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传来老兰勃特苍老焦急的呼唤,“艾森,爸爸请你放了那个女孩儿,回家来罢。”
放了慕兰,回家来罢。
听上去,有些诱人呢。
艾瑟尔嘴角有一点点笑,“父亲,我爱你。”
“我也爱你,艾森,十四年了,你妈妈为了这件事,早早白头,心脏一直不好。我们想在有生之年再见见自己的小儿子。快回来吧。”老兰勃特努力说服儿子。
只是效果微乎其微。
艾瑟尔默默听了一会父亲的声音,这把声音老了,不再有力,不再充满蓬勃的生气。
十四年,人生有几个十四年?
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回不了头。
“再见,父亲。”艾瑟尔闭了闭眼睛,咽下喉间淡淡的涩意,切断通话,扬手,将电话,抛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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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生死两相许(3)
灿烂秋阳之下,海面泛着金光,海风飒飒,吹在身上,咸湿粘腻,时间久了,便觉得冷。
然而更冷的,是心。
心一点点凉冷下去。
艾瑟尔扔掉了兰勃特的电话,那姿态,分明决绝,竟是不能回头之势。
拉法艾尔的心,跟着那跌入深海的卫星电话一起,堕入深渊。
这时,家伟同任海啸齐齐走出船舱。两人与拉法艾尔一起站在甲板上,靠着船舷。
“艾瑟尔,我们已经联系了一艘小型潜水艇,那艘海防巡逻舰也很快就会收到命令撤离。”家伟小心措辞,与艾瑟尔交涉,“现在天气凉冷,千晨体弱,让她这样滴水不沾在太阳下曝晒,她身体吃不消…”
艾瑟尔闻言,大笑起来,“她吃这一点苦,你们就怕她吃不消,那我为她吃的那些苦呢?”
“至少,给她喝一点水。”家伟几乎哀求。
“等我要的东西都到了,我会让她喝个够。”艾瑟尔铁石心肠,竟不为所动。
“…伟…不要求他。”千晨终于清醒过来,极虚弱地说。
晨星号上诸人离得太远,没有听见,艾瑟尔却听得清晰分明。
“你从来不肯求人,是不是?”艾瑟尔揪紧了千晨的头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即使我此刻要你的命,你也不肯求人,对吗?当年的寻园里,你宁可拼死抵抗,也不高声呼救,现在,依然如是,真教人…”
痛恨。
倘使,伊肯稍微示一点点弱,哭泣求饶,也许,他的愤怒不会这样强烈。
千晨头皮吃痛,嘴角却露淡淡讥笑来。
即使求饶,那些发生过的事,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即使哭泣,那些逝去了的时光,也无发倒流。
当年,寻妈妈爱她,所以她愿意做一个乖巧的孩子,只为那温暖的母爱。
后来,寻妈妈辞世,两个哥哥的伤痛,其实并不她的轻浅,然而他们为了她,坚强镇定,所以她愿意站在哥哥们的身后,被保护呵宠。
直到,艾瑟尔破坏了这一切。
就算是这样,千晨也没有恨过什么人。
那些曾经的幸福时光,母亲的爱,兄长的宠溺,都是命运额外的眷顾。
倘使一日,命运决定收回她的眷顾,她只会存着感激之心,毕竟她已经有过幸福的回忆。
千晨早已经对自己说过,她不奢求,更不哀求。
艾瑟尔看见千晨嘴角那一朵小小嘲讽的笑纹,竟然也不生气,只是低低地咳嗽,眼里有莫明的黯然掠过,随即在千晨耳边小声说道:“你不求,也好。不然,也许我会心软。”
然后,艾瑟尔抬头,望着晨星号甲板上的几个男人。
“我只是雇主,路西不过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你们放他走。”艾瑟尔笑,阳光下白牙森森。
“先生——”被绑在甲板上的路西眸色一沉。
“你先放了慕兰,我们已经答应你一切要求。”达尼艾尔站在胞弟身边,再一次请求。“如果你恨我们,大可以报复在我们身上,不要为难慕兰。所有人里,伊最最无辜。”
艾瑟尔抓紧了千晨的手,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得仿佛肺都要咳出来。
