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许漫立即回头,一脸雀跃的迎上来。
那笑容看得应峤心里也甜滋滋的,他扯扯绳子,硬是将半个狗头已经钻进帐篷的Black拉了回来。
“走吧。”
Black:……我明明已经溜达完一整圈!屎尿也都排干净了好吗?!
应峤可不管它的不情愿,拉着狗,陪着姑娘,重回旧路,大有重新走一便遛狗之旅的架势。
秋月如镜,那点柔光洒在人身上,轻纱一样缱绻。
山路蜿蜒而崎岖,陡峭处连Black都有点控制不好速度。
应峤解开了牵引绳,团成一团塞进兜里,回头将手伸向许漫。
这顺序虽然有种做了宠物代替品的错觉,许漫还是高高兴兴把手伸了过去。
五指相扣,掌心相连。
人和人的距离,便一下子缩短了。
许漫想着方勤的话,磕磕碰碰道:“那个……白天……呃,我和小瀚哥就是普通朋友。”
应峤“嗯”了一声,绷住了微微上扬的嘴角,提醒,“这里有点滑,小心。”
“嗯——”
下了山顶,林木茂盛了不少,山风也被阻隔住了。
飞虫便开始肆虐,许漫只穿了条短袖连衣裙,蚊子成群结队地往身上扑。
她没带驱虫的东西,便只好一个劲地拍打胳膊。
啪啪啪,啪啪啪!
破坏了这大好的月色,也破坏了这难得的温柔氛围。
应峤看着有些心疼,犹豫片刻,开口冲着黑漆漆的树林喊了声“Black”。
Black很快蹿了回来,嘴里还叼着朵不知名的野花。
应峤弯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狗头,接下它脖子上的驱蚊项圈,递给许漫。
“拿着这个,驱蚊的。”
许漫:“……”
Black:“……”
一人一狗都被他的操作震惊得风中凌乱,Black最先反应过来,摇着尾巴“呜——”一身跑远了。
“队长,那个……Black是不是生气了?”
“一会儿就好了,”应峤说得云淡风轻,“女孩子,有点娇气。”
还是条母狗啊——
许漫更觉得手里的项圈烫手,但眼见扑到身上的蚊子确实少了。
她又高兴起来,甚至,还带了点被优待的得意——
谁说我男友对狗比对我好的?
我明明排第一位!
没了灯泡狗的打扰,静谧的空间里更显得暧昧。
脚下的山道铺满了枯叶,踩上去软软的,像踩着云朵似的。
许漫整颗心都飘飘荡荡的,不知不觉走到了山腰的尽头,再往前一步,便是数丈高的悬崖了。
崖下水声潺潺,隐约是他们来时路过的小瀑布和积水潭。
潭水被月色浸染,谭中的那对穿着单薄,搂成一团、亲得忘我的两个熟悉身影却活色生香得让她即刻清醒。
方勤所谓的“温泉”,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冰凉凉的潭水,泡两个热情似火的小情侣,这就“温”上了?!
许漫有些慌乱地转过身,拦住正要抬腿走上来的应峤。
“我、我们回去吧——Black刚好像往那边去了!”她随手冲他身后瞎指。
“汪!”
Black却没那么配合,一听他提到自己,立刻左侧的灌木丛里探出头来。
应峤于是握着她的手,顺势往上爬了一步。
这一步,不偏不依,正好走到了和她并肩的位置。
也正好,看到了她身后山下大片的湖水,以及湖水里穿着缠绵着的两个人。
他虽说知道这俩“私奔”出来谈恋爱,早已经没啥禁忌了。
作为娘家人亲眼看到,冲击还是很大的。
应表哥脸倏的就黑了,伸手就要去摸手机。
“小方姐没带手机,”许漫在一边嘟囔道。
“……不像话!”
许漫缩了缩脖子,蚊吶一般地嘀咕道:“那我们不也在外面晃……”
“我们和他们怎么能一样?”应峤忍不住反驳,“我们……”
“们”字还没出口,脖子已经被重重揽住,随后嘴唇也被牢牢地堵住。
女孩柔软唇瓣的触感稍纵即逝,蜻蜓点水一般。
许漫踮着脚,脸有点红,眼角眉梢都是勇敢,“有什么不一样?”
