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衔枚,身上披甲,粼粼之光此起彼伏,亮比骄阳。

她胸口一颤,扶住玉辂左侧龙柱,是邺齐大军!

风迎面吹过,扫乱了她面前卷梁,远方疾驰而来的马阵中,一人一骑当先急冲,玄甲白缨,煞是夺目。

身周热意瞬时消弥,只觉寒意逼人。

马蹄答答之声愈来愈响,她已能看清对面阵前骑兵手中之剑,剑尖寒光乍现,而马阵速度却丝毫不减。

玉辂两侧风圣军疾行上前,立盾俯身,朝前张弓搭箭。

狄风勒缰停马,掌中长剑缓缓扬起,朝向对面马阵,随时准备落下。

英欢立于玉辂前,心在狂跳,眼睁睁地看见邺齐大军逼近,口中险些便要喊停,却在一瞬间看见对面阵中那人疾驰数步而停,回身对阵,长枪蓦地一竖。

一声低啸凌空而过。

邺齐大军骤止,战马喷着鼻息,原地尥蹄。

霎那间,她眼中便只剩那人那马,那玄甲白缨,那凛凛长枪,那迫人之势。

然后便见那人勒缰回马,朝她望来。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可却能感到那似刃眸光,一下下地划过她的脸,划得她整个人都开始颤。

他猛地一抽身下战马,只身一骑朝她奔来。

大风卷沙而过,将他身后黑色大氅陡然吹起,人如战神一般飞驰疾进,转瞬间便至邰涗阵前。

英欢终于能够看清他的脸,眼睛不禁渐渐烫了起来。

他却没有停,驭马冲过风圣军的阵口,飞奔至她玉辂之前,才止。

身后抽剑离鞘、张弓搭箭之声如潮水一般涌起,可他却稳稳立于马上,动也不动,直直地盯着她。

然后她看见他眸中寒光蓦地一闪,手中长枪落地,人飞快地翻身下马,干脆利落地立于玉辂之下。

两国大军阵前,刀山箭海之间,这男人冲着她,伸出手来。

英欢怔着,愣着,看着他。

便见他轻扯嘴角,开口道:“陛下亲来犒师,我上圣心甚慰。”

她看着这人,这眼这唇,心口忽而一热。

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已顺着银梯下了玉辂。

她微微颤着,展袖伸手,握住了他的掌。

高高的卷云冠上卷梁微晃,恍惚间就见他抬手探来,一把将她眼前的卷梁拨了开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神色变了又变,终是火光落定,归为一笑。

 

 

 

卷二一则以欢,一则以喜欢喜十八

她如此近地看着他,那双褐眸中映出她的脸,她知她面色如火,可却挪不开眼。

他的目光,那般温柔,虽是只此一瞬,可却有如天长地久。

风将他身后黑色大氅高高撩起,翻飞张腾,如龙升于天,蔽去了众人目光。

刀枪相触之音不绝于耳,他挡她于身前,她看不清他身后之象,心中不由一急。

风渐止,他的黑氅缓缓而落,他的手陡然滑开,由着那道道卷梁垂下,遮住她的脸。

英欢只觉手被他紧紧一攥,抬头就见他眼中寒了三分,听见他压低了声音,对她道:“门峡一带昨日突降大雨,山路冲阻,龚明德大军不得西进,只怕陛下要失望了。”

她心上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感到腕间力道一松,他侧身而过,让出身后风圣军阵至她眼前。

这男人如何能知道她的计策!

英欢只觉浑身发冷,心中刹那间思虑过千,随即望向狄风,猛地一扬袖,高声道:“传令下去,礼犒邺齐大军,迎何将军入城!”

狄风神色诧然,却毫不置噱,掌中长剑朝左用力一挥,风圣军阵前两翼将士立即收箭避刃,退至两侧,阵口大开。

贺喜望着她,嘴角轻勾,大声道:“谢陛下!”