千晨被禁锢在艾瑟尔身边,几乎能感觉到他胸腔剧烈的震动和肺部传来的,仿佛拉风箱般的声音。
“你应该去看医生。”千晨早觉得艾瑟尔的咳嗽不是普通的呼吸道疾病。
艾瑟尔咳得连腰都弯了下来,然后猛地停住,接着继续轻咳着起身。
“已经来不及了,慕兰。”艾瑟尔唇边有淡而又淡的凉薄笑意,“我改变主意了。”
千晨没有注意艾瑟尔的话,她的目光被登陆小艇甲板上的一滩黑紫色泡沫和块状物吸引。
那个位置——
千晨震惊地望向艾瑟尔,分明是他刚才咳嗽时候咳出来的。
艾瑟尔看见千晨的震惊表情,残忍地笑了起来。
“害怕吗?在矿井里久了,都会这样。或早或晚而已。”艾瑟尔揪紧了千晨的头发,再一次强迫她抬起头来,露出雪白面孔,“该和你的情人说再见了,我亲爱的慕兰。”
千晨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收缩起来。
我改变主意,不想等潜水艇了。
千晨终于读懂艾瑟尔冰冷蓝眸里的黯光。
千晨大力挣扎起来,想从艾瑟尔的掌控下挣脱。
没用的,慕兰,今次,我要带走你,永远。
艾瑟尔朝晨星号上紧密注视他动向的人森森一笑,然后,死死扣着千晨的手腕,蓦然——向后倒去。
身后,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波澜壮阔,头顶,是遥远高广的蓝天,天高云淡。
艾瑟尔微笑,抱紧千晨,闭上眼睛,跌入大海。
海面上溅起一片浪花,泛起阵阵涟漪。
“千晨!”家伟大叫一声,便跳下海去。
达尼艾尔也随即纵身跃入大海。
“你们最好——有人懂得拆弹。”被绑在甲板上始终一言不发的路西忽然开口说,“他们手腕铐的手铐有一个定时装置,如果先生说两小时爆炸,那么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在句话,生生止住了拉法艾尔的脚步。
是,如果连他都一同跳下去,谁做这些事?
“告诉我,那个炸弹究竟怎样运做?”任海啸蹲下身,直视路西的眼睛,他相信,这个身材高大的佣兵,并没有完全泯灭他的良心。
路西沉默数秒。
“告诉我,那个炸弹究竟怎样运做,如果你想救艾瑟尔的话。”任海啸又问了一次。
路西直视任海啸的眼睛,“你能保证先生的生命安全?”
“我保证。”任海啸给予承诺。
“那副手铐铐环里埋有电路和炸药,由一个小小集成电路控制,可以定时,同时也能监控人体生命指数,当人的体温底于三十摄氏度超过五分钟,心脏停止跳动超过三分钟,手铐自动识别为被铐人死亡,那时,炸弹的设定自行停止,手铐自动解除,或者拥有钥匙与密码,也可以解除手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有多大两位数的人质与犯人,在试图自行拆除手铐时,被炸得粉身碎骨。”
路西的话说完,甲板上迎来死一样的沉寂。
体温底于三十摄氏度超过五分钟,心脏停止跳动超过三分钟,这意味着,如果没有钥匙和密码,那么——只有死亡,才能将千晨从那副手铐里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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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生死两相许(4)
冰冷的海水,灌进口鼻。
千晨感觉到死亡的逼近。
千晨拼命屏住呼吸,两脚蹬水,想要浮出水面。
可是——
身上的毛料大衣浸水之后,沉重无比,而艾瑟尔——艾瑟尔则完全放弃求生,任海水涌入他的口鼻,大量气泡升起,有如生命自他体内流逝。
千晨只觉得自己的肺部仿佛要炸开一般疼痛,无法开口说话,千晨只能伸手,攫住艾瑟尔的腋窝,想将他一起带出水面。他们的手铐在一起,倘使他死,她也无法独生。
忽然头顶有一片阴影接近,然后有人分水而至。
一个人从后面环住艾瑟尔的胸腹,另一个人则抱住了千晨。
家伟,达尼艾尔。
千晨闭一闭眼睛,眼角的疼痛,不知是因为海水的苦涩,还是因为眼泪的轻咸。
肺部已经没有氧气,她再坚持不住。
气息一松,气泡仿佛珍珠,大量地自口鼻里蹿出,海水疯涌进来。
千晨!
