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进来了,李姑太太手里抱着一只外洋小吧狗,云淡风轻地吩咐道:“去查查《新闻报》的老板是谁,都有哪些职员,都是哪里人,薪酬如何。——给你三天时间,查完回来报给我。”
那管事平素也是专管在外面打探消息的,也知道东阳城里改头换面的《新闻报》,并没有当一回事,笑着应了,自去找人查探不提。
齐意欣和叶碧缕回到齐家,着实老实了几日。除了去齐老太太那里晨昏定省,别的时候,只是隔一日去裴家舅母那里一趟,并不去报馆,而只是在裴家舅母的屋里,听她说着大家子里的规矩和礼仪。齐意欣总是昏昏欲睡,最后发现自己合衣躺在裴家舅母的内室里,看着窗台上的一枝斜插的凌霄花枝发呆。
齐意欣的异母妹妹齐意娟被齐老太太叫到自己的院子里住着,派了教养嬷嬷日夜管教,倒是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这一天天气晴好,是初冬时分难得的好天气。
齐意欣和叶碧缕两人搬了躺椅,坐在回廊底下,看着院子外和煦的天空,金色的阳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各自想着心事。
蒙顶走上来回话,道:“三小姐,叶大小姐,上官七少来了,在老太太那里请安呢。”
蒙顶刚刚从齐家在城外的家庙那里回来,她是亲自盯着齐赵氏剃了度才回来的,齐意欣知道齐赵氏这一下子剃了度,是会安生一阵子的,就将她那边暂且放下,不再去想。
听见蒙顶的回话,齐意欣睁开眼睛,起身回屋里换衣裳。
叶碧缕也不能再在这里悠然地躺着晒太阳,也跟着起身,回自己的东厢房去了。
上官铭的医科学堂考了期末试,放了寒假,空闲的日子多了起来。
知道齐意欣现在爱上了练枪,上官铭也爱屋及乌,跟着练了起来,居然也颇有成效。见这天天气好,上官铭看着自己新购进的双管猎枪,就想带齐意欣去郊外打猎去。
齐老太太在上首坐着,听说上官铭要带齐意欣去打猎,踌躇了一会儿,问道:“七少可带了护卫一起去?”
如今虽说没有像早年那样兵荒马乱,可是齐意欣还是未嫁的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好。
上官铭忙笑道:“当然带了,都在门外候着呢。老太太放心,我会护着意欣的,保证完完整整将她带回来。”
齐意娟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上官铭,一双大眼睛都快能说话了。
可是上官铭看也不看她一眼。
齐意娟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过来拉着齐老太太的衣襟求道:“祖母,我想和姐姐一道去……”跟着怯怯地看了上官铭一眼。
上官铭一身浅灰色猎装,长腿上套着黑牛皮长靴,正襟危坐,脸色沉静,低垂着眼帘,也不说话,就当没有听见齐意娟的乞求。
齐老太太飞快地睃了上官铭一眼,便板了脸对齐意娟道:“你的字练了吗?绣活儿都会了吗?你们学堂里留的功课呢?”
齐意娟虽然眼看着齐老太太,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上官铭。
见上官铭身姿如松地坐在那里,却不发一言,齐意娟很是失望。过了半晌,从齐老太太跟前站了起来,端端正正行了个福礼,跟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出去了。
齐老太太便叫了自己的婆子,道:“送七少去三小姐的院子坐一会儿。若是一会儿要出去,过来给我送个信儿。”
上官铭知道齐老太太是准了,脸上露出喜色,站起来对齐老太太行了礼,道:“多谢老太太成全”便兴冲冲地跟着那婆子往齐意欣的院子里去了。
齐意欣在家里闷了四五天,都快发霉了,听说上官铭过来带她出去打猎,巴不得出去逛逛,便一口答应下来,忙忙地和叶碧缕预备起来。
那位齐姑娘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打过猎,齐意欣翻遍了自己的箱笼,居然没有找到一身可以打猎穿的衣裳。
蒙顶记得顾夫人曾经给齐意欣准备过一身骑装,穿上去打猎应该是没问题的,便从箱子的最底下找了出来,服侍齐意欣换上。
齐意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又回到前世,她跟友人一起背着大背包登山的时候,不由怔忡起来。
叶碧缕换好了衣裳过来,看着齐意欣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站着,抿嘴笑道:“怎么?镜子里的美女让你看呆了?”
