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莎坐到了春生跟前,伸手往春生头上探了探,查探着春生的身子,见人清醒了,烧也退了,便也放心了。
可随即,听闻蝶依那般问着,亦是有几分担忧的看着春生道着:“我也不晓得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林嬷嬷这会子已经在外头候着呢,只方才我回来途径前院时,听闻府里来了许多客人,这会子正在世安苑拜会老夫人呢,只不知好好地招待着客人,缘何要将你唤过去···”
春生闻言,心下却是一动,只费力的张着嗓子道着:“姐姐可知是来的是哪一方客人···”
归莎想了一下道着:“这却是不知,我方才听闻你醒了,便匆匆地赶回了院子,并未曾多问。”
春生沉吟了片刻,便要起身。
又见归莎与蝶依面上均有些担忧,只强自扯着笑道着:“既然是老夫人传唤,哪有不去的道理,再说外头林嬷嬷还在等着吧,可别让她老人家久等了,我一连躺了这么久,正好想要下床走走,两位姐姐莫要担忧···”
说着,便掀开了被子,试图起身。
归莎挨得近,赶忙扶了一把,半晌,只轻叹了一声,“只盼着是件好事吧,你这身板,着实是经受不住任何的折腾了。”
说着,只与蝶依两人一同,伺候着春生更衣洗漱。
不多时,春生便由着归莎领着出来了。
一眼,便瞧见那厅子椅子上正坐着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嬷嬷,旁边有一名小丫头正端了盏茶过来伺候着,林嬷嬷的侄女绣心正与她一道说着话呢。
春生一出来,便直接往林嬷嬷走去,只朝着林嬷嬷福了福身子,规规矩矩的道着:“嬷嬷怎地亲自过来了···”
却不想,林嬷嬷竟然直接站了起来了,只走过来,拉着春生的手,一贯威严的面上,此刻竟然噙着笑道着:“老婆子我可受不得姑娘这般大的礼···”
只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春生,见她面上虽点着妆,可气色瞧着委实过于虚弱,听说斗春院里的这一位病了,病得极重,便是将济世堂的大夫都直接请到府里住下了,老夫人闻言,沉思了片刻,问了两句,得知是发烧染上了些风寒,倒是未曾说些什么。
方才林嬷嬷等候时,又听侄女说着,好似病情确实蛮严重的,这会子见着了人,却是不假,。
林嬷嬷寻思着方才在世安苑的那一番情况,一时,心中百转千回。
只拍了拍春生的手,一脸关切的道着:“听闻姑娘病了,前几日老夫人还特意寻了丫鬟问了好几遭,这会子瞧着果然还是有些虚弱,瞧瞧,如今这小脸都尖了。”
说到这里,复又看了春生一眼,眼神中带着一抹探究,一抹复杂。
又关切的问候了几句,并告知,是过来请她去世安苑的。
春生留意,林嬷嬷特意用了一个“请”字,说老夫人派她请她过去,而不是所谓的“唤”她过去,两者虽是同一个意思,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林嬷嬷行事向来周全,并未曾透露请她过去是为何事。
只见春生气色不佳,又见便将她身旁的归莎、蝶依一脸的关切担忧,便将两人点了随着跟在春生身旁伺候着,将人领去了世安苑。
第173章
老夫人的世安苑,春生随着来过几回,以往做跑腿丫鬟那会儿,往世安苑跑过几回腿,后来到了书房里伺候着,亦是随着往世安苑送过几回东西。
但是,若要说起真正的进入里头屋子里,不过就那么两回罢了。
一回是刚进府的时候,那会子春生还小,不过才九岁的年纪,还是个小丫头,被挑选进入了斗春院伺候,特被林嬷嬷领来给老夫人相看。
至于这第二回嘛,便是早些日子,因伤了沈毅堂的手,被老夫人唤去对质。
却不想,这第三回,如今···怕是最后一回了吧。
春生随着林嬷嬷进入了屋子里,一进到厅子里,便瞧见里头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只瞧见老夫人正坐在正前方的一张软榻上,头上已是泛起了一头银丝,额间戴着一条绛紫翔云抹额,虽已至于年迈,所幸精神还是不错,正笑容满面的与着众人说话。
旁边坐着的正是老夫人娘家亲戚,便是在这沈家一连住了好些日子的尹老太太,尹老太太的孙女尹芙儿正站在身后亲自伺候着。
挨着尹老太太下边的交椅上坐着的是沈家二房太太马氏。
而老夫人右侧,紧挨着老夫人坐着的却是春生数月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巡抚夫人江氏江夫人,见到那江夫人出现在此,春生心中微微一愣,倒是有些诧异。
