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旁是一个纤瘦娇弱的女子,身上穿着厚厚的袄儿,外罩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还披了一件洋红色的斗篷,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洋红的颜色,如此刺眼,在萧瑟萧条的冬日里,只觉得格外夺目晃眼。
两人并肩走来,虽二人并无过多亲密举止,可是,男子每走几步便时不时的偏头去看女子,这样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只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有种格外契合之感。
沈如嫣置于腹前的双手微微紧了紧,不多时,只故作镇定的出门相迎,怎知,刚提着脚步正要踏出时,对面的人嗖地抬眼,一双犀利的双眼直直向她射来,那双眼睛,毫无温度,就像是一柄浸了冰霜的毒箭似的,冰凉刺骨,蚀骨心寒,直接朝着她准确无误的射来。
沈如嫣一愣,脚僵在门沿上方,生生不敢迈出,整个人呆愣在原来,心里砰砰砰的胡乱跳着,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只觉得对方此番怕是来者不善。
正愣神间,二人已经来到了身前。
陈氏恭恭敬敬的朝着对方行礼,道:“见过公子···”顿了顿,看了纪鸢一眼,淡淡笑着道:“妹妹也来了···”
纪鸢亦是淡淡的冲其点头浅笑,却并没有多言,只抬眼看了陈氏一眼,末了,又将目光投放在了身前的沈如嫣身上,定定的瞧了片刻。
沈如嫣此时亦是回看着纪鸢,两人直直对视着,直到身后陈氏轻轻咳嗽了一声,沈如嫣怔了怔,这才立马反应过来,立马收回了视线,飞快的偷看了一眼对方的霍元擎,随即,只立马恭恭敬敬的朝着二人行礼道:“姐···姐夫···”
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又道:“纪···纪姨娘···”
原是想唤一身妹妹的,觉得这样比较亲近,只是,又恐这般称呼觉得有托大的嫌疑,眼看着话到了嗓子眼了,又生生改了口。
招呼完后,霍元擎微微抿着嘴,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似乎正在强自压制着某种怒气,虽未曾开口说话,可是那道眼神,似乎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沈如嫣觉得有些不对劲,正疑惑间,只见那霍元擎掀开衣袍,直接目不斜视的越过了她,笔直朝着屋子里走了去,边走,边冷不丁朝着身后的陈氏冷冷吩咐道:“将沈氏的牌位抬进来!”
说完,人已经到了里头厅子里。
话音一落,留下外头沈如嫣、陈氏二人面面相觑,两人目瞪口呆的对视着,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纪鸢听了,亦是双目微闪,袖子里的手紧握了握。
正踟蹰间,只见沈如嫣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飞快往里跑了进去,陈氏抬眼看了纪鸢一眼,有些担忧似的,不多时亦是飞快的跟了进去。
纪鸢立在原地立了片刻,忽而觉得自己此刻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或许,此刻,在这整个笙箫院的眼里,她怕是成为了一个搬弄是非的女人吧。
纪鸢进去时,远远地只见霍元擎大刀阔斧的坐在正对面上首的太师椅上,沈如嫣立在霍元擎跟前,梗着脖子,微微红着眼,咬牙与之对峙道:“不知嫣儿究竟犯了何事,还请姐夫明言,求姐夫···莫要莫要擅动阿姐的灵位···”
陈氏则干脆扑腾一下,一把跪在的地上,边跪边拼命磕头求情道:“公子,太太究竟犯了什么错,公子竟要如此苛待太太,就连···就连她的牌位也···太太在九泉之下丁如何能够安生,求公子莫要如此,千万莫要如此啊。”
看得出陈氏是当真激动了,脸色雪白,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然而霍元擎压根不为所动,甚至眼中渐渐寒光四起,不多时,脸色渐渐阴沉,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森可恐,他见陈氏不听使唤,板着脸,抬眼往身后一个身着紫色缎袄儿的丫鬟身上瞧了一眼,冷冷的重复一遍道:“将沈氏的牌位抬进来。”
那个丫鬟原是原先沈氏跟前的二等丫鬟,沈氏故去,陈氏抬做姨娘后,她便被提了一等,如此,在这个空荡荡的笙箫院伺候,她不像陈氏,是半个主子,也不像沈家二姑娘,是往后大房的女主人,纵使她曾是沈氏底下伺候的,可是,如今,这霍元擎才是她的衣食父母啊,委实不敢不从。
如今见大公子阴森吓人,顿时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道了声:“是,大···大公子。”
说完,白着脸去了,不多时,亲自去了,小心翼翼的将沈氏的牌位抱着,哆哆嗦嗦的进来了。
沈如嫣见了沈氏的牌位被她抱在怀里,脚下一崴,身子一歪,险些摔倒,整个脸色煞白。
陈氏双手双手抓着身下的地毯,指骨发白。
丫鬟将沈氏的牌位恭恭敬敬的立在桌面上。
霍元擎偏头盯着牌位看了一眼,不多时,只微微眯着眼,朝着沈如嫣冷声喝斥道:“跪下。”
沈如嫣脸色惨白,看着霍元擎,又看着沈氏,双手用力的握成了拳头,不多时,泪水滚落了下来,有些畏惧,有些屈辱,又有些委屈,然看着对面沈氏的牌位,又看着那张犹如森罗夜叉的脸,沈如嫣咬了咬唇,终究有些惧怕,只颤着身子缓缓跪下了。
霍元擎指着沈氏的牌位冲沈如嫣冷冷道:“今日当着你长姐的牌位,从实招来,若有一句隐瞒,魏氏女昨日的下场便是你明日的下场!”
