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日落时分, 小宝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跑得极快,中间还爬树上窜过去, 傻狍子到底没能跟上,只委屈巴巴的立在原地许久,这才返身走了。
于是, 这一晚傻狍子第一次度过了不眠之夜,它完全闹不懂今个儿碰上那小孩的路数。它决定,等天亮了继续在今个儿分手的地儿等着,等不到就接着等,总能闹明白的。
于是,小宝今晚再度挨了打,打得他屁股开花,打得他嗷嗷鬼叫,顺便还害得他二舅再度含泪独守空闺,因为猪崽再度被“吓”到了。
因为小宝一口咬定,他今个儿只是出去掏了鸟窝,旁的什么事儿都没干,最终展易和俞小满还是放过了他,毕竟男孩子淘气还算是正常的,只要他没往野猪坳那边窜,普通的玩闹还是被允许的。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小宝点亮了新的技能,猎物那么好玩,干啥非要学他爹打猎呢?不打死,只玩不成吗?正好,没猎物就没法证明他一天干了啥,哪怕挨打都比以前轻了许多。
这么一举数得的事儿,当然要天天干了。
只这般,除了早晨的数数认字课外,小宝彻底撒欢了。又因为他保证不去招惹大型猎物,当爹娘的也默认了他好动一事,由着他漫山遍野的祸霍野兽。
从此,小青山深处就流传着一个传说,被展易看中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早死早投胎啊。可万一被展易家的小东西瞧上了,那才是真正的噩梦。小宝轻易不杀生,他通常就是玩,偶尔搞个什么惊喜的,譬如把野山猪崽子往狼窟里这么一丢,吓得狼群大白天的嗷嗷鬼叫,也会把孤狼引到野猪坳里,再不然就是替群狼邀请老虎来家做客,甚至他还单方面的举办了深山聚会。
野兽们纷纷奔走相告,只道深山里出了个妖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天天糟蹋他们。要是为了吃,那没问题,野兽们也都能理解,可那小混世魔王分明不缺吃食,就是为了糟蹋他们而糟蹋他们。
这就很悲伤了。
更悲伤的是,展易也不是每天都放任小宝胡来的,隔三差五的他还是会拎着小宝出来打猎,美其名曰教导家传手艺。每到这个时候,野兽们都会避得远远的,他们不怕死,就怕生不如死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唉,做野兽真难啊。
也不知道展易发没发觉带上小宝出来打猎总是很难,也许后来发觉了,他就很少带小宝了,而是转而带上隔壁家的猪崽。猪崽是个好孩子,他喜欢给野兽们通风报信,每次瞅着远处有野兽了,他就想方设法的通知人家赶紧跑路,野兽们倒是很喜欢他,就是逃跑的方向不好判断,有时候好不容易逃脱了展易的猎杀,等待它们的却不是广阔的自由天地,而是混世魔王小宝。
这就很尴尬了。
小青山的野兽们,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每当它们回想起从前的好生活,都忍不住涕泪横流。再想想以后的日子,不少野兽都被迫背井离乡,尽可能的搬远一点,轻易不往这边来。然而,可惜的是,就算它们不主动送上门来,小宝仍然能每次都准确的找到它们的老窝。
它们能怎样?再次搬家呗!
俞家老二蓦然发现,山这边的野兽好像少了很多,以往他每次去砍竹子,都还能听到几声狼嚎,可最近一段时日,仿佛很久没听到了。甚至连野猪坳那边,都安静了不少,就连以往总拿松果砸他的松鼠和猴子都少了不少。
咋的了?莫不是出鬼了?
别说俞家老二了,连展易也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倒是静下心来仔细去查过原因,可这几年年景都很不错,按说野兽的日子该是过得很好才对,若是依着常理而言,该是崽子一窝一窝的下,打猎也该很容易才对。
琢磨了好几日都查不到真实原因,正好这会儿又摊上了夏日的雨季,展易很干脆的暂时放弃了打猎,回家开始打孩子玩儿。
这不老话说了吗?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小宝欲哭无泪,叫他无比绝望的是,他爹不靠谱也就算了,他.娘也很轻易就被说服了,连连点头赞同道:“对对,小宝太皮了,该是好好打一顿,帮他紧紧皮子也好。”
摊上这样的爹娘他能怎么办?只好等雨季过了,天放晴了,去拿山里的野兽们出出气了。
所以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就因为小宝自个儿做的孽,野兽们纷纷四处逃避。如此一来,展易很难打到猎物了,他只能打孩子出气。自以为遭了无妄之灾的小宝,满心满眼盘算着回头拿野兽们撒气。真正无辜的野兽们只能再度放弃家园,背井离乡……
真的是天道好轮回。
待天放晴了,猪崽跑来看他的小宝哥哥,进门张口就是:“小宝哥哥你是不是又挨打了?姑姑、姑父,以后你们打小宝哥哥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要看,要看!”
小宝:……看你个头!!