齐意欣回过神来,对着镜子里面的叶碧缕道:“正是,看见刚刚进来一个美女,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两人说笑着,出来见上官铭。
上官铭看见齐意欣和叶碧缕都换好了衣裳,点头跟她们打招呼,又道:“我准备了猎枪,还有吃食。大家出去走走,打打猎,看看风景,松散松散。”
听起来像是要野炊的样子。
齐意欣也兴致勃勃起来,跟叶碧缕一起跟在上官铭后面出了二门,来到齐家的大门前面。
齐意欣本来以为每个人都要骑马的。谁知上官铭还带了一辆上官家的大车过来,后面跟着七八个荷枪实弹的护卫,牵着几匹空着的马。
“来,你们俩坐到车里面,咱们到了郊外的时候,再换了马骑上就行。”上官铭伸出手,托着齐意欣上了马车。
叶碧缕扶着蒙顶的手上了马车。
因是跟着上官铭出来玩,齐意欣和叶碧缕两人只带了蒙顶一个丫鬟。
此时三个人坐在车里面,大眼瞪小眼,都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上官铭骑着马跟在车旁边,听到车里面传来的笑声,心情也好了起来,一拉缰绳,驱着马往前飞奔带路。
出了东阳城的城门,一行人拐上了往城外湖边的小路。
上官铭骑着马在前面狂奔,一时收不住了,对面恰好过来的一辆翠幄青绸车。
郊外的土路狭窄,上官铭的马眼看就要碰着对面的翠幄青绸车,没奈何,上官铭只好一勒缰绳,往道旁的田地里冲了过去。
上官铭的骑术并不高明,马一脚踏空,他就从马上栽了下来,跌到旁边一条已经干涸了的小水沟里。
齐意欣和叶碧缕坐在后面的车里,听见前面突然一阵骚动,又听见几匹马在嘶叫,忙掀开车上的帘子往前看,却正好看见上官铭从马上摔了下来。
上官铭的护卫飞奔过去营救。
齐意欣和叶碧缕也吓了一跳,忙催着车夫赶车,好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翠幄青绸车也停了下来,一个身穿碧霞云纹联珠孔雀纹锦衣,披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的女子扶着一个婆子的手从车里出来,站在路边,对着干涸的小水沟里一身灰尘的上官铭问道:“这位公子,没有摔着吧?”
上官铭的胳膊在地上的石子处刮了一下,疼得不行,正要着恼,听见一个糯软的女声,抬头一看,见是一个绝色女子,却又端庄大气,双眉颀长,斜飞入鬓,既有女子的妩媚,又有几分男子的英气。虽然比齐意欣美得多,可是那股子气质,倒是跟现在的齐意欣有几分神似。
上官铭不由看得呆了一呆。
那女子似乎习惯了别人对着她发呆,也不在意,又问了一声:“公子,可摔着了?”
说话间,上官铭的护卫已经都跑了过来,从马上下来,过来将上官铭扶了起来,又在他的胳膊、腿脚之处四处敲打,看看有没有骨折破损之处。
上官铭忙推开自己的护卫,道:“只是刮伤了皮,没有伤着骨头。”
那领头的护卫方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那辆翠幄青绸车,冷冰冰地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怎么走路不长眼睛,要是我们七少有个好歹,我要你们好看”
那女子听了护卫的话,本来含笑的脸也沉了下来,也不跟他说话,只对着上官铭盈盈一礼,道:“小女子今日才从江南归家。离家多年,归乡心切,赶路赶得急了些。今日多有冒犯,改日让家兄到贵府赔罪。请问府上仙乡何处?”
上官铭忙拱手还礼,道:“不用了。今儿是我不小心,不怪你们。”顿了顿,又问:“你家是哪里的?”
那女子抿嘴笑道:“东阳城李家。”说着,转身扶着丫鬟的手,上了翠幄青绸车。
上官铭看着那女子的背影,皱了寻思:难道是李绍林他们家的小姐?——没听说李绍林有妹子啊?
