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这才觉得天赐良机,要一举铲除四房,便定下了瞒天过海、借刀杀人的计策。
起先程氏盘算着,只要四房这次全没了,大家就算疑心那日的情形,最多也只能说她一时疏忽,办事不力而已,没人会知道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后来在路上大家意识到四房没有出城,她为了大局着想,决定不派人回去找寻他们,也是情理之中。——总不能就为了四房这一房,把范家别的人都陪进去。要怪,就怪四房众人运气不好。
这个理由,就是夫君亲自来问,她也是可以理直气壮的顶回去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太夫人和自己的夫君知道了真相,可四房人都死绝了,太夫人和夫君能拿自己怎样?还能让自己抵命不成?——自己的夫君已是冷落自己多年,到时也不过是继续冷落而已。看在绘歆面子上,自己这个大夫人的位置还是会坐得稳稳的。
后来他们出城之后,程氏又一时心软,担心娘家人,还专门派了人回去通知程家速速离京。就连大房的贵妾张氏,也趁机传了信回去,让京城的威北侯张家早做打算。京城的高门后来在范家出城之后,便传开了夷人围城的消息,就是从这两人身上起始。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四房居然也活着逃过了围城且听说是夫君亲自救出来的——大夫人抓着帕子的手一时用力,居然将帕子撕成了两截:安氏这个小贱人,看来真是低估了你
这边太夫人看着程氏惊惶复又恼恨的样子,脸色不由越来越差,厉声斥道:“你别以为这里都是你的人,就可以不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
程氏心跳如擂鼓,便低了头,饮泣道:“娘只会对媳妇疾言厉色,可是媳妇受的委屈,又有谁能知道?”
太夫人闭上眼,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可凡事要有个限度。你找那些对不起你的人算帐,娘从来没有说过你半句。只是你四弟妹和则哥儿,实在未妨碍到你半点,你为何要一直同他们过不去?——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后路。凡事做得太绝,不是兴旺有福人家的持家之道。”
程氏忍不住对太夫人道:“娘,您不知,最对不起媳妇的,就是安氏那个贱人”
太夫人猛地睁开眼,重重打断了她的话:“住口你给我跪下有你这样做大嫂的吗胆敢往寡居的弟妹身上泼脏水,给你死去的四弟抹黑——你眼里真是没有我这个婆婆了,是不是?”
程氏委委曲曲地跪下了,还要强辩。
太夫人已是坐正了身子,望着程氏,傲然道:“可教你知晓:老大在江北称了王,如今流云朝已经覆灭,天下三分,我们范家,已是最大的赢家。——你要还不知轻重,胡乱出手,可要想想你配不配王妃这个身份”又阴森森道:“你虽是原配,却敢对婆婆下药,是为逆德不孝;无出嫡子,祸乱庶子,让大房绝嗣,是为无子。别说两条,就一条,也足够休了你你可要好好想想清楚”
程氏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太夫人,哑声道:“媳妇自嫁入范家,一直循规蹈矩,孝顺公婆,礼敬尊长。就算这次让娘在路上昏睡,也是为了娘的身子着想,怎能说是下药?再说无子,看来娘是忘了,媳妇也给范家生过两个嫡子,怎能算无出?那两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娘也是一清二楚”
太夫人本对程氏多有愧疚,所以虽然最恨害人子嗣之人,对程氏祸害大房的两个庶子,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她出了气就罢。谁知程氏变本加厉,居然把手伸到四房的嫡子身上去了。——难道这个女人想让范家绝后不成?
太夫人已是对程氏失望透顶,只摆摆手,灰心丧气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头疼,想歇一会儿。”
程氏不敢不从,给太夫人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便下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程氏心里仍是怦怦乱跳。
张妈妈看着大夫人自从太夫人那里回来,便神情萎靡,不复前些日子的意气风发,赶忙过来帮大夫人收拾。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可是太夫人那里有不妥?”
程氏喝了口茶,定了定神,才看了张妈妈一眼,道:“流云朝灭国了。国公爷在北边称了王,以后得称王爷了。”
张妈妈一惊,又一喜,恭贺大夫人道:“夫人,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夫人现在已是王妃了,以后凭着王爷的能征善战,肯定还有更大的造化呢”
大夫人刚才被四房获救的消息搅得心烦意乱,一时未想这么远。现在听张妈妈提起来,才恍然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复又叹息起来,“这可怎么好?”
