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长青便叹了口气道:“朝晖,不是舅舅要为难你四弟,只他的妻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当初我就说不用着急给老四定亲,你们非要急急忙忙找个小官家的女儿。就算是嫡出又如何,到底没见过世面,粗糙得很。”
范朝晖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驳了他的话,道:“四弟妹平时古道热肠,行事极有侠义之风。当初能不顾流言,嫁与四弟,就知道是个好的。现在和四弟夫妻和顺,又为我们范家添丁进口,乃是我们范家的大功臣。”
慕容长青见连范朝晖都为那安氏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就道:“若真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只可惜行事鲁莽,如今又伤了我们宁儿,就算看在亲戚份上,我们可以不追究。可宁儿乃是陛下亲自封的郡主,也是有品级的。伤了郡主,官府都是要管的。--少不得,你们的范四夫人也会到顺天府走一遭,议一议这乱箭伤人之罪”
范朝晖见慕容长青居然拿报官来压自己,只觉得好笑,便抬高声音道:“都给我带上来”
慕容长青不知范朝晖拿着了慕容家的什么把柄,只惊疑不定的望着门口。
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三个范家护卫进得门来。一人手里拎着个布袋。另两人手里却抬着一个长形的布袋,进来之后,便放在地上,看样子象是军营里常用的裹尸袋。
慕容长青心里一沉。
果然,那人手里拎着的布袋打开,却是一条太攀蛇,蛇头扎在一根黑色弩箭上。而地上的布袋打开,却是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胸口处开了个洞,看来是被弩箭穿胸而死。
慕容长青一看那黑衣人正是慕容家护卫的装束,便有些发慌,却也仗着死无对证,只嘴硬道:“这是何人?--我却不识。”
范朝晖也不跟他罗嗦,只问道:“舅舅真不知道?--我们这里还有慕容府的下人在押,舅舅要不要亲耳听听慕容府的郡主是如何设下圈套,勾引男人,害人正妻的?”
慕容长青脑子里便轰地一声爆开了,便愤然起身道:“有你这样跟舅舅说话的吗?--还有没有尊卑上下?”
范朝晖只看着慕容长青,并不退缩,也不答话。
慕容长青看范朝晖软硬不吃,只好长叹一声,对范朝晖低头道:“这事宁儿也有错。既如此,我们两家就将此事揭过,还望你看在舅舅份上,不要计较”
范朝晖看慕容长青识相,也就地下坡,只道:“只要舅舅明白就好。--我们范家的四夫人却是救了郡主。虽说大恩不言谢,可舅舅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慕容长青笑得发苦,却也无奈,又有事要求着范朝晖,便重重地点点头,又趁机道:“宁儿的腿伤甚重,若是朝晖能让你们府里的童大夫去帮宁儿治腿,我们慕容家,不仅不会追究你们府四夫人的不是,而且会上报了皇后,给四夫人求个封号,以答谢她的救命之恩。”
范朝晖低头沉思了半晌,道:“童大夫可以去看看表妹的伤势。可上报皇后就不用了。四弟妹和表妹也都是亲戚,救她是份内之事。”便马上让人去叫了童大夫过来,一会儿跟辅国公一起过去慕容府的别庄,替昆宁郡主看看伤势。
慕容长青听了童大夫正在别庄里面,欣喜异常。只想着女儿的腿算是有救了,就连范朝晖后来言语敷衍,礼数怠慢都顾不得了,只急匆匆带了童大夫回去。
童大夫得了镇国公的嘱咐,便仔细查看了一下郡主的伤势,又按先前跟镇国公商议的,只推说伤势严重,要回去和别的大夫商议一番。
慕容家的人也不敢拦着,便放了他回去。
童大夫回到范家,先去见了镇国公,叙说了一番郡主的伤势,又道:“现在看来,那慕容家先前的大夫还是有几番手段,伤口腐肉都有收拾,蛇毒也控制住了。说起来,还是有法子救回那条腿。”说完便立在一旁,等镇国公示下。
范朝晖面无表情地听完童大夫的转述,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就轻飘飘地道:“还是锯了吧。”
童大夫骇然抬头,结结巴巴问道:“国公爷说...说...说什么?”
范朝晖似未听见童大夫的问话,只看着茶杯,又叹气道:“美人折臂,壮士断腕,也都是情非得已。童大夫医者父母心,为了救郡主的性命,不得不出此下策,也是天意难违啊”
童大夫这才心领神会,只抹了把头上的汗,低声应道:“国公爷所言极是。若是不锯腿,郡主可就活不到明日了。--也都是没法子的事儿。”
范朝晖微微点头,道:“只可惜了舅舅,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你处理好郡主的伤势,就劝他们回去京城吧。这山野别庄,也不干净。影响郡主养伤,可不是要白白受了那锯腿之苦?”