第185章 大热门
齐意欣带着蒙顶走了过来,看见上官铭遍身尘土,忙走上前来问道:“可摔着了?要不要回去寻个大夫瞧一瞧?”
上官铭展颜一笑,紧着往后退,嘴里连声道:“你别过来,我身上脏的很。”一脚踏空,又摔到了后面干涸的小水沟里。
上官铭的护卫都忍着笑,赶紧下去把上官铭扶了起来。
这一次却比刚才从马上摔下来还要厉害,上官铭崴了脚,站都站不住了。
齐意欣也哭笑不得,连忙和蒙顶一起,一左一右搀扶起上官铭,将他扶到车上去了。
上官铭崴了脚,当然打不成猎了。
齐意欣便对那些护卫道:“你们七少崴了脚,要赶紧回去看大夫。先送你们七少回上官家,然后再送我们回齐家吧。”
护卫们齐声应了,又连忙护着上官家的大车往车里赶。
他们心里着急,拿大鞭子抽着拉车的马,跑得格外快些,居然追上了早先遇到的那辆翠幄青绸车。
坐在车里的女子听见外面的声响,撂开车上的窗帘看了看,发现竟然是先前跟她狭路相逢的那批人,微觉诧异。
齐意欣坐在车里面,看着上官铭肿起来的脚踝,很是内疚,问上官铭,“东阳城哪个看跌打的大夫最有名?”
上官铭笑着安慰齐意欣:“没关系的。扭伤了脚而已,又不是断了腿,也值得你这幅样子?”言若有憾,心实喜焉。
齐意欣责怪他,“扭伤这种事,可大可小。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还不是你自己吃亏”
上官铭见不得齐意欣这幅样子,顾不得叶碧缕和蒙顶都在车里面,往齐意欣那边坐近了些,抓着她的手,笑着道:“只要你天天来看我,我保证好的快些。”
齐意欣脸一红,将手夺了回来,将上官铭推远了些,道:“好好坐着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又问道:“刚才那个女子是哪一家的?好像气派很大的样子。”
上官铭不好意思地对着叶碧缕和蒙顶笑了笑,见她们俩都装没看见,因笑着对齐意欣道:“她说是东阳城李家的人。我猜是李大少的亲戚,应该是堂妹。”
齐意欣心里一动,想起那一天,康有才说过“一表三千里”的话,还有同姓就连了宗的往事,脸上的神情很是莫测。
叶碧缕抿嘴笑了笑,便将头转向了窗外,看着越来越近的上官家的宅子,道:“七少,你家快到了,你先下去吧。代我们向伯母、伯父问好。”
上官铭坚持不肯,非要把齐意欣她们送回齐家了,他再回家。
齐意欣怎么劝他都不听,只好依了他,让他送自己和叶碧缕、蒙顶一起回了齐家。
齐老太太见齐意欣她们这么早就回来了,忙问出了什么事。
“七少崴了脚,打不成猎了。我们就提前回来了。”叶碧缕帮着齐意欣回答道。
齐老太太很是着急,“伤得厉害吗?怎么搞得?你们怎么不小心些?”
齐意娟在旁边听了半天,突然道:“上官哥哥本来不喜欢打猎的”睁大了眼睛,一副谴责的样子看着齐意欣。
齐意欣眼神一黯,居然没有反驳齐意娟。她记得很清楚,上官铭以前和原来的那位齐姑娘一样,都是喜静不喜动之人。
齐意娟见齐意欣居然没有反驳自己,而是怔怔地不说话,也颇有些诧异,倒是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叶碧缕带着齐意欣回到她们住的院子里,看见齐意欣还是沉默不语,忍不住劝道:“七少今天崴了脚,又不是你的错,你做什么这样自责?”
