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朝晖这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那敢情好。只要你跑到哪一地,我就有了理由对哪一地出兵了。”又若有所思想了想,道:“嗯,用兵檄文,就叫‘追赶逃妻’。”
安解语莞尔,“王爷向来善于利用各种时机,各种借口,来达到自己一石多鸟的目的。”
范朝晖不以为意,就当安解语在夸他,笑道:“兵不厌诈,自古皆然。”
两人相视一笑,心下温暖。
落地窗外,大雪已经停了好一会儿。太阳正从海平线升起,金色的光芒照耀在远处的海岸线上。这边的阴霾和黑暗,正被远处的晨曦逐一慢慢驱散,四周逐渐亮了起来。
范朝晖站起来,道:“天亮了。我得回去了。”说着,就去屏风后换上盔甲出来。
安解语接过他换下来的石榴红皮袍,望着整装待发的范朝晖道:“你不用担心王府。我和大姐,自会帮你打理好内院,让你无后顾之忧。”
范朝晖含笑点头,“有你在,我向来是放心的。就算你不会管家,将内院搅得乱七八糟,都无碍的。——你也不用太过用心管这些琐事,好生保养身体要紧。”
安解语到底不再是以前那个纯粹的异世少女,便嗔道:“别把我想得那么无用。我会的东西多着呢,以后再给你好看!”
范朝晖看她轻嗔薄怒,不由呆了一会儿,才回身轻轻抱了她一下,微笑道:“晓得了,你最能干。”又不舍道:“等我回来。”说着,已是转身打开窗户,一掠而出,如电光疾影一般,瞬间就消失在王府外的天幕里。
安解语默默在窗前注视了一会儿,才关上窗子,去楼下梳洗。
而千里之外呼拉儿国王都的天牢里,也是新的一天。
范朝风从昏睡中醒来,望着天牢高墙处一扇小小的窗户发呆。
他的双眼已是好了许多。这半年来他曾几次出逃,都被抓了回来。后来就一直被关在天牢里。
虽然开始的时候,他在天牢里一直被拷打折磨。可渐渐地,不知是不是呼拉儿国王室的争斗越发激烈,丽萨公主的人甚少再过来这里继续拷打他。而他也趁此机会,在天牢里继续行功治伤。他的眼睛,已从起初的将将能感受到光亮,到了能模糊分辨出人影物形的程度。
天牢的大门又哐当一声打开,几个狱卒拿着早饭过来,给各个牢房里塞了进去。
范朝风慢慢摸索过去,在地上摸到托盘。盘上依稀可见一个缺了口的大碗,和一个摸上去粗糙的碟子。
范朝风将那托盘端起,又慢慢摸索着回到自己刚才歪着的墙脚,从碟子里摸起一个粗硬的大饼,慢慢咀嚼了起来。这种吃食,当年他们范府的狗都是不会吃的。可是如今,他,范朝风,范府嫡子,旧朝的将军,在异国的天牢里,以此为食,只为了积聚气力,将来有一日,可以逃出生天。
大饼太硬,范朝风咀嚼了好久,方咽了下去。又端起那缺口大碗里涮锅水一样的清汤,慢慢喝了下去。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在这个异世的各个地方,都开始了。
青江南岸谢地深处,某个不知名的小渔村东头一处低矮的民房里,程氏也从沉睡中醒来。她睁眼便看见头上一处低矮的横梁,和横梁上方,用一些破布一样的东西糊起来的屋顶,还有身旁那个满脸胡渣,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恩人
屋外的天光大亮了,程氏的屋子外面,传来一个老妇人洪亮的嗓音,和咚咚咚的捶门声:“这天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你个下作的娼妇,我儿子都什么年岁了,你还死缠着他。你要作死是不是?!”又中气十足地吼道:“快起来给老娘做饭!你个不孝的恶妇,要饿死你老娘是不是?”
隔壁一板之隔的地方,就住着程氏的女儿绘懿和她身边这个中年男子的儿子。
程氏在这个家里也住了快半年,深知这老妇人的脾性,担心她还有更难听的话骂出来,便赶紧道:“来了!来了!”
