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前胸和后背已经被束带勒出了深深的印子,肩膀上穿着接受腔的地方甚至红了一片,我哭得难以自持,摸着那些皮肤、残肢,大喊:“你干吗呀!干吗要戴这个东西啊!你就不觉得疼吗?你干吗要受这份罪啊!呜呜呜呜呜…”

叶思远有些急,他俯着身子,让我的脑袋靠在他胸膛上,他的声音哽咽:“小桔,不要哭,不要哭,我不疼的,已经习惯了。我不常穿假肢的,你不要哭了,小桔,不要哭了。”

我依旧哭得厉害,叶思远就用吻封住了我的唇,这一次,他吻得很温柔,轻轻地啜,浅浅地吸,一丝一缕地与我纠缠着,我终于停止了哭泣,抬起手抱紧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上,再也没有那些多余碍事的东西了。一边吻着彼此,我一边褪下了自己的毛衣和保暖内衣,然后,帮助叶思远解开了皮带,脱下我和他的长裤和内裤。

两个人,如最原始般,坦诚相见。

我们所在的位置很隐蔽,窗外的人看不到我们。

我和叶思远紧紧地拥着走回了餐桌边,不用说话,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做。

我躺在餐桌上,叶思远站在地上,他90度弯腰,整个上身都伏在我身上,绵绵密密地吻着我。

吻着我的唇,我的耳朵,我的脸颊,我流着泪的眼睛,然后就吻到了我的脖颈,我的锁骨——那是他的思远海峡。他长久地吻着那里,又舔又咬,牙齿咬到我的骨头,令我疼痛,心里却是万分酥麻。

他吻到了我胸前的柔软,渐渐往下,往下,最后,吻到了我的小腹上。

那是我刺青的地方,叶思远轻柔地吻着那里,我能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落下,一滴一滴地坠落在我的皮肤上。

我的双手托着他的肩,指甲抠着他的皮肤,慢慢地就触到了他的双臂残肢。

他残缺的身体曾经令我深深着迷,虽然已经过了五年,依旧能令我心情澎湃,意乱情迷。我揉捏着他的双臂残肢,那短小的、尖尖的肢体,正在一阵一阵地颤抖,在我的手中轻柔抬动。

房子里其实很冷,可我们却已经满身大汗。我张开双腿,环住叶思远的腰身,右手一探,就握住了他早已坚硬挺立的小小远。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叶思远心领神会地调整了姿势,他站直身体,胯部往前一顶,我就让小小远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湿润又寂寞,小小远进入后,我就像是连上了充电器一般,感觉是那么充实、满足,我的身体,似乎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时刻,等待着我与叶思远的再次契合。

叶思远闷哼一声,立即剧烈地律动起来,我的双眼迷蒙,大声地呻吟着,双手抓紧餐桌桌沿,接受着叶思远一波一波猛烈的进攻。

我躺在餐桌上看着他,他站在那里,也一直看着我。

他的表情有些凄惶,眼睛红肿,蒙着一层水汽,眼神里的内容复杂,令我分辨不清,我相信自己也是一样。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在这样欢愉的时刻,我的身体正享受着无限的快乐,心里却是苦涩到令人崩溃。

叶思远一边大力地抽/动,一边动着肩膀,残肢在身体两边轻微抬动,那残缺的画面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我干脆闭上眼睛,任自己在难以言喻的快乐里达到了巅峰。

小小远依旧在我的身体里驰骋,我听见叶思远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终于,他的力量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叶思远大声地喊起来,是那种难以控制的喊声,属于一个男人隐忍又激情的喊声。小小远剧烈地跳动起来,我能感觉到,它在我身体里极致地释放了。

一切都结束了。

叶思远俯下/身,我们汗湿又滚烫的身体紧密贴合。

可是,灵魂呢?

还是像过去那样,可以毫无缝隙地契合在一起吗?

亦或是,真的要离开彼此?

从头到尾,我一直在哭,此时此刻,我已经不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妈呀!!!!!!


89、叶思远,再见

“叶思远。”

平静下来后,我依旧紧紧地抱着他,我说,“最后陪我一晚,好吗?”