英欢攥紧了拳,指甲陷入掌心,盯着这男人,心中又痛又恨。

他看见她这神色,嘴角扬得更高,眼中却是愈冷,开口,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对她道:“隔了这么久,你还是想杀我。”

英欢唇在抖,又听他低声道:“可惜不能让你如愿。”

贺喜褐眸一闪,几大步上前,拔起地上长枪,握于掌中,陡然扬臂,狠狠朝前一掷。

长枪划空而过,带起刺耳一道弧音,风裂之声窜入耳中,耳根震痛。

菱铜枪尖,脊高刃薄,稳稳地埋入前方阵中沙地,椆木枪杆上下飞快抖荡几下,所过之痕恰是两国大军对阵之中,丝毫没有偏差。

准得不可思议。

风圣军将士们目光如刀,齐刷刷地扫至他身上,面上神色均是陡转万变,隐隐带了崇佩之意。

贺喜嘴角略动,手臂垂至身侧,下巴微抬,眼睛望向那边。

对面邺齐大军阵中无人号令,将士们却齐齐卸枪下马,铠甲擦震之声此起彼伏,铁青之茫耀日而乱。

几万将士动作整齐划一,掷枪于地,顿甲而立,高声疾呼道:“陛下!陛下!陛下!”

三声高呼,天动地摇,鸟颤人惊。

英欢脸色发白,身子僵硬,再也说不出话来。

邰涗将士们人人皆撼,以为邺齐大军是在拜她;可她心中却明,那几万铁骑口中所呼之人——只是他。

妖孽!

英欢侧目看他,却见他额角挂汗,脸色僵青。

未及细想,便见他转过头来,薄唇微咧,“忘了告诉陛下,邺齐上东道十五万大军,明日夜里便至邺齐西境。”

她心头火苗陡然窜起,咬牙望着他,恨不能此时夺刀将他砍倒在地。

可却是无论如何也动他不得。

龚明德之部遇雨不能赶赴此处,凉城便只剩风圣军;邺齐大军铁血阵容已见,纵是狄风亦不敢断言能胜;若是入城之后动手将他除之,只怕明晚邺齐大军便会攻破邰涗东境!

好手段,好计谋,好心思!

贺喜眼神似刃,看向她,压低了声音道:“我就知道,信不得你。”

英欢眼中怒火将扑,深深吸了一口气,“彼此彼此。”

两军阵中,两人相望,头顶耀日当空而照,四下却是冷寂万分。

……

大历十一年八月十六日,上赴南都凉城,亲犒邺齐大军于西郊,后执邺齐大将何平生之手归城,小宴行宫垂拱殿,以示惠慈。

是夜,邺齐大军于凉城西郊扎营,而上独留何平生于城中。

……

南都凉城行宫已建三百余年,其间朝代更迭,几易其主,殿角廊间,略显沧桑。

垂拱殿位在行宫之东,于诸殿中最小,只比京中宫内朵殿略大一些。

英欢迎何平生至城中,着有司以邰涗朝之小宴礼款之。

殿内通明如日,诸臣列殿而坐,乐伎行歌板,又有教坊色长二人,于殿上栏杆边看盏斟御酒。

宴共行酒九盏,杯杯剔透,为邰涗上等花酿。

侍女紫绣抹额,轻拾袖口,笑颜如花,半跪于贺喜身旁,手腕微提,替他玉杯中斟了八成满,“何将军请用。”

贺喜垂眸,嘴角勾起,手将玉杯转了半圈,问那侍女道:“可是醉花酒?”

侍女微怔,“不是。”

贺喜抬眼,目光飘至位于上座的英欢,依旧笑着道:“那倒可惜了。在下有幸曾饮得邰涗醉花酒,堪称世间绝品,一直惦念不忘。”

狄风于对面闻之,脸色微变,抬头去看英欢。

沈无尘亦是听出贺喜话中之意,心中叹了一声,却是不语。

只有吕封不解,笑望贺喜,问道:“何将军,那醉花酒虽好,却比不得眼前这御酒。”

贺喜挑眉,眼中笑意愈浓,“醉花酒似人,品酒便是品人。眼前御酒虽是珍贵,可却没有那种风致。”

几句话字字清晰,悠悠传入英欢耳中,叫她心尖微微一颤。

这人话中有话。

忽而想起那一日在奉乐楼,他火辣直白的目光,他大胆放肆的行径…回忆中的醉花酒,香浓醇厚,味存齿间,三日不散。

他说,品酒便是品人…那一日他压着她的杯口,喉结微滚,一点点喝下她沾过的酒…

英欢脸上着了火似的,手中玉杯也变得滚烫,再也握不住。

再也不能想。

这男人,就似浸了毒的醉花酒,虽极醇美,却要人的命。

自率五万大军亲入邰涗境内为她解困,却于其后百般算计她。

她从来都未算得赢他…但她也绝不愿输给此人!