霍元擎眯着眼,冷声恐吓道。
魏氏女?
就是河北魏家那个魏蘅么?霍家老二房瞿老夫人的亲外孙女?
传闻中险些嫁入了大房的女子。
因与霍家大房有些牵扯,母亲这些日子没少打探,沈如嫣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一些。
直到,随着霍元擎昨日的回京,渐渐带回来一个瞠目结舌,令人惊世骇俗的消息,原是关于那魏姑娘的,听闻,那魏姑娘此番在回京的路上忽然失踪了,整个霍家老二房,整个魏家乱作一团,直到此番霍家大公子随太子南下剿匪,从土匪窝子里将那个早已经被人作践了的魏姑娘救了出来,原来魏姑娘失踪是被被山上的恶匪给劫了去,这些消息,在大公子回京的前两日不知怎地竟在整个京城传开了。
如今,整个京城都穿的沸沸扬扬,便是连沈如嫣也偶有耳闻。
不是被土匪劫了么?
怎么听到霍元擎这番话——
沈如嫣觉得有些不对劲,悄然抬头,对上了霍元擎那双嗜血阴霾的双目,沈如嫣心下一窒,忽而一股寒气从脚底生根,直钻头顶,沈如嫣双目陡然瞪圆,那···那魏蘅出事莫不是事出有因?
而其中的因果难不成···皆是眼前之人所为?
如此想来,沈如嫣顿时大惊失色,脸色血色尽褪,身子一晃,竟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然而,整个喉咙险些被人掐住了似的,竟然出不了声,发不出任何声音,再一次看向那霍元擎时,只犹如看到了恶魔罗刹。
霍元擎冷眼看着,不多时,伸手用力的往桌子上一拍。
沈如嫣吓得身子一抖,吓得眼泪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下来,只恍恍惚惚跌坐在地面上,浑身颤抖,直哆嗦呜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觉得一头雾水,面对着霍元擎的陡然震怒与质问,压根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霍元擎闻言,眼中的凉意更甚了。
不多时,伸手将手中的紧紧握住的帕子扔到了沈如嫣跟前,冷笑一声,道:“小小年纪,竟如此心思歹毒,这般毒妇,沈家如何容得,霍家如何容得!”
说完,最后又质问了一番沈如嫣。
沈如嫣看着飘落在自己跟前的这块帕子,整个人更是不明所以,这块帕子,这块帕子不是···不是前些日子她归还给纪鸢的么,沈如嫣将帕子捏在手里,忽然间不知想起了什么,只嗖地一下抬眼朝着纪鸢瞧去。
只见这会儿纪鸢不知何时已经进屋来了,这会儿正施施然坐在下首的座位上,正抬着眼,神色淡淡的盯着她,盯着她们瞧着,至始至终,目光淡然,像是在看戏似的,又高高在上,仿佛整个人置身事外,在看一场闹剧似的。
沈如嫣心却一紧。
这一刻,她陡然明白过来了,原来,她被人陷害了,就是因为这块帕子,她好心归还,却被人做了手脚,看着霍元擎冰若冰霜的脸,看着纪鸢神色淡定的眉眼,沈如嫣竟然一时哑口无言。
此时此刻,即便她有心想要辩解,又有谁信?