俞小满很喜欢猪崽这个小外甥,因为他不像小宝那样一天到晚往外头窜,相对来说,他皮肤更为白皙一些,长得又是虎头虎脑格外的讨人喜欢,加上嘴甜会说话,每回他来,俞小满都会拿出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哪怕他一天往这儿跑上十八趟,也依然格外得受欢迎。
眼瞅着猪崽又要坑自己了,小宝立马出来捍卫自己的主权,先是简单粗暴的抢走了猪崽的零嘴儿,然后赶在猪崽抗议之前,拖他来自个儿房里。
说起来,打从小宝过完了三岁生日后,小宝那狠心的爹就将他轰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小山洞里,尽管小山洞里样样都不缺,可他依然很生气。生气的并不是不能跟爹娘住一道儿了,而是气爹娘都这么嫌弃他。
对,不单是爹嫌弃他,连娘也是!当然,隔壁家也一样,猪崽也就只有“被吓到”的时候,才被允许跟爹娘睡一炕,旁的时候也是自个儿待着的。
这会儿,小宝拽着猪崽到了自个儿那屋,压低声音跟他谈条件:“你说,咱们偷偷的溜出去玩咋样?”
猪崽一脸的鄙夷,一点儿也不受诱惑的道:“见天的就知道跑出去玩,就这么大点儿的山头,你咋还没玩够呢?没劲儿!”
“不,咱们这回跑得远点儿,跑下山你说咋样?”小宝其实老早就想去山那边看看了,可惜他爹娘看的紧,千叮咛万嘱咐每天日落之前必须回家,如若不然,小心屁股!
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小宝最远也就跑到了隔壁山头,大清早的出头,天擦黑勉强回到家。饶是如此,他还是挨了揍,还被揍得不轻。
“你不怕挨打了?”猪崽眨巴眨眼睛,脸上是满满的怀疑。
小宝幽幽的叹了口气,他怕啊,要真的不怕挨打,他老早就跑了。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想出门,去瞅瞅山外面是啥,是不是一重又一重的山,还是旁的啥。
把自己的想法跟猪崽一说,当下就得到了认同。其实吧,猪崽也想出去瞧瞧,不过比起小宝,他显然更有计划性。
只听猪崽道:“咱们可以这样子,等我爹或者姑父下山时,偷偷的跟着去,起码得先寻到下山的路吧?只要小心着点儿,别叫他们发觉就成。先跟着去一回,等回头把路给摸熟了记住了,咱们再自个儿下山去。”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小宝赞同的点了点头,补充道:“那就跟着你爹。二舅他这人比较傻,跟着他不容易被发觉。”
“你才傻!”猪崽不乐意了,虽然他也觉得他爹比姑父要傻,可别说出来啊,说出来多伤人呢。再说了,比如每次逢集都要下山的姑父,他爹一年到头都出不了几回门,毕竟猎物个头大份量重很多还不好囤放,毕竟趁着新鲜送到山下。而篾器就不同了,近一两年里,他爹做的篾器都是小而精致的,好几天才能完成一个,三五个月下山一趟就成了。算算日子,他爹上个月才下山过,下一回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俩人仔细的商议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展易下山,想来只要小心一点儿,就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不过,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呢?小宝倒是没考虑过这一点,他对自己非常的有信心。至于猪崽,他想得稍微远一点,琢磨着真要是运气不好被姑父发现了,他就告诉姑父是小宝哥哥非要带他出来玩的,他是个乖宝宝的。
嗯,就是这样。
商量完毕,万事俱备,就等着展易下山了。
在耐心的等待了七八日后,这一天终于到了,提前一天展易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次日一大清早就背上猎物去山下镇子赶场子,卖掉猎物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采买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对了,小宝的生日快到了,得给他买个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睡懵了,起晚了,明天还是老时间。

第85章

第085章
孩子生辰送礼物这个事儿, 还真不是他们这一带的习惯。按说,只有当长辈过生辰的时候, 身为晚辈才会送上寿礼。反之, 小辈儿大概也只会在过年那会儿, 得一份压岁钱了。
可谁叫俞小满不走寻常路呢?在得知这年头孩子过生辰仅仅就一碗长寿面后, 她就格外得心疼自家小宝以及隔壁家的猪崽。横竖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她索性每年都准备两份小礼物,小宝和猪崽都有。
礼物肯定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甚至有一次就是她亲手做的一件小肚兜,大红色的底上头还绣了个Q版的小老虎, 被小宝嫌弃得不要不要的,气得她好悬没忍住把这孩子拖过来打一顿。之后,展易也学了她, 不过比起俞小满, 展易显得更会挑礼物,头一次就做了一副简易的小弓箭,把小宝高兴的当场就一蹦三尺高, 好几日都是乐淘淘的。
这不, 眼瞅着又快到小宝的生辰了, 展易思忖着,他会做的小玩意儿, 这几年也都送过了,送重复的没啥意义。正好,这回是掐着赶场子的日子下山的, 仔细挑拣一番,说不定就能寻出好玩意儿来。