说着,程氏便一咕噜爬起来,从床脚抓起一件打着补丁的大棉袍子,套在身上。
床上那中年男人也被敲门声惊醒了,看见程氏忙忙地穿衣,就也掀了被子,套上一件油乎乎的大棉袄,爬起来道:“婆娘,别往心里去啊。我娘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一边说,一边又凑了过来,张着满口黄牙的大嘴,往程氏脸上亲过去。程氏躲闪不及,被亲了个正着,只忍着恶心,道:“你再睡会儿吧,我去做饭。”说着,便落荒而逃。
出了这一开门就吱呀响的狭小黑暗的屋子,程氏去到后面的一个更低矮的石头垒成的灶间,在一片烟熏火燎中,程氏点燃了火,开始烧水。
灶间的火慢慢燃了起来,程氏坐在大灶前面,微微有些失神。察觉今儿就是初一,程氏不由回想起这半年来的遭遇。
那时她和绘懿费尽心机,方说服了绘歆,答应帮她们支开太夫人派来的护卫,另外转了船,去往北地上阳。
当日她们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下了车,上了象州王府附近那段青江码头旁最大的客船。两人刚刚在船舱自己的房间里坐定,后面的丫鬟婆子还在一旁的舱里安顿包袱,就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叫:“发大水了!赶快逃啊!!!”
程氏不知何事,便带着绘懿往门口看了一眼。谁知一个大浪打进来,这大船没摇晃几下,便翻了个底朝天。程氏和绘懿所幸是在门口,倒是先就被大浪卷到船外的水里,没有被大船筐在江底。那时一片混乱,她只记得要将绘懿带在身边,便紧紧拉住了绘懿的衣服,两人在水里挣扎了数下,本来就要沉下去了,却见迎面有一个长形的木板漂过来。她们当时不知这是何物,只是本能的抱住了这个长形木板。
那木板在江水的推引下,将昏昏沉沉的两人往不知名的地方送去。
她们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江边一处的沙地上。
一个附近渔村姓傅的青年人发现了她们,将她们救了回去。
两人从来都是养尊处优,如今遭了这样的大难,便不免有些伤神,就病了几日。
这渔村本名为傅家村,村里的人大多是姓傅的。
救程氏和绘懿的这家人里,只有三口人。老太太傅老娘寡居将儿子傅老三拉扯大。又给他买了个十三岁的媳妇。谁知这媳妇生了六个孩子,都夭折了。生第七个的时候,媳妇难产死了,生的儿子终于活了下来。傅老娘就给这独苗小孙子取名叫七郎,如今也有十七岁了。只是家里太穷,再也给他买不起媳妇。
这天傅老娘见傅七郎救了两个女人回来,心里便打起了主意。这两个女人,看穿戴和皮色,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女人。大户人家吃得好,穿得好,这俩女人身子一定也好,不像以前她给儿子买的那个十三岁小姑娘。虽说一直在生孩子,可也一直病歪歪的,光吃药就将这个家吃得精穷,弄得她现在都没钱给孙再买媳妇。又常常埋怨儿子和孙子都太老实,不像村头的那几户人家,都是到外面拐了些姑娘回来做老婆,却是一文钱也不用花,端得是好买卖!
如今看来确实好人有好报。自家的儿子和孙子素来循规蹈矩,老天爷这是犒赏他们来了,所以送来了这两个不花钱的儿媳妇和孙媳妇。
傅老娘虽说如今是乡野村妇,当年也在镇上的大户人家做过粗使婢女,对这些人家的行事也颇知一二。
所以就算这两个女人出身好,似是大户人家的女人,他们傅家是穷家小户,本不该招惹他们。可是傅老娘却知道,对于大户人家来说,脸面比性命都重要。这俩女人如今遭了难,又在外过了夜,在大户人家那里,已经是没了贞节的破鞋,再也不会有人要她们了,说不定早就当她们是死人了。就算他们好心要送她们回去,恐怕有可能不仅拿不到赏钱,而且说不定那些大户人家为了自己的脸面,连他们这些做好事的人家,也会被一起灭口。——赚钱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做了就是那村尾的二傻子!
既如此,还不如留她们在自己家,给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做媳妇,却是比外面买的强,又能救她们两人两条性命,岂不是两全其美?
