干嘛要让?
“等一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低沉而富含磁性,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听着就像是打瞌睡时陡然响起的军令,立时就浑身精神起来。
“花轿明明是同时到的,云豹是二子,云祺你是三子,自然得让你二嫂先进门才是。”
“大哥,这个…”潘云豹似是还想给三弟说好话。
却被潘云龙厉声喝止,“云豹,我教过你多少回了,这长幼嫡庶能不分清的么?还不快进来,误了吉时可如何使得?”
张蜻蜓在轿内听得心一抖,这位仁兄跟府内小丫头说的那个潘家大少爷是一个人么?怎么感觉这么凶的?
只觉轿子一动,似是往前走了。可是旁边却有人出来阻拦,“大少爷,这吉时可是早就按着三少爷三少奶奶的生辰算好的,这眼看就快过了。若是让二少夫人先进了门,误了时辰,可就不太好了。”
潘云龙一声冷哼,“既是早就算好的,何不提前一点赶至?既然现在才来,就得按着长幼秩序,二弟,你先进来。”
这个大哥脾气好大哟,张蜻蜓心下有些咋舌,不过他摆明是护着弟弟的,往后的日子,有他撑腰就能好过些了吧。
“这是怎么了?”又有人出来了,听外头人称呼了一声“大伯”,该是潘老爷的哥哥了。
有人上前把事情一说,那位大伯便道:“既是如此,云龙你让老三先进来又有何妨?既是老三的好时辰,这自家兄弟通融一下,行个方便也是常事嘛。”
“大伯,这可也是二弟的好时辰,难道误了他们就好么?咱们有在这儿闲扯的工夫,他们早该都进来了,云豹,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二弟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