不过随即,便又瞧见了江夫人下手,那名容貌淡雅,气韵淡然的年轻妇人。
只见一身素衣淡容,却丝毫难掩其不慌不乱,不急不缓,淡然处之的温婉气度,那名年轻妇人,正是春生的娘亲林氏,林嘉云。
春生一进屋,视线在屋子里快速的扫了一圈,便最终将目光投放到了林氏身上。
林氏亦是看着春生,在她的面上细细停留了片刻,只投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春生便已安心。
只不徐不缓的随着林嬷嬷往里走。
林嬷嬷直接将春生带到了老夫人跟前,恭敬的道着:“老夫人,春生姑娘已经带来了···”
春生便随着以往的礼教,跪着与老夫人磕头请安。
她感觉到,自自个进来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视线便悉数落在了她的身上。
才刚跪下,便听到老夫人笑着叫起,只笑容满脸的道着:“好孩子,快些起来吧。”
春生闻言双目微闪,一旁的林嬷嬷亲自扶着她起来。
春生顺势起来,一抬头,见瞧见对面的老夫人正含笑着看着她。
此情此景,不禁令她回想起刚入府时,第一眼瞧见老夫人时,便是对着她们这群刚入府的小丫鬟,亦是一副眉目慈善的模样。
上回老夫人对她那般言辞厉色,不过是因着她伤了她的宝贝儿子,这才恼怒了罢。
其实,府里人相传,老夫人历来面目慈和,和蔼可亲。
见老夫人一直对着她笑着,春生便也随着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只见老夫人忽地微微眯起了眼,颇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却见坐在老夫人下手的江夫人,瞧见了春生,忽地起身,直接冲着春生走了过来,嘴里欣慰的道着:“就是这个孩子罢,快,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
春生微微一愣,见江夫人似乎是在与她说着话,正向她走来了,她忙朝江夫人福了福身子,道着:“奴婢···奴婢见过江夫人,夫人万安。”
江夫人见春生认得她,颇有些惊讶,随即更多的却是一脸的欢喜,只亲热的拉着春生的手问着:“你缘何认得我呀?”
春生见这江夫人对她如此热情,一时有些诧异,只不知其中的缘故。
往母亲林氏那边瞧了一眼,见林氏对着她微微颔首,这才不慌不忙的回着:“回江夫人的话,奴婢曾有幸在老太爷寿宴之时,远远地瞧见过江夫人的尊容,觉得夫人气韵不凡,通身尊贵,便觉得记忆犹新。”
春生说完,脸有些微微发热,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却见江夫人闻言,面上露出一丝了然。
那次,她亦是有些印象,只觉得她的眉眼,生得极像一位故人,便一直盯着瞧了许久,后来还派着丫鬟过去打探了一番,这才晓得竟是沈家的家生奴才,便未曾在意。
却不想,这里头果真是深藏着这一番渊源的。
江夫人思及至此,顿时笑呵呵的道着:“你瞧瞧,这张小嘴,竟生得这般巧,这说出来的话还当真是叫人喜欢呢。”
说着便拉着春生,不错眼的上上下下的大量着,嘴里直赞着:“嗯,不错,瞧瞧这眉眼,这神色,当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说着便又返着身对着身后的林氏道着:“云儿,你瞧瞧,跟你小时候简直是生得一模一样呢,尤其是这张小嘴,跟你打小一样,会哄人得紧···”
顿了顿,却又是一直不错眼的盯着春生的眼睛道着:“不过,这一双如秋水般的双眸,却是与你娘生得一般不二啊,只可惜,你娘她···”
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叹。
林氏闻言,这才慢慢的走了过来,只笑着走了过来,轻轻扶着江夫人,唤了一声着:“宣姨···”
江夫人不过是想到了往事,忽然间感叹了一番罢了。
瞧了瞧林氏,又瞧了瞧春生,一手拉着一个,脸上又溢出欣慰的神色。
只高兴的道着:“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将你们都给寻到了,看着你们母女俩个现如今都好好的,我这悬了十多年的心啊,这才送算是能够安心了,若是将来哪一日去了,到了地底下,见着你的母亲,总算是能有个交代咯!”