他沉默许久,同意了。

我们一起洗澡,任热水冲洒在身上,我只是抱着他,脑袋靠在他胸膛上,站着不动。

洗完澡回到房间,我发现我们曾经的卧室现在就像一个白色的世界,掀开那些防尘布,我从衣柜里搬出许久不用的枕头、被子,它们久未见阳光,有些潮湿,甚至还有着樟脑丸的味道,我却毫不在意。

叶思远坐在床上,双脚夹着被单帮我一起套被芯,他的左脚移动时,我看见了他脚踝上的那串脚链,挂着黄金小坠的绳子已经严重褪色老化,变成了浅浅的粉红色,叶思远估计是怕绳子会断,又给加上了一圈棕色的皮绳以作固定。

注意到我在看他的左脚,他挪了挪身子,把脚收了下,我笑:“你还戴着呀。”

“嗯。”

“绳子都旧了。”

“没关系,不会断的。”

“你干啥不换根绳子?”

叶思远抿着嘴唇低着头,左脚夹着被角,右脚伸进被单里脚趾夹着被芯往被角塞。

“是你编的,不想换。”

我不吭声了。

拥着叶思远躺在床上,窗外早已一片漆黑,我们只开着床头台灯,幽幽的灯光中,我仔细地打量他的脸。温柔地抚开他额前的黑发,我的手指缓缓地掠过他的眉眼五官。这样的一张脸,是铭刻在我脑海中的脸,他身上的气息温暖又熟悉,熟悉得,令我想哭。

叶思远只是柔柔地看着我,一直都没有说话,我像个八爪章鱼似的攀在他身上,他的脚若有似无地蹭着我的脚,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抚着他的手臂残肢,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我享受着这短暂、珍贵的温情时刻,眼皮开始打架,却不舍得睡去。

“嘿,聊聊天吧。”我的手指揉捏着他的残肢,好像在把玩一样有趣的玩具,他短小的肢体微微抬动着,残端轻柔地摩挲着我的手掌心,这曾经是我们躺在床上聊天时乐此不疲的一个游戏,而现在,我们依旧默契。

“聊什么?”叶思远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低沉,他的嗓音醇净,富有磁性。

“恩…就聊,这几年,有没有小姑娘追求过你?”

他笑了起来,说:“没有。”

“我不信。”

“真没有,谁会那么傻,来追求我。”

“恩?你说我傻?”

叶思远止住了笑,他的眼睛凝视着我,说:“小桔,你就是个傻姑娘,你是我见过的最傻最傻的姑娘。”

“你也是个傻瓜,是我见过的最傻最傻的傻瓜。”我叹了口气,“两个傻子,还挺配的,怪不得当初咱俩能看对眼。”

他又笑了起来:“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傻。小桔,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迷惑:“我都在变老了,怎么能说是没长大呢?叶思远,小笨蛋都18岁了,他都快赶上你的个头啦。”

“真的?我记得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男孩儿,还没怎么发育呢。”

“恩,他现在可帅了,一点儿不比你差。对了,叶思炎呢?他也该16岁了吧。”

叶思远眯着眼睛想了想,说:“是啊,思炎也已经是个小伙子了。他现在在米兰读高中,也快要长到1米8了。”

我的脑袋里浮起叶思炎10岁时的样子,小小的个子,漂亮的脸蛋儿,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我身后,偷偷地拉我的手,红着脸叫我“小桔”。现在的他,应该是个青春洋溢的大男孩了,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思远。”

“恩?”

我想了想:“没事。”

“…”

“思远。”

“怎么了?”

“…”

“小桔?”

“你说的那些,我真的,不在乎的。”我的眼泪悄悄滑了下来,“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别想了。小桔。”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好睡一觉,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累。”

“昨晚玩到很晚,过新年,今天又起得早。你呢?跨年时你在干吗?”

“在飞机上。”

“哦。”

“…”

“叶思远。”

“恩?”

“咱们还能再联系吗?”

“…小桔,我不会再回来了。”

“我给你发邮件,你会回吗?比如逢年过节时,或者你生日时。”

“…”

我自嘲地笑笑:“行了,我知道,你不会回的。”

“睡吧,小桔,不早了。”他浅浅地吻了下我的额头。

“恩。”

依偎在叶思远的身边,我就像在做梦一样,无处安放的心在这个时刻变得异常平静。尽管我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却没有觉得一丁点的难过和不安。

天亮以后,我们就要形同陌路,天各一方,就让我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再沉沦一次吧。

哪怕从此以后是万劫不复,痛不欲生,此时此刻,叶思远终究是在我身边的。

脑袋抵着他的脑袋,我渐渐地睡了过去。

我做了好多好多的梦,有噩梦,有美梦。

梦里的我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可爱的T恤衫、宽大的牛仔裤,还有彩色板鞋,背着双肩包无忧无虑地在校园里奔跑,包上还挂着一些叮叮当当的小饰物和卡通玩具。

我似乎是在找一个人,我知道他就在那里,可是跑啊,跑啊,跑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他。

我累得大声喘气,急得快要哭起来。

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去了哪里?

