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颜恍惚起来。
血河……红河……
是巧合吧?
一直到散席之时,她都是心神恍惚的样子,心里似乎注满了阴霾。
从琼林苑的亭子里下来,王氏领着她往门口走去。
郑玉儿、郑月儿和吴婵娟都跟她道别。
盛思颜虽然还着礼,但是依然心不在焉。
走到门口处,她忘了那里有道门槛,正要一脚踹上去,一支手打斜里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她的胳臂。“小心,走路怎地不看地上?”温润的声音如和煦的春风,驱散了盛思颜心头的阴霾。
盛思颜抬头,看见王毅兴阳光温暖的笑颜。一下子笑了起来。
“王二哥!”她高高兴兴把手放到他的掌心,让他牵着她走。
这个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动作,让王毅兴也有瞬间的恍惚。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神,对站在旁边笑眯眯看着他的王氏行礼道:“盛夫人。”
“这么见外?叫我伯母就行了。”王氏越看王毅兴越满意,颇有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盛思颜也道:“王二哥,你以前都叫我娘‘王大娘’哦!”
王毅兴很是高兴,忙改口道:“伯母,我送你们回去。”
虽然王氏和盛思颜出门,是带了很多丫鬟婆子侍卫随从的。但是王毅兴主动提出要送她们,她们也没有反对。
王氏更是有意跟王毅兴表示亲近,也是做给别人看的,是要向那些看上王毅兴的人表示,这是他们盛国公府看上的女婿人选。如果要跟他们争。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说。
太后娘家或许还能跟盛国公府争一争,皇后娘家根本想都别想。
盛思颜不知道就这样在琼林苑门口说说笑笑之间,她娘亲王氏已经不动声色击退了几家强敌了。
这一切,也落在不远处的牛家兄妹眼里。
牛大朋背着手,感慨地道:“想不到,盛国公府余威犹在呢……”
牛小叶抿了抿唇,低头笑道:“与其让别人嫁给王大哥。我更愿意是思颜嫁给他。”
“咦,这是想通了?”牛大朋笑吟吟地问道,着意观察她的脸色。
牛小叶坦然道:“想不通也要想通。形势比人强,胳膊拗不过大腿,我都懂的。”
“这就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别钻牛角尖才好。”牛大朋说着。带了牛小叶离开琼林苑门口的大街。
牛小叶回头好几次,看见王毅兴一直在跟盛思颜说话,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将盛思颜整个人都罩在他的身影下,一幅呵护备至的样子。
牛小叶从来没有在王毅兴脸上见过这样温柔的神情……
神将府的大门口。周大将军的夫人冯氏在门口等了一顿饭的功夫,才等到这父子俩回来了。
“我的儿,你可回来了!”冯氏一看见周怀轩,便泪眼淋漓地扑了过去。
周怀轩眉头微皱,往周大将军身后一躲,冯氏便一头栽到周大将军怀里。
“怀轩这孩子,还是这样胡闹……”冯氏抬头见是自己的丈夫,悄悄红了脸,白了周怀轩一眼。
周怀轩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你们聊,我先进去了。”很是淡漠的样子,比出征之前更加淡漠。
冯氏很是不舍,快步走过去拉着周怀轩的袖子道:“轩儿,娘这么久没有见你了,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可是委屈我儿了……”一边说,一边呜呜地哭。
白婉在八宝香车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唤她下来,只好自己下了车,对冯氏敛衽行礼,问道:“你是周郎的娘亲?”
冯氏突然看见一个绝色大美人冒出来,吓了一跳,后退几步问道:“你是谁?”说着,狐疑地看了周大将军一眼,疑心是他带回来的侍妾。
周大将军跟冯氏多年夫妻,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将头一扭,虎着脸道:“你别问我,问你儿子好了。”
“原来是轩儿的……”冯氏话没说完,周怀轩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到大门里面去了,将那白婉主仆晾在门外。
“这是怎么回事?”冯氏见周怀轩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他的侍妾。
周怀轩可以一走了之,周大将军却不可以。
他恨恨地瞪了周怀轩的背影一眼,回头吩咐道:“把白婉公主安置在外院的倚玉楼住。”又对冯氏道:“去让三弟妹拨两个人过来服侍白婉公主。”
原来是公主。
公主不可能做妾的。冯氏松了一口气。
白婉眉梢轻挑,“咦,不是说让我住鸳鸯馆?”