心偏了,即便她从未曾做过这些事情,可是,谁会站到她这一边了?
就为了霍家女主人这个位置么?
沈如嫣苍白的脸色忽而露出一个惨淡的笑,看着对面桌子上那个孤零零的的牌位,看着纪鸢,看着陈氏,看着屋子里这一室阴谋与混乱,还没入这霍家,她便已感觉到了疲倦。
忽然觉得这个屋子里的所有女人前所未有的可怜,包括她过世的长姐,还有她自己,她从来不想争,也没想过要争的,可是,原来,争不争,由不得你。
此时此刻,沈如嫣忽而一句话也不想说了,连解释都觉得多余。
霍元擎见她哑口无言,命方才笙箫院的那个丫鬟进来,对其吩咐道:“且将沈夫人请来,让沈夫人亲自来将她们沈家的人从大房接走。”
沈如嫣闻言,身子一崴,直接瘫痪在地。
丫鬟正要领命而去,正在这时,坐在一旁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纪鸢却忽而缓缓起身,道了一声:“且慢。”
丫鬟步履一顿,有些犹豫,不多时,颤颤巍巍的朝着霍元擎瞧去。
而坐在上首的霍元擎闻言,亦是朝着纪鸢瞧了过来,片刻后,冲那个丫鬟摆了摆手,起身,背着手朝着纪鸢走了过来,走到纪鸢跟前,抿了抿嘴,对她缓缓道:“这里交给我就是了,若是累了,且先回去歇息。”
纪鸢闻言,却摇了摇头,道:“我不累。”说罢,看了沈如嫣一眼,对上对方略带仇视的目光,纪鸢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冲霍元擎道:“公子误会了,帕子上的手脚,与沈姑娘无关。”
纪鸢话一落,只见霍元擎挑了挑眉。
而沈如嫣双目微闪,似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纪鸢缓缓走到沈如嫣跟前立了一阵,不多时,越她而去,走到了身后,杵在了陈氏跟前,缓缓道:“陈家姐姐,你觉得呢?”

第241章 241

陈氏闻言, 身子一顿,她匍匐在地, 身子微僵,过了良久,只从地上缓缓起了身来,抬眼淡淡的看着纪鸢。
仍然跪在了地上, 双眼还微微有些红,只不过,那神色却十分平静, 静得仿佛犹如一口千年深井,毫无波澜。
只淡淡的看着纪鸢, 没有说话,又过了一阵, 忽而自行缓缓起身,并且一并将瘫痪在身边的沈如嫣也恭恭敬敬的扶了起来, 站好,理了理凌乱的衣饰, 一切侍弄好后,这才再次将目光投放到了纪鸢身上, 竟然还淡淡笑了笑, 道:“妹妹好眼力。”
说着,又忽而淡淡笑着摇了摇头, 似乎有些好奇, 问道:“我很好奇妹妹究竟是如何发觉的?”
语气也十分平静, 就跟往日里见了在闲话家常似的,没有半点惊讶及惶恐感。
纪鸢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神色,多少有些诧异,不知是该佩服还是该恼恨她此时的反应的,过了良久,亦是淡淡道:“我原也只以为是沈姑娘,可后来忽而想起来,帕子上的那抹香味有些熟悉,这才想起来,那香味乃是出自太太身上。”
太太,指的自然是沈氏。
一年前的中秋夜上,沈氏曾经传召过纪鸢,彼时她身子已经羸弱不堪了,一走进,只觉得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味,及,混合着某种别致的熏香,那香味淡淡的,却又有些缠绵清甜,跟药香混合在一块儿,味道有些稀奇,纪鸢记忆尤深。
“后来,这香味又出现在了姐姐身上,不过味道淡了不少,之前一时未曾留意,直到方才在门口跟姐姐面对面时,这才陡然反应过来,正是这个香味,何况——”说到这里,纪鸢侧眼看了沈如嫣一眼,道:“即便沈姑娘想要加害于我,也断没有如此这般明目张胆的。”
如此愚蠢的法子,实不高明,更何况那霍沈两家的亲事未曾彻底定下了,如此,也未免太过性急了些罢。
陈氏听到纪鸢提及太太二字,双眼一动未动的盯着纪鸢,微微眯起。
纪鸢从她眼中竟然看到了恨意,不过,那抹恨意很快便稍纵即逝了,纪鸢愣了愣,只以为自己眼花瞧错了。