张妈妈自从上了朝阳山,便被拘在这院子里,哪里都不得去,比在京城范府的深宅大院里还要拘束,早就不耐烦了。听说国公爷做了王爷,在北边势力更大,不由怂恿道:“那夫人决定什么时候动身去王爷那里?”言毕,又轻轻拍了自己的脸两下,笑道:“真是该打奴婢失错了。怎么能还叫夫人,应该叫王妃娘娘才是”
大夫人苦笑了一下,想起最要紧一事,问道:“上次你让张材家的给四房下药,那一家子,可是处置了?”
张妈妈愣了一下,才知道大夫人所问何事,赶忙应道:“出城的时候,就将他们支开了。现在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反正不在这山里就是了。
大夫人点点头,“那就好。只要没人在这里,就是死无对证。你要机灵点。”
张妈妈疑惑:“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夫人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脸,走到窗前的小几旁坐下。这小几也当梳妆台用,摆上了一个三层高天然贝壳磨成的镜盒,旁边是一个更高的黄花梨木首饰盒。一个半人高的玉白瓷美女耸身瓶放在小几旁边,瓶里供着几支从后园树上采来的金桂花,色泽雅致,花瓣精巧,清香扑鼻。
大夫人只开了首饰盒,凝目望着里面精巧细致的翡翠头面,还有红宝镶的金凤步摇,那凤鸟嘴里衔的莲子米大的珠琏,在白日的天光里,有五彩的虹晕罩在首饰盒上。——这就是所谓的珠光宝气吧。
张妈妈见大夫人又在把玩这些首饰,便赶紧问道:“大夫人可要换一盒看看?啧啧,四夫人那首饰盒子,多得数不清,且件件拿出去,都是珍品。奴婢收拾了这些天,才将她的东西都收拾妥了,都给夫人装到库房里去了。”又帮夫人苦思该如何处理这些物件,忍不住艳羡道:“四爷对四夫人真是没得说。四夫人嫁给四爷,也不过四五年时间。这么些珍奇首饰,衣物皮毛,就是皇宫里的皇后娘娘,恐怕都没她多”
大夫人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镶蓝宝丹凤朝阳点翠簪子,轻轻插到了自己的发髻上。又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便只见一张粉白略有些发福的圆脸,眉目端然,平淡无奇,就又将簪子拔了下来,使劲地往地上扔去。那簪身是黄金打造的,不象翡翠白玉精巧易碎。大夫人一摔之下,居然仍然完好无缺。
张妈妈见了心疼不已,赶紧过去拾起来,双手递给大夫人,道:“夫人,这可是四夫人所有首饰里最精巧的。摔坏了实在太可惜了。”又出主意道:“这些首饰,以前是四夫人常戴的。现在到了夫人手里,却是不好再戴出来。不如给了二小姐做压箱底的嫁妆,以后传给夫人的外孙媳妇、外孙女,不是正好?”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大房主持中馈的主母,居然要贪四房弟妹的私房去给自己女儿做压箱底的嫁妆
可要程氏将这些东西都送回去,又觉得憋的慌。——想她程氏乃是范家堂堂的嫡长宗妇,手里的首饰物件,居然远远不如一个家世寒微、出身底下的寡妇弟妹程氏嫁了范朝晖快二十年,本以为范家的珍品物件,自己都搜刮得差不多了,可和安氏的私房一比,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张妈妈见大夫人不悦,也知可能是这些首饰让夫人生气了。便忙过去,帮大夫人将首饰盒关上收好。又支上镜盒,拿了碧玉梳,给夫人篦头发。
大夫人慢慢闭上眼,任张妈妈给自己收拾,半晌,才幽幽地道:“四房的人,都被王爷救回去了。”
张妈妈手一紧,将大夫人的头发拉扯了几根下来。
大夫人疼的一呲牙,“你作死啊——急什么急”
张妈妈吓得脸色发白,顾不得对大夫人赔礼,只紧张问道:“四夫人没有死?——这可如何是好?”心里更是慌张。四房几大车的东西,她虽然给大夫人收拾了一些出来,送到大夫人的库里去了,可自己也偷偷截留了一大半,又给几个大丫鬟分了分,其余的都藏到自己家里去了。本以为这是一笔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不捞白不捞。可现在,四夫人居然没有死——以四夫人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这个奴婢算计了她,还不知要如何报回来?!