终于,我认了命,停下脚步茫然四顾,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我开始痛哭,知道自己也许是再也找不到他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依旧靠在叶思远的怀里,手臂还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被窝里好温暖,他侧着身子睡得很熟,发出一阵阵轻微的鼻息声。

窗帘后的光明告诉我,天亮了。

我又一次仔细地看叶思远的脸,他的表情很沉静,长睫毛舒展着,能令我看见他性感又饱满的眼窝,薄薄的眼皮后面,是一双写满沧桑的眼睛。我知道他的这几年过得并不如我想象得那般顺利、美好。相反,我几乎可以体会到他的苦涩和艰辛。

这个男人经受了太多的磨难,他的心灵上背负着重重的枷锁,他在乎的东西那么那么多,我比谁都要了解他,我知道,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可悲的是,我还是过去的那个我。

这就注定了我们的结局,就是没有结局。

悄悄地起了床,我去洗手间洗脸漱口,穿好衣服回到卧室,我站在床边最后一次看叶思远的睡脸。

他已经变成了仰卧的姿势,依旧睡得很熟,他微微地侧着头,浓密的黑发有些乱,刘海盖着额头,脸颊上还有着枕头的印痕。他的身上盖着被子,令我看不见他残缺的身体。可是被子上有明显的凹陷,在他肩膀下的部位,那里虚无一片,被子凹陷下去的轮廓把他整个人勾勒得有些细,身材更显得修长,我动也不动地看着他,终于笑了起来。

我弯下腰抚了抚他的黑发,低头吻了下他的脸颊,我轻声说:

“叶思远,再见。”

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嘴唇动了一下,却并没有醒来。

我起身离开。

@@@@@@@@@@@@@@@@

三个小时后,我已经登上了回K省的航班。

我向领导请了几天假,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赶去了机场。

从省会辗转回到家,已经是下午,爸爸、美阿姨和陈诺看到我,都吓了一跳。

离过年只有20天,这时候回家的确是有些诡异,爸爸追在我屁股后头问我回来干啥,我懒得多说,只说有事。

“什么事?”爸爸不依不饶地问。

“我想买房子。”

“啊?”

“爸,我想回来工作了。你觉得怎样?”

“为什么?做得不开心吗?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要回来了?”

爸爸在我床沿边坐下,我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感觉疲惫:“H市房价太高,看的上眼的房子都过2万一平了,赚再多也买不起一套房,咱们这儿房价只要4000多就够了,我想买一套三室一厅,用我和陈诺的名字,然后过年后就把工作辞了,回这儿发展。”

爸爸疑惑地看着我,我冲他扯开一个笑:“爸,我真没事。你放心,小笨蛋今年读大学的钱我帮他存着呢,只是你得借我一点儿付首期,按揭我自己来。”

“…”爸爸起身往房门口走,走着走着还是回头又问我,“傻丫头你做事怎么一阵一阵的,你都考虑清楚了?”

“恩,考虑得相当清楚了。”

“也好,9月时小诺就要去念大学了,也不知道会去哪个城市,到时家里只剩我们两个老的,也怪冷清的,你回来也好。”

我从第二天就开始看房子,我想买一手房,90方的房子需要40多万,我按着计算器琢磨着需要多少首付,每个月的按揭又要还多少,每天都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回家吃饭时和爸爸说起看过的楼盘,爸爸都说不好,不是嫌地段差,就是嫌楼层低,甚至还嫌起了人家的楼盘名难听。我默默地扒着饭,在心里作着思量,这事儿我得自己做决定,问爸爸的意见基本就是没戏。

三天后,我看中了市中心某个楼盘的一个户型,小高层位于7楼的三室一厅,有宽敞明亮的客厅,两房朝南,一房朝北,房子户型很正,得房率高,小区环境也不错,最关键是,价钱比同类地段的要低。

我兴冲冲地回家与爸爸商量,希望他借我10万付首期,很意外的,爸爸居然不答应。

“为什么呀?”我很奇怪,拿着楼书给他看,“现在房价跌了一点儿,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咱们这儿的房价肯定会涨,再说了,这房子地段多好,以后还能给小诺做婚房。”

“谁知道小兔崽子将来会去哪儿发展,到时候再说吧。”

“他不住,我也能住啊,你和美阿姨可以和我一起住嘛,咱们家实在太小了,每回叔叔伯伯他们来吃饭,客厅都要坐不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我怎么说,把这个房子夸得天花乱坠,爸爸就是不答应。

“爸!”我生气了,“我是问你借钱,我会还的!我之前交给你的钱也该有10万了吧!”