当然,他也防备着万一没挑到中意的,就想着回头再做一副弓箭好了,反正上回那副瞅着也旧了,再说本来就是小孩子玩的,没啥威力,他要是再做还能做得更加结实一些。
这般想着,他还格外多带了些钱,虽说猎物能换钱,可这回除了要给小宝买生辰礼物外,还得多买些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事实上,比起隔壁家,他们家用佐料格外得费,不过他倒是无所谓,横竖小媳妇儿也就这么点儿爱好,费点儿就费点儿呗,他回头多打几只猎物就好了。
因着心里揣了事儿,展易只步履匆匆的往山下赶。这条下山路,他已经走了无数遍了,怕真的是闭上眼睛都能摸对地儿。当然,哪怕心里有事儿,他依然分神注意着四周,毕竟这里是深山老林,即便野兽们决计不敢主动惹上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掉以轻心。
一路疾走,便是展易的脚程极快,走到山下时,天也已经大亮了。站在山脚下,他还下意识的瞅了一眼俞家的方向,略定了定神,这才抬头往村头走去。
俞家,早几年就彻底没人了,不过房舍倒是不曾荒废,毕竟故土难离,再说祖宗祠堂还在上河村呢,以俞承嗣那性子,是断然不会舍弃祖宅的。好在俞家的人虽然都跑了,可族里人却还不少,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俞大伯在吗?因着俞承嗣的关系,俞大伯家里的儿女,尤其是年岁比较小的,都一溜烟儿的跑出了村子,去了平安镇乃至县城里,不过俞大伯本人却是没人,他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是很好,每日也就拿手放在背后,弯腰驼背的在村里闲逛。
展易隔段时日就会下山一趟,所以他好几次都在村里遇到了俞大伯。不过,两人并不熟悉,见了面也最多就是点点头,倒是有几回俞承嗣托人带口信找俞家老二,都是俞大伯帮着转达给展易,再叫展易告诉俞家老二的。
事儿都是没啥事儿,不过就是劝俞家老二别总是待在深山老林里了,没出息啊!这么也没错,毕竟这年头最出息最体面的当属读书人了,再其次就是拥有不少土地的地主老爷,接着像俞父这种手工匠人也不错,再不行去做点儿小买卖也好。
像俞家老二这般,倒是有一手祖传的手艺,可他完全没进取心,每年做出来的篾器,绝对足够一家人吃喝嚼用了,也存了一些养老钱,却完全没有出山置办家业的打算。这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没出息的表现。
幸好,俞家老二那性子,说白了就是独,他自个儿过得高兴就好,哪里管旁人说什么?这俞小满以往还有些顾忌村里人的说辞,不过那也是以前了,自打俞父俞母以及俞家老三都跟着去了县城里,她就完全不在乎了。很明显,在她眼里,娘家人多少还有些份量,像俞大伯这种亲戚,就没啥感觉了,更别提那些个族人了。
展易从村尾山脚下,一路往村头走去,这条路他更熟悉,不过比起山中的千篇一律,村里还是有些变化的。
像是哪家修缮了房舍,哪家在县城里赚了大钱回来推倒重建了,再不然就是哪家索性搬到了镇上,连村里的房舍都不要了……
这其实都很正常,人人都在过日子,依着自己最舒坦的方式。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俞承嗣那般在意祖宅,说白了,也就因为他是长子,有承嗣的观念,这才不论住不住祖宅,每年必然派人修缮,日常也委托了俞大伯帮着看顾。其他的村人,若非长子,人家才不在乎村里如何,就像俞三叔,他不就是早不早的搬离了村子,在府城扎根落户了。
对了,展易这几年也有同俞三叔打交道,不过石榴果却是卖不出高价了,毕竟这玩意儿就是图个稀罕。好在,就算卖不出高价,那价格也是远超于石榴果本身的价钱,加上他偶尔还会送些山货坚果之类的去售卖,两家倒是也保持着一年一回的联系。
思量间,展易走到了村口,一眼就看到跟其他几个老年村民一道儿坐在村口大树下闲唠嗑的俞大伯。他还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俞大伯已经看到了他,挥手招呼他过来。
尊老还是有必要的,再说俞大伯这人真挺不错的,主要是性子宽厚,话不多,可听着舒服,哪怕村里人每每都说他不如俞父和俞三叔,可展易却不在乎。
人各有志,又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能放在一块儿比较呢?
当下,展易走上前问了好,俞大伯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笑呵呵的道:“又去赶场子呢?前些日子,承嗣派人来过一趟,送了些东西搁我那儿呢,回头你给带上,是给兴家和满娘的。”
展易不是很想要俞承嗣的东西,可架不住人家逢年过节都送礼,再说了,他本人也罢,可俞家老二跟俞承嗣是亲兄弟,总不能拦着不让来往。所以,后来经过了一番商议,索性就依着礼节,俞承嗣送礼,他们也回礼,就当门普通亲戚来往。毕竟,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没的搞得老死不相往来。
因此,展易只答应了一声,说好了等赶场子回来后,会去一趟俞大伯家。刚打算走人,他忽的想起一事,停了脚步,向俞大伯问道:“我二舅哥让我问问您,家里有没有人想学篾器手艺的?”
“啥、啥意思?”俞大伯原本是坐着的,一听这话,立马跳了起来,连声问道,“兴家这事儿啥意思?咋个说法?”