齐意欣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若不是我,七少不会想着去练枪法,更不会想着去打猎。他明明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是为了我,他都勉强自己去学,去做。这一次,是崴了脚。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我很害怕……”
叶碧缕知道齐意欣在害怕什么。
一个人对你这么好,好到违背他自己的本性来迎合你,这种好,有种让人难以承受的惶恐。而且这种好,是无法持久,更无法回报的。再浓烈的感情都会有归于平淡的一天。到了那一天,对方会觉得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而得到的,却是那么少,于是会有怨言,会有不甘,更会有因为觉得不值得,而去寻找他认为值得的东西。
“说句良心话,七少这么做,也是努力在向你看齐。你以前跟他说,你变了,你不喜欢以前那些东西,你现在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了,所以为了你,他试着去改变,去做你喜欢的事。——也许他做得并不成功,但是他的心意是好的,你要看得到才行。”叶碧缕是旁观者清。虽然她知道,现在的齐意欣,跟上官铭未必和以前一样适合,可是人都会变,也许上官铭会接受现在的齐意欣,或者,愿意改变他自己,来和现在的齐意欣并肩站在一起。
齐意欣苦笑,“我当然明白,也很感激。可是,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他这样强迫自己,时日久了,还是会怪到我头上的。”
叶碧缕默然了半晌,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打算明天去看看他吗?”
齐意欣点头,“自然要走一趟的。”
第二天,齐意欣给齐老太太请过安,带了一个食盒,和蒙顶一起坐着齐家的大车,来到上官家,看望上官铭。
来到上官铭住的院子,齐意欣看见他坐在南窗底下的长榻上,半屈着腿,伏在长榻上的横桌上临帖。
齐意欣在门口站了半天,上官铭都没有觉察,只是一心都扑在他的法帖上,一笔一划,都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精神。
齐意欣轻轻咳嗽了一声。
上官铭回过头来,看见是齐意欣站在门口,惊喜地就要跳下长榻。
齐意欣赶着上前制止了他,道:“快坐着。你的脚怎么样了?”低头看过去,上官铭的左脚已经包了厚厚的一层纱布。
上官铭嘻嘻笑着,道:“不过是崴了脚而已,你不要这样担心啊。——我会心疼的。”说着,就要揽齐意欣入怀。
齐意欣忙站远了些,道:“咱们好好坐着说话不行吗?你再这样,我真的恼了。”
上官铭不无苦恼地挠了挠头,看着齐意欣嘟哝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抱一抱你怎么啦?”
齐意欣窒了窒,道:“只是未婚妻而已,又不是夫妻……”
“迟早会是的。”上官铭的脸上又亮了起来。
齐意欣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是来看看你的脚伤怎样了。”顿了顿,又道:“有些事你若是不喜欢,就不要强迫自己做。”
上官铭笑了笑,道:“听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呢。你喜欢做的事,我却不喜欢,那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和别人一样呢?若是真的喜欢也就罢了,可你偏偏不爱那些东西。”齐意欣背靠在门边的墙上,看着上官铭说话。
上官铭抿了唇,脸上露出一副倔强的表情。
齐意欣站在那里,离得那么近,可是看上去,又离得那么远。他总觉得自己一松手,她就要从他身边飞走了似的。
“你别胡思乱想了。只要你懂得尊重我,就可以了。我们可以各有各的喜好,并不需要做什么事都在一起。”齐意欣看见上官铭的神情,又有些心软。
上官铭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忙不迭地点头:“我当然尊重你。只要你能和以前一样跟我在一起,我就能真正放心了。”说来说去,还是喜欢以前的齐姑娘。
齐意欣低了头,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道:“你歇着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看着齐意欣离去的背影,上官铭本来欣喜的心情,又捉摸不定起来。
回到齐家,叶碧缕来到齐意欣的屋子,让蒙顶出去守着,低声对齐意欣道:“报馆的严先生让小严过来送信,说李家派人查了报馆的底细,也查了我们所有人。”
齐意欣一惊,“查到什么没有?”
叶碧缕笑着道:“能查到什么?严先生一直是报馆的老板,从以前的旧报,到现在的新报,都是他。——他们自然也只能查到这些。”
齐意欣松了一口气,趴在梳妆台上,无聊地拿着一把玉梳往桌子上敲来敲去,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报馆啊?”