就算她们不愿意,可就由不得她们了。他们这傅家村里,拐来的媳妇也不少,大家都心里有数。平日里村头村尾,大家都看得牢,也不怕她们跑得出这村子。
更何况,这里地方极为偏僻,到最近的镇上,若是不坐船,也要翻过两座大山才能到。
再则,若是没有这村里的人带着,一般人就算进了山,也会迷路,不是饿死在山里,就是被野兽给啃了。前几年,想跑的媳妇不是没有,可惜不是早早地被夫家抓回来,一顿饱打,就是半路上便在山里没了。——如今跑的越发少了,都安分了许多。过个一年半载,等生了孩子,就更不想跑了,都死心塌地的跟男人过日子。
想到此,傅老娘便费了一番功夫,去山上寻了草药回来,亲自给这两个女人熬了退烧的药。又让自己的儿子去亲自照顾年纪大的女人,自己的孙子去照顾年纪小的女人。
傅老三和傅七郎起初都不好意思。这照顾发烧的病人,可是要脱了她们的衣服,给她们仔细用凉水擦身祛热的。
傅老娘便在屋子拍桌子打板凳地骂他们无用,又道:“你们看了她们的身子,她们就是你们的人。既然迟早是你们的人,早看完看还不是一样?——趁早给我过去给她们擦身,等她们退了烧,病好了,就让你们和她们拜堂成亲。”见到儿子和孙子又惊又喜的神情,傅老娘不由笑骂道:“瞧你们乐得那穷样儿,还不赶紧去照看她们去?要是这烧不退,烧成了傻子,可就白填进去了。”
傅老三和傅七郎父子俩这才赶紧进屋,将两个女人分开抱到自己屋里去。
傅老三的媳妇死了十七年了,如今又面对一个白净雍容的贵妇,不由心跳加速。给她擦身的时候,几次忍不住,跑出去,好半天才回来。
傅七郎却好得多。到底是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对着绘懿的花容玉貌,只觉得如天人一般好看,却不敢造次。给她擦身的时候,都是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一处处拿着湿布抹过去。
不知是傅老娘的草药有效,还是程氏和绘懿的身子好,没几日,她们俩的高烧退了,神智也清醒过来。
傅老三和傅七郎这几日日夜照顾程氏和绘懿,将床都让她们俩睡了,自己只在旁边的桌子上趴着睡。
程氏清醒过来后,意识到是这家人救了她们,本来满心感激,想要许了他们银钱,让他们送她和绘懿回谢府,到时让绘歆重重酬谢他们。谁知到了晚上,那身材矮小的男人,便急吼吼地钻到了她的床上,硬是要了她。
程氏哭了一夜,从来不知道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恨不得一条绳子吊死算了,又明白这男人既然连这种事情都做了,必不会同意送她回去了。那男人完事后,却对她百般安慰,又说一定会和她拜堂成亲,只是他太久没有媳妇,忍不住了,才提前要了她。
程氏气得将他踹到地上,不许他再上床。那男人倒也老实,便乖乖地铺了些稻草在地上,自睡了。
程氏一夜没有合眼,不知该如何是好。谁知第二日早上,绘懿也在隔壁哭闹起来。
程氏猛然警醒过来,急忙穿上衣服跑到隔壁。
却见绘懿将自己紧紧裹在一处肮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床单里,躲在床脚处。一个年轻男子,光了上身,拿着一块湿布,满脸通红地站在床前面的地上。
程氏便赶紧走到女儿身边,挡在那床前面,护住她,对那年轻男子怒道:“你要做什么?”
那男子喃喃道:“我不过是要给她擦身子。——她刚刚出了一身汗,若是不擦干爽,回了汗,又要病了。”
程氏听了,才心下略定,道:“放下水盆和帕子,我来擦就行了。”
那男子有些为难,道:“不用麻烦了。还是我来吧,横竖这几日都是我擦的。”
“什么?!”绘懿一声尖叫,两眼往上一插,便晕了过去。
程氏也是心胆俱裂,只抱着绘懿不住哭喊。
那男子吓坏了,赶紧出去找他奶奶傅老娘。
傅老娘听说救回来的两个女人都醒了,一阵高兴,便赶紧过来孙子屋里看看。
却见那两个女人如丧考妣一般,正抱头痛哭。傅老娘就觉得晦气,怒声吼道:“嚎什么嚎!嚎你娘的丧啊!”