英欢朝下望去,那人此时已然卸了甲胄,单穿一件细锦黑袍,身上戾气消了不少,不似先前在城外那般摄人。

他比先前,瘦了。

她微微一喘,撇开目光,心思又开始摇晃。

在他身侧随侍的侍女看着他,脸色愈来愈红,竟是副小女儿怀羞的模样。

英欢余光瞥见,心中一拧,不由地暗自冷笑。

她怎的忘了,这男人就算没了身上尊位相加,仍是出色得诱人。

那邺齐后宫中的三千佳丽…

英欢胸口忽然变得极闷,冷眼看向那侍女,“不好好侍候,愣着做什么?”

那侍女一惊,“陛下恕罪!”

慌乱之下手腕一抖,托着的银质酒盅便掉了下去,砸在贺喜右肩上,酒洒了他一袍子。

英欢面色转怒,正要开口,却见沈无尘起身上前,命人将那侍女带下去,然后回身对她禀道:“陛下,莫要因此扰了兴致。”

随后又转身对贺喜道:“何将军莫要怪罪,那侍女在下已着人去罚。将军今日劳顿,回头在下遣人拿干净衣物给将军。”

贺喜点头,面上笑容有些僵硬,额角又现出些汗粒,“在下今日确是累极了。”

英欢蹙眉,想起先前在城外时,他也露出过此态,当时自己未曾细想,可眼下再看,却觉怪异。

不由看向他的右肩…

她眼中水光微漾,忽然拂袖,对众人道:“朕倦了,撤宴。”

 

 

 

 

 

那什么,推倒还是不推倒,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泪眼汪汪,大家表霸王俺…票票留言俺都要…

 

卷二一则以欢,一则以喜欢喜十九

翠钿金钗并如意簪,坠了一妆台。

长发散至身后,由侍女拿茜色绸带轻轻绾成一束。

华服已褪,身上披了绯色纱袍,伴着沐浴后的花香,直沁人心。

英欢手指拨页,案前烛火一跳,卷中字影阴了一瞬。

侍女于雕花铜镜一侧轻声问道:“陛下,可是现下歇息?”

英欢眉尾稍扬,眼中有光现出,还未答时,门外有人来报:“沈大人求见。”

她垂眼低笑,“着他进来罢。”

沈无尘进来时,手中捧了几件男子衣物,看了英欢一眼,放至一旁案上,却不开口说话。

英欢扔了手中书卷,挑眉去看他,“何意?”

沈无尘低下头,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只听得他语气淡淡,“陛下叫人撤宴,说是倦了,可寝殿中灯火通明,臣才…”

英欢两颊微红,瞥了他一眼,佯怒道:“多事。”

沈无尘抬眼,却是笑了一下,“臣让人将东路景阳殿的偏殿收拾了,请何将军今晚歇在那边。”

英欢一怔,面上随即愈发红了,盯着沈无尘道:“胆大包天!”

沈无尘嘴角噙笑,垂眼道:“臣以为陛下之愿亦如是,若非,还望陛下恕罪…”

英欢瞧着他这神情,心中大恼,可又觉窘迫,眼睛望向他搁在案上的衣物,心口一酸,抬头瞪他一眼,扬袖摆手,低声道:“等回京之后朕再拿你问罪!”

沈无尘头埋得愈低,可话语中笑意却是愈浓,“是,臣先告退了。”退了两步,他停下,复又开口道:“从此处至东路景阳殿,只消一盏茶的功夫。”

英欢面上羞色万分,又是极怒,拾起案上书卷便朝他身上砸过去,“还不退下!”

沈无尘忙退了几步,刚出殿外,却又听英欢开口唤他:“且等一下。”他抬头,“陛下?”

英欢脸色绯红,看着他,轻问一声道:“何故突然变了主意?想当初,你不是极反感他的么?”

沈无尘默然片刻,才又看她,“论眼下之势,邰涗若能同邺齐修盟,当是最好不过。远交而近攻,方为上策。”随而嘴角一咧,笑道:“再说,陛下当初不也是极恨他的么…”

英欢咬牙,看向他,脸上火烧火撩,“朕现在也一样恨他!”

沈无尘眼中闪了一下,笑着低头,“是,臣记下了。”

英欢愤而起身,他却已合门而出,只留那几件男子衣物在她眼前。

她心上杳然一空,走去案前,伸手抚过最上面那件黑色外袍。

天下乐晕锦,上有灯笼纹饰。

邰涗国之最贵。

英欢嘴角微垂,手指不由握住袍子一侧,翻开来看,内里依旧是黑的。

这才叹了一口气。

那一夜的事,此时想来依旧清晰,历历在目。

那人…

她咬唇,他额上之汗,是痛出来的罢。

侍女自身后而上,小声相询道:“陛下?”