*正文383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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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九十二章 旧恨 上
第九十二章 旧恨 上
慕容长青和曾氏在慕容宁的绣楼里眼巴巴地盼了半日,童大夫才从范家的别庄里姗姗来迟。
两人一见童大夫一脸惋惜无奈的样子,曾氏就哭倒在榻上。一边的婆子丫鬟赶紧上前帮夫人收拾。
慕容长青也老泪纵横,哭求道:“童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童大夫只摇头道:“老朽不才,郡主的腿被蛇毒伤得太过了,还望辅国公和夫人早做打算。若不想锯腿,老朽就告辞了。”又转身收拾药箱,低声嘟咙道:“现在动手,锯掉小腿就够了。再有拖延,就是锯掉大腿都没用了。”
慕容长青闻之一震,左思右想之下,暗暗拿定了主意:范家别想就这样浑水摸鱼蒙混过去女儿是因为他们范家没了腿,不嫁到范家,还能嫁给谁?--就咬了咬牙,起身拦住了童大夫,道:“童大夫医术高明,小女的性命,就全在大夫身上了。”言毕,就长揖到地。
童大夫赶紧避开,也不再罗嗦,只道:“辅国公言重。老朽也只能勉力为之,锯腿之后能否救得性命,还得看郡主的造化。”
那日晚上,整个慕容别庄的下人都被从郡主绣楼传来的惨叫吓得睡不着觉。到后来,连别庄后山的狼都跟着嚎起来。只闹腾了一夜,到了天亮时分才慢慢沉寂下来。
早上过来郡主绣楼那里打扫的几个粗使婆子,看见辅国公和夫人从屋里出来,都吓了一跳。不过一夜不见,夫人一头乌油油的头发,两鬓居然有了星星点点的斑白。而辅国公更是没了以前身姿如松的笔挺,连走路都有些趔趄。
童大夫在慕容别庄也多留了几日,只等郡主的伤腿处结了痂,又教出了两个给郡主平日里换药换绷带的婆子,才告辞离去。
这段时日里,范家的两兄弟一个都未过来。期间只派了个管事,送来一辆用红木造的单人轮车。据说还是流云朝当年的不世奇才太宗皇帝留下的图样。那单人轮车外观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座椅,加上两个车轮,可以推着行走。寻常人用不着,不过于身体行动不便的人倒是大大的有利。这轮车制造繁复,对铁艺和木艺的要求极高,就算是勋爵人家,也不一定能造得出合用的轮车。
范家虽有图样,却多年无人用过。范家两兄弟当然也没那么博爱,却是谁都没有想起来。还是范四夫人安氏,一次跟范四爷闲谈的时候,说起郡主没了小腿,以后行动不便,才不经意间说起有这样一种轮车,方便无腿人士使用。范四爷才想起库房里似乎有这样的图样,只从来没有造过。
安氏极为感兴趣,就要了图纸过来细看,越看越啧啧称奇,还笑道:“那太宗皇帝确实是不世奇才,这样巧思,亏他如何想出来的。”只暗暗琢磨这太宗皇帝,是不是和自己来路一样。
范四爷坐到她身边,将她垂在肩上的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也笑道:“我看解语的聪明,不下太宗。”
安氏听了这话,却并不欣喜,只尴尬道:“四爷是信口开河,可若是让人听见,寻根究底,就是妾身妄自尊大,不敬太宗了。”
范四爷只笑道:“哪个敢说三道四,统统把嘴都封起来。就算封不了嘴,也能射瘸了腿。”
安氏只嗔怪地推了他一把,道:“瞧你说得。人家也不是有意的。”
两人在屋里腻歪半日,只等秦妈妈和阿蓝过来叫他们吃晚饭去。
周妈妈和秋荣这几日都领着则哥儿和纯哥儿经常过横石院镇国公的书房那里去。
则哥儿自从有一天早上无意中碰见大伯父晨起练功,就惊为天人,日日缠着大伯父,要大伯父教自己武艺。
周妈妈倒也不拦着,只有一次私下里跟镇国公范朝晖言道:“大师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则哥儿生来就是给你做徒弟的。你看他的根骨脾性,都跟大师兄一模一样。”一席话说得范朝晖变了脸,只低声警告周妈妈道:“这里不是翠微山,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周妈妈自悔失了言,忙恭恭敬敬站起来,向镇国公赔罪道:“师妹一时不察,胡说八道。大师兄大人大量,还望包涵师妹一次。”
范朝晖便放缓了神色道:“芳荃你心思纯净,才能后来居上,在武艺一道,超了早你进门的师兄师姐们许多。我并不怪你。只是你以后说话之前,要多想想。现在你在四房,看护着则哥儿,更要多长几个心眼儿。若有人打他的主意,你不要心慈手软。”--周妈妈闺名芳荃,入师门以前,曾是流云朝一户普通人家的闺女。只父母双亡,又被亲戚占去了家产,少年时便流落街头,乞讨为生。还是当年无涯子出外云游的时候,将她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又带回翠微山,入了掌门的眼,将她收作了关门弟子。
周妈妈点头:“师妹记得。则哥儿干系重大。师妹出山之前,师傅就交待过了。”又有几分好奇,问道:“则哥儿的命格真是贵不可言?那无涯子平时疯疯癫癫,尽会装神弄鬼,他的话也能信?”