被俞大伯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唬了一下,展易很是有些纳闷,其实他就是个传话的,他哪儿知道是啥意思。好在,跟俞家老二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再说那货本来就是个直肠子,仔细一琢磨,倒也不难猜到他的用意。
略沉吟了一番,展易道:“应该就是想收个小学徒。不过也不能年岁太小,我家那小子和二舅哥家的,单那俩就够闹腾的,最好是稍微懂事点儿的,能静下心来学手艺的。”
“不是不是,我是问,兴家这是愿意将祖传手艺教给别人?”俞大伯惊呆了。
“肯定不能随便教,得是俞家的人。”这点道理,展易还是很明白的。
就说猪崽好了,他压根就不想学篾匠手艺,俞家老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啥法子都用尽了,就只差没下跪求他了。可最终,猪崽还是学得心不在焉,基本上都是敷衍了事的。反而很乐意往展易跟前凑,眼巴巴的学打拳学扎马步学弓箭。
倒是小宝,他大概是觉得篾器挺有意思的,倒愿意往俞家老二跟前凑。然而,一贯把他宠上天的俞家老二,这回却不能依着他,毕竟那是祖上传下来的,真要这么干了,百年之后都没脸见祖宗。
展易很能理解这种想法,就譬如说,他很愿意用心教导猪崽习武,可对于狩猎,尤其是布置陷阱一类的小技巧方面,却是不得不藏私。原因无他,那是家传的手艺,决计不能外传的。
于是,俞家老二为了弥补小宝,愈发宠爱他,甚至精心做出的上好篾器舍不得卖钱,就只给他玩。展易也是差不多的心理,他只全心全意的教导猪崽习武,真要认真比起来,哪怕小宝比猪崽年长一岁,都未必能打得过他。想来,等再过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年岁差距只会被无限缩小,到时候怕是小宝要被猪崽压着揍了。
就在展易想着那俩小兔崽子时,俞大伯也终于回过神来了,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作为俞家真正的长房,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拿回祖传的篾匠手艺。可这能怨谁呢?怪只怪他年轻时坏了手,就算不影响日常生活,却再也干不了精细活计了。本想以为,等他的儿子大点儿了,就能叫老父教导。哪曾想,老父年轻时坏了身子骨,没等大孙子长大,就已经病得瘫在了炕上,别说亲传手艺了,临终前好几年,那都是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的。
至于俞父那头,说真的,藏私真不算过错,在他看来是自私了点儿,可反过来说,若是他处在同样的情况下,也一样会藏私的。
家传手艺啊,哪怕子孙后代再怎么不争气,有一门手艺傍身,就决计饿不死。要是他,也巴不得只有自己的儿子会,哪里会管侄子侄孙的死活。
可俞家老二却是别的想法,他其实也愿意猪崽继承手艺,可架不住猪崽不愿意啊!偏他也舍不得真的强迫儿子学习,想再生一个吧,猪崽都那么大了,也没见媳妇儿肚子有动静,他琢磨着,只怕这就是命。再一想,其实也没啥,手艺这事儿又不是教会了别人,就不能教儿子了。他就想着,先从大伯家寻个人来教,教会了直接走人,万一他要是将来还能有儿子,再细细的教导不就得了?
再一个,俞家老二还是很有能耐的,他不单学会了俞父的全部手艺,还自创了一些小技巧。如果真的要教,他只会将祖传的手艺教了,自个儿独创的肯定要留着。万一将来还能有儿子呢?再不济,说不准他孙子愿意学呢!
俞家老二想得美滋滋,俞大伯则差点儿就要乐得蹦起来了。立马告诉展易,回头就跟家里人商议,叫他千万记得来家里寻他。
展易想劝他不用急,可见他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索性也不劝了,只点头保证说,等赶完场子一定去他家。这不是,还有俞承嗣送来的节礼吗?
说完这些,展易终于走了,他还忙着呢,要售卖猎物,要采买日用品,还得给小宝挑一件生辰礼物。
不过,赶场子倒是一切顺畅。旁的也就无需赘述了,只说展易挑生辰礼物时,意外的瞧见了一条格外好的皮鞭,虽说猎人没必要使用鞭子,可他算是瞧出来,小宝很喜欢骑在野兽身上,上回那头野鹿差点儿没被小宝逼死。可野鹿不能骑,野马却可以。展易依稀记得,翻过七八座山头,有一处比较大的平地,那里是有野马出没的。想点儿法子,他也许能弄到一匹野马。当然,野马跟那些在马市出售的马是没法比较的,可马市上的马太贵了,买不起啊。
掂量着手里的皮鞭,展易心情很是不错,微微调整了一下背篓,他只快步往上河村赶去。
……
……
此时的俞大伯家,小宝和猪崽瘪着嘴排排站好,面对推门而入的展易,他俩是崩溃的。
当然,也许展易看起来更为崩溃一些,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年迈到老眼昏花了。然而,揉了揉眼睛,他确定眼前挨着墙站的就是自家和隔壁家的俩小兔崽子。
听着俞大伯叨叨的解释,展易深吸一口气,再长长的吐出来,然后伸手取下了绑在腰间的皮鞭。
嗯,生辰礼物没买错,真的是太合适了。
那就先叫他来试用一下,看看手感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又起晚了,我昨天9点不到睡觉的,结果今天8点才醒来,绝了!!
我下午加更一章好了,吃完午饭就去写,争取晚饭前更新。

第86章

第086章
小宝觉得自己真的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小孩了, 嗯,就是这样没错, 明明先前计划得很极好, 结果呢?
下山的路程倒是格外得顺畅, 因为怕他爹察觉, 他都是特地躲得远远的。虽说下山这条路他从未走过, 可毕竟深山老林多半地方都是一个样儿,哪怕有差别,那也不算大。打小就在山林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小宝,很顺利的跟着就下山了, 一路上完全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当然,猪崽也一样。
及至磕磕绊绊的走到山脚下,小宝和猪崽都是聪明的小孩, 知晓一旦下了山, 周遭没了树木遮挡,是极为容易被察觉行踪的。所以,俩人只用眼神商量了一番, 就立马决定先等等。
等啥呢?