家伟看见那象征生存希望的气泡涌出千晨的口鼻,在海水里消失散逸,心急如焚。
他已经没有多少氧气,连带千晨浮上去都已经极其吃力,如果他现在渡一口气给千晨,自己再浮上去换气,一来一回,千晨根本支持不到他回来。可是如果不渡气给千晨,浮上去的过程,千晨已经溺水…
冰冷的海水,失温,缺氧…
家伟不敢想象。
被达尼艾尔托住的艾瑟尔,已经没有了气息,再没有气泡从他的口鼻里冒出。艾瑟尔白金色头发在海水中漂浮荡漾,似一蓬海草。冷蓝色眼睛一点一滴失去光泽,却始终望着千晨,霎也不霎一下。
家伟恨极,比失去妹妹家伶的恨更深更重。
晨,我们就要浮出海面了,你坚持一下,就坚持一下,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和琅琅!
可是千晨已经失去气息,死亡将她拢在怀里。
当家伟和达尼艾尔带着千晨与艾瑟尔浮出海面时,千晨与艾瑟尔都已经停止呼吸。
千晨的黑发凌乱地沾在脸上身上,面孔煞白,嘴唇青紫,双目紧闭,胸膛没有一丝起伏。
任氏私卫将四人接上晨星号。
家伟将千晨平放在甲板上,解开她身上的湿衣领口,取过一条毛巾垫在千晨颈下,就想给千晨做心肺复苏。
“家伟,等一下。”海啸叫住了家伟。
“不能再等!再等我就要失去她了!我不能失去她,海啸,我不能失去千晨!”家伟赤红着双眼。
这是他今生最爱的女子呵。
他看着她从少女一天天长大成为充满风情的成熟女人,看着她在他的生活里留下难以抹灭的痕迹,他看着她笑,看着她嗔,看着她淡然…
她的一颦一动,都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再不能剥离。
如果失去千晨,他将不再完整。
“你看他们手腕上的手铐。”任海啸沉声对家伟说。
铐住千晨和艾瑟尔的手铐,上面有一面小小液晶显示屏,两小时的倒计时,现在已经走到五十一分,并且停在五十一分,再未跳动。
海啸将路西说的话,对家伟复述了一遍。
“如果你现在将寻小姐救回来,这副手铐检索到生命指数,就会再一次恢复倒计时,而如果我们不能及时破解艾瑟尔设定的密码,寻小姐就会被炸死…”海啸望着家伟的侧面,心知这是痛苦的两难抉择,无论怎样选择,于家伟,都将是永生不能磨灭的印痕。“我们现在需要解除这副手铐和其上的炸弹。”
心跳停止三分钟,大脑缺氧,脑部的伤害将无可估量。
家伟痛苦地抱着千晨没有呼吸的身体,埋头在她的胸前,无声流泪。
眼泪滴在千晨还没有完全失去温度的皮肤上,千晨忽然动了一下。
“千晨!”家伟猛然抬起头来,“海啸,她动了。”
“她不是动了,那只是人体的生物电流,即使是尸体,也会有这样的现象。”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乘着直升飞机而来,通过绳梯跳上晨星号。
“小三,请一定要救活她。”任海啸对上来人的眼睛。
“我尽力而为,二哥。”魁梧男子抢步来到千晨身边,翻看千晨的眼睑,查看瞳孔,又探千晨颈部的脉搏,最后看了一眼铐在千晨手腕上的手铐。
“先做心肺复苏,溺水的第一时间急救是最要紧的。”魁梧男子跪在千晨身边,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急救箱,“给她做人工呼吸,你做得到吗?”
他问的是家伟。
家伟点了点头,此时即便有人叫他喝一杯砒霜下去,只要能救活千晨,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一仰而尽。
家伟再一次放平了千晨,一手托住千晨的下巴,一手捏住千晨的鼻子,然后深吸一口气,朝千晨嘴巴里吹气,每隔五秒重复一次,一次,两次…胸外心脏按压三十次,再人工呼吸,再一次胸外心脏按压…
这样重复了五个循环后,家伟查看千晨的脉搏,却没有任何反应,千晨仍没有一丝声息。
家伟不停地做人工呼吸,一边胸外心脏按压,千晨,醒过来!醒过来呀!
我有许多话,没有对你说,这个世界上,很多美丽的地方,我没有和你一起去,我们的女儿你还没有看她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扔下我一个人在红尘里?!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晨,你听到了吗?琅琅会被她那个拆白党的爸爸带走,从此过上悲苦的生活,你听到了吗?”家伟低哑地嘶声说,“你听到了吗,晨?!”