爸爸的脸奇怪地红了起来,他的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找了个借口就溜出了家门。

晚上,陈诺悄悄地钻进我房间,我还在生闷气:“你来干吗?你都要期末考了,快复习去!”

陈诺没理我,在我身边坐下,说:“姐,我大概知道爸爸为什么不答应你买房。”

“啊?为什么?”

他低着头,好像在思想斗争,终于,他凑到我耳边,告诉了我一件事。

我惊呆了。

不顾陈诺的阻拦,我冲到爸爸房间,朝着他喊起来:“爸!你怎么能这样啊?!”

爸爸和美阿姨正窝在被窝里看电视,被我吼得愣住了,他说:“大半夜的你搞什么!我怎么了?”

“你!你!你知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居然收下叶思远他妈妈买的房子!”我气坏了,“你这都是做的什么事呀!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收下他们家房子时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是你女儿啊!你把我当什么啦!!”

爸爸穿着秋裤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他站在那里,脸憋得通红,对着我吼:“陈桔你个吃里扒外的死东西!就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我才收下那房子的!那个残废不管你的死活就远走高飞了,他都不要你啦!你收他们家一些补偿是理所当然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收下那房子就是对我的侮辱!一套房子算什么!一套房子能换回我的青春吗?能换回我健康的身体吗?你收了他的房子就是叫我颜面扫地!爸爸啊!你怎么能那么没骨气啊!”

“那是你应得的!陈桔!”爸爸大声地喊,“你个傻丫头为了那个臭小子连命都不要了,你都没醒过来他拍拍屁股就走了,你还要骗我说你们还在处对象!你他妈当你爸是傻子吗?他早就不要你啦!好在他们家里人的良心没被狗给吃光了,他妈还让他表姐过来给你买套房!我为什么不收?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收?我女儿差点死了啊!别说是一套房子,他妈的他就算给老子一艘火箭老子也收!那是你应得的!”

“狗屁!全是狗屁!”我口不择言了,“你明天就把房子去还给他!去还给他!我不要他家任何东西!不要!不要!爸!我知道你爱钱,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贪慕虚荣!你是拿我的命去换这套房子…”

“啪!”一记耳光。

打我的是美阿姨,她站在我身边,噙着眼泪瞪着我:“陈桔,你说什么呢?那个房子,我们没装修没出租更没去住!就让它空在那儿!就是想着将来哪天你有需要了咱们能把它卖了拿钱给你用。你那时候刚痊愈,鬼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就算没有后遗症,这房子卖了也能算作是你的嫁妆!你爸他,一点儿也不稀罕那套房子!他,他稀罕的是你这个女儿啊!”

我哭了,美阿姨哭了,爸爸也哭了,陈诺惊慌失措地看着我们,把我拉出了爸爸的房间。

他把我送回房里,我哭得稀里哗啦地,拉过陈诺的衣领,脑袋就搁上了他瘦瘦的肩膀。

“小笨蛋,肩膀借我靠一下。”

陈诺笨拙地拍着我的背,他真的是个大小伙子了,不停地哄着我叫我不要哭。

很久以后,他问我:“姐,你是不是还没忘掉思远哥哥?”

我红肿着眼睛瞪他:“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不过,那时候他是不是真的不要你了,在你受伤那么重的时候?”

我撇开头去不看他。

“他真不是个男人!要是那时候让我碰到他,非把他往死里揍不可!”陈诺咬牙切齿地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傻小子,你那时候才多大,你打得过他么?”

“打不过也要打!他让你这么伤心,亏我当初还帮他!”