“过两天就可以去了。严先生得到消息,李家姑太太带着人离开东阳城,去京城了。”叶碧缕伏在齐意欣耳边说道。
齐意欣大喜,忙和叶碧缕商量明天要做的事。
过了两天,两人借着去裴家舅母那里的机会,偷偷溜去了报馆。
这一次,齐意欣拎着两个小皮箱,一个里面装着顾远东送她的可拆卸的轻机枪,另一个里面装满了弹夹。
齐意欣一进自己的办公室,就把这两样东西放进了里面小套间的保险柜里面锁起来。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齐意欣对叶碧缕解释道。
叶碧缕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们报馆招的狗仔队,这一次被严先生派到京城总统府附近去盯梢,看看选填房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而从京城传回来的消息,东阳城李家的大小姐,如今是填房的热门人选。
第186章 真真假假
齐意欣很是不解。不是说李绍林是最小的儿子,他上头只有四个姐姐。这“李家大小姐”的名头,从何而来?
严先生和叶碧缕也都不明白,因道:“电报上说不了那么多,只能等信过来,再看看详情如何。”
齐意欣忐忑不安地等了两天,终于等来了康有才从京城寄回来的信件。
原来这位李家大小姐,其实是李家的五小姐,据说是李家大房的庶出**,闺名云素。自小多病,一直治不好。后来来了一位高僧批命,说她命格贵重,紫气罩顶,可惜李家福薄,恐留不下这样的贵人,只有出家,避开凡尘俗世,到十八岁的时候,才能还俗,到时候自然有她的机缘。所以李家就将这位姑娘从族谱上除了名,送到江南远亲的家庙里头,戴发修行。如今正好过了一十八岁,劫数已过,可以重归李家族谱了。
因李家大房前面四位小姐都已经出嫁,她又得大总统青睐,京城的人都尊称她一声“大小姐”。
信还没看完,齐意欣就恨恨地一拍桌子:“一派胡言哪里来那么多高僧?——一定都是骗子”
严先生笑着摇摇头,“假作真时真亦假,那么较真做什么?有人愿意说,有人愿意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我不信。这明明是胡编出来的”齐意欣抱着胳膊,在屋里走来走去,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叶碧缕细细地读完了康有才的信,点头道:“康先生也不信。他已经派了他的一个手下去江南辉城李家巷查证去了。过几天自然有结果。”
“真的?”齐意欣眼前一亮,从叶碧缕手里取过信,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笑着道:“我真是没招错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只是他们在东阳城等着消息的时候,李家大小姐会做沈大总统填房的传闻已经甚嚣尘上,整个京城高门和东阳城的高门都有耳闻。
齐意欣他们的《新闻报》没有法子,也做了几个特辑,明褒实贬,开始了对这位“李家大小姐”身份的猜测和怀疑,并且广开言路,让各位知情者踊跃投稿,报社重金酬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李家家族庞大,总有些不成器的败家子儿缺钱用,躲躲闪闪来到报社爆料。
因为年月久远,这些人都拿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据,可是都众口一词,说李家大房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庶出的“五小姐”。大房的四个小姐和一个少爷,都是正室所出。因李家大房大老爷的嫡亲姑母,就是现在李家的姑祖母,当年吃过妾室的亏,对妾室深恶痛绝。大老爷自己当然不敢纳妾,以免戳了自己姑姑的眼睛。
这些话让齐意欣他们精神一振,都等着康有才派去江南的人拿回来真材实料,他们就好把这事抖出来。
而李家在京城,借“大小姐李云素”的光,结结实实扳回了一程。以前对他们爱搭不理的船舶署长官,也对他们笑脸相迎。虽然还是不肯松口签正式的合同,可是口气已经软和了许多,暗示他们,只要他们家大小姐一嫁给大总统做填房,船舶署就立刻签署正式合同。
这个消息传到上官辉和齐意正耳朵里,当然都很不是滋味儿。
可是沈大总统如今被李家大小姐李云素迷的神魂颠倒,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而他的岳家,江南的南宫家,因南宫家主心伤爱女之丧,一病不起,此时都在乱纷纷地沿医请药,顾不得他们的女婿在搞什么花花样儿。
叶碧缕从上官家的人那里得到上官辉专门给她送的信,虽然是让她安心,不要着急,他一定能搞定李家的婚约,可是叶碧缕还是恍惚了好几天。
齐意欣看在眼里,更是着急。她和李家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可是李家一来对顾远东有碍,二来现在还妨碍了叶碧缕,因为这两个自她到这个异世,就对她最亲近的人,齐意欣决意要将李家拉下马来。不整他们个灰头土脸,齐意欣绝不罢手报馆的众人都在焦虑中等待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