林氏只扶着江夫人,道着:“宣姨这是说的哪里话,可不许这样说,母亲定会保佑咱们一直平平安安,保佑您长命百岁的,她才不要那么早的见到您呢。”
江夫人听了,面上一乐,随意,亦是满脸动容。
林氏准眼又见春生一脸迷糊诧异,只笑着道着:“这位是你外祖母的故人,母亲唤作一声宣姨,母亲打小便赖在宣姨府里长大的,凭着辈分,你该唤一声外祖母才是。”
春生心想,便是现如今,林氏在与她说出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来,她都不觉得惊讶了,早早便已经做找了准备了。
母亲早早便已经将她的家世说道给她听了。
却也不曾料到,竟然与这巡抚夫人亦是有着这样的渊源。
春生顿了顿,稍稍缓和了一下心境,半晌,只笑着看着林氏道着:“这般年轻的外祖母,这···这叫女儿如何唤得出口啊···”
春生话音刚落,便瞧见江夫人呵呵大笑了起来,只伸手点了点春生的额头道着:“你个小泼猴,简直与你娘亲小时候一个脾性。”
说着只恨不得将春生搂在怀中揉一揉才好。
这才知道,原来这巡抚江夫人,原名周映宣,原与春生外祖母蒋婉柔自小便相识,可谓是手帕之交,两人情同姐妹,祖籍皆是在那扬州,两家府上颇有些交情,是以,打小便是同进同出的交情。
后来这蒋氏嫁给了春生的外祖父,便随着蒋家一同搬去了京城久居,而那江夫人不久后亦是随着嫁到了京城江家,两家人便又随着亲近了起来。
却不想,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彼时,江夫人随着夫君南下离京任职,林家所发生的事情,后来传到了江夫人的耳朵里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这么些年,江夫人觉得有愧,始终在四处寻着林家流露在外的独身嫡女,一直未曾放弃。
那次,在老太爷的寿宴上,一时瞧见了春生,便觉得她生得像是那位故人,眉眼生得与那蒋氏一般无二,而那年纪与当时的林嘉云恰好年纪相仿,春生与那林嘉云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江夫人曾派人前去打探过,却得知竟然是那沈家的家生奴才,想着不论是年纪,还是身份,都不大符合,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却仍是派人前去将春生一家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
得知她那娘亲身份不明时,便又起了些心思,后恰逢听闻身旁的丫鬟无意间提及到在那果脯铺子撞见了那个小丫头,细问之下,这才得知其母便就在这元陵城中,便一时突发奇想的前去探了一探,却不想,皇天有眼,当真是那个丢失了十数年的故人之女啊!
江氏生有三子,始终未得一女,林嘉云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因喜爱得紧,原本是想将其收为义女的,后来便又琢磨着想要待其长大了,便娶回来做儿媳的,却不想,当真天意弄人。
这边几人重逢,道尽往事,道尽相思,一派温情。
却见那头沈家几位瞧着,各人瞧着各怀心思。
却说,这日,在这世安苑中,众人本是特意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却不想,这才没来多久,就听到外头管家亲自过来禀告,说是巡抚夫人特意过来探望老夫人,一并随行的,还有那扬州太守江守望江大人。
巡抚夫人是探望老夫人的,而那扬州太守自是特来拜会老太爷的。
第174章
巡抚江家与沈家颇有些交情。
此番江夫人来探望老夫人的同时,实则却是为着另外一件事情奔走的,便是替春生一家赎身的事情。
而那扬州太守特从扬州赶来元陵拜会老太爷,却不想亦是因着这同一件事情。
沈家这才知晓,原来,沈家某庄子上家生奴才陈家家中的一名妇人竟是那江夫人失散多年的义女,而那名义女却是那扬州太守蒋太守同胞妹妹唯一的嫡女,那名义女便是这蒋太守嫡亲的外甥女。
那名义女便是春生的母亲林嘉云,十多年前从人伢子那里被买进沈家为婢,后因在府中犯了事,被打发到庄子上配了人。
起先众人听那江夫人将那义女的遭遇娓娓道来,江夫人声情并茂,众人听了只觉得如同在街头巷尾听那老人家说书似的。
没有想到,这名普通的婢女身上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身世,竟然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老夫人当场便应下了,莫说是江夫人亲自前来奔走的,便是私自贩卖官宦人家的子女为奴为婢,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大俞朝严明禁止的事情,有悖礼法。