“小诺,你真的不懂。”我抹着眼睛,觉得也不需要多说了,“行了,你看书去吧,别管我了。”

“哦。”他讪讪地站了起来,又不放心地说,“姐,你该找对象啦,你都快26了。”

“臭小子你是不是越管越宽了!去去去,烦着呢。”

陈诺笑了笑就走出了房间,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身影,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仔细想想爸爸和美阿姨的话,我的气渐渐地消了下去,知道他们其实是为我好。

拿过写字台上的镜子照着自己的脸,除了眼睛红肿得厉害,我依旧年轻漂亮,脸颊消瘦,皮肤白皙,嘴唇红润,眼角也没出现皱纹。

其实,单身真的没什么了不起,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开始一场新的恋情,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会有这个打算。

我的力气,早在那场恋爱中挥霍殆尽了。

下雪了。

是属于北方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一夜之间就将这个城市变成了白色世界。

不知怎么的,我发起了烧,连烧了两天两夜。身上骨折过的地方隐隐地酸痛着,脑子也烧得木了起来。

我不肯去医院,只是关了手机窝在家里睡觉,胡乱吞几颗退烧药。

周六,我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敲门声,然后就是爸爸高八度的声音,听着像是生气在发火,接着是重重的摔门声。

我听不清爸爸说了些什么,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赖在被窝里不愿起来。

再后来,家里似乎热闹了起来,客厅里传来人的说话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裹着睡衣下了床,走到客厅吓了一跳,一屋子的人,原来是二伯一家来做客了。

堂嫂过来拉住我的手:“小桔,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有点发烧,没事儿。”我抬头看钟,已经是下午4点半。

“该去医院看看呀。”

“一直在下雪,不想出门。”屋里有暖气,外面寒风刺骨,我真不想去遭罪。

二伯、二婶、志刚哥和堂嫂的脸色都怪怪的,他们看着彼此,似乎在做眼神交流,爸爸和美阿姨在厨房忙碌着,我想进去洗把脸,被爸爸赶去了卫生间:“这儿挤,别来凑热闹。”

洗完脸,磊磊开始缠着我:“姑姑,我想玩你的电脑。”他已经8岁,早读了小学。

“去玩吧,叫你小叔叔给你搞个小游戏,陈诺,你给他弄。”

我带着他们进了我房间,陈诺陪着磊磊玩起了电脑,我继续爬回床上睡觉。

磊磊和陈诺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我的心底麻木,头又疼得厉害,心脏莫名地跳得很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忽然,磊磊指着电脑屏幕冲着我叫起来:“姑姑!这个人他…”

陈诺一下子就捂住了磊磊的嘴:“别吵,我给你下个超好玩的游戏!”

磊磊挣扎着扳陈诺的手,脸都憋红了。

我坐起身:“陈诺你干吗呢?赶紧放开他!”

“嘘…别多嘴!”陈诺恶狠狠地瞪了眼磊磊,才松开手。

磊磊委屈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眶儿红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我凑了过去,陈诺一下子就挡住了电脑屏幕,手忙脚乱地要关掉什么,我瞄了一眼,还是看到了——屏幕上是我和叶思远在铃铛山上的合影,不知怎么的被磊磊给翻了出来。

我笑了一下:“我当什么呢,关了吧。”

磊磊瞄了瞄陈诺,突然大声对我说:“姑姑!我们来的时候,这个叔叔站在楼下呢!”

陈诺脸白了,我呆若木鸡地看着磊磊,又看向陈诺:“他说什么?”

“没什么。”

“姑姑!这个叔叔没有手的,他在楼下呢!我看到了!”

我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今日双更,因为太长了,等一下发正文最后一章,还在改。


90、我确定

我冲进了厨房,那里能看到进单元门的路。爸爸没能拦住我,我扒到窗边往楼下看,白茫茫的世界,绿化带、屋顶、树木、车顶…全都是白色的,雪花还在飘落,风刮得很大,我似乎能感受到屋外的寒冷。我看见一片白色中的那个黑色身影,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一动不动,在漫天的雪花中显得格外落寞。

一会儿以后,他转身走到花坛边,抬起右脚夹起花坛上的一个东西,弯腰放到了脸颊边,是手机。

几秒钟后,他放下手机,又低着头站回了路边。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做什么?

我回房披上羽绒服就要出门,爸爸一把拉住了我。

“陈桔!不许去!”

“我就下去看看,马上上来。”

“不许去!”

