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盛大堂皇蔽人耳目的借口。得来多么不易,她又怎能舍得放手。

纵是知道自己心中埋了何意,纵是知道此行堪比昏君之为…她亦不忍拒。

从今往后她便不再是孑然一人,而他身侧后位也不再虚悬,除了这回,她哪里还有机会,能够再看他一眼。

就这么一眼…然后她便真的放手,再也不念。

他铺好了路待她来走。她只消点个头便能成行,可为什么心底里却是如此挣扎不休,似是一踏便是荆棘曲径,只能去不得归。

说到底,她还是比不过他心狠霸悍。

以帝之身率军逼入它国只为助敌脱困,为求速战而以血肉之身硬受一刀之伤。千军万马阵前他敢来握她地手。只身被围时仍能一剑决胜而迫狄风相应…

这种种之事,只有他能为。她却做不到。

天底下万万人,多少年来便只生就一个他,那破冰之寒削铁之利,旁人谁能比得过!

因是他说纳后,邺齐朝中无人敢疑;因是他要罢礼亲迎,邺齐国中无人能劝。

世人都道她同他媲敌多年,可却不知她其实就算再强再狠,强不过他狠亦不及他。

至少他不会于雪夜中酒醉落泪。

至少他不会抱着旁人唤她的名。

至少他不用被逼为国而下婚诏,不用硬撑笑脸将碎牙和血吞下肚。

看似僵平的二人之争,其下冰间火中蕴藏着何种泪血,只有她才知道。

他进一步之力,她却要费十步才能讨得回来。

只因她是女子,本当是柔弱不敌之角,却是拼死也要与他同生共灭,不肯认输。

…这一切的难处,只怕他是永远都不得知亦不会遇。

胸间酒意仍存,任思绪信马由缰奔波不休,脑中胡思乱想不知多久,才闻到帐外酸苦之味。

薄金床帐轻起,吊于角钩之上,白袖宽掌探进来,摸了摸她的额。

英欢乍然回神,侧过头,抬手将他袖口扯下,盯着他轻波微晃的眼,半晌才低声道:“今夜之事,你最好忘了。”

宁墨不语不笑,只是弯身将她抱起,塞两个缎面厚垫在她背后,让她*稳了,然后拿过一旁小几上的银碗,不动声色道:“解酒汤。”

英欢伸手欲接,他却抬碗喝一口,然后揽过她的身子,低下头寻着她地唇,慢慢喂进她口中。

干涸欲裂的唇一点点润起来,只是唇间汁液酸苦难忍,令她眉头紧蹙不松。

宁墨又喂她几口,才搁下碗,长指扫过她唇角。面色是往日难见之森,声音也透着冰意,“往后酸苦之事,我一概与你同担。”

英欢怔然不语,只是望着他。搭在他肩上的指不知不觉地绻了起来。

他头一回不称自己为臣,不称她为陛下。

他这是要…

宁墨抿了抿唇,猛地收手将她揉进怀中,嘴压在她耳侧道:“酒多伤身,泪多伤心。从今往后,你的身心由我来护。”

英欢呼吸一紧,使劲去推他,纵是头晕也仍是费力低喝道:“这话胆子当真是大得没边了…”

君威尚存。她身子冷硬不已,逼得他慢慢松了手。

宁墨拧着眉起身,面色清冷,“陛下此行赴东境,太医院谁人随行至今未决,陛下心中究竟何意?”

英欢额角跳痛,低声道:“朕不会点你。”

宁墨眼角微微一皱,“…臣明白了。”

他拾起碗,转身,手指死死扣着碗沿。欲走之时袍侧却被她在后拉住。

英欢闭了闭眼睛,鼻音重重,“你什么都不明白。”

他身子仍僵着,也不回头。就那么立着。

英欢颓然松手,只觉身上愈加乏痛,“朕同你说过地话,永远作数。”