“我们府里没有鸳鸯馆。轩儿离家太久,想是忘了。”周大将军面不改色地说道。
他们周家确实没有鸳鸯馆,只有鸳鸯轩……
所以他也没有撒谎。
冯氏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招呼白婉公主进去住下,又使人去跟主持内院中馈的三弟妹吴云姬说了声,让她寻两个得力的丫鬟过来给公主使唤。
白婉公主只是西北夷族的公主,平日里吃住还不如大夏皇朝一般的大户人家呢,因此在神将府住得很舒服,只是根本见不到周怀轩,有些遗憾。
冯氏留心观察了白婉公主几天,见她待人热情,毫无公主的架子,便起了心思。
她去问周怀轩,“你年岁也不小了。娘想给你说一门亲事。你跟娘说说,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第124章 记忆 (4K,含see_an仙葩缘+1)
冯氏来到周怀轩屋子的时候,周怀轩正端坐在屏风后的流云榻上,手里拿着一块白布,细细擦拭一柄宝剑,不时眯眼打量一下。
那剑似乎还未开锋,但是剑身上却有隐隐的血痕,也不晓得是怎样染上去的。
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只看得见他的侧脸莹白如玉,比那宝剑的剑身还要闪亮几分。
他的睫毛很长,垂眸的时候,在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掩盖住他眼眸下的一片青黑。
冯氏说完,静静地候了半天,周怀轩始终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擦拭着自己的宝剑。
“轩儿,娘问你话呢……”冯氏见周怀轩还不做声,便又追问了一句。
周怀轩抬头瞥了她一眼,目似寒星,昏暗的屋子里分外显眼。
冯氏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生得模样是无懈可击,以前一直病弱到十五岁,十五年来让她操碎了心,生怕他真的活不过十八岁。
她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能看到自己的儿子不再病弱,而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轩儿,不管哪一家的姑娘,只要你看得上,哪怕是公主呢,娘也帮你娶回来!”冯氏就差拍胸脯打包票了。
周怀轩弯了弯唇,“不用。”
“不用?”冯氏愕然,“不用是什么意思?”
“我不成亲。”周怀轩简短说道,起身将那宝剑插入剑鞘,挂在墙上。
“不成亲?”冯氏更加不解,唠唠叨叨地道:“你也不小了,二十四岁了,别人这个年纪,孩子都抱好几个了,你还要爹娘等到什么时候?”
“永不成亲。”周怀轩又多说了几个字,一撂袍子坐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随手翻阅起来。
“什么?!”冯氏惊了,“永永永……不成亲?!你是要娘的命是不是?”冯氏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怀轩皱着眉头看着她,“哭什么?”
“你还问?你永不成亲,那爹娘什么时候抱孙子?还有。你是神将府的嫡长子、嫡长孙,你不成亲,你祖父、祖母就不会答应!”冯氏拿帕子拭了拭泪,“你别嘴硬了。你是不是看上了白婉公主?如果是的话,你别怕,娘一定帮你把她娶回来。公主怎么啦?又不是大夏的公主,你娶她没问题……”
说来说去,居然是看上白婉公主做儿媳妇。
周怀轩眉头皱得更紧,放下书本站起来,背着手道:“不是她。”
“不是她是谁?那你说你看上谁?娘一定帮你把她娶回来!”冯氏不肯放弃。跟在周怀轩背后问个不听。
周怀轩觉得有些烦,他用手揉了揉额头,摇头道:“我不成亲,这辈子都不会。”
“……”冯氏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琢磨半天。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你在外面有人了?她出身不好,你担心家里人不同意?”
周怀轩放下手,愕然看着冯氏,额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这都哪跟哪儿啊!