程氏刚刚将绘懿掐醒过来,母女俩正不知所措,就听见屋门被踹开,一位个子矮小,可身子健壮,满脸横肉的老妇人,拄着一根灰木棍子,出现在屋门口对她们破口大骂。
程氏活到如今,还没有见过如此无礼的老妇人,便沉下脸来:“兀那婆子,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呢?”程氏在高门世族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说话行事自有威仪。
那傅老娘差些被唬住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恼羞成怒:媳妇敢忤逆婆婆,她反了天不是?便大步走过去,冲坐在床边的程氏啪地一声,就扇了一耳光。傅老娘是做惯粗活的人,手劲大,一巴掌甩过去,就将程氏掀到地上。
程氏白净的脸上,立时便肿了一边起来。
傅老三在屋外瞧见,心疼不已,便挤了进来,将程氏扶起到床边坐着,又对傅老娘道:“娘,小心打伤了她,还要给她瞧病花钱。”
傅老娘白了他一眼,一伸手,就将他拨到一旁,便居高临下对程氏和绘懿母女俩道:“你们听好了,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人,如今我们傅家救了你们,就是你们的恩人。你们要以身相许,做我们傅家的人。——赶紧给我收拾收拾,晚上就跟我儿子和我孙子拜堂成亲!”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拜堂 (粉红15加更)
※正文369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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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听了那老妇人的话,不由捂着被打肿的脸,冷笑道:“荒唐,真是荒唐——你说成亲就成亲,还有没有王法?”
傅老娘听程氏还敢顶嘴,便啪地一声,又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这次却是扇在另一边脸上,程氏的双脸,便立时肿的像猪头。
绘懿吓得大叫一声,将自己藏了起来。
程氏又气又怒,便站起来,要跟那老妇人理论。
那老妇人见程氏举止不凡,也有些担心她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以后就算做了自己的儿媳妇,也降不住她,就看了自己的儿子傅老三一眼,怒道:“你媳妇忤逆你母亲。你还在一旁看着?——给我狠狠地打”
傅老三看着程氏挺拔的样子,又想到昨夜里她**的皮肉,实在不忍心下手,便求饶道:“娘,我婆娘还病着,今儿先饶她一次吧。”
程氏便对傅老三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婆娘?”
傅老三见在老娘面前被自己的媳妇当面顶嘴,脸上不由过不去,梗着脖子道:“你身上早被我看光了。昨儿还被我睡了,如何不是我婆娘?”
程氏未料到有这种无耻的男人,这种私隐之事,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由又羞又怒,全身气得发抖。
傅老三却是有些害怕程氏的怒视,只好慢慢地挪到老娘身后藏起来。
傅老娘见这堂还没有拜,自己儿子的心已经偏到媳妇那里去了,不由又恨又妒,举起手里的拐杖,劈头盖脸地往程氏头上身上砸去,又骂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又不是黄花闺女,被我儿睡了就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老傅家的人”
打得累了,傅老娘又逼着傅老三往程氏身上踹了几脚,这才满了意,道:“你们俩收拾收拾,咱们晚上就拜堂成亲。”说着,傅老娘得意洋洋地带了儿子和孙子出去,自去张罗晚上拜堂的事宜。
绘懿这才从床上的床单里露出个头,满脸泪痕地看着程氏,恶狠狠地道:“娘,为何不告诉他们,我爹是上阳王,我姐夫是谢地的世子,我姐姐是世子妃——这群贱人,迟早不得好死”
程氏听了绘懿的话,顾不得身上被打得生疼,一下子冲到床上,捂了绘懿的嘴,低声道:“你若还想活着离开这里,就不要再提你爹,或是你姐夫。”
绘懿掰下程氏的手,不忿地问道:“凭什么?——就任他们把我们当那些无知村妇欺凌不成”
程氏冷静道:“他们只当我们是一般大户人家出身,以为将我们圈在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惹了惹不起的人,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绘懿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傲然道:“当然是对我们跪地求饶,然后对我们奉若上宾,最后也得将我们好好地送回去才是”
程氏见绘懿一派天真,也觉得心酸,便耐心跟她解释道:“如他们这样的人,什么都没有,只有烂命一条。若是知道他们惹了惹不起的人,他们第一会做的,便是……”程氏便做了一个刀割脖子的手势,“杀人灭口”
绘懿打了个寒战,这才有些后怕,就扑到程氏怀里,小声问道:“娘,他们真的会杀人吗?”