“爸爸。”我很虚弱,但相信自己的眼神非常坚定,“让我去。”

二伯一家都站了起来,我环视着他们,视线最后定格在陈诺身上。

爸爸的手依旧像铁钳似的钳着我的手臂,我盯着陈诺,他的表情复杂,突然冲了上来就抓住了爸爸的手臂。

陈诺的力气已经很大,爸爸一下子就被他逼得松了手,陈诺冲着我喊:“姐!快去!”

我立刻转身冲出了家门。

身后传来爸爸的怒吼声,还有打耳光的声音,陈诺大声地喊着:“爸爸!让姐姐去吧!让姐姐去吧!”

爸爸!我在心里说:对不起,对不起。

还有我的陈诺,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屋外寒风刺骨,雪花片片飘落,我抬头看天,这景象真的很美。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我慢慢地向那个人走去。

他听到了声音,立即扭过头来。

一双漆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的发上、肩上积了一些雪,身体的温度已经不足以融化这些白色晶体。

他的脸颊苍白,鼻子冻得有些红,呼吸时嘴里呵出了阵阵白气。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空袖子没有塞在口袋里,只是静静地垂在身边。

低头看他的脚,他没有穿袜子,只是赤足穿了一双单鞋。

看着我渐渐走近,他的唇边显出了一丝微笑,也许是冻得有些久,他笑得很僵,看着有些怪。

我裹着羽绒服,皱着眉打量着他。

我三天没洗头了,头发很油腻,乱糟糟地扎了个小辫子,底下还穿着大红花的棉睡裤和棉拖鞋,我知道自己脸色糟糕,样子也很狼狈,不过叶思远也好不到哪里去。

终于走到了他面前,我歪着头问:“你来干吗?”

他又笑了一下:“你手机关机好些天了。”他一开口,我俩都吓了一跳,他的喉咙已经哑了,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知道今天几度吗?零下15度,你脑子坏掉了?”

他耸了耸肩:“我有话要对你说,可是找不到你。”

“什么话?”我很奇怪,叶思远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该说的他不是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么?那些屁话,我一点儿也不想听第二遍。

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他接下去说的话,听到以后,我完全地傻了。

叶思远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小桔,我错了。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足足看了1分钟。

然后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很痛,不是在做梦。

我相信自己的表情就像一个白痴,脑袋里反应了半天,我才憋出一句话:“你发神经啊?”

叶思远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我是认真的。”

“你…你…”我挠了挠头发,又摇了摇脑袋,“你别逗了你。”

“小桔,我是认真的。”

“我不信。”我斜眼看他,甚至还退后了一步,“是谁叫你来的?”

“没人叫我来,我自己来的。”

“不可能。”

“真的,我一个人来的,我不确定你在不在家,不过看叔叔的反应,我知道你在。”

“啊?你上去过了?”

“恩。”叶思远点了点头。

爸爸一定不会让他进门的,可是…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和叶思远的上次谈话是六天前,那一天,他把话说得很绝,彻底地断了我全部的希望。尽管我知道他的心里依旧有我,可是他给自己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给困住了。那张网,他走不出来,我也走不进去,我知道他的伤痛,他的困惑,知道他在乎的东西很多,却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于是他做了决定,将一切结束。

就像我们的开始一样,是由他来决定,我们的结束,也是由他来决定。

在这场恋情里,我永远是追逐的那个人,等待的那个人,他永远是逃避的那个人,做决定的那个人。

他情愿把我推得远远的,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守着回忆。我知道他的脾气,他做了决定的事,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叶思远向来是个倔强固执的人,我们曾经的恋情是建立在他的自信上,当他的骄傲变得如履薄冰,再坚固的感情也经不起一丝考验和打击。

所以,听到叶思远说出:“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我完全地傻眼了,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才六天,他就改变了他坚守了五年的决定,扯破了那张网,站在了我面前。

我想,一定是有人劝了他,靠他自己那驴脑子来想,八百年也不会回心转意。

很奇怪,我竟然一点儿也不兴奋,不感动,不雀跃,不欣喜,我只是觉得奇怪,很奇怪很奇怪,眯着眼睛看叶思远,我问:“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没多久,几个小时。”

“几个?”

“六、七个小时。”

“你不冷吗?不累吗?不饿吗?”

“不冷,不累,不饿。”他笑,“我只想见到你,只要能见到你,怎么样都没关系。”

“叶思远,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天晚上说的话?”

“哪句?”

“一大段儿的那些,你在乎的那些东西。”

“记得。”

“你依旧做不到的,一辈子都做不到。”

“是,一辈子都做不到。”

“那你已经不在乎了?”