…从今往后,朕身侧之位,殿中之榻,便只容你一人。

君无戏言,她既是承了此诺。便不会屈他分毫。

只不过——

身侧之位可留,但心中之位,却是一点都分不出来。

大历十二年二月,上欲送康宪公主赴东境,礼部启请,应恭办卤簿仪仗等物。上允之。

二十六日。上驾至杵州,设次于东江西岸。西向设帷幄,御辂于中、公主副辂于东,随驾金吾卫设卤簿仪仗,六军设金鼓旗帜,教坊司设大乐。

邺齐皇帝幸江,设册宝使、副次于东岸,张黄盖,鸣鼓奏乐,亲迎康宪公主入境。

九天重雪盖华彩。

凛凛江风吹皱薄冰一片,千舟披索锭锚,浮桁其上雪落指厚,两岸金鼓宫乐齐鸣,湛天灿阳映寒波。

十龙曲柄华盖,大角黑漆画龙,振鹭鸣鸢之旗,势摄两岸文武诸臣。

东岸有的,西岸俱存;西岸卤簿仪仗,东岸一毫不差。

帝与帝间的争锋,王与王间的较量,纵是这一场国穆大喜送迎盛事都避不了半分。

甲盾仪卫在前,华盖二辂在中,人马缓行,江岸宫乐一起,俱上浮桁。长长的浮桁一望似是无尽,板上皑皑雪沫一路行一路湿,对岸诸景于纷飞雪花之中,俨然全成了一片雾。

只能看见远处高高地明黄执扇在雪影中若隐若现、自对面缓缓而来,车驾之音入耳即弥,马踏浮桁,微颤轻摇,两边皆是静物无声。

江波冻止,浮冰却被桁下千舟之索生生劈碎,愈至江心风愈大,裂冰沉水随风动,漾出刺眼波光,将雪雾映散。

车身摇晃不休,脚前御塌暖炉蒸人心神,耳侧风声不断,空气中湿意愈重,寒冽不堪。

英欢稳稳坐于车中,袖拢履合,心中微微泛潮。

前方公主车驾铃响铛震,一下下地敲着她地心。

只消千步之距,便可相见。

车在行,她在数,步步相迫却是慢。

一想到那人正从对岸而来,她便神恍心颤,仿若那双冰寒褐眸就在眼前。

…一百步。

依稀听见远处前方有异乐之音,浮桁震荡之波微大。

…五十步。

车帘半掀,可见对面五色销金龙纛透过雪幕,重重压目而来,其后车马仪仗一望无尽,蜿蜒如龙。

…二十步。

耳边铃响之音骤止,车身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只随浮桁轻荡微晃,晃得她的心开始发抖。

怀中手炉虽暖,指尖却寒魄似冰。

英欢心中忽生悔意,她…到底是想要什么?!

到此处来,就算见他一面,又能如何?!

她吸一口冷风,蓦然抬手,将车帘扯下,紧紧*上身后明黄软垫,闭了眼睛。

就这么…留在车中罢。

前方仪卫错甲之音此起彼伏,良久才消。

两国使副高声相唤,繁礼行之不休,她听在耳里,脑中空空,一时间竟有手足无措之感。

前方公主副辂又行,铃声再响,渐渐远去。

…那车中之人从此便是他的皇后。

英欢胸口一阵绞痛,额上汗粒大冒,手掐着身侧龙柱,死命咬住唇。

国礼君威尽数抛诸身后,她只知她出不得这金辂。

她只知她不能见他。

如若见他一面,她不知…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心痛渐消,汗粒成冰。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再无声响,浮桁浅震波翻,空留宫乐余音。

到底是,空欢喜。

千里寒行,重重叠叠繁复华礼,到头来不过换得一场怯。

她坐着,慢慢垂了眼,睫卷睫颤间,听见外面有人轻禀道:“陛下?”

卤簿仪仗诸卫仍在等她,她却忘却诸事,只顾自己一人愁乐之情…

英欢抚眼轻应,“公主已走?”

“是。”

她低喘,而后起身,着人撑起辂前绣帘…

若是见不着他,那便见一眼他治下之土也好。

外面雪花翻飞飘扬,冷风阵阵袭来,瞬间就将她的脸吹成潮红之色。

她抬眼,卤簿仪仗之外,浮桁之上雪印纷乱…

五十步外,邺齐黄仗静立成阵,仍是未走!

她惊诧不已,心里跳停一拍,目光朝后探去——

那人身在马上,未行辇驾,未着衮服,一袭鹤羽云纹长氅,青白泛光,发未束冠,只留墨玉龙簪于上。

一张脸瘦削陡峭,一双眼黑雾蔽罩。

他身后,帝王之仗森肃生威,衬得他人更是无羁桀傲。

壁立千仞之姿,似荒岭奇峰,冰透九天重阙,折射寒日之光,身负不可一世之态。

他看着她。

似刃眸光,破雾而来,伐冰化雪,叫她心间陡生乱意。

她再也呼吸不得。

再也动不得再也走不得。

只能定定地望着他,又望着他…

见他身下黑马尥蹄喷息,见他下巴微扬,面色愈黯,长腿轻夹马肚,朝她慢慢行来。请不要再说我虐,曙光在此…爱阿喜者请戳粉红票*^^*

 