范朝晖想起无涯子的一片苦心,就有些好笑。
无涯子也出身翠微山,全流云朝知道他的师门的人,却不超过三个。其中有两个,就在这书房里。不过无涯子所学不在武道,而是星相占卜、医道八卦,是一般翠微山人都不屑的旁门左道。知道他的人,在翠微山里,以前只有他自己的师父,和翠微山的大弟子范朝晖。
他那人一向冷心冷性,又因为学了观人相术,于众人都有些隔膜。当年他学艺初有小成,却也如学武人士一样,有了瓶颈,难以突破。便听了师父的话,下山云游,历练心术,才能在那旁门左道上有大成。
后来他回来的时候,却是带了个少年女子一起上山。范朝晖还嘲笑他也动了凡心,他却并不讳言对周芳荃的心思。没想到的是,周芳荃居然是个武痴。自上山以后,便沉迷于武学一道。十几年过去,已经是翠微山响当当的大师姐。她入门虽晚,功夫却比前头的师兄师姐都要强,只比不过大师兄范朝晖。可凭她那身功夫,众人也尊她一声大师姐。
只可惜了无涯子,等了周芳荃十几年,发现自己等了只呆瓜。只一怒之下,下了山,跑到流云城里,做起国师来了。周芳荃这么多年沉迷练武,对儿女情长不甚在意。如今芳龄二十有八,就梳起了头,扮作了寡妇,直接在范府做了管事妈妈,一点也没有要嫁人的打算。
范朝晖特意叫了周芳荃过来,也有要撮合她和无涯子的打算。无涯子苦恋周芳荃十几年,连自己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只多谢范朝晖一片苦心。自打知道周芳荃过来范家做了则哥儿的管事妈妈,无涯子也找了机会不时到范家逛荡一圈。要能“偶遇”周芳荃,和她斗斗嘴,无涯子就觉得那一日过得分外有意思。此是后话不提。
这边范朝风和安解语等了半日。阿蓝却进来回话说,则哥儿和纯哥儿留在横石院用晚饭了。让四爷和四夫人自己用饭。
安解语气结。这里不是京城的范府,太夫人不在,他们也不好和镇国公一起同桌用餐。平日里也都是各吃各的。只是则哥儿最近不象话,往横石院跑得越来越勤。安解语经常一整日都见不到儿子,心里有些酸溜溜地,便向范朝风抱怨道:“你大哥什么时候回京城啊?他平日里公务不忙吗?”