好半晌,纪鸢盯着陈氏,缓缓叹息道:“我与你素无恩怨,原以为是可以和平共处的,没想到,终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和平共处?”陈氏听了却微微嘲讽似的笑了笑,道:“在这深宅后院中的女子,共同服侍一个男人,谁又能真正做到与人和平共处?你想要和平共处,不过是因为你得到了属于你的宠爱与地位,自然奢望耳根清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和睦、清净,是建立在旁人何等的痛苦与悲愤之上的?一个女人,一个不受宠的女人是如何苦熬日子,你自然不会懂,也不奢求你懂,可是,你想让她这样一辈子敖下去,是不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陈氏说着说着语气渐渐激动了起来,可是,一转身,目光投放在了对面桌子上的沈氏的牌位上,所有的激动与不甘又忽而瞬间平静了下来,她定定的看着对面的牌位,看了很久,忽而缓缓道:“主子心善,跟在主子跟前,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未曾做过一桩违心事,这是头一回,其实,早早便有预感了,兴许成不了,只是未曾想到,竟会如此快就被你发现,也罢,这一切兴许都是天意吧。”
说完,见沈如嫣微微发愣的朝她看了过来,陈氏错开了眼,垂了垂眼,微微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少顷,只嗖地抬眼,目光越过纪鸢,第一次堂堂正正,准确无误的将视线落在了纪鸢身后的霍元擎身上,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此事与二姑娘毫无关联,还望公子明察秋毫,一切皆乃妾氏所为,还请公子放了二姑娘,一切后果,妾氏供认不讳,一切皆由妾氏一人承担。”
说完,陈氏复又跪下,朝着霍元擎重重的磕了一头。
沈如嫣大抵被眼前这一番变故惊到了,她愣愣的看着下跪的陈氏,一时扶也不是,求情也不是,跪着也不是,整个人有些惊慌失措。
而霍元擎眯着眼盯着陈氏,眼睛缓缓扫过众人,在屋子里一干丫鬟身上一一扫过,又在沈如嫣脸上停住了,良久,最终又回到了陈氏身上,不知是对陈氏的话生疑,还是如何,只板着脸面无表情道:“为何害人,如何害人的,给我一字不落的交代清楚。”
陈氏看着霍元擎冷若冰霜的眼神,心下微涩,这是大公子,一个她从来都不敢肖想的男子,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过她,却未曾想到竟然是在这等情景下。
陈氏心下有些酸涩,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那逝去的旧人,过了良久,只将背挺得直直的,一字一句如实道:“因为纪氏有孕了,她有了公子的骨肉,奴婢嫉妒她,嫉妒她受宠,嫉妒她讨得了公子的欢心,更嫉妒纪氏俨然要将太太的位置取而代之,所以,奴婢起了歹心,至于如何害人的?”
陈氏此番自称奴婢,而非妾氏,或许,在她心里也从未曾将自己当过霍元擎的女人,说到这里,陈氏笑了笑,道:“她的木兰居衣食住行都从长公主那边走,压根插不上手,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又包围得跟个铁桶似的,我也是苦等了数日,苦无机缘下手,恰逢那日,二姑娘瞧见了纪氏遗落在太太那里的帕子,想要归还,奴婢便借了此等机会,在帕子上做了手脚——”
陈氏一字一句,十分平淡,就好像在诉说一桩无关紧要之事。
霍元擎搁在桌面上的手掌却缓缓握紧了,不多时,只嗖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到陈氏跟前,居高临下的盯着陈氏,半眯着眼,道:“你可知那些手脚会带来哪些后果?”
陈氏听了神色一窒,双手紧紧攥紧了身侧的衣裙,垂着眼道:“知道,奴婢的爹曾是香料铺子上的掌柜,自然晓得会带来什么危害?”说着,远远地看了纪鸢的肚子一眼,闭上了眼,缓缓道:“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让肚子里的孩子致滞致残而已···”
话音一落,纪鸢身子忽而一阵踉跄,她以为那些药物最终会导致她小产,却万万未曾料到···竟然如此歹毒,倘若她当真生下一个智障儿,或是残疾儿,对于整个霍家,该是怎样的打击!