应峤噎住。
山风自林梢拂过,沙沙作响。
月牙似在摇曳,高悬在云梢之上,随着流淌的云絮晃动。
他望着那倒映着星空与明月的眼眸半晌,不由自主地张臂回抱,低头将唇印了上去。
迎接他的,是她青涩而热情的回吻,还带着股微酸的柠檬甜味。
呼吸交缠之间,整个世界都似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章 三人行必有修罗场(四)

看着黑漆漆、空荡荡的帐篷,林持瀚面色难得有些发黑。
“我们明明看她们进了帐篷的,”瘦高个骑行女队员解释道,“我们仨也一直坐着,篝火都没灭呢。”
另一个队员也帮腔道:“对啊对啊……”
金队长揽住林持瀚肩膀:“你要是担心,我们组织人去找找?”
林持瀚看他一眼,苦笑着摇头:“算了。”
找什么?
人家男女朋友一起“失踪”的,明显是要去过二人世界。
他有什么立场去找?
林持瀚失落地往自己帐篷那走去,金队长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哎,你说你要是早一点儿告白,就不会出这些事了——我没说你错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说先发制人的重要性……”
他听着金队长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蓦然打断道:“早点告白,那要是被拒绝了呢?”
金队长愣住,然后一拍大腿,“那就继续追呀!烈女怕缠郎!”
——被拒绝了,还有能机会?
窗户纸捅破了,怎么维持面上的和平?
怎么若无其事的邀约,怎么润物细无声的示好?
林持瀚自小便是受着这样体面的教育长大的,每一次恋爱都是十拿九稳了才真正出手的。
被拒绝?
不存在的!
因为,他压根不会在可能被拒绝的情况下和人表白。
试探,接触,牵手,厌烦,分手……
他熟悉着爱情的每一个流程,唯独忘了,自己可能真的会在试探时便深陷其中,继而连牵手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三振出局。
老实承认自己的感情,老实放低姿态去追求——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呢?
大抵,还是会被拒绝的。
但是,正如金队长所说的,好歹让人知道了自己的感情。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机会,总留给有准备的人。
***
许漫一直晃到深夜才回到帐篷里。
至于方勤,通宵未归。
天都蒙蒙亮了,她才大摇大摆地穿着条新裙子回来。
“咦,你怎么穿裙子?” 许漫拉紧骑行服的拉链,劝说道,“今天得骑一天车呢。”
“我们不骑了,” 方勤声音娇滴滴的,“骑车太累了,还不如自驾游——野花哥回去开车了,我在这儿等他,天亮他就能回来了。”
许漫真被方勤的娇纵,宋繁缕的宠溺无度给震惊了!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啦!
一个这么疯狂的作!
一个还这么配合着纵容!
估计下辈子,她也学不来方勤这样理所应当的向恋人提要求。
方勤得知她和应峤昨天出去,遛了一趟狗就回来了,也很有些鄙视:“手拉手看星星看月亮,你们是琼瑶剧看多了,还是小学生附体?”
“我觉得还挺好的哎呀,”许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喜滋滋道,“队长还把Black的防蚊项圈给了我……不觉得很甜吗?”
方勤扶额,“你们俩,确实挺配的。”
宋繁缕是开车小货车回来的,他干脆利落地把自己和方勤的山地车、行李、装备,都搬上货斗,甚至还主动问其他人:“下一个目的地是璇玑山吧?你们要是不方便,我帮你们把东西送过去。”
大部分人都客气拒绝了,只有两个年龄较小的骑行队员选择了搭车。
方勤于是在高高地副驾驶座上和许漫挥手:“那我们就先走了!”