掌下,千晨忽然手足抽搐,唇间逸出低低呻吟。
“晨!”家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好了,我现在要带他们走。”魁梧男子指挥直升飞机降下吊床。
“我要陪千晨一起去。”家伟看着魁梧男子和一名任氏私卫将千晨抬到吊床上,将她复原成侧躺姿势,替她戴上氧气罩,固定。
“直升飞机坐不下这么多人,我还要带上他。”魁伟的小三指了指另一边并排的吊篮里的艾瑟尔。
艾瑟尔也已经被任氏私卫救回,虽然没有任何意识反应,却已经有了呼吸。
“如果你再耽搁,这枚炸弹爆炸,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将白白浪费。”小三冷声说,“请同二爷一起,乘另一架飞机。”
家伟沉默了一秒,点了点头,然后,望着吊床和吊篮一起升上天空,被直升飞机收进机舱,魁梧的小三也随后上了直升飞机。
任海啸上前一步,拍了拍家伟的肩膀。
“相信他罢,家伟。倘使连他都没有办法,我们只有束手等待死神降临。”
这一刻,包括肖恩兄弟在内的所有人,都默默祈祷。
祈祷,命运善待千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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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生死两相许(5)
直升飞机载着千晨,飞赴附近一处海上钻探平台。
高大魁梧的男子镇定地指挥,将千晨与艾瑟尔?肖恩移到两张相邻的病床上,然后检查生命指征。
“任先生,这位的情况不是很好。”有人取过肺片给高大男子过目。
接过肺片,高大男子眼神微微一沉,这个人——
“他的情况,恐怕不适合——”身穿白色无菌工作服戴无菌帽和手套的人顿了顿,“他再次醒过来的几率很低。”
任先生沉吟片刻,再瞟了一眼连接千晨与艾瑟尔手腕的手铐,微不可觉地叹息,随后摇头。
“不,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这样做。”冲穿无菌服的男子颌首,“麻烦你了,庄森。”
全副武装的庄森笑了笑,“能教闻名遐迩的任三前来指教,简直是鄙人的荣幸。”
任三微微一笑,“我们开始吧。”
这时候家伟与肖恩兄弟以及任海啸都乘另一架直升飞机赶来。
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任三与庄森将千晨连同艾瑟尔推进一间密闭程度极高的房间,过了几分钟后,两人空手走了出来。
“晨呢?晨在哪里?”家伟冲上前去,几乎想要揪住任三的衣领。
“她和另一个人,在低温冷冻室里。”任三不动如山地站在冷冻室门前,健硕的身躯拦住所有人的去路。
“她才刚被救回来,才刚被救回来!你怎么可以把她再送进冷冻室里去?”家伟伸手想拨开任三,冲进低温冷冻室,将千晨带出来。
“沈——”达尼艾尔伸手扣住家伟的肩膀,“冷静。既然任说他能救千晨,你千万别因为冲动而妨碍他。”
任三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这里是海上钻探平台,但钻探的不是石油天然气,而是海床地芯。所有抽取上来的样本,都要送进低温冷冻室保存。那间冷冻室拥有瞬间制冷到零下二百六十九度的技术,可以将物体在短时间内低温冻结。他们的实验室在研究深海地芯的同时,也做低温冷冻技术的研究。”
任三停下来,看见包括自己哥哥海啸在内的所有人都望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想叹息,却终是忍下,继续解释。
“心跳骤停时,低温可对脑和其它器官发挥保护效应。如果患者在不出现低氧血症的情况下快速降温,氧耗和代谢降低就发生在心跳骤停和器官缺血之前。尽管这种情况非常罕见,但在低温性心跳骤停发生后获得完整神经系统恢复的复苏是有可能的。尽管只根据临床表现很难监测患者的脉搏和呼吸强度,但也不排除可以根据临床表现进行救命性治疗。寻——小姐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们目前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可以安全拆除她手腕上的定时炸弹,而炸弹的倒计时已经不足十分钟。我们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使他们的生命指数降到炸弹自动解除的标准。
“一般来说,人体的细胞一生也就分裂五十次左右,然而,人体细胞在超低温的情况下的表现却令人称奇,原来在超低温的情况下,细胞并没有死亡,它的一切组织都完好无损的保持着,而标志生命的一切活动,都‘冷冻’停止了。一段时间后又使它回暖到常温,那么这个细胞又重新恢复了生命。对于生命来说超低温是一个美妙的境界,在那里可以摆脱时间的驱赶,安然酣息。”