老夫人当场便命管家将那陈家一家子的卖身契寻了出来。
众人却没有料到,那名妇人便是早年被打发到庄子上曾被毁了容貌的碧云,如今随着一同站在江夫人身侧的林氏。
而林氏生有一女,其女名唤陈春生。
现如今正在沈家府中当值,便是那斗春院沈家五爷沈毅堂跟前贴身伺候的大丫鬟。
而要说起这名陈春生,却乃是这斗春院甚至是沈家府中的一名红人。
据说这陈春生乃是被沈家霸王沈毅堂瞧上了的人,被一直娇养在了沈毅堂的正屋里,鲜少外出走动,府中上下见得不多。
虽许多人虽未曾瞧见过,但却皆已早早听到过她的名讳了。
老夫人当时在听到那在府中当差的丫鬟唤作“陈春生”时,倒是微微一愣。
沈毅堂曾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过,陈春生是他房中的人,早晚有一天会要抬举她的,不过年纪还小,一直娇养着,待一旦到了年纪,便要热热闹闹的纳进府中来的。
由此可见,沈毅堂对这名小丫头定是宠爱的很。
且这一段时间以来,沈毅堂日日神清气爽,如沐春风,心情好到了极点。
老夫人对自个的儿子甚是了解,自然知晓定是因着那名小丫头的缘故。
自家儿子怕是又动了心呢。
老夫人原本还有些担忧,自己儿子虽看似多为不这调,看似风流花心多情,实则极重情,当年,揽月筑里的那一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老夫人生怕他重情,届时怕又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可是,又生怕他无情,生生的将自己的情义给封锁了起来,到头来,可怜可悲的不还是自个担着么?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这么长时间观摩下来,见自个儿子开心,且那也只自家府里的一名家生奴才而已,一个小小的丫鬟,横竖是掀不起什么浪来的,便由着他去了。
他喜欢,便随着他。
只要儿子过的舒坦便是了,老夫人凡事向来顺着沈毅堂,顺惯了。
想着这么些年以来,五房内院确实不让人省心,儿子与妻子苏氏关系冷淡,与那别院的姨娘亦是渐渐地疏远。
这几年时时在外奔走着,一回府,着实没过上一天舒坦的日子,这会子难得瞧上了可心的人,内院虽并不算和睦,但是在苏氏的打点下,却也太平。
如今难得有妻有妾,又难得有了宠爱的人,便随着他去吧。
她人老了,也经不住几年的折腾了,只盼着在她有生之年,能够为她在添一名胖孙子便已知足了。
不过就是个小丫头么,算不得什么的。
最好,肚子里出息些,老夫人便也定会十分欢喜的。
哪知,这前脚才刚刚安稳了下来,不想,竟又冷不丁的出了这样一茬。
江夫人只一手拉着一个,左手拉着林氏,右手拉着春生,可呵呵的对着老夫人道着:“老夫人,那我今日可就将她们二人给接走了,那蒋家的老祖宗自从知晓了外孙女及曾孙女被找到了后,可谓是乐不思蜀,日日念叨着,恨不得立马快马加鞭的送回去让她好生瞧瞧,老人家的念想自是得成全,恰逢我也有好多年没回过祖籍,寻思着此番将她们母女两个一同送回扬州,自个也恰好趁着这个机缘回乡探探亲——”
说到这里,又笑呵呵的对着老夫人着道着:“按着辈分,我该唤老夫人一声婶婶,那么此番,侄女也只好厚着脸皮向婶婶讨了这个脸面了···”
老夫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面上是一派慈爱,只接话笑着道着:“你都讨要到老婆子我跟前来了,哪有不应的道理。”
老夫人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目光却是往春生的面上看了一眼。
道着:“要说老婆子我活了这么久了,若说风风雨雨也该见得多了,今日冷不丁的听到这样一段往事,却亦是忍不住心酸,心生怜惜,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好在,终究是寻到了,终究是圆满了,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这既是一桩美事,自是该成全的,只是——”
说到这里,老夫人忽地将视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一旁的春生身上,半晌,只眯起了眼。
随即笑眯眯的道着:“只是这个孩子,乃是我那不孝子房里的人,老婆子我亦是喜欢得紧,生得伶俐讨喜,为人又老实忠厚,着实深得我心,老婆子我可是舍不得放人走啊,还想要将其长久的留在府中,留在身边的呢!”