方勤娇气归娇气,对宋繁缕却足够包容。
宋繁缕开啥车,她也都开开心心爬上去,跟住进城堡的公主似的露出胜利的表情。
货车滚滚而去,其他人当然也背好行囊准备出发。
璇玑山已经出了浦州境内,左面山势陡峻,人工修出的盘山公路虽然比不上兰田山崎岖,也是东南方向的一景了。
山脚住满了桔农,每到秋季,放眼望去全是黄澄澄的一片。
他们骑的不算多快,一直到临近中午,才过地界碑。
许漫今天全程跟在应峤身后,难得也没人来打扰。
秋风送爽,天阔云高。
她心里高兴,奋力往前蹬了一段路,超到应峤前面,从兜里挖出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抛给他。
应峤下意识抬手接住,看清楚是糖,笑了笑,剥开糖纸含进嘴里。
口腔里刹那间满是熟悉的柠檬味,酸酸甜甜的,直往脑门里冲。
他不由自主想起昨晚那个缠绵缱绻的吻,“嘎啦”一声,一不小心把糖给咬碎了……
许漫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颗,咔擦咔擦咬碎,登时就觉得吹到脸上的风都似带着股甜味。
她开心地转过头,大力往前蹬车,一下子从车队末尾骑到了中间。
应峤也跟了上来。
“糖还有吗?”他声音不大,表情也算自然,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了许漫因为嚼着糖而微微鼓起的左侧脸颊。
脸颊往右是鼻子,然后是人中,再是唇瓣……
“原来你喜欢吃甜的呀?”许漫一手抓着车把,一手伸进兜里掏了掏,摸到软软的塑料包装,看也不看地掷给他。
好半天,也没见应峤那边有什么反应。
许漫觉得奇怪,扭过头,就见应峤拿着包未拆封的安全套,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扔错了!
她在心里尖叫了一声,正要解释,蓦然看到应峤的车把歪了。
“小心!”
“砰!”一声,应峤回头已经来不及控制车速和方向,连人带车,一起摔进道旁的灌木丛里。
***
之后的行程,应峤一直骑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腿上摔青了一块,额头贴着的小块创口贴。
Black倒是没受伤,就是受了点惊吓,现在牢牢地趴在主人背上,狗脸上满是委屈。
许漫骑在一旁,小声地解释:“我拿错了,那不是给你的……不是……那也不是我的东西……小方姐给的……啊……”
女孩子懊恼的声音,混进空气中愈来愈浓重的桔子气息,酸涩里带着股甜。
应峤绷着脸没说话,眼底却全是笑意。
道旁的桔子地也越来越多,枝头上果实累累,树荫下果农忙碌不已。
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啊——
***
他们的午饭是林持瀚安排的,就订在一处开在桔园旁的农家乐里。
吃的是当季的时蔬和果农自养的鸡鸭,连猪肉都是圈养在梯田里的香山猪。
至于甜点,吃完饭直接进果园摘就行了。
管饱管甜,吃了不够还可以上秤买了带走。
应峤吃完饭就开始给Black倒狗粮,许漫拿着手机蹲边上拍了半天,百无聊赖,又去一边的地里拍桔子。
这里的桔树全是嫁接过的优良品种,树身矮小,树上果实却一点儿也不含糊。
许漫看着镜头里密密麻麻的橙色桔子,不由得感慨劳动人民的智慧。
大片的橙黄之间,偶尔有几簇绿叶漏进来,褐色的树干健硕而有力……镜头扫到林持瀚那张白得有些透明的脸时,许漫还有一时间的发怔。
这个小哥哥,非常眼熟嘛!
她“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放下手机,看着林持瀚笑道:“小瀚哥,你傻站着干吗?不吃桔子?”
“我在看你呀。”林持瀚笑得有些克制,“就见你从那棵树到这棵树,走个不停,不觉得累吗?”
“不累!”
许漫把手机塞进兜里,抬手摘了只桔子,剥开薄薄的桔皮,下意识想掰一半给他,想起方勤说的“瓜田李下”,又把手缩了回去。
林持瀚失落地看着她手里的那个桔子,也伸手摘了一个。
去皮,掰开,自然而然地递给她。
“我这儿有了。”许漫举起手里的桔子晃了晃。
“你的没我这个甜,”林持瀚说着,硬是掰了两瓣,塞进她嘴里。
手指轻触到唇瓣,摩挲一般轻抚了一下。
许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脸都白了。
看,果然和面对应峤时候的反应完全不同。
林持瀚心里失落,面上反而笑起来,声音清脆,甚至吓走了不远处散步的一只麻花色母鸡。
“馋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连蚊子都差点一起吃下去!”