当然是等展易走远了再说, 横竖他俩已经到了山脚下, 还能寻不到外头的路?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要放眼一瞧, 这一望无际的田野,哪怕周遭零星有些房舍,那也完全不曾阻挡住视线, 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迷路,绝无可能。
俩不怕死的小孩崽子,就这么蹲在山脚下,目送展易沿着村道远远的离开。
上河村的村道比起其他小村落,算得上是很好的了。当然,比起镇上、县城里的青石板路,村道嘛,多少还是有些寒碜的。具体表现为,道路还算平坦,上头覆盖着尘土。要是下雨天,肯定避免不了泥泞,不过这段时日一直都是大晴天,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下过雨了,所以这么放眼望去,村道虽略有些蜿蜒,瞧着却还不错,起码宽阔又平坦。
——比山间小路那是好得太多太多了。
小宝和猪崽就这么蹲着,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以及记忆着。
小青山山脚这面,主要是大量的农田,包括靠近山脉这边,也有田地。因为土质的缘故,靠近山脚这一面,既没法种水稻,也没法种小麦,唯独只能种一些耐旱好活的庄稼,譬如说土豆、红薯一类的。而除了田地之外,也有民居,不过比起村子里头,这边的民居零星散乱,好在外表还不错,尤其是俞家那座修缮了不知道多少回的青砖瓦房。
当然,俞大伯家的房舍也挺不错的,比不上俞家的,却也比周遭要好上太多了。没法子,谁叫俞承嗣好面子,一来他本身就不介意拉拔一把穷亲戚,二来则是俞母这个好助力,只要有人夸赞她,求她几句,再难的事儿她都能一口答应下来。这几年里,俞母不知晓帮了村里人多少忙,自然也包括俞大伯家。
这些个事儿,小宝和猪崽都不知晓,只因为他们的父母皆不怎么爱提山下的事儿,尤其是俞家那头,更是完全没在提起。哪怕每年俞承嗣都有给他们送年礼节礼,他们也只是依着礼节回礼,并不能跟俩孩子强调礼物从何而来。
其实吧,仔细琢磨一下,也有可能就是因为说的少了,这俩孩子才愈发的对山下的世界感到好奇。
可同样因为说的少了,这俩小孩崽子完全不知晓山下的情况,当然也无从得知上河村其实就是他们父母曾经住过的地方。
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他俩还算有耐心,足足在山脚下蹲了两刻钟,琢磨着,无论怎样展易都应该已经走远了,这才手拉手一道儿下了山,高高兴兴的沿着村道往村口走去。
上河村的村道就一条,从村尾一直延续到村口,道路两旁不是民居就是田地,所以真的不存在走岔路的情况。当然,等走到村子中间时,两边会出现岔路,都是通往各个村人的家中。可这岔路跟村道是有着明显区别的,譬如说,村道可以同时走三到四个人,并肩前行也不会显得格外拥挤。可若是通往各家的岔路,那就狭窄太多了,几乎都是一人宽的小道,不存在看错的情况。
然而,就算村道再怎么宽敞,那也是一条无遮无拦的小道。小宝和猪崽就这么兴冲冲的往前头走去,很快就迎面碰上了人。
说起来,这还是这俩小孩崽子头一回碰上生人,不过他俩胆子大,完全不怕。再说了,也的确没啥好怕的,只因迎面走来的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头发花白,脊背弯曲,走起路来也是一摇一晃。
这俩还算懂礼数,见有人来了,就往旁边让了让,将绝大多数的村道让出来叫老人家先过。
然而……
“哪儿来的小孩儿?”
俞大伯万分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俩孩子,他在这村里待了大半辈子,毫不夸张的说,村里所有人不管是男女老少,他全都认识。当然,刚出生的不算,前头老李家就生了个娃儿,还没满月呢,他只盘算着等过几日人家办满月酒了,送点儿鸡蛋过去。可眼前这俩,从年岁上来看,不可能被家里人藏那么久的。
再定睛一看……
“你这孩子跟俞兴家啥关系?咋瞅着那么像呢?”作为打小看着俞家老二长大的俞大伯,自然知晓那货小时候长啥样儿,眼前这俩孩子,略大一些的,模样只能算是有些眼熟,可小的那只,分明就是缩小版的俞家老二。
小宝和猪崽暗叫不妙,他俩本来就不傻,再说舅舅/亲爹的名字,咋会不知晓呢?刚打算要逃跑,却很不幸的碰上其他村人,在俞大伯的吆喝下,他俩很快就被堵了个正着。
也不怪他们,主要是吧,一望无际的地头,往哪儿躲都没用啊。这要是在山林里,他俩早就上树了,可搁在上河村里,左右两边不是田地就是民居,往哪儿躲?没处躲啊!
就在俩小孩崽子犹豫着要不要用暴力突破时,俞大伯晃晃悠悠的走到他俩跟前,指着猪崽的鼻子道:“我知道了,你就是俞兴家那小子生的小兔崽子!对不对?那你呢?哦,满娘生的娃儿,展易家的!”
看着一脸懵逼的俩小的,俞大伯大手一挥:“走,跟伯爷爷回家去,别指望给我跑了,这儿是你们伯爷爷我的地盘。想跑?没门!”