看见所有人几近茫然的表情和焦急地眼神,任三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干细胞——Stem Cells——是一类未分化的细胞或原始细胞,是具有自我复制能力的多潜能细胞。在一定的条件下,干细胞可以分化成机体内的多功能细胞,形成任何类型的组织和器官,以实现机体内部建构和自我康复能力。只是——”
“只是什么?”家伟心急如焚,他的晨在里头生死未明,而他却在外头束手无策。
“只是这个技术还不成熟,冷冻技术说起来非常简单,可实际上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人类长时间低温冷冻后解冻复苏,至今一个成功例子也没有。”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把低温冷冻技术描述得很美妙?”家伟声音嘶哑。
“因为人体要冷却到零下二百多度,不可避免要经过零下五摄氏度到零下五十摄氏度这样一个死亡区,人体细胞一不小心就会在这个温度区间里死去。此外,为了复苏生命,必须把在超低温下保存的人体恢复到常温,可是,人在超低温状态被冻成一大冰块,解冻非常困难。在快速解冻时,如果温度偏低,则冰无法融解;温度偏,身体表面则有可能被烫熟。另外正常人的大脑神经细胞与血液不直接接触,但是解冻过程中可能使血液中的水分渗入神经细胞,导致大脑水肿死亡。”
“既然这是一项未成熟的技术,有这么多危险,你为什么还要让她冒这个险?!”家伟睚眦欲裂。
任三再次抬腕看了看手表,粗犷的脸上,露出一点点安慰的表情来。
“时间到来,让我们去看看定时炸弹是否已经解除工作状态。”
“他只是不想让你度过这漫长而难熬的几分钟而已。”任海啸轻轻拍了拍家伟的肩膀。等待是最最痛苦的煎熬,如果不是因为小三这些枯燥而让人茫然无绪的解说,那么这短短十分钟的等待,会将家伟逼疯罢?
家伟一愣,随后神色复杂地望着任三魁伟的背影,走进低温冷冻室去。
大约两分钟后,任三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副连接生与死的手铐。
“冷冻很成功,寻小姐和那位先生都已经进入到低温状态,他们的大脑和器官都会因为低温而得到良好的保护,而这副手铐也成功解除下来。”任三望着所有人,“因为这只是短时间的低温冷冻,他们能成功复苏的几率很高。国外曾经有类似短时间被冰冻后复苏的个案。我们现在开始解冻,不过你们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众人异口同声的问。
“那位先生,即使被救回来,也活不了多久了。”任三从一旁的桌子上取过肺片,两相比较,“这张是寻小姐的肺片,这张是那位先生的。”
“艾瑟尔的肺部…”达尼艾尔惊讶。
“是,我恐怕他自己也知道命不久矣。”任三点头,将肺片放了回去,“矽肺,尘肺中最为严重的一种类型,由于长期吸入含有游离二氧化硅(SiO2)的粉尘所引起。肺部有广泛的结节性纤维化,并发肺结核和慢性阻塞性肺病以及肺源性心脏病,导致细胞病变。”
“这是什么意思?”拉法艾尔固然是恨着艾瑟尔,却不是以这种心态。
“他已经到了肺癌末期,时日无多。”任三迟疑了一下,“不超过两个月。”
家伟与肖恩兄弟对望,所以,他不惜孤注一掷,要——带走千晨,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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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生死两相许(6)
窗外有轻风拂过,带起一角薄纱窗帘,暮雪般翻飞,泄进一缕初冬的暖阳。
风过,雪白色织有小小婴儿之吻花朵的窗帘复又落下,将那缕阳光掩住。
房间里,有一张布置温馨的大床,床头小几上,放着一家三口的合照,男人眼神包容宠溺,女人笑容温朗和煦,孩子表情趣怪夸张。
床上,躺着照片里的女子,黑发柔顺如水地散在枕上。
女人比照片里略瘦一些,肤色也苍白,有点弱不禁风的病态。
照片上的男人,正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本小说,轻声阅读。
“‘陆宜,我怕我会想你想疯掉。’他留恋地凝视我。
“我不敢出声,因为我连想念他的权利都会被动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已经自幼受到干涉,现在连思想的自由都失掉。
“‘陆宜,别不高兴,看这轮月色,专为我们而设,你见过这么银白圆大的月亮没有?’