“我没人。”顿了顿,周怀轩又道:“就是不会成亲。”
冯氏在周怀轩屋里磨了一天,周怀轩就是不松口。
他不成亲。不想成亲,也没有任何女人,当然,他也不好男风。
基本上,冯氏觉得,周怀轩是讨厌跟人有任何接触。她这个做娘的。都只能碰一碰他的袖子……
冯氏无比怀念当年那个病弱的少年。虽然病得奄奄一息,但是至少有些人气。
现在他是病好了,可是比生病的时候要冰冷、冷酷和淡漠。
这到底是怎么啦?
冯氏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趴在床上呜呜地哭。
周承宗晚上回来,听说冯氏一直在哭。不知出了什么事,进去问她。
冯氏哽咽着道:“老爷,这可怎么办啊?轩儿说这辈子都不成亲!那……那老太爷和老夫人也不会同意啊!”
没想到周承宗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奇怪的笑容。他想起来,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说他一辈子都不会成亲!
当然,他是当着某个外人说的,并不是当着他娘的面说的。
而且后来,他还是成亲了,只因为那人让他成亲,所以他就成亲了……
他们周家,素来出痴情种子……
“我道是什么事呢。这么点子小事,也值得你哭。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说不娶就不娶?!”周承宗哼了一声,“出来吃饭吧。”
冯氏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低低地应了一声,拿帕子拭了泪,有往脸上擦了点粉,才出来跟周承宗一起吃饭,吃完跟他去周老爷子、周老夫人那里请安。
他们在园子里碰见周怀轩,正从周老爷子那边出来,看起来也是刚去请过安。
周承宗的脸色舒缓一些,道:“明天你来我书房一趟。”
周怀轩点点头,侧身让爹娘过去,然后回了自己的听雨堂。
他的院子在靠南面的池塘旁边,池塘里种满了荷叶。
夏季残荷开过,满池萧索,雨声打在荷叶上,很有意境,池塘边的院子因此得名听雨堂。
这个院子因太偏僻,以前没有人住,只是有两个婆子打扫而已。
后来周怀轩病好,也大了,不能再跟他娘亲冯氏住一个院子。
他主动挑了听雨堂这个幽静的地方搬了过来。
这地方本来就没人住,自然没有人跟他抢。
回到自己的院子,他换了身衣裳,见天色还早,便走到后面的抱厦,盘腿坐在抱厦后头临水的露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池塘。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满池荷叶郁郁葱葱,如绿翡翠一般,映照得水里都是一片透绿。
周怀轩的大丫鬟连翘从屋里的漏窗里瞧见他盘腿坐在露台上,担心他着凉,便对另一个大 丫鬟沉香道:“去拎一壶热茶给公子送过去。再拿一件袍子过来,给公子加件衣裳。”
沉香应了。亲自拎了青花薄瓷的茶壶,手臂上搭着一件长绒对襟袍子,往露台上走去。
她走到近处,周怀轩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香陡然一惊,以为自己眼花了。
因为她看见公子的眸子居然是绿色的!