卷三欢若平生,喜之不尽帝业七

广袂宽缘随风而展,裳朱迎雪轻扬。

她立在辂前未下,脸被风雪扑湿,素得透亮,唇是冻透了的红紫之色,宛如浸血之果,灼潋妖饶。

马行一步,卫紧三分。

六军龙墀十三旗,金吾纛槊六十骑,仪仗森肃,隔于其间。

他正正立于马上,氅上鹤羽长顺硬朗,逆风翻飞,青白云纹若隐若现,行中捻成龙迹。

天子之威摄群卫,霸溢四方。

白羽黑马,朗朗映目,人是瘦而硬悍,宽肩长臂,束腿墨靴,仿若初见。

她仰首,眼角水雾成冰,微启之唇轻轻作颤,紫裘宽肘伴风狂展,如蝶之双翼,金丝龙形映雪而腾。

身前之众,面前之风,眼前之雪,与心中之人相比,通通尽弥不觉。

他眸间黑雾腾绕不散,罔顾周遭人马卫仗,只身向前,逼她而近。

如火燎原般的气势,尽扫诸卫,一路缓行一路烫,无人敢挡。

倪众人之态,待触上她的眼时,才僵了一刻。

她望着他,目光披雪穿风而过,直抵他心。

天下一局,两国之境,狂风烈雪间二王相峙。

是爱是恨,为国为私,谁念着谁谁又负了谁。

位尊身贵,手握权重,竟敌不过这一眼相望。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大掌扯缰而止,座下之马低嘶一声。昂脖抖鬃,一副不羁之势。

邰驾前众卫铁甲颤动,手中之戟铿锵作响,尖上蒙雪,利中含冰。

她手脚俱僵。若非泪如寒冻,只怕此时双颊早已湿透。

与他相隔不过数十步,却似千山万里相阻,遥不可及,远不可触。

厚裘重衮下心在狂跳,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他停下,他看着她。可却下不得辂上不得前。

开不了口,触不到他。

就这样看着他。

其实已是天赐恩惠。

她长睫凌霜,冰透双眸,眼中蓝黑之雾杳杳轻动,终是垂了眼,阖了目光于心。

就这样罢。

看一眼,已是足够。

知道他仍英悍有力,看见他仍霸道无羁,就够了。

不能再求多,求多便是求输。她不能输,亦输不起。

凛凛寒风之中她转身,履踏辂上沉雪,袖拢江上潮气。便要入辂降帘。

可身后却蓦地响起箭啸之声。

未及反应过来时,江岸那头便远远传来铁碎木裂之音,脚下浮桁大动,摇震数下才渐渐休止。

邰卤簿仪仗闻声亦是大乱,众卫纷纷转身朝后张望,可江心离岸甚远,又有雪雾在前,一时间谁也看不出究竟。

她好容易才稳住脚。心下又疑又惊,猛地转身,朝他望去。

他双眸寒如冰海,深不见底,大掌慢慢松了缰,长臂抬起。鹤羽氅袖向后一扬。身后黄仗之中有使趋步上前而来。

前方他与使副低声在言,她却等不及。急急差人去探出了何事。

人扬鞭马飞行,不消一刻便回来相禀,“风雪急加江水寒,西岸一侧浮桁舟裂板断,三处均毁,一时难以修复。”

她吸一口冷气,手握成拳,“辇辂诸卫,可还能踏桁回岸?”

小卫摇了摇头,“沈大人在后有言,怕是今夜都修不好。”

她愤然转身,牙咬得咯咯响。

御驾于此被困,她天子颜面将来如何能存?

前方邺齐使副徒步而来,远远便拜,行大叩之礼,沾雪起身恭敬道:“上请陛下同卤簿仪仗入行宫宿留一夜,明日以观立后册命之礼,望陛下念在与康宪公主同宗,允上之请。”

她立于辂上,俯身张瞰,前面诸卫人人都闻清邺齐使副之辞,面上尽露讶然之色。

她垂袖,唇微弯,冷冷一笑。

他给她天大的一个台阶。

再次救她于难中。可悲可笑之处,是她无法驳了他。

入行宫观册后之礼,便能掩了她御驾被困之实,解了她的围又免她陷于尴尬之地。

只不过…

刚才那一声箭啸,她听得清清楚楚。

若说浮桁之断只责风雪江水,她却也不信。

心中迟疑间,恍然见他眼底漠然一片,看她一眼后便拧缰掉头而走。

挺挺直背撑起氅后九龙之案,刺得她眼发酸。

她怔然,随即皱眉,莫不是这一回…她真错怪了他?!