老夫人笑眯眯的道着。
老夫人话音刚落,便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二房的马氏自然是瞧着稀奇,看着热闹。
老夫人跟前的尹老太太闻言远远地瞧了底下春生一眼,身后的尹芙儿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时而看看老夫人,时而往春生身上偷瞄着。
老夫人话虽说的含糊,并未曾言明,可言下之意,其实,大家都听得懂。
无非,便是想要将人留下来罢了。
这陈春生横竖已经是那沈毅堂房里的人了,该是被那沈毅堂收用过了的,这女子的一生自古皆是随着男人走的,她既然已经是那沈毅堂的人了,合该是得留下来的。
一个失了贞,被人收用过的女人,倘若出了府,再想要寻一门好的亲事,是极难的。
再说了,且不论寻不寻得到,即便当真是寻到了,这如今天底下,又有多少人家,比得过赫赫威名的沈家的府邸呢!
这沈家可是矗立数百年,长盛不衰的簪缨世家,乃是真正的大家,又乃是皇亲国戚。
沈家出了位权倾朝野的沈国公,虽如今已归乡致仕十数年,但其根基颇深,便是到了现下,其威望仍是足已撼动朝野的。现如今正在位的乃是朝廷栋梁的一品吏部侍郎,亦是以为可是伴君侧,指点江山的人物啊!
更别说这沈家还出了一位至今盛宠不衰的沈贵妃呢。
其显赫家世,这世间,又有几家能及。
能够进了沈家,便是被纳了当做一名妾氏,亦是无尚的尊贵。
且老夫人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她老人家是非常喜欢春生的,便是仅凭着这一点,春生若是留了下来,这往后自是少不了她的好日子。
能够得到老夫人宠爱的人,便相当于在沈家府中站稳了头角,太太的位份许是得不到,可是便是得了个贵妾,那也是莫大的福气啊。
且不说,现如今春生还有着这样一层身世。
这样的身家,在外头寻个富贵人家当个正经太太定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若是留在了沈家这样的人家,便是抬做姨娘,聘做贵妾,亦不算是委屈了她。
江夫人闻言,与一旁的林氏对视了一眼。
关于这件事,林氏之前已经与江夫人提过了,江夫人其实当时多少有些为难的,一边是林氏母女,一边则是那沈毅堂。
沈毅堂满嘴甜言蜜语,很是讨人欢心,江夫人对那沈毅堂历来喜欢,只当做半个儿子来特爱来着,却不想,如今不巧,事情竟然皆撞到了一块儿去了。
怎么偏偏是那个小丫头呢?
江夫人侧眼瞧着春生,当真是个好颜色的,只见身子窈窕纤悉,清秀多姿,面白如上好的瓷器,眉翠唇红,美目流转,当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尤其是那一双双眼,生得可真是好看,只见那双目犹如一泓清泉,盈盈如水,一眼瞧过去,只让人住不住想要好生怜惜。
只是,还生得这样小,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那毅儿确实是猴急了些,怪道人家一心想离去,这才多大,竟生生的就给收用了。
思及至此,江夫人只叹了一口气,随即笑着道着:“小丫头年纪还着实太小了些,这样的年纪,合该得待在家中享受些小女儿的乐趣才是,且人家舅姥爷,老祖宗这才将寻到了人,怕是得当做宝贝般疼爱着吧,一时半会儿怕是舍得不将人这么早便给嫁了啊!”
第175章
老夫人闻言,复又将视线投放到了春生的身上。
那小丫头,生得如何绝美,老夫人早早的便看在了眼里。
许是因着生了病的缘故,只觉得衬托得整个身子愈加羸弱不堪,身上,脸上,泛着一股子虚弱的病态美,衬托得整张脸更加的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