大夫人见张妈妈惶恐不安的样子,觉得就象是心里的焦虑被人分摊了一样,反而好受些,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也不用慌张。当日出门慌乱,忘了他们也是情有可原。你不用担心会有人知道什么。再说他们不过是多睡了一天,又没有中毒丧命,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又将面前的首饰盒揽过来看了看,叹气道:“只是这些东西,是留不住了。只得还回去。”
又寻思,什么时候跟太夫人提回去的事儿。她可不能一直在这座大山里待着,却让某些贱人在王府里鸠占雀巢,呼风唤雨,作威作福。
张妈妈听了东西要还回去,不由大急,赶忙道:“夫人可甘心?”
大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有什么不甘心的?这本来就是四弟妹的东西。他们不得过来,我们碰巧将他们的东西带来了,自然得还回去。”又起身盯着瑟瑟发抖的张妈妈道:“你昧下的东西,也得给我都吐出来。”
张妈妈再也受不住,在大夫人屋里晕了过去。
大夫人轻声哼了一声,也不看她,出去叫人准备晚饭去了。
这边呼拉儿国丽萨公主的庄子上,范朝风和庄穆两人已是大好了。范朝风除了眼睛看不见,别的都是无碍。
庄穆左脸上被火燎得透了,就算伤好,到底是留下了一块红红的疤痕,像是被刻了字一样的血丝狰狞。
丽萨公主这几日在王都被王兄手下的大将求婚,甚是心烦,便带了侍女护卫,去城外的别院里小住。
王兄日日不得闲,跟大祭司还有几个堂兄弟周旋来去,没空管她。
这日丽萨公主见那位穆姑娘依然对范朝风关怀备至,范朝风却依然对她不假辞色,不由更是好奇,问道:“穆姑娘,你为何就认准了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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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参商 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参商 下
庄穆见丽萨公主问起来,有些脸红,却也大大方方道:“安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日在江南我被公子所救,已经当自己这一辈子,再不会跟别人。”想了想,又坦承道:“其实我本就是前朝皇后赐给公子的人。只是我命不好,被别人所掳,坏了名节,连累公子也被人诟病。”说完,往范朝风坐的方向觑了一眼。
范朝风只坐在里屋窗前,面对着窗外,享受着丝丝凉风拂面。他的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却越发灵敏起来。只在平日里无事的时候,暗暗习练从大哥那里学来的口诀。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今刚刚复原,以往的功夫更是要勉力习练,以免落得太多。对于庄穆和丽萨公主的对话,范朝风完全置若罔闻。
丽萨公主在庄穆和范朝风之间看来看去,仍是不解:“可是安公子并不接受你的心意。你还要跟着他吗?”呼拉儿国里的姑娘们,喜欢一个人,就会大大方方说出来。对方如果接受,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不接受,也没问题,却是好说好散,从未见过这等死缠之人。
庄穆微微一笑,道:“我对他好,是我的事。他要不接受,也由得他。我只要尽到我的心就够了。”
丽萨公主歪着头想了半天 ,觉得还是难以理解穆姑娘的心思,便也放下了做红娘的打算,只让他们两人自己处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外人都是雾里看花,乱插手却是要害人一辈子的。
范朝风在那边吐纳了六个周天,觉得周身舒畅,血脉通行,就算是眼睛看不见,以前眼部周围经常有的酸涨感却已消失无影了。听见外屋两人结束了谈话,范朝风便站起来,也往外屋处行过来。
丽萨公主见范朝风从里屋走出来,行动轻便,举止随意,一点都没有盲眼人的局促感,便起身笑道:“安公子虽然眼睛瞧不见,可走起路来,跟明眼人没有两样。”