沉香忙眨了眨眼,再看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一双如夜空般藏蓝的黑眸。
刚才的绿色……沉香眯了眯眼,大概是这周围翠绿晶莹的荷叶映在了公子的眸子里。
“公子,喝杯热茶。”沉香走过来,将那茶壶放在周怀轩旁边的石地上,拿了茶杯过来,给他满上。又抖了抖袍子,要把袍子给他披上。
周怀轩身形一动,如同水上漂一样,已经离沉香三尺远,“不冷。”他淡淡地道。背着手抬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香没有在意,笑着道:“那喝杯热茶吧。”说着,她往后退了一步,离周怀轩远远的。
自从公子从西北战场回来之后,就更加沉默,更加孤僻。就连她们这些丫鬟都不能靠近他三尺之内。
沉香有些黯然地低下头,束着手侍立在一旁。
光洁的露台上,白衣公子长身而立,不远处紫衣小鬟垂眸待宣,对面荷叶田田,暮色渐起。远处水天一色,渐渐升起些薄雾,显得有些朦胧。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天色全黑了,周怀轩才进到屋里。简单洗漱之后,便上床歇息了。
沉香带着两个小丫鬟在外面的隔间值夜。
她仔仔细细将周怀轩寝阁里面的窗帘掖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光露进来。
因周怀轩晚上经常失眠,只要有一丁点光芒,他就会烦躁不安,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她们这些下人等公子睡后,连油灯蜡烛都不敢用,全是摸黑在屋里干活儿。
开始的时候,很不习惯,经常磕着碰着,发出阵阵声响。
现在她们已经逐渐习惯了在黑暗里摸索,就算是一点光芒都没有,她们也不会碰到屋子里的东西。
许是太累了,一到晚上,她们就睡得格外沉。
本来说是值夜,但是周怀轩晚上根本就不叫人,因此倒也没有耽误过差事。
今天不知怎地,沉香她们睡得更沉。
外面还是星光满天,她们就已经开始扯起轻微的鼻息。
咯噔……
屋门外传来一声轻响,细不可闻。
本来好似正在闭目沉睡的周怀轩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一声轻笑出现在他房里。
周怀轩坐了起来,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他房里的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屋里虽然非常地黑,但是这两人的眼睛,都在黑暗中亮闪闪地。
周怀轩起身,拉开了窗上的帘子。
漫天的星光倾斜进来,照得屋里明亮了许多。
“你来做什么?”周怀轩淡淡问道。
那人正是白婉公主。
但是她的样子跟白日里全然不同。
虽然同样是美绝尘寰,但是现在的她,带了更多的妖异之色。她的左颊有一滴淡蓝色的泪痣,这时才显现出来,眼角上挑得更加厉害,两片饱满的红唇,鲜红似血。
“我来做什么?——你天天躲在内院不出来见我,你问我来做什么?”白婉讥诮地一笑,“你不是后悔了吧?”
周怀轩没有看她,走到流云榻上坐下,伸手拎了榻边长几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白婉跟着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下颌微扬,将右手伸出来,右手虎口处的蝴蝶刺青栩栩如生,她斜睨着周怀轩道:“是我的血救了你,你不要忘了。——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们的事。”
周怀轩眉头微蹙,有些疑惑。
他脑子里确实有个印象,记得自己曾在混乱中咬过一个人,那人的血顺着他的咬痕流入他的身体里面……
但是,那好像是在他病好之前的事。
那些事如今想来,就像是隔了层面纱,朦朦胧胧,只留下一片恍惚的幻影。
他想不起来当初是怎样的情形,那些莫测的光影,就像是前生往事一样遥远,但他知道,其实不过才几年而已。
他端着酒杯,沉默地看着白婉。
自从他病好之后,关于那一夜的记忆就一直很模糊,但是他却很清楚地记得,在他最后一次发病的时候,曾经有过一股难以抗拒的芳香。
他从来没有在白婉身上闻到过这股味道。
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他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可是那群堕民,确实治好了他的病。
白婉,是堕民的公主,并不是夷族的公主。
“我是堕民,这辈子不会嫁人。你……是接受了我们堕民恩惠的人,这辈子,也不能娶妻。”白婉的脸色更加骄傲,似乎“堕民”两个字,代表的是荣耀,而不是耻辱。
“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娶妻生子。”周怀轩淡淡地道,“不用你提醒我。”
“是吗?”白婉妖媚地笑了笑,“你没想过?那你那天在外头跟那些小姑娘眉来眼去又是做什么?”
周怀轩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也展颜一笑,居然比白婉的笑容还要妖异蛊惑。
“你这么关心我?”周怀轩的声音细润,如同上好的丝绒,他侧了头,眉梢横斜,眼波如流。
白婉虽然见惯俊男美女,看见周怀轩如此逆天的笑容,此时也有些呼吸不畅。
“关心你不行吗?”白婉反问道。
“可惜我对你没兴趣。”周怀轩的声音如一道鞭子,抽得白婉的心都揪起来了。
白婉瞪着他,“你别太过份!”