而沈如嫣闻言,身子亦是一软,只伸手用力的捂紧了嘴巴,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氏。
陈氏说完,整个身子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干了似的,原本挺得直直的背瞬间轰然倒塌,只有些疲倦的跪在地上,魂不附体,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唯有霍元擎,脸上毫无惊诧之意,有的仅仅的冰冷及阴霾,他的视线再一次扫过众人。
陈氏这番话过后,整个屋子里陡然一静,一个个俨然都震惊呆滞住了,就连候在门口的几个丫头都一脸瞠目结舌,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慢慢回过神来,一个个身子都不自觉的在打颤,远远地,只见霍元擎面无表情的走到了纪鸢跟前,伸手扶着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脸上依旧无甚表情,嘴上却淡淡吩咐道:“将沈家二姑娘送回沈夫人院子里,将陈氏···处死!”
说完,整个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霍元擎却神色如常的握着纪鸢的手道,对她缓缓道:“出来久了,该回去歇着了···”
说着,就要扶着纪鸢出去。
纪鸢神色微愣,明知陈氏害她,害到如此地步,是不该求饶,是死有余辜的,可是,此时可刻,脚下却仿佛有千斤重似的,如何都迈不动步子。
正在此时,只听到沈如嫣忽而在身后喊道:“不···不要,姐夫,姐夫,求您绕了霁月姐姐,她···她犯了糊涂,求您···求您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绕了霁月姐姐吧···”
身后陈氏的贴身丫鬟环儿亦是跪在地上跟着拼命求饶。
唯有陈氏木然的跪在那里,只太着眼定定的看着桌子上的牌位,好像除了牌位上的那几个字,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甚干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忽而听到一道轻轻地声音,缓缓开口,道:“公子,放了她吧,放她出府吧···”
陈氏睫毛轻颤。
沈如嫣忘了求饶。
丫鬟忘了哭泣。
屋子里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到。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恍惚间,只听到一个低低的回音,似有些无奈,终究还是松口了,呢喃“唔”了一声,陈氏以为出现在了幻觉,恍然间,只神色呆滞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真的想害我···”
恍惚间,似乎,有人如此回到,说完,声音渐行渐远。
待她慢慢回过神来时,嗖地一下扭头瞧去,远远地,背着光,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打横抱着一个女子缓缓而去,光影投放在他们周遭,那样夺目,那样刺眼。
陈氏闭上了眼,两行清泪流了出来。
***
霍元擎抱着纪鸢出去的时候,恰好在院子遇到了沈夫人。

第242章 242

沈夫人远远地瞧见霍元擎抱着纪鸢从笙箫院出来, 目光一顿, 顿为大惊, 她看了看霍元擎,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纪鸢,末了, 又抬眼往屋子里瞧了一眼, 面带着几分不悦,不过很快恢复过来了, 又过了好一阵,费力的稳住了心神,强自冲着那霍元擎镇定扬笑道:“擎哥儿回来了···”
顿了顿,又道:“方才还跟老夫人唠嗑来着,听说你回来了,老夫人她老人家可高兴坏了,方才还在念叨着你什么时候过去了,没成想, 竟然先来了这儿···”
沈夫人隐隐打趣道。
这里, 是沈氏当年的旧院, 如今,沈如嫣又住在了这儿, 沈夫人一语双关,自动将他怀里的纪鸢给忽略了。
对方忽略纪鸢, 可到底是长辈, 沈家又是霍家世家, 于情于礼,纪鸢都该以礼相待的,更何况,如今在长辈跟前这幅做派,到底有些失礼,纪鸢只挣扎着要从霍元擎怀里下来,怎知,霍元擎却抱着她不放,朝着沈夫人缓缓颔首,道:“内人身子不适,小婿改日再去给岳母问好···”
说完,冲着沈夫人微微施了一礼,面无表情的大步离去。
沈夫人见状,脸上笑容渐渐凝固,她到底是长辈,是对方的岳母,如今,时隔一年,从山东远道而来,没有第一时间去问安便罢了,竟然还如此疏离冷漠,沈夫人的五官开始渐渐绷不住了,尤其,听到那句“内人”时,脸上的神色更是变幻莫测,不过一个小小的妾氏而已,竟然···
看来,府中传闻不假,这霍元擎对这个妾氏果然非同一般。
想到他日幼女嫁到这霍家,即将面临着如此宠妾灭妻的困境,沈夫人隐隐有些不忍,可是,跟霍家结亲,是连她都做不了主的事情啊,不多时,又想到那故去的长女,顿时心下缓缓抽痛了起来。
正悲愤间,听得丫鬟匆匆来报道:“太太,二姑娘···二姑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