着人去应了那使副之请,随后命人传沈无尘回至驾侧,将诸卫行阵安排妥善,才又入辂坐稳。

入他行宫一夜…

她闭了闭眼,自嘲一笑。

明日一早他便要备礼册命,康宪公主亦宿于行宫之中,她还能期望些什么?!

先下大婚之诏地人是她,口口声声说不再见他的人是她,在他负伤于外、征伐掠地之时在背后夺他重镇的人亦是她。

他未对她兵刃相向,却仍愿助她脱困,纵是那冷漠一眼,亦不能消祛她心头火热烫意。

十年来他对她狠对她毒…

可现如今她能报之怨均已报,他生生俱受。

她还能如何,还想如何?!

纵是恨他至深至极,雪中隔雾那一眼,仍令她心潮涌动、澎湃不休。

这天下真的,再无一人能像他一样,让她欢喜让她忧。

才知爱要比恨浓。

才知心能有多痛。

才知此生此世。任性无用狠辣无用算计无用,天下敌不过此一人。

…可却又能怎样。

驾起,江东岸宫乐奏响,她听出是大县之乐。

远处黄仗分雪而行,隐隐可见他的身影。

她不禁垂眼。泪蒙眼眶。

既已上礼相待,那他心里…还有没有对她存情。

开宁行宫建之甚全,册命告身之礼诸备皆齐,宫中殿里殿外,处处彰显森宏之氛。

只是再无见过他。

夜里赐宴,摆膳椒宏殿,他未至,只遣邺齐翰林学士院二臣来贺。代他礼陪邰诸臣。

酒酣却是无味,她望着眼前华丽堂皇之景,脑中只有他。

见了他,却未同他说得一言。

念着他,却怎生都见不到他。

世上再无比这更让她觉得煎熬地事情,只觉心肺都要裂开,在这天寒地冻之处,无望至极。

宴后归殿,金碧辉煌之寝,却是陌生得让人心慌。

红烛缠香而燃。热浴碎花轻荡,她身渐暖,心愈冰。

也许真的不该来。

她低首,以手掬水。花香润水裹身,肌凝如脂,柔嫩顺滑。

灯影轻晃,殿外风又起。

这一个漫漫长夜,要叫她如何过。

怔恍间,听见殿外远处有人声轻唤“陛下”之音,陡然惊醒。

她急急从水中起身,扯过锦衣中单匆匆裹了。踏地就往门口走去。

立在殿门处,身子轻轻倚上那门,耳边却是再未响起任何声音,殿外一片寂静,只留风声。

是听错了罢。

他又怎会…到这里来。

心底却是更沉,她轻叹一口气。才转身回去。解衣重新将身子擦干,慢慢地穿好袍履。套了紫裘,将发绾起,走去将殿门推开。

外面冷风扑身而过,令她一阵抖。

殿外廊间宫人看见她,忙低眉道:“陛下。”

她踏出殿外,“朕想在这附近随意走走。”

两个宫人互望一眼,面上略有迟疑之色,却仍是晗首侧身,“陛下随意就好。”

雪停风愈大,可这夜色却是澄明清透。

她说随意走,便真的是随意走,连方向也不辨,挑了条石径就向前而行。

远处有宫灯轻晃之影,当是巡夜的宫人们。

她走几步,紧了紧身上紫裘,轻喘一口气,又继续向前走。

脚下之路愈来愈窄,到最后,眼前就只剩雪景一片。

依稀能辨得出这当是片草地,只是被大雪掩没于下,只见白茫之皑。

她抬眼,远处草中赫然耸着两株苍松高树…

心口骤然一紧,纵是那树于冬日无叶无花,她也能认出,那分明是两株紫薇树。

紫薇树…

她抬脚,踏着厚及脚踝的深雪,急急忙忙地往那树边奔去。

鼻间酸酸地,心底里的回忆奔涌而出,他是不是…是不是也会想她。

纵是见不到他,能在此处看见这紫薇树,她亦是心感足安!