程氏抱着她,也低声道:“这些贱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程氏想了想,就叮嘱绘懿道:“千万不要说我们到底是什么人,也别说你我的真名。”又灵机一动,便道:“若是他们问你的姓名,你就说,你叫安解语,而我叫宁氏,是你的娘。我们如今流落在外,如果以后还想回去做那人上人,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且反复嘱咐绘懿,“这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记好。若是让人知道,我们在这下溅的地方待过,我们就声名尽毁了——你也再别想嫁到好人家。”
绘懿十分害怕自己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便赶紧点头,又有些不解:“为何我们要用四婶婶的名字?”
程氏冷笑道:“你四婶婶,和这里的人一样,都是不干不净的贱人”又道:“如今他们若是要我们做什么,只管都敷衍应了,不要和他们硬着来。——只要拖到晚上,等他们都睡了,我们就能伺机逃走。你要记着别让那小子碰你的身子。”
绘懿见娘对四婶婶恨到这种地步,也不敢再多问,便都依计而行。
到了晚上,那傅老娘又让傅老三和傅七郎押着程氏和绘懿过来,到他们的正屋里拜堂。
程氏和绘懿就只见一个低矮的茅草屋里,放着一个黑漆漆的八仙桌,桌子还破了一角。桌上又有两根细细的红蜡烛,傅老娘穿着一件大红打补丁的衣裳,坐在八仙桌一旁,见她俩进来,便对后面跟着的傅老三和傅七郎:“老三,你先来。”
傅老三满面笑容,过来拉了程氏的衣角,要一起去拜堂。
程氏僵在一旁,不肯前行。
傅老三也火了,脾气上来,便从后踹了程氏几脚,道:“臭婆娘,赶紧去给我娘磕头——不然你看我捶不死你”
程氏一生之中,唯有今日受到的打骂最多,有心要有骨气一些。可到底腿脚被踢得生疼,又怕被这男人打出个三长两短,成了残疾,以后就算能回到王府,也成了废人了。便也软了下来。就委委曲曲地往前行去,到了傅老娘身前,傅老三在程氏腿弯踢了一脚,程氏便身不由主地跪了下来。傅老三便也高高兴兴地和程氏并肩跪着,按着程氏的头,一起给傅老娘磕了三个响头。
傅老娘这才笑眯眯地问道:“媳妇,你叫什么名字?”
程氏低着头小声道:“宁氏。”
傅老娘耳朵有些背了,听不清楚,本想再问问,可突然福至心灵,想到若是这女人将真实姓名告诉了出来,万一以后传了出去,让这女人的家人找了过来,他们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就当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到时候就算对景,也可跟人说,他们是不知者不为罪,情有可原的。——虽然这种可能性只是万中无一,可也要小心谨慎些才是。
想到此,傅老娘便大声道:“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从今以后都不许再提——如今你跟我们家老三拜了堂,就是我们家的人。你和你闺女,是老天爷送来给我们傅家的,以后你就是傅门宋氏。听见没有?”
程氏愕然,忍不住道:“我有名字,我叫……”话未说完,那傅老娘又起身甩了她一个耳光,呵斥道:“还大户人家出身,这么不懂规矩——哪里有婆婆说话,媳妇顶嘴的?再顶嘴,揭了你的皮打到你服服帖帖为止”又吓唬她道:“你若是告诉别的人你以前的名字,我就把你卖到镇上的窑子里去”
程氏今日被连扇三个耳光,脸已经肿的胜似猪头,却再不敢强嘴,只低头弯下腰来。
傅老三见程氏柔顺下来,满心欢喜,便要牵着她的手,回去洞房。
程氏甩开他的手,站到一边,看着傅七郎和绘懿拜堂。
这次傅老娘再没有问绘懿的姓名,只道:“刚才跟你母亲说的话,你可记住了?——别跟任何人提起你原来的名字你如今是我的孙媳妇,也是老天爷送来的,以后你就是傅门小宋氏,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