俩人被唬住了,在仔细感受了一番,确定俞大伯无恶意之后,俩小只蔫了吧唧的跟着走了。
往好处想,起码下山的路摸熟了,也不算是做了无用功。再一想,这回有了经验,下回不就知道该躲着点儿人了?毕竟,这是不可抗力,谁知道舅舅/亲爹在山下是这么出名的人物呢?
小宝怨念的瞪了猪崽一眼,都怪你,谁叫你跟你爹长得一个样儿呢?哼,要是他自个儿一人下山,这会儿早就成功逃跑了。
猪崽很委屈,长成啥样儿又不是自个儿能做主的,要是能选择的话,他也不想长得像亲爹啊,怪他干啥?他也很绝望啊!
被俞大伯提溜回家的俩小只,很快就忘了那些悲伤。只因为俞大伯家人很多,哪怕那些个少年郎都跑到镇上、县城里做工去了,可小孩子却还是留在了家里。尤其是俞大伯的孙子们也都大了,长孙前年就给他生了曾孙,更别提他的儿子们也没闲着,这些年没少给家里添丁进口。
等跟一群小孩子们玩了半日后,俞大伯娘带着儿媳们做了一桌丰盛的好吃的,小宝和猪崽虽然从小不缺肉吃,却是生平头一回跟这么多孩子热热闹闹的吃饭,开心得不得了。
吃完饭,他们继续玩,俞大伯完全不在乎孩子们闹成啥样,哪怕扭打在一起,他也不管。在他看来,小孩子就该玩闹,瞎蹦跶瞎打闹,要不然怎么叫小孩呢?
及至下半晌,俞大伯估摸着展易该回来了,这才将小宝和猪崽拎到一旁,给他们整理了一下衣裳,让老妻帮着给洗了脸擦了手,收拾妥当了,叫他俩往墙角一站。
“乖乖的站好,回头能打得轻一点。”
俞大伯是啥人呢?活了大半辈子,见了那么多事儿,哪里看不出来这俩小东西是偷跑出来的呢?呵呵,小小年纪就会离家出走了,逮回家以后怎么可能不打呢?他虽然觉得小孩子胡闹是正常的,可同样也觉得爹娘打孩子没错。
这不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吗?
今个儿倒是没下雨,可当爹娘的要打孩子,还得专程挑个良辰吉日啊?没这道理,想打就打,高兴就好。
不过,他还是很善良的,善良的告诉这俩小的,乖乖站好,摆出一副忏悔认错的态度,到时候说不准能少挨两下。就算挨得打少不了,兴许能轻一点儿呢?
小宝、猪崽:……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甭管怎么样,该来的事儿还是会来的,就在他俩排排站好没一会儿,展易就来了。推开虚掩的院门,在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后,展易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俩小的可以对天发誓,从未见过亲爹/姑父把眼珠子瞪得那么大过。
那一瞬间,俩人同时脊背一凉,从小在山林里上蹿下跳得来的危机感告诉他们,接下来事情会很不妙。
很!不!妙!
“阿爹,你……”小宝决定立马道歉,虽然效果可能微乎其微,可左右就是两句话而已,万一起效果了呢?
然而,他却没有猪崽快。准确的说,小宝是第一个开口的,可猪崽很快就高声抢过了他的话头,一口气不停歇的说道:“是小宝哥哥非要拉着我下山玩的,猪崽还小,猪崽不懂事,猪崽都是听小宝哥哥的话!”
小宝:…………!!!
是时候友尽一波了。
尽管在内心里祈祷亲爹别信猪崽的话,可说真的,小宝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他深深的认为,这回真的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呃,明天应该能放大结局了,然后还有几个小番外,嗯,就是这样。

第87章

第087章
挨打这事儿, 习惯了也就没啥感觉了。当然,这是小宝之前的想法。哪怕他从小就被他爹打着长大, 这次离家出走又被逮住以后的暴打, 还是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他觉得, 恐怕终其一生都忘了这一天了。
然而, 他又错了。因为在半个月后, 他彻底好全了,又再一次开始上天下地的作了。对了,之前挨打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说, 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理睬猪崽了,可他又错了,因为在挨打后的第二天, 他就选择了原谅。
——因为猪崽也被打了, 被他爹娘联手抽了一顿,伤得比他还厉害。
那句话是咋说来着?看到你比我还惨,我这心里就好受多了。
于是, 等这俩小兔崽子痊愈后, 又再一次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俩第无数次开始作孽, 顺便把自己作死。当然,身为亲·爹娘, 展易和俞小满以及俞家老二和赵玉兰,每一次都不曾手软,可惜毫无效果。
拥有一个打不怕的儿子是怎样一种心酸的经历呢?