“不,我没有见过。
“认识方中信之后,发现许多从前未曾注意的事物,都震荡心扉,这些从前认为微不足道以及琐碎的小事,如今成为生活情趣。
“他打开一重重深锁的门。使我见到奇花异卉,以及整个美丽新世界。时间太短了。
“园子里晨间灿烂的花,至傍晚已落满一地。
但照方中信的说法,只要曾经盛放,便于生命无愧。
“‘很多很多人,活了七十岁八十岁,’他说:‘快乐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数小时,比较起来,我实在幸运。’
“告别的时间终于到了。”(注1)
男人停下,温柔地看了看床上的女人,见她仍然静静躺在床上,并没有被惊扰,意欲醒来的样子,男人便无声地叹息,抬起女人的手腕,在她纤瘦的手上吻了一吻,然后继续为她读书。
…
“她还是把墓址告诉我了。
“我是即刻去的。
“感觉上总以为他刚落葬,其实已有四十余年,墓木已拱。
“青石板上全是青苔,墓碑字迹已经模糊。
“我手籁籁的抖,蹲下去,伸手摸索。上面写着方中信字样,一九五五——一九八八。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慢着,是什么,我把脸趋向前去看,这一看之下,三魂不见了七魄,原来碑上刻着:宜,我永远爱你。
“方知道我会找到这里,他知道我会看到这行字,他知道。
“我额角顶着清凉的石碑,号陶大哭起来。
“我是不得不回来,我是不得不走,我们是不得不拆散。
“我今生今世,被汝善待过爱护过,于念已足。
“我泪如雨下。
“在这偏僻的墓地,也无人来理我,我躲在树荫底下,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得气促头昏,四肢无力,也不愿站起来走。世界虽大,仿佛没有我容身之地,没有方中信带领我,我不知何去何从。”(注2)
男人再一次放下手中的书,执起女人消瘦的手,将之握在掌心里。
“晨…你以前对我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书,我从来不以为然。这些情爱缠绵,不过是作者写出来,换取女读者大把眼泪和金钱的罢了。可是,现在我知道,这个作者,简直是先知。如果生活中没有你,我不知何去何从。”
男人——沈家伟,用另一只手拢了拢千晨散在枕头上的头发,看见白色柔软枕头上的数根落发,眼神微恸。
拈起落发,家伟将头发放在小几上,提醒自己,记得等一下将头发收到盒子里去。
“你已经昏睡十天之久了,医生说,也许下一秒你便醒来,也许永不。”家伟亲吻千晨的脸颊,“琅琅每天打电话回来,问妈妈什么时候会醒来,到伦敦陪她过圣诞节?她说她一直会等着妈妈,妈妈也要遵守约定。”
躺在床上的寻千晨,只是一径地沉睡。
从低温冷冻状态解冻,已经十天之久,千晨的所有器官功能都处于正常状态,只是——始终不醒。
任三说,除非她醒来,否则无法切实知道,溺水和低温冷冻——解冻这一过程,究竟对她的大脑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这些伤害,可能短暂,也可能带来终生影响。
家伟有一刻真正想杀死正在隔壁安睡的艾瑟尔?肖恩。
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安然醒来。
任三解释说,因为他的肺部病变,导致他的大脑一直处于一种亚缺氧状态,所以溺水和冷冻都没有对他造成过于巨大的影响,甚至,还冻死了一部分癌变细胞。
警方事后将艾瑟尔?肖恩以绑架和谋杀未遂的罪名拘捕,达尼艾尔和拉法艾尔最终还是将其保释,送到最好的疗养机构,二十四小时着专人监管。
媒体再一次沸腾。
这简直比电视连续剧还要错综复杂,更引人眼球。
豪门恩怨,爱恨情仇,绑架谋杀…
所有陈年旧事都被一一挖掘,摊在阳光底下。
终于舆论觉得寻千晨是受害者,最最无辜是她。
可是,却不能挽回一切已经发生的事。
“主人,你应该吃饭了。”老管家华生敲门而入,手里端着托盘,上头放着一杯咖啡,一盘火腿煎蛋,一份蔬菜浓汤,还有一份牛排饭。“这样小姐醒过来的时候,您才有体力照顾她。”
家伟苦笑,他的食欲,已经完全丧失。
每一滴水,每一口食物,都仅仅是为了维持活下去所必须的养分。
他的味蕾,已经分辨不出酸甜滋味,入嘴,满口都是苦的。
“谢谢你,华生。”家伟向老管家道谢。
华生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仿佛失去生命所有意义的男子,退了出去。
家伟囫囵吃完所有东西,然后抹干净嘴,将托盘放在一旁,抬头查看千晨的静脉滴注情况。
医生配了最好的营养液,通过静脉滴注和插胃管,将养分输送给千晨。
可是即使如此,她依然日渐消瘦。
家伟将千晨凉凉的手熨在自己脸上,“晨,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找赵律师,立了遗嘱。”