许漫将信将疑地摸了摸嘴唇,刚才有蚊子?
她怎么完全没感觉?
“漫漫,你水壶里加好水了没?”
应峤的声音蓦然插入进来,许漫一扭头,就见自家男友不知什么时候竟也走到了桔园入口。
“噢——来了!”
许漫于是趁机和林持瀚告别,小跑着出了桔园。
“我现在就去加!”
“不用了,”应峤和她并肩走着,“我帮你加好了。”
“那……”许漫茫然看向他。
应峤没再解释,抽了包里的手帕出来,很是大力的擦去她嘴角唇边沾着的一点果渍。
那垂着眼睑,闷不做声的模样,看得许漫心里痒痒的,她才踮起脚,整个人却重心不稳地晃了晃。
水果吃多了?
中暑了?
几分钟之后,整个农家乐和桔园都摇晃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地动山摇(一)

“地震了?”
“地震了!”
骑行队员们慌乱地喊叫声里,那点莫名的摇晃却又停滞了。
大家面面相觑,眼中都是困惑。
坦白说,浦州、鹿城附近多台风,却鲜少地震。
几年里偶尔才被一点余震波及到,损失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难道,是被什么地方的余震波及到了?
应峤掏了手机出来,问了一圈,没有什么地方发生地震的消息。
桔园农家乐的老板娘抱着儿子,笑嘻嘻着从屋里出来:“不要谎,不要怕,不是地震,是山那边的采石场在拿雷(和谐)管爆破开石头啦!”
她那小儿子虎头虎脑的,举着个火炬造型的泡泡机,一边使劲制造泡泡,一边学着妈妈说话:“不要怕,不要怕!”
没多久,小院子里就飞满了大大小小的泡泡。
伴着小朋友清脆的笑声,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璇玑山附近,倒是真有个露天采石场。
他们骑行过来时,也曾看到那大片被开垦得像是吃剩下瓜瓤的残留山脉。
几分钟之后,农家乐的地皮又一次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大家凝神留意,果然听到了隐约的沉闷爆破声。
采石场那边方向,也确实浓烟滚滚。
“没事就好,”金队长大声地安抚着众人,“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咱们半小时后出发!”
许是因为采石场的爆破声过于猛烈,许是因为天气开始转阴灰蒙蒙的让人觉得压抑。
再次上路的大家,兴致都有些低落。
许漫跟着应峤后面不紧不慢骑着,意外发现连Black都垂着狗头。
“队长,Black怎么了?”
“有点拉肚子,”应峤解释道,“我给它吃了药了。”
今天的露营地是靠海的风车山,山顶上便是本地最大的风力发电站,可算是一个天然风场。
风车山主峰足有一千多米,算得上东南方向的最高峰,同时也是浦江与瓯江水系的分界线。
远远望去,几十台风机错落有致,风车一般迎着海风悠然转动,衬得西下的夕阳都染上了点童真的色彩。
他们骑行到半山腰时,便开始频频近距离见到各个风口上的风机了。
白色机身,白色风叶,仿佛童话故事里的巨大风车。
设计风机的人,一定也是个浪漫的人。
盘山途中休息,一个女队员转发了璇玑山附近的新闻——昨天夜里,一对小情侣在山脚的湖里鸳鸯戏水,今天,湖水害羞一般在迅速消失!
许漫下意识便觉得是标题党,点开一看,居然还真的有图有真相。
方勤和宋繁缕戏水的照片,对比着湖水下降后半露出河床的照片。
许漫和应峤对视一眼, 彼此都有些心惊。
大自然在短暂时间在短暂时间里展露的大部分奇迹, 往往都是有迹可寻的。
湖水不可能凭空消失, 河床底部肯定出了问题。
岩层断裂,河床下陷,都可能造成这种后果。
他们不由自主都想到了昨天那几次爆破引发的区域性小震——大量的人工爆破是很容易引发岩层断裂、下陷的。
附近又多喀斯特地貌,岩层间多空隙。
这个湖本身就不大,如果湖底岩层因为爆破开裂,湖水下泄起来便非常快了。
应峤翻了农家乐老板的名片出来,拨了电话过去,老板在电话里乐呵呵地道:“湖水干了?我们都知道,今天客人多了不少,都来看湖呢!”