英欢回神,低头,“拿了这衣物,去景阳殿之偏殿,送给何将军。”

*

景阳殿外,宫灯轻晃,伴着人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偏殿门被轻叩三下,贺喜应了声,“进来。”

一个紫服玉带侍女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捧了干净衣物至他面前,“何将军。”

贺喜抬眼,略微一笑,没有说话。

他身上外袍酒渍都已干了,这干净衣物才让人送来…可是那女人在刻意报复?

侍女不敢看他,快步走去将衣物放下,屈膝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贺喜坐着未动,眼睛望向那黑袍,眸子幽幽渐黑。

他还以为她会亲来…

一撇嘴角,当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入邰涗境内至今已一月有余,千里辗转,奔袭劳累,统驭大军,与敌相抗,眼皮都未曾好好合过。

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闭了眼,轻轻摇头,这女人,当真是够狠的心!

门又被人轻叩,缓缓的两下。

他未睁眼,只是低声道:“衣物我自会换,不必人伺候。”

外面静了一会儿,而后殿门蓦地被人推开,细细的嘎吱一声。

还未睁眼去看,便已闻见花香。

这香气,甚是熟悉…

他心口一震,记忆还未扫出,耳边便响起她的声音,“那便自己换罢。”

淡淡的,轻轻的,如水一般滑过他心底,叫他心中一痒。

贺喜猛地睁眼,就见英欢立于他面前。

殿门未关,有风闯入,吹起她绯色纱袍侧摆,那薄如蝉翼的细纱在她身周悠悠荡着,衬得她身形愈加诱人。

他缓缓起身,上前一步,望着她,抿紧了唇。

英欢错开目光,脸色微红,“怎的,是怕换下来的袍子让人瞧出你的身份?”

贺喜扬唇,低声一笑,望着她的目光如火在跳,“除了你,这里还有何人能瞧见。”

她略恼,抬眼正欲开口,却见他侧过身子,低声道:“今日确是乏了,你若有事,明日一早再说。”

他…竟是在逐她走。

英欢挑眉,再看他的脸,心中略作思量,眼睛不由一眯。

她转至他身前,抬头望向他,“你身子不适?”

贺喜侧目,“没有。”

英欢忽而一勾唇角,伸手轻扯他外袍衣襟,“那是…不敢当着我的面更衣?”

贺喜嘴角略动,眸子黯了黯,微微一笑,“是不敢。”他轻叹一口,“陛下诱人万分,在下怕把持不住…”

英欢未等他说完,手蓦地移至他右肩,在他肩上狠狠一按。

贺喜咬牙,眸泛寒光,左手一把握住她的手,额上汗粒如瀑。

他的伤先前沾了酒,火辣辣的疼,此时再被她这么一碰,半个身子都痛麻了。

她的手被他攥得生疼,似是会断,她看着他,鼻尖忽然一红。

他面色转白,隔了良久才慢慢松开她的手,皱眉道:“你做什么?”

英欢眼中冒火,抬手一把扯开他的袍子,冷声道:“替你更衣!”

贺喜挡不及她的手,脸色陡变,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倒是忘了,邰涗皇帝陛下好男色,只怕这随手便扯男子衣物的事情,陛下最是擅长…”

英欢脸一僵,手上动作更快,三两下除了他的外袍中衣,统统扔至脚下。

厚硬结实的胸膛裸在跳动的烛火下,长长的布条跨过他的右肩,横穿胸膛,从左下腹绕到背后,才又扎回肩侧。

她看着,看着,心口撕了一下。

这伤…她原本只当并无大碍,谁知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她的手悬在他身前,抖得不能自禁。

贺喜伸手一把捏住她下巴,逼她抬头目光相对,他眸色似火,脸上棱角如峰,盯了她半晌,忽而道:“满意了?”

英欢言语不得,眼眶全湿。

他看着她,眼中灿亮如星,扯扯嘴角,“你不会是要为了我流泪罢。”

她垂眼,泪如泉涌。

滴滴泪珠顺颊而下,落在他掌中,滚烫。

贺喜胸口猛地一窒,手微颤,可却仍强作镇定,“如此重伤却是未死,你可是失望了?”