床上的千晨毫无声息。
家伟微微一笑,继续说:“我将所有财产留给你和女儿,如果你先我一步离去,我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独活。琅琅有外祖父,有两个舅舅,还有任海啸。我可以放心地,随你一去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分离。”
千晨的眼睫微微抖动。
家伟没有注意这小小的抖动,只是将熨在脸颊上的手,换到另一侧。
“我们一起去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那句You jump,I jump,好多人听得发噱,我现在才懂得,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爱到深处,惟有生死与共。晨——”
躺在床上的女子,这时,一点点,慢慢,慢慢,睁开了眼睛。
(注1、2,均摘自亦舒《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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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尾声 因此有我
十二月的伦敦,天空灰蒙蒙的,阴冷而潮湿。
早晨时候,天空开始飘雪。
初时只是细小的雪珠,疏疏的,落到地上,转瞬便不见了。
行人也不介意这细而疏的雪粒,匆匆前行。
西思罗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有少女在翘首期盼,时而转过身来,问身旁满头白发的老者。
“外公,妈妈怎么还不来?”
老人看了一眼外头逐渐密起来的雪,伸手摸了摸小小少女的头顶。
“离飞机原定抵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别着急。”然后自男护士随身携带的小保温箱取出一瓶牛奶交到小小少女手里,“喏,你早晨一早就起来,为了接机,没有好好吃早点。外公给你准备了牛奶,你先喝一些。”
“外公,我喝不下。”少女双手捧过暖暖的牛奶瓶,捂在手心里。“不知道妈妈身体好点了没有?我长高了,妈妈会不会一眼就看出来?”
“喝完了,妈妈就会到了。”老人亲自替少女揭开奶瓶上的盖子。
“外公,我自己可以的。”小小少女叹息,“您才是那个应该被照顾周到的人。”
老人笑了起来,“我已经好了,不然史蒂文森是不会放我出门的。”
老人身后的男护士自动忽视这一老一少的对话,两眼望向机场里的大屏幕。
大屏幕上,有一行硕大红字,不停滚动。
老人仿佛有所感觉,也抬眼看向大屏幕,然后慈蔼表情中添了担忧。
伦敦上空有大风雪团,所有目的地是西思罗机场的飞机,悉数改道,飞往盖特威克、曼彻斯特、洛拉斯哥、伯明翰、爱丁堡等机场降落。为各位旅客带来不便,请大家谅解。
小口小口轻啜温热牛奶的少女,感觉到老人和男护士史蒂文森的沉默,也抬起头来。
屏幕上滚动的字母费了少女一点点功夫,她的英文毕竟是到伦敦才真正开始突飞猛进的,有时候会卡壳。
然后,少女转头,盯着老人的侧面,不语。
老人太息,伸手,搂紧了少女的肩膀,“琅琅,只是说飞机改道去其他机场降落,这并不意味着你妈妈遇到了危险。”
机场外,已经是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将整个灰蒙蒙的伦敦,装点得仿佛琼楼玉宇。
“我想等妈妈。”少女琅琅轻声对老人说。
“先生,如果再不回寻园,晚一些时候,交通将会很危险,道路泥泞湿滑,大雪很可能造成拥堵。”史蒂文森尽责地在两人身后提醒道。这样的风雪天,恐怕短时间内所有交通都会瘫痪。
“那——妈妈…”少女琅琅抿紧了嘴唇,她想妈妈,可是妈妈答应了她,会和她一起在伦敦过圣诞节,所以,她耐心等待着,不给妈妈增加烦恼。
然而,妈妈离得她那么近,她却不能马上见到妈妈——
“琅琅。”
忽然,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
少女浑身一震,慢慢的,一点一点,循声望去。
在他们身后,站在风尘仆仆一行人。
为首的,是身穿黑色大衣深灰色囱领开司米毛衣的男子,以及他推着的轮椅。
轮椅上,坐着同样穿黑色大衣烟囱领米色毛衣,黑色直管裤子的温和女子。
两人肩上头上,都沾着雪花,被机场里的暖气一烘,将融未融。
脸上都带着微笑,望着少女。
少女怔忪一秒,然后欢呼着奔了过去。
老人笑看少女仿佛穿花蝴蝶般,分开人群,奔向那坐在轮椅里的女子,两人抱在一起。
男人笑眯眯地叮嘱少女,用力别太猛了,然后揪一揪少女的脸颊。
“胖了呢。”
“爸爸!”少女跺足,“我长高了!长高了!不是胖了!”