“采石场还在开采吗?”应峤打断他。
“在啊,老板工人都要吃饭的嘛。”
挂了电话,应峤联系了王羽坤,说明了情况。
王羽坤也有些忧虑:“我去联系防震减灾相关的部门——按道理不至于的,咱们不在地震带上……”
许漫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宋繁缕。
“阿峤怎么回事,电话一直打不进去。璇玑山脚下的湖底裂了一道大口子,水全进地下河了,要是诱发地震就麻烦了,我们刚看到一大帮人往那边赶,说是要看‘异象’。”
“你去拦住啊,”应峤抢过电话,“不管是不是震前地貌异动,先把人群疏散了总没错。”
“我去,好奇心害死猫,我哪儿拦得住?!”
话是这样说,宋繁缕挂了电话,还是调转车头去劝说那一车嘻嘻哈哈的年轻人。
“喂,地貌异动可能是地震前兆,你们别往前走了。”
“咱们这儿就从没地震过,你吓唬谁呢?”领头的黄毛嚼着口香糖道。
“你仔细看看,我们俩像谁?”方勤蓦然探出头来,一手搭着宋繁缕肩膀,一手扶在车窗上。
“你……你……”
“是害得湖水跑掉的那个女的!”
方勤翻白眼,“那你们还信不信?”
几个年轻人将信将疑,“我们……”
话还没说完,马路和车子,都一起战栗似的抖了起来。
“地震,真的地震了!”
几个年轻人慌了起来,驾驶座上的那位忙里出错,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离弦的箭一般往前冲去。
宋繁缕要拦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车子冲到两幢摇晃着的老旧楼房之间,车头才刚轻蹭到墙壁,水泥墙便已经开始土崩瓦解。
“别停!往前冲!往前冲啊!!”宋繁缕一边拉着方勤下车,一边冲着车子大喊。
那群年轻人已经手足无措,蓦然听到他的提醒,也跟着疯了似的吼“别停”。
驾驶座上的青年看着眼前到头的路面,闭上眼睛狠踩油门,整辆车堪堪躲开倒下的楼房,“扑”掉入满是烂泥的烂田里。
***
风机和地面开始摇晃的瞬间, 应峤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一边站着的许漫——也正是这个时候,身侧的一个骑行队员抬腿就想往山下跑。
他拖着狗和女友,愣是往前追了好几步,生拽住那人的胳膊,吼道:“趴下!抱住头!”
那队员被吼得整个人都呆呆的。
许漫挣脱应峤的手,正想去拉他,应峤已经抓起头盔扣在许漫头上,硬按着他和她的头,将两人扑倒。
许漫啃了一嘴的泥,心里又是甜蜜,又是不甘。
她想说自己也是救援队员,想说自己不需要照顾,想说自己也能帮助其他人……
身下的大地有了生命一般,剧烈地起伏着,停车区内的山地车发出巨大的哗啦声,倒地后滑向侧栏。
原本坚固的铁制护栏连同底下的水泥一起被连根拨起,混着泥沙和碎石,与失控的山地车们一道坠落高崖之下。
地动山摇,日暗云堆。
剧烈的摇晃持续了足有半分钟左右,待到许漫抹去头盔上的沙土,重新看到这个世界——整座山顶都变了模样。
好几座风机塔架被拦腰折断,悬崖边的停车区整个消失了,山腰的盘山公路撕裂一般从中裂开,山脚的古树被滑坡带来的泥沙淹埋得只剩下一小截树冠……
山顶上唯一的那家农家乐,因为是平房,倒还是牢牢矗立着。但老板一家和仅有的一个伙计,显然已经吓得够呛,灰头土脸地抱着东西冲出来。
就连他们家那只土狗串子,都急惶惶乱撞。
她挣扎了下,应峤这才回神,再一次把她头按了下去,“再等等。”
说完,他又冲着农家乐那几个人喊:“别急着下山,到这边空旷的地方来,可能会有余震。”
这话也提醒了他身后的其他人,金队长按住想要起身的林持瀚,鹦鹉学舌一般叮嘱道,“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