“不,我在乎的。但是我更在乎你,小桔,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在你身边,再也不要离开你,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离开你。”

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样肉麻的话他都说得出口。

“可是,叶思远,你永远都不能拥抱我。”

他笑了:“你可以拥抱我,只要能被你拥抱,就好。”

“你不能捧着我的脸颊亲吻我。”

“即使不能捧着你的脸颊,我依旧可以吻你。”

“你不能牵着我的手在街上散步。”

“你可以搂着我的腰,倚着我的肩,一起散步。”

“你不能陪我打羽毛球,和我一起跳舞。”

“我们可以一起游泳、登山、跑步、下棋、看电影…我们能一起做许多事,如果你想要跳舞,我可以去学,我能跳踢踏舞。”

“我们一起出去玩,你也不能帮我拍照片。”

“小桔,你说过,只要是我们一起走过那些地方,即使不拍照片也没关系,你可以拍下那些美景,留着以后我们一起慢慢看,只要看到那些照片,我们就能记起一同走过的路。”

“那,你不能在我哭的时候帮我抹眼泪,不能在我生病受伤时打横抱起我,送我去医院。”

“我不会再让你哭,不会再让你生病受伤。如果有了万一,我可以背你去医院,我能做到的。”

叶思远的语气万分坚定,眼里闪着希冀的光亮,我却依旧面无表情:“那如果,有一天,你破产了,怎么办?”

“你咒我。”他浅浅地笑了起来,“的确有可能。我现在还背着银行的贷款,还欠着阿理一笔钱没还。不过,我答应你,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我垂下脑袋小声说:“你以前也这么说过的,后来还不是走了。”

“所以,我知道错了,小桔,我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没有你,请你原谅我,好吗?”

我看着他,还是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叶思远,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这是怎么了?你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我,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啊。”

他慢慢地向我走近,直到站定在我面前:“小桔,别怀疑,我真的回来了。”

“你…”

他弯下腰,用一个冰凉的吻封住了我的唇。

我使劲地推他:“我感冒了!会传染的!”

“没关系。”他柔柔地说,“我好像也感冒了。”

说着,他又吻了下来。

我麻木地站在那里,没有抬手抱他,也没有回应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不能思考。

叶思远吻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我的唇,他用额头抵了抵我的额头,哑着嗓子说:“你发烧了。”

“恩。”

“去医院看过吗?”

“没有。”

“我陪你去。”

“不要。”

“小桔…”

“叶思远。”

“恩?”

“我爱你,你爱我吗?”

我抬起头看他,他定定地注视着我,眼眸漆黑明亮,眼神深沉似海。

他启开了唇:“我爱你。小桔,我爱你。”

“你,确定吗?”

“我确定。”

我浑身就像通了电似的颤抖起来,突然就伸手抱住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抬起头,踮起脚尖,叶思远炙热的吻立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我们在雪中相拥着,疯狂地接吻,眼泪溢出了眼眶,我不知该如何诉说此时的心情,我依旧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可是我知道,命运的轨迹已经发生了转变,天上的神明终于听见了我的心声。

叶思远,我的叶思远,他回来了。

就在我们吻得忘乎所以时,爸爸的喊声从远处传来:“死丫头!不要命了!”

我和叶思远依依不舍地分开了彼此,一起扭头往楼上望去,我家厨房的窗边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脑袋,爸爸站在中间,冲着我大喊:“下那么大雪,你还发着烧呢!赶紧给我回来吃饭!”

叶思远小声说:“小桔,你赶紧上去吧,天太冷了,不要叫叔叔担心。”

我想了想,对着厨房窗户就喊:“爸爸!叶思远中饭都没吃呢!他饿了!”

叶思远的脸立刻就红了:“我不饿。”

厨房边传来一阵笑声,爸爸沉默片刻,大声说:“叫他一起上来!傻子才会在那儿站这么久!”说着,爸爸就转身走开了。

陈诺扒着窗子冲我们招手:“姐!你赶紧带着姐夫上来吧!”

我的脸也红了,拉了拉叶思远的袖子:“喂,你敢上去吗?”

他轻轻地点头:“敢。”

“不怕我爸打断你的腿?”

叶思远笑了起来,笑容温暖,眼神明亮,浅酒窝清晰地浮现在他颊边:

“我不怕。”

第七章、能否再一见钟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