范朝风拱手行了礼,道:“姑娘过奖。安某人日日在此处作息,屋里的桌椅床凳的方位都是熟惯了的。就算看不见,也不至于会碰撞上。”
丽萨公主点头坐下,问道:“公子过来,可是有事要说?“
范朝风走到记忆中椅子的方向,慢慢伸手出去,摸到椅背,又伸袖拂了一下,觉察出椅子上并没有异物,便慢慢坐下,对丽萨公主道:“确实有事想跟姑娘说。”停了停,往先前庄穆说话的方向转了转头,见庄穆默不做声,范朝风只好接着道:“安某人蒙这位姑娘搭救,又施医舍药,治好了身上的伤。此等大恩,定当重谢。”
丽萨公主知道范朝风还有话说,便客套了两句:“举手之劳而已,公子言重了。”
范朝风便言归正传:“只是姑娘救了在下,在下却至今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实在寝食难安。还望姑娘告知在下,以后也好报答。”
丽萨公主捂着嘴咯咯笑道:“我不会缠着你的。你不用回去找你夫人来答谢我。”却是在嘲讽范朝风之前对庄穆救命之恩的推脱。
范朝风有些脸红,心里暗暗腹诽这女人不着调,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道:“姑娘好好想想。若是有用得到我范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说自己是“范某人”,不是“安某人”,却是在向丽萨公主暗示对她身份的猜测。
丽萨公主满腹狐疑:难道范朝风已经猜到自己把他们藏在这里,其实是想利用他们?
几人正坐着打哑谜,伊莲从门外匆匆进来,给在座的各位行了礼,便对丽萨公主道:“姑娘,城里的府里来了人,说是出了急事。要让姑娘赶快回府一趟。”
伊莲少有这样急切的时候,丽萨公主一听便知是城里的王宫出事了,便也不再罗嗦,和范朝风和庄穆两人拱手道别,就急匆匆地跟伊莲上了路。
“到底出了什么事?”
伊莲坐在大车里,附在公主耳边小声道:“那人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今日大祭司又进了王宫见大王,结果一直都没有出来。后来乌扎就封锁了王宫,又吩咐人将王室中人都请到宫里去。”
丽萨公主面上一沉,不再多问,只催促兰姆快点赶车。
这边庄子上,范朝风便问起庄穆:“你问出她们到底是什么来历了吗?”
庄穆打起精神,将自己的猜测告知范朝风:“看那姑娘的衣装和头饰,应该是呼拉儿国的王室中人。虽然她已经尽量打扮得普通平常,可经常来往,总有疏漏的时候。有几次,我看见她的衣物绣饰和配色,明明是呼拉儿国王室中人才能用的。”
范朝风知道庄穆以前是跟间者暗探打交道的,且见识广博,能于细微处见真章。又想起在那日营州范家庄子上,看见呼拉儿国的大王亲临,便信了大半。又问道:“这呼拉儿国的大王可有姐妹亲戚?”
庄穆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便道:“公子猜得不错。呼拉儿国的大王正有一个嫡亲妹妹。依妾身看,这位救了我们的贵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呼拉儿国鼎鼎大名,爱穿白衣,蒙白纱的丽萨公主”
这里庄穆和范朝风在呼拉儿国公主的别院里猜测公主的身份,上阳王范朝晖却是带着亲兵,往营州范家庄的原址过来了。
四弟范朝风在此处遇难,此后范朝晖又忙于别事,却是等到如今,才有机会亲来此地亲自查探。
当日范家庄被焚,大部分人不是死于大火,就是死于夷人的屠刀,几乎无人逃出。
后来范家军将夷人赶出京城,又北上将他们一直赶出营州。一部分范家军便常驻营州,打理着上阳王的北大门。
范朝晖此次前来,并未兴师动众,只是跟营州的将领知会了一声,去范家庄查看一下。
营州的将领也不敢怠慢,亲自陪了上阳王过来凭吊。
范朝晖见费了十年功夫建起来的大庄子,被烧成了一片白地,也甚是伤感。便只带了几个亲信,走到庄子里面。
当日和四弟一起抗敌的人,如今都已经埋于尘土。他们甚至找不到人问一问,当日的范四爷,到底是死在庄子里的哪个地方。
范朝晖想到正屋处去看看。他和四弟都知道,正屋里面的一个小房子里,有个地道通向庄外。虽然觉得可能性很小,可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若是四弟能及时赶到地道那里,说不定能逃了出去。
范朝晖便心急了起来,快步向正屋处行去。