旁的不说, 从这一次离家出走后,这俩小兔崽子几乎年年上演出逃。一开始是走到半路上被逮回来,之后则是被村里人联手抓住送到了俞大伯家。再往后他们就学聪明了,悄悄的避开了村人,竟是成功的叫他们摸到了平安镇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俩小东西很不幸的遇到了卖完猎物回来的展易,只因那一次,展易压根就不是去赶场子的,他只是把猎物送到下河村冯老六手上,就直接返回了。就这么着,跟俩小兔崽子碰了面对面。
往事太过惨烈,就不再一一列举了。
还好,这俩也不是蠢到家了,长到十岁以后,他俩就不再玩离家出走的小把戏了,开始老老实实的跟在父母身后学东西。大人们一开始还真不习惯,不过在监督了他们小半年了,就慢慢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只当是孩子长大了懂事儿了。也正因为如此,在他俩乖巧了一年后,由展易和俞家老二领着他俩去了一趟平安镇,人生头一次赶了场子。
也是在那一次,俩小东西意外得知了原来他们的大舅舅/大伯父,曾经邀请他们两家一道儿去县城里,还帮着解决户籍、住宅、生计问题。然而,让他俩无比悲伤的是,两家的大人都拒绝了。
断然拒绝啊!!
小宝、猪崽:……你们问过我俩的意见没?我俩想去外头啊!
没错,俩小只其实压根就没改变过最初的想法,至始至终他们都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当然,两家大人也感觉出来了,他们倒不是非要拘着孩子不让走,而是觉得现如今孩子还太小了,起码也得等他们有个十五六岁了,再外出闯荡吧?不过,想法归想法,他们却一致决定暂且对孩子隐瞒,免得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俩小只再度被点燃了离家出走的希望。
可他们不知道,俩小只从五六岁开始做梦都想跑出去,深山老林再好玩也待不住了,就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顺便放过山里头的野兽,去外头糟蹋人。
至于十岁以后的看似乖巧,那真的仅仅是看起来而已。因为被逮住了太多回,这挨打倒不算啥,横竖那些亲爹娘,又不可能打死他们的。可离家出走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别说两家的大人了,连上河村的村民都知晓这事儿了,一看到村子里有不正常的人影经过,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冲冲的杀过来逮人。
多少次,他俩的英雄梦就是毁在了这帮无知的村人手里。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所以,在认真的商议之后,俩小只依然决定,暂且装几年乖孩子,最好让两家的大人都觉得他们已经学乖了,不想再下山去了,对外面也不感到好奇了。等戒备心完全放下之后,那才是他们干大事的时候。
于是,这一装就是三年。
三年之后,小宝十四岁,猪崽十三岁。不过,兴许是因为他俩打小就格外得能吃能喝又好动,再加上还见天的跟着展易一道儿习武,俩人的个头都特别高,长得也结实,到这会儿就已经差不多跟俞家老二齐平了,且山上本就容易晒黑,俩人看着竟不像是半大孩子,反倒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般。
俩人都觉得是时候了,同时为了确保这一次能顺利出逃,他俩逮着空挡就开始密谋。将出逃的计划,一遍又一遍的仔细完善,又互相挑刺,努力寻找出计划里的漏洞,并且在外出时,不断的加以试验。终于,在两个月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他俩各揣上一兜的铜钱,再背上弓箭带上短刀匕首,悄没声息的开溜了。
许是预见到了美好的将来,这一日,山上的所有野兽都显得格外兴奋,上蹿下跳个没完没了,似是在庆祝混世魔王的离开。
要知道,展易虽然打猎,可他是单纯的为了生存,往往都是一箭毙命,哪怕是挖了陷阱,那也是捞出来就打死。这要咋说呢?老虎吃兔子是理所当然的,那人类为了吃肉而杀死野兽,也没话可说,毕竟这年头打猎可不犯法。可小宝和猪崽是啥情况?他俩没打算吃肉,也几乎不下死手,然而野兽们一旦落入他们的手里,却怎是一个生不如死、生无可恋……
还不如直接被展易打死呢!!
如今好了,这俩小东西跑了!
那些年,小青山上被他俩糟蹋过的野兽们,各个都是喜大普奔。一时间,漫山遍野就只听到虎啸狼嚎,活生生的吓哭了一帮子在山脚下拾柴禾打猪草的村人。
至于小宝和猪崽俩人,因为这次准备得足够充分,终于顺顺利利的离开小青山、走出上河村、来到平安镇,接着坐上驴车平安达到了县城里。
这么多年里面,俩小只头一回走得那么远,他们信心十足。
来吧,向着美好的未来出发吧!!!