英欢眼睫轻掀,泪是愈涌愈多,望向他,“为何不愿让我知道?”

贺喜肩上之伤愈痛,心口似被滚烫热水浇淋过一番,整个人如坠火海,竟说不出话来。

她此时的神情…当真让他揪心!

这女人几次三番欲将他杀之,何故此时见他受伤却作得如此之态!

她心里…到底是何模样,她到底有没有真心。

念她,却不信她;助她,却需防她。

他二人之间,到底谁有情谁无情,到底…是不是他一直在自作多情。

敢不敢信她此时,能不能信她此时?

贺喜眼眸微颤,握住她的脸,俯下身,唇慢慢贴上她的眼。

这双令他魂牵梦绕了许久的眼!


卷二一则以欢,一则以喜欢喜二十

 

行烟烟

一月十六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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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沾了她的泪,一路向下,急急地吻她,脸,鼻尖,嘴唇。
含住她的唇拼命吮吸,舌探入她口中,勾住她不让她躲,这柔软滑嫩的触感,同记忆中一模一样!
贺喜微喘,离了她,手移至她脑后,将她压入自己怀中。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残存的泪冰冰凉,沁入他心里。
英欢略一挣扎,不得,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他的心一下下地在跳,飞快。
他下巴抵住她头顶,低声哑哑地道:“若是让你得知我伤了,你不知还会怎样算计我。”
英欢心口如火燎过,手扯住他腰侧布条,咬唇,然后开口:“是,见你受伤却未死,我失望至极!所以才掉泪…”
腰间一痛,人被他箍于臂弯中,抬头就见那双眸子变得黑洞洞,里面隐隐带了怒气。
下一瞬人就被他按至身后墙上,死死抵住,动也动不得。
贺喜大掌探下来,飞快地抚过她的颈侧、锁骨,然后探上她胸前,紧紧扣住。
她惊悸,险些要叫出来,可他另一只手却抬起,想也未想便将手指送入她唇间,指尖轻轻压住她的舌,拨弄着。
英欢心间窒了一瞬,而后便觉身上起了一片火,愈烧愈旺。
贺喜眸子微眯,抽出手指,转而去捏她的耳珠,轻轻夹在指间,揉捏碾动。
湿漉漉的触感,带着他手上热意,将她的脸变得通红。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耳根点点传下,所过之处莹白肌肤均泛起粉光,在烛火之下愈显娇嫩。
他开口,声音几不可闻:“再说一遍。”
英欢眼帘垂下,胸脯上下起伏,张开嘴正欲说时,他握在她胸前的手蓦地一紧,将她揉了一把。
心中所想之辞霎那间变为惊喘逸出唇外,听在耳中,煞是撩人。
她满面涨红,抬手朝他脸上掴去,却被他轻易躲开。
贺喜眼里火光一跳,抓过她的手搭在自己右肩,低头看她,“如若想打我,当打这里才对。打这里,我会更疼。”
英欢手指微抖,落在他肩上厚厚的布条上,却是不敢碰,心中是恨自己,亦是恨他,眼里水光漾起,“你…”
他望着她,半晌后忽而轻笑一下,阖眸偏头,俯身再度吻上她。
动作温柔得醉人,让她迷了心神。
他的掌心向前一顶,包住她的乳尖,隔着纱袍轻旋打转,让她变得愈红愈挺。
英欢喘不过气来,眼前满满都是雾,看不清他,只觉他烫她也烫,她比他更烫…
贺喜侧过脸,贴着她的耳,低低道:“可比得过你宫中男子?”
她骤惊,随即恼羞成怒,“你…差远了!”
他低哼一声,猛地张口咬了她颈侧一下,痛中亦痒,她又红了一分。
随即埋下头,牙齿咬住她纱袍一侧,狠狠一撕,雪色香肩露出一方。
舌尖贴着她肩侧缓缓划过,牙齿轻磨,手扯落她腰间细带…
头一低,埋入她的胸间。
他的唇舌动一下,她便颤一下。
他牙锋撩过她的肌肤,带起点点红印,他热烫的呼吸洒在她身上,更是惹得她起了阵阵颤栗。
英欢背贴于墙,腿已软了,迷蒙中眼睛望向未关的殿门,开口却是无力:“门…你停下…”
贺喜扭头飞快一看,再回眼时眸色更深,大掌紧紧握住她的腰,抱住她,往门侧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