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林郎君谬赞,老道不过是清修了数日,怎敢妄称仙风道骨。倒是林郎君瞧着一派龙马精神。”于吉面带微笑着向林飞还了一礼。若非早知二人之前有过的过节,任谁都想象不到如此一团和气的一老一少会在这小小的锦西城内闹得你死我活。
蔡吉眼瞅二人哼哈间和睦之极,一面在心中暗骂两只狐狸,一面则摆出一副主家的架势向众人提议道:“难得今日大家共聚一地,不如一同随本府去府上把酒言欢如何?要知道于道长不久之后就要随本府去易京。到时候诸君可又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啊。”
“哦?于道长要去易京?”林飞与王烈双双惊呼道。在他们看来蔡吉能说服于吉走出太平宫已是极不容易之事,更毋庸说是将于吉带离锦西城了。
于吉眼见自己的两个对手露出如此露骨的惊讶之情,不禁得意洋洋地抚摸着他那缕山羊胡子颔首承认道:“承蒙蔡使君器重,愿意将老道举荐给袁大将军。老道又怎能辜负了蔡使君的一片知遇之恩呢。”
将于吉举荐给袁绍!林飞没有想到蔡吉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一瞬间某些个念头如走马灯似地快速掠过。虽然林飞一时间还抓不住问题的关键点,可事情既然是到了眼下这一地步,他除了微笑着接受蔡吉的提议之外,似乎已没有第二个选择。
可谁知,还未等林飞张口答应,一旁面色本就难看的王烈却突然开口推托道:“多谢使君好意,然则烈今日身子有所不适…”
未等王烈的话说完,长街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只见庞统与唐蓥二人领着一干侍卫正大步朝这边走来。而他们之所以会引起如此骚动是因为紧随庞统身后的两个侍卫手里领提着两只滴着鲜血的麻袋。一些胆小之人甚至都被吓得两腿发软跪倒在地。
就见庞统与唐蓥无视在场的一干人等,径直走到车驾前,双双向蔡吉抱拳施礼,“见过使君。”
蔡吉先是示意二人免礼,之后又指着侍卫手中的麻袋沉声问道:“士元、山威,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主公,统与唐将军先前在马市诛杀了一批妄图烧马厩的贼子。”庞统旁若无人地大声回应道。而唐蓥则适时地示意身后那两个侍卫将口袋里的东西抖落出来。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四溢,一颗又一颗的人头如西瓜一般滚落在了众人面前。
诚然城中不少百姓都经历过战火与杀戮,可乍一看到如此多的人头同时出现在原本宁静的街市,一些人还是忍不住一阵作呕。于吉与林飞的反应虽没有百姓那么强烈,可脸上的笑容却已不约而同地僵硬起来。至于先前正要推脱蔡吉邀请的王烈更是面色一片雪白,站在原地一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众人被眼前的人头震得不敢做声之时,蔡吉却突然扭过头向王烈问道,“王郎君刚才要说什么?”
王烈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半晌才艰涩地回应说:“烈…烈的意思是烈虽身体不适,但难得使君盛情邀请,烈自当赴宴。”
“这就对了嘛。少喝些就对身体不会有大碍。”蔡吉虽向王烈报以愉悦的笑容,可后者的表情看上去却比哭还难看。不仅如此,就连于吉与林飞都变得寒蝉若噤起来,就好像蔡吉此刻挂在脸上的不是笑,而是锋利的刀刃。不过蔡吉本人并没有,却见她旋即又回头向庞统与唐蓥冷峻地吩咐道,“传令下去,将这些扰乱锦西安宁的贼首悬挂于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喏。”庞统与唐蓥双双领命之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有条不紊地将地上的脑袋一一清理干净,随后头也不回地朝不远处的城门走去。
随着街上的血腥气逐渐消散,蔡吉再一次向于吉、林飞、王烈三人征询道,“诸君可以走了吗?”
这一次已无人再敢有所多言,蔡吉最终得到的答复只有一句,“一切全凭使君吩咐。”(未完待续)
第六节 睢水血战
十几人的死亡对于万物为刍狗的乱世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建安二年冬月,为报袭都之仇,袁术亲率三万大军,联合韩暹、杨奉两部,渡淮水分兵七路讨伐吕布。面对来势汹汹的袁术部,在兵力上明显处于劣势的吕布步步后退收缩防线。最终在一番攻防交替之后,双方于下邳城北的睢水河畔摆开了决战的架势。
厚厚的云层如棉絮般铺满了整个天空,阴霾下的睢水河畔,长戈林立,战马嘶鸣。袁术立于高台之上望着河对面四四方方宛若黑色麦田般的吕布军阵,脸上则充斥着嗜杀与复仇的阴云。经过寿春一役,吕布俨然已经成为了袁术心目中最痛恨,最想杀之而后快的人物。这不仅仅是因为吕布洗掠了寿春的财物,更为关键的是袁术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虽然袁术本人也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但他已经形成了一种自我正义逻辑,即他背叛别人是为大局着想,而别人