几乎是叠声抗议。
女人笑起来,拉住女儿的手,仔细打量,随后点点头,“我们琅琅果然长高了,加上一点点婴儿肥,很好看很可爱。”
“啊,连妈妈你都说我胖。”少女偎在女人膝上,“可是妈妈瘦了。”
“听到了,琅琅觉得妈妈瘦了,你要好好休息,把体重养回来啊,晨。”男人弯下腰,在女人耳边说。
老人慢慢走过来,看着一家人团圆,心底有些东西慢慢浮上来。
他其实,错过了很多罢?
与妻子在一起的时光,与孩子在一起的时光,含饴弄孙的时光。
“只是,现在重拾那些时光,也不晚罢?”老人在心里,对自己说。
“妈妈你是怎么来的?我还以为今天等不到你了。”琅琅拉住千晨的手,不肯放开。
“我们提前在斯坦德斯机场降落,改搭巴士过来的。”千晨用另一只手摸摸女儿的脸,“还好,到这里的时候雪才开始下大。”
“慕兰。”老人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轻轻招呼千晨。
“父亲。”千晨微笑,“麻烦您照顾琅琅这么久,辛苦您了。”
“有什么事,都回家再说吧。”达尼艾尔?肖恩上前一步,拍拍家伟的肩膀,“父亲,他们一路上也都累了。”
“好。”
他们身后,有警察将拉法艾尔推着的轮椅接过去,“谢谢您的合作,肖恩先生。”
艾瑟尔坐在轮椅上,时而咳嗽,脸色十分憔悴。
他已经时日无多,不过是拖着等死亡降临,身负多项罪名的他,因为身患重病,所以被遣送回国,将去法院在脚上戴电子脚镣,只能在自家宅院里活动。一旦擅自离开,就会触动警铃。这已经是对他最仁慈的惩罚。
“我先把艾瑟尔送回家,晚一点就回家。”拉法艾尔对老人说。
老人点点头,然后观察女儿的神色,只看见一派淡然,并没有任何怨憎颜色。
想必,都放下了吧?
放下那些不愉快的过去,直面现在和未来。
“妈妈,妈妈,你听我说…”少女琅琅在千晨身边,向她讲述自己这个多月来的见闻。
家伟推着千晨,边走边与达尼艾尔和肖恩先生交谈。
男护士上前一步,替他们拉开大休旅车的门,和司机一起帮助家伟,把轮椅抬上车。
外头风雪正狂,车厢里暖意融融。
一条路易威登格子大披肩轻轻搭在千晨腿上,在车子有节奏的摇晃中,千晨渐渐有一点点睡意。
“她受了很多苦。”仿佛是家伟的声音,似远似近地传来。
“我对不起她,没有好好照顾她,让她吃了这么多苦。”这个苍老的声音——是父亲?
“她吃的苦已经够多,从今往后,应是幸福时光了。”
“谢谢你,带给她快乐和幸福。”这是达尼艾尔哥哥罢?
“我想这是所有爱她的人的希望。”
“她会好起来,琅琅别担心。”
…
千晨渐渐盹着。
那些不愉快的,痛苦的,绝望的事,在睡梦中,一点点淡出。
剩下的,是关心她,爱她,呵护她的人的微笑和祝福。
要幸福啊,千晨。
我会的,寻妈妈。
曾经有你。
因此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