周怀轩收起笑容,目光冰冷,屈起手掌,平伸出来,“我数到三,你赶快在我面前消失。不然地话……”
“我是公主,你胆敢对我不敬?”白婉大怒。
周怀轩以前虽然一向冷冰冰地,但是对她还算有礼,今儿不知道发什么邪火,居然把气撒到她头上了!
“一、二、三……”周怀轩三声数完,停也不停,整个人如箭一般往前窜出,右手握拳,照着仓惶转身的白婉背后猛击过去。
白婉身形一晃,从周怀轩面前消失了。
周怀轩收起拳头,看着白婉消失的方向,冷冷一笑。——想威胁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的血救了他?哼,多大张脸。她的气味腥臭无比,闻了就想吐!
第125章 心事 (see_an仙葩缘+2)
沉香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她吃了一惊,忙慌慌张张叫醒另外两个小丫鬟,道:“赶紧去预备洗脸水,再去唤公子起来。”
可是等她进到屋里,看见窗户大畅,屋子里透亮,床上并没有公子。
沉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手足无措地站在屋子中央,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差一点没晕过去。
“沉香,你怎么啦?”连翘的声音传进来,唤醒了沉香。
沉香带着哭音回头道:“连翘,公子……公子他……”伸手指了指床上。
连翘点点头,将手放在沉香肩上,安抚她道:“没事的,公子一大早就起来了,去后面的树林里练剑呢,还让我不要叫醒你们。”
“啊?”沉香一下子傻了,转身看着连翘,脸上露出晕乎乎的笑容。
“公子真的这么关心我们?”从无限担心,到无比幸福,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
连翘啐了她一口,“不过随便说说,看你美的!——还不快去收拾屋子,等公子回来就要吃早饭了。”
沉香忙应了,自去忙碌。
周怀轩在树林里练了一回剑,回来吃了早饭,不知怎地,居然挑了身大红箭袖蟒袍穿上,去外院找他爹周大将军去了。
沉香看着公子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路上,满足地叹息道:“公子穿红真好看……”
连翘嘟哝道:“没事穿什么红啊……跟状元爷的衣衫差不多了,幸亏琼林筵结束了。”要是跟状元爷撞衫可就糗大了……
沉香“啊”了一声,“是啊,这身衣裳确实跟状元袍挺像呢。”顿了顿,又道:“状元爷哪有我们公子好看!”
“是是是!你家公子最好看,举世无双!”连翘笑着推了她一把,两人回去听雨堂收拾东西。
周怀轩这一次出征,带回来不少东西,都胡乱堆在库房。还没有清理出来。
沉香和连翘两个人带了几个婆子去库房重新登记,一件件分门别类地放好。
周怀轩因昨日他爹让他来书房找他,所以一大早就过来了。
结果在书房等到中午,周承宗才过来。一进门就皱着眉头道:“白婉公主居然要走了,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周怀轩淡然说道,又问周承宗,“何事?”
周承宗走到书案后坐下,指着书案前面的凳子道:“你也坐。”
周怀轩坐了下来,漠然地看着周承宗。
“你娘昨天对我说了你不想成亲的事。”周承宗咳嗽一声说道。
周怀轩“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你不该这样对你娘说话。”周承宗倒是没有骂他不想成亲,只是说他不该这样跟冯氏说话。
周怀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周承宗想起自己当年年轻的时候,目光有些恍惚。
过了许久,才轻声道:“你要记得。你是神将府的嫡长子,你不成亲,如何能承继爵位?”
“不成亲,为何不能承继?”周怀轩反问,“哪一条族规说过。承爵之人,必得成亲?”
周承宗一窒。
族规确实没有说过,但是每个人都认为嫡长子的最重要作用,便是绵延后嗣。
“神将府的神将一职,重在保家卫国,我倒是不晓得,承继这个位置。需要用个女人来证明……”周怀轩往前欠了欠身,然后站了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周承宗叹口气,往后仰靠在高背椅上,道:“还有一件事。明日宫里还有庆功宴,你一定要去。”
“不去。”周怀轩断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