再无旁求。

衣裙擦雪而过,履已被雪沾透,她略微气喘,才近树身,却发现两树背后置着张棋桌,桌边那头…

月色清辉缓缓而落,洒在男人肩侧,映亮了他半边脸。

她怔住,再不能近,只是这般望着他,动也不动。

他闻音回头,看见她,褐眸陡闪既灭,身子僵了一会儿,才侧身回头,抬手去捏石盒中的棋子,再搁于案上之点。

他在同自己下棋。

侧身之影于这雪夜月色之下,竟显孤漠寡淡,全无先前之戾。她心底忽地一疼。

看着他长指顺案慢移,划过案上落雪,她只想去握住他冰冷地掌。

她自树间穿过。走至他身侧,越过他的手去摸盒中白子,然后落子于案上。

清脆一声响。

黑白二子相对,她地手缠上了他的,指尖轻摩浅压。隐忍而又怜惜。

他手臂僵直,忽然侧头来看她,声音低哑,“难得一次,你不想杀我。”

她闻出他身上酒味,抬眼对上他的眸子,墨黑似漆,有火在燃。

他地头低了些。凑近她,声音更哑,“或者,你还是想杀我?”

她看着他,这男人此时神色暗柔,眉峰平缓,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心底浅溪流过,脉脉如涌,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而后伸手握住他地肩。偏了头便衔住他下唇。

拼命吮吸他,舌尖点点触碰他的唇纹,她的唇在抖,这感觉太美好。简直不像是真地。

他一直僵着,大掌撑于石桌之上,由她动作,却无丝毫反应。

她贴上他的身子,仰着头闭上眼,手滑至他颈后,舌探入他口中。

温暖柔滑,所过之处尽是酒辣之意。

如若他想醉。那便让她陪他一道醉。手指摩挲他的颈侧,顺着领口滑进去,骨如刚硬,却在她手下慢慢变热。

她挪开唇,在他耳边轻喘一声,细弱之音潺潺似水。涌进他心底。令他身子微动。

她手伸入他羽氅之下,上下摸过。贴着他的耳道:“我忍得好辛苦…”

她真地忍得好辛苦。

多么不容易、多么不容易才见到他一面。

她不愿再忍,这一夜,这最后一夜她为何还要再忍。

他身子大动,眸火灿若晨星,大掌将她身子一箍一抬,牢牢置于棋桌之上。

棋子被擦落一地,石桌森冷不已,寒意渗过衣裙让她抖了一刹。

他埋头,咬住她耳垂,“你这回图地又是什么。”

她耳边发麻,战栗之感腾然而生,抬手去搂他的脖子,颤声道:“你若不信,那便算了。”

他不语,齿间力道加重,用力磨着她,伸手解了身上鹤羽长氅下来,重重一抖,铺于石桌上,将她压入氅中。

金龙凤革带,镂白玉双佩。

带着醉意的吻肆无忌惮扫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他低喘,双眸被火烧得通红,她身上花香更是醉人,让他怎能忍得住。

她在颤,眼里水光迷蒙惑人,抬手扯住他地袖口,开口轻唤他一声,“别忍火上添柴,燃得凶猛无比,将他心神烧尽成灰。

他伸指捏过案上棋子,其上沾雪,冰凉滑润,他压着她,用力吻着她,手指将那棋子从她颈前推入,而后隔着衣袍,一指缓缓推送那枚棋子,让它擦着她的身子,一点一点滑下…

她惊喘不休,那棋子扫过她的胸前,触碰她地蕾尖,让她瞬间绽放。

冰冷寒意让她几欲泣出,可快感丛然而生,令她招架不住。

他咬开她的衣襟,舌尖带沫一路探下,顺着棋子雪落之痕,将她吻遍。

火热的烫意盖过先前渗心之寒,刺激之感更甚三分。

她忍不住,低低叫出来,红唇之艳于雪色中亮得让他发狂,他含着她,猛烈地噬咬她,舌尖齿锋将她身子越掠越红,大掌横扫而过,撕碎她衣物,直直探至她身下。

潮润无比,瞬间就湿了他地掌。

他于她胸间抬头,看进她的眼,低笑道:“果然…你是忍不得了。”

她脸上红雾蒸腾,抬手探至他脑后,抽出那根墨玉龙簪,任他发垂发落,手引着簪尖滑进他胸前,轻拨慢晃。

他眼中之火越燃越烈,喉间低吼,声音似困兽一般,而后一把抱起她,自己探至袍下将其撩起,动作了几下,挤入她腿间,粗粗喘了一口气,大掌在她胸前抚弄了一阵儿,又凑去她耳边,贴着她地脸道:“你…”

她半仰于石桌上,双腿打开,将他勾住,唇颤着道:“叫你别忍…”

他未及她说完,便猛地撞进去,狠狠动了几下之后,将她一把拉过来,贴进自己怀中,开始慢慢抽送,一边动一边低声道:“真紧。”

她浑身都软了去,身子一阵儿一阵儿地全化成了水,听着他这低亵之言,只觉更是刺激,身下不觉一缩,引得他动作一下又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