谁知到了正屋处,诺大的房子,已经是断瓦残垣。烧毁的横梁和各样物事残骸,堆起一人高的小山。范朝晖心里一沉,烧成这样,就算进了地道,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出来。便又带了人,往地道的出口处行去。
出了庄子,来到地道口的小溪边,找到隐秘的地道口,范朝晖便让亲兵进去看看。那亲兵往前行了不多久,就发现前面已经被土石完全堵住,再不得前行。便爬出来,告知了王爷。
范朝晖看着黑漆漆的地道口,此时终于相信:四弟是真的不在了。
从营州庄子上回来,范朝晖只带回了一包从正屋挖来的黑土,让人用翡翠玉匣装了三盒。一盒打算让人带回朝阳山范家的祖坟去,一盒供到自己外书房里。最后一盒让人给四夫人住的院子送过去。在那里有一个供着范朝风牌位的小房间。安解语不喜欢燃香,厌恶将屋里弄得烟熏火燎的,平日里都是香茶鲜花供奉。
再说安解语在大哥安解弘的府上,心情好了许多。周妈妈又主动教了她一些吐纳的功夫,虽然不能与人对敌,却是能强身健体,且可以有助身体的恢复。
过了一个多月,安解语的身子果然有了很大起色。
安解弘和张莹然寻了各种偏方补药来给她补身子,各样珍奇药物食材又源源不断地从王府送过来。无涯子也每三日一次过来给她诊脉,给她一些丸药服用。各种平日里吃睡都是极为正常,又日日在后园里走动,晒晒太阳,练练吐纳,比受伤之前,已经差不离。只是到底伤了心脉,恢复起来不是那么容易。配着翠微山的吐纳功夫,慢慢将心脉温养过来才是。不过这需要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见效的。
安解语身子好些了,便想起则哥儿的四岁生日已是过了。又去问了一圈,才知道在自己重伤晕迷的时候,人人都为安解语担心,却是没人记起则哥儿的生日。则哥儿年纪小,也不知道要年年过生日,并不放在心上。
安解语很是心酸。想着若是四爷还在,则哥儿仍是众人手心里的宝,怎么可能会忘了他的生日?当日就是大房的两个庶子,那生日排场,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当下安解语便决定要给则哥儿补过生日。
安解弘也很是愧疚,赶紧让厨房的人整治酒席,又四处去寻新奇的玩意,要给则哥儿做贺礼。
时下秋日已快过去,冬日即将到来。安解语想起自己和则哥儿的衣物,都装在大车里,不知被大房带到哪里去了。留在镇国公府的东西,恐怕除了那埋在地下的,其余的,都被大火一扫而光了。
眼看冬日要到,则哥儿连一件带皮毛的袍子都没有。安解语不由心酸,便拆了王爷给她置办的紫狐皮毯子,要给则哥儿好好做几件小袍子做生日礼物。
秦妈妈见安解语拆毯子,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又不敢劝,只好赶紧去禀告了安大爷和安夫人。
安解弘听秦妈妈急急来报,不知出了什么事,便着了慌,也过来清蘅院。却见安解语正拿了大剪刀,将好好的一块紫狐皮毯子,剪得参差不齐,如同狗啃一样,就赶紧过去夺了剪刀,对安解语道:“妹妹这是做什么?谁要是惹了妹妹生气,妹妹只管罚了她就是,何苦要这样发脾气?”
*正文334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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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寒衣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寒衣
安解语听了大哥的话,由不得笑了,“你说什么呢?谁发脾气了?”
安解弘见妹妹笑了,便顺手拿过剪刀,指了指那被剪得不象样子的紫狐皮毯子,也不说话。
安解语笑了笑,坐到一边,将那剪开的毯子分了几块码起来,又问安解弘道:“大哥,你这里有没有好的针线上人?我想用这些皮子给则哥儿做几件冬日里穿的小袍子。”
不知怎地,安解弘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他赶紧转身,冲着门外张望了一下,顺手将泪抹了去,才压低了声音道:“这得问问你大嫂。你等着,我去帮你问。”说着,便快步出了清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