范朝风听了这话,只在心里暗爽,便笑道:“你也别抱怨了。大哥在这里,也是来给我们收拾烂摊子。横竖这里地方大,也碍不了你的眼。”
其实安解语刚说完就有些脸红,觉得自己刚才失言了。怎么说,那也是自己丈夫的嫡亲大哥,自己怎能如此出言不逊?--再说镇国公对自己这一房一直关怀有加,对则哥儿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好。自己还要挑剔他,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颇有些不知好歹。便起身对范朝风福了一福,诚恳道歉:“妾身僭越了。不该如此说镇国公。夫君莫要多心。”
范朝风赶紧扶了她起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哥于我夫妻有大恩。若不是大哥,我们也没福气结为夫妻。”
安氏刚到此异世的时候,也是听秦妈妈说起过,这身体原主的大哥安解弘,曾是要将原主送给镇国公范朝晖做妾的。后来又因为镇国公的四弟范朝风为流言所累,说不到亲事。镇国公就做主,向安家聘了原主给范朝风做正妻。
想到此,安解语也笑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也是你我有缘分,所以该当如此。”
两人说说笑笑,便去了前头用饭。
而则哥儿和纯哥儿在横石院里,也同大伯父吃得开开心心。
周妈妈并不是很会伺候人,又听了镇国公的嘱咐,便也在桌上坐下了,和镇国公、则哥儿、纯哥儿一起吃饭。
整个饭厅里,也就秋荣一人站在旁边,甚是突兀。只见她不是给则哥儿擦擦嘴,就是给则哥儿拣拣菜,将则哥儿照顾得细致妥帖。
镇国公看在眼里,也有几分欣慰,便道:“秋荣也坐下一起吃吧。这里不是京城,没那么多规矩。”
秋荣听了,自是喜出望外,就道了谢,只在镇国公下首,则哥儿身边的凳子上,斜签着身子坐下了。只自己吃不了几口,依然顾着则哥儿。
周妈妈见了,也学着样儿,对纯哥儿多关照几分。
几人用完饭,便告辞离去。
范朝晖见天色已晚,也不多留,让他们都去了。自己出了外院,和属下一起星夜又往西山大营走了一遭。这段时日,范朝晖都是在西山大营和范府别庄之间来回奔走。只等慕容府的人都回了京城,范朝晖才离了别庄,回到京城范府。
这日,京城范府里有人来给四夫人送信,说是夫人的大哥刚得了嫡子,派人送了帖子和礼品过来。
安解语这才发现,她已经和范朝风在这别庄住了两三个月了。自己的大嫂张莹然生了嫡子,大哥以前的通房赵氏,也是纯哥儿的生母,还一直呆在安家的庄子上,也该让她嫁了人才是。想到要做的事情很多,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躲懒,便跟范朝风说了,两人收拾了行装,回往京城里去了。
京城范府的五房华善轩里,近来气氛十分紧张。
范五爷的正室五夫人林氏也快要临盆了,却是让大夫诊出有些不妥,最近正卧床歇息。
范五爷的通房书眉也为主母担心,心急如焚。便求了范五爷同意,在正房的暖阁里设了佛龛,日日在佛龛前烧香祷告,甚是虔诚。
林氏本不想见她,可闻了那檀香,又听着她诵经的声音,觉得心里平静了好多。便由着她去。
这一日深夜,林氏的肚子一阵痛似一阵,却是发作起来,要生产了。
*正文3724字。
范家两兄弟名字中间的“朝”字,念chao,第二声,不念zhao。
无涯子和周芳荃的事儿,都能再开一个长篇了。可惜他们在这里只是配角儿。就不罗嗦了。继续求票。粉红推荐。
晚上正常时间,有二更。
第一卷 庙堂 第九十三章 旧恨 中
第九十三章 旧恨 中
范四爷带着安氏和孩子们回到范家的那一天晚上,正是五房的五夫人林氏临产的时节。
只是范家早有大夫、稳婆备好在府里,五夫人破水的时候,大家也都未有惊慌。叫稳婆的,找大夫的,各司其职。又有丫鬟婆子进来将五夫人抬到产房去。
此时已近初夏,夜里甚是凉爽。那产房设在正房旁的一个耳房里。令国公府里的国公夫人黄氏,也就是五夫人林氏的嫡母,前几日也派了有经验的婆子过来守着,自是帮着五夫人将产房布置的妥妥当当、舒舒服服。
五夫人的年纪,比时下一般生头胎的女子要大上几岁,其实更适合。刚开始发动的时候,一切顺遂,稳婆、范家的妈妈和令国公府的妈妈都守在产房,帮五夫人擦擦汗,又揉揉腰。只等阵痛一阵强似一阵的时候,才一起动手,教了五夫人用力。
第二日曙光初起的时候,五夫人林氏顺产下一个男婴,便昏睡过去了。接生的稳婆、妈妈们看到那男婴,不由都大吃一惊,产房里只是一片愁云惨雾。
原来生下来的这个男婴,全身白到青紫,又有紫癜、淤斑,呼吸缓慢,哭声微弱。
产房的稳婆、妈妈们面面相觑,却无他法,只好给小少爷用清水洗了洗,便包好了蜡烛包,抱出去向范五爷道喜。
这是范朝云的嫡长子,他见了自是狂喜,一时也未注意到稳婆、妈妈们的异样,只顾抱着自己的嫡长子仔细端详,却也发现这孩子皮肤白得出奇。便随口问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么白吗?”