……
……
深山里,后知后觉发现儿子失踪的俞小满和赵玉兰面面相觑。先前还以为这俩只放弃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知道隐藏小心思了。不过,因为之前几次都成功的把人给逮回来了,俩当娘的也没太放在心上。又各自检查了一下,发现除了俩小只每日里随身带的弓箭短刀匕首不见了外,再有就是少了几串钱。
少的都是铜钱,因为这俩只曾经跟着赶过场子,知晓山下的世界需要用钱,且铜钱比铁钱更值钱。可饶是如此,实际上铜钱的购买力也一般般。
尤其这一两年里,边境时常发生小型战乱,铜钱铁钱不停的贬值,以往差不多是一千文钱能换一两银子,如果是铜钱的话,则是以一当十。可如今,起码需要一千三四百文钱才能换到一两银子了。好在,他们住在山上,使用大钱不方便,所以每回都会想法子兑换一些碎银子过来,每年也会拿碎银子换些小银锭回来。至于银锭子则都藏在陶罐里,深埋在山洞角落的地下。
在发现俩孩子离家出走还记得带钱后,俞小满和赵玉兰都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家的存钱罐,发现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后,她们就放心了。
几串铜钱能管什么用?最多花销个十天半月的,要是这俩大手大脚的话,怕是连三五天都捱不过。再有就是,这年头吧,出远门是必要要有文牒和路引的,当然去镇上、县城里是没关系的,如果是去府城,不留宿或者在亲朋好友家短期内留宿也没啥关系,可要是住客栈的话,人家是要检查文牒的,如果没有,就会直接遣送回家乡。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像某处发生了大灾害,流民悄悄的离乡讨活路,赶在朝廷遣送之前,自卖自身,那就可以避免被送回家乡了。
可这俩小只懂个啥?最远不过是去了镇上,一准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再一估算被带走的钱财,俞小满和赵玉兰瞬间就放心了,就等着他俩哭唧唧的回家来。
然而,事实证明,她们猜错了。
可一天两天……
小宝和猪崽仍旧不见人影,两家大人跑遍了村子、镇上,都没寻到这俩的踪影。直到七八日后,才总算在镇上车马行里得了点儿消息,有人记得前些日子仿佛两个少年郎坐驴车去了县城里,之所以还留有印象,是因为两个少年表现得略有些奇怪,明明看起来有十七八了,可看啥都好奇,就好像没过出门一样,跟老成的外表十分不符。
得了这个消息后,几人立马赶往了县城。
既然都到了县城里,那肯定得去俞家。他们倒没想过俩孩子会跑到俞家来,毕竟之前也没往这儿来过,可这不是俞承嗣是县太爷吗?
对了,在县丞位置上坐了多年的俞承嗣,熬走了好几任县令,终于自个儿坐上了县太爷的位置。既然丢了孩子,又得知孩子可能来了县城里,那自然得去县衙门问问情况。
其实县衙门不管这事儿,可谁叫这位是俩孩子的亲舅舅/伯父呢?原本,两家大人是打算拜托俞承嗣帮帮忙的,可谁知,往他那儿一打听……
啥?孩子来过?
不单来过,还叫俞母喜欢得不得了。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外孙子,哪怕之前没见过面,俞母还是一眼就疼上了。尤其是猪崽,长得跟俞家老二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偏他还没俞家老二那么嘴欠,或者准确的说,猪崽不造孽的时候,确实是个懂事乖巧还嘴甜的好孩子。
当然,小宝也一样。
俞母对这俩孩子稀罕得很,本来是想把人留下来的,可没曾想,俩孩子不乐意,只待了半日工夫,说啥都要走。还说什么让俞母耐心的等着,等他俩有出息了,就来接俞母享福。
为了不打击俩孩子的自信,俞母只连声道好好好,还生怕钱不够用,硬是往他们怀里塞了不少银票,又装了不少耐放的吃食,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外。
……
得了,原因找着了,怪不得他俩能成功逃脱,原来是凑巧遇到了神队友。
俞家老二连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毕竟这事儿真要论起来,也是他这个当爹的失职。明知道儿子不安分,早多少年就想着往外跑了,他只拦着阻着,这几年见儿子学乖了,还以为是儿子长大懂事儿了,结果在这儿等着他呢。
唉,儿砸哟,你这是往哪里跑了?
要说一开始那可真是恨不得打折他俩的腿儿,之后则变成了只要回来就好,爹娘保证不生气不发火,以后都不打了。再往后,则又退了一步,只求那俩平平安安。
到了最后,两家大人索性轮流驻守在村里,唯恐错过了最新消息。
其实后来仔细想想,就知道他俩是密谋已久的。之前是年岁小不经事,把一切都写在了脸上,这才回回跑回回被逮住。后来大概是人长大了,脑子也灵光了,知晓掩饰内心真实的想法了,偏两家大人都还把他俩当成小孩崽子看待,所以竟是被成功的蒙骗过去了。直到计划尘埃落定,俩小只手拉手成功的离家出走了。
到底跑哪儿去了?明明只带了那么点儿钱,还没有身份文牒和路引,咋就叫他们成功的浪迹天涯了呢?
两家大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往外处想,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自我安慰,铁定是脑子太灵光了,没钱可以赚,没文牒没路引可以想法子弄。至于为啥迟迟没有消息,大概也是玩得太高兴了,毕竟当爹娘的会惦记孩子,小孩子玩疯了可不会想着爹娘。
嗯,就是这样的。
所以,继续等吧,总不能一辈子不着家。
等久了,再怎么心焦都被磨平了性子,两家大人就这样轮流驻守在村里,等待之余还苦中作乐的打赌这俩小兔崽子啥时候回家,别等到他们都白发苍苍了,才知道回来。还互相保证,等孩子回来了,一定不打他们。
小宝啊猪崽啊,你俩倒是赶紧回家啊,爹娘保证一定不打死你们!!!!!!!!!!!
饶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们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整整五年时间。
五年后。
又是一个赶场子的日子,两家大人倒是都下了山,从两年前开始,他们就每个月都集体下山一趟,去赶赶场子,也不管买不买东西,反正就逛一逛,顺便期待着能看到自家和隔壁家的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的身影。
然后,他们就看到村道尽头疾驰过来的数匹高头大马,打头的两只看着格外得眼熟。
“阿爹阿娘!二舅舅妈!我们回来了!”
“离家出走是小宝哥的主意,你们要打打他啊!”
永远都在作死的小宝和始终不停的作孽的猪崽,骑着骏马并肩前行,最终潇洒的停在了几人跟前。
两家大人:下来!我们保证一定不……打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