稳婆和妈妈们不敢再瞒,便回道:“五爷,小少爷恐有不妥。还请五爷找外面的大夫进来瞧瞧。”
范朝云大吃一惊,忙问道:“有何不妥?”
稳婆便将婴儿的蜡烛包解开了。
范朝云一看,纵然是他以前从未见过新生的幼儿,也知这孩子不妥。只见他身上遍布紫癜、淤斑,有的地方甚至有血渗出。
那稳婆看见有血,也吓了一跳,忙道:“五爷,小少爷的病情似乎更严重些了。先前并无淤血。”
范朝云心急如焚,赶紧出去叫了大夫进来。
守在外面的大夫,是妇人病方面的好手,对妇人生产的各种症状,也了如指掌,却是家学渊源,祖传下来的手艺。只对新生儿的病症不熟,只赶紧回道:“五爷,外院的钟大夫是儿科圣手。小的去叫了他过来如何?”
“快去快去”范朝云只连声催促。
那大夫便背上药箱,急步往外院去了。
这边大夫人程氏听说五房生了嫡长子,也觉得欣喜,便带了丫鬟婆子过来道贺。
到了五房华善轩,五夫人的陪房林妈妈见大夫人来了,急忙迎了上来,行礼道:“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微微颔首道:“五弟妹可好?”
林妈妈却是抹了抹眼泪,道:“我们夫人还好。刚刚睡过去了。”
大夫人见林妈妈不象是欢欣鼓舞的样子,不觉奇怪,便问道:“那四少爷呢?抱过来给我瞧瞧。”
林妈妈应了,转身去了里屋,将小少爷抱了出来。
范五爷也跟着出来,给大夫人见了礼,叫了声“大嫂”,便也无精打采地在一旁坐下了。
大夫人更觉奇怪,抱过了刚生的小婴儿,低头一看,不由全身一震,连手都抖起来。
旁边的张妈妈便赶紧在下帮着托住了五房的小少爷,只低头看了一眼,竟也大吃一惊。
大夫人哆嗦着,一手横抱婴儿,一手急急忙忙解开了那抱着小婴儿的蜡烛包。便只见婴儿身上那熟悉的紫癜、淤斑,大夫人就有些头晕眼花。
往事纷纭,如潮水一样涌来。
大夫人看着手边的这个小婴儿,就觉得是自己那两个可怜的嫡子,又回转过来,躺在娘亲怀里,那么的弱小,那么的无助。只能用他们那单纯澄净的大眼睛看着娘亲,无法言说,无力哭喊。无论他们幼小的身体里,有何样的痛楚,有何样的不甘,都只能默默忍受。他们在人世留下的唯一痕迹,也就是他们闭上眼时,给自己娘亲最后的一个微笑
张妈妈以前一直都说大夫人是看花了眼,不过十几天的孩子,怎会对人笑呢?--只有大夫人一直坚信自己的孩子,是舍不得自己的娘亲,却又不得不走,才有那样安抚抱歉的笑容
如今,五房这个新生的婴儿,居然有和自己当年两个嫡子一模一样的症状
张妈妈看大夫人失态,便在一旁接过了小婴儿,小心地包上蜡烛包,就送回到了五夫人的陪房林妈妈手里。
林妈妈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看见大夫人满脸是泪,心里感激,道:“大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我们小少爷是有些不妥,不过五爷已经让人去找钟大夫了,一定会没事的。”
大夫人便拿帕子拭了泪,轻声道:“你们小少爷福大命大,说不定是虚惊一场。也不要太大惊小怪,小心惊扰了小少爷,反是不好。”
林妈妈连连称是。
这边外院的钟大夫跟着一个小厮,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几人进了院子,跟大夫人、范五爷见过礼,便接过了新出生的四少爷,仔细检查去了。
钟大夫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范朝云见状,心里如擂鼓一样,胆怯得连问都不敢问一声,脸色也变得煞白。
大夫人在一旁端坐着,终于恢复了以往气定神闲的样子,便端了茶,慢慢啜饮着,等钟大夫开口。
钟大夫反复检验来去,只不知如何开口。他到范府的时间并不长。还是在范府大房的庶长子有了喘疾之后,范朝晖在外四处寻求有绝活儿的儿医圣手,才在一个不知名的小药房,将他寻了来。钟大夫的儿医手艺,俱是家传。只先祖不肯催眉折腰事权贵,便大隐隐于市,在京城开了个小小的药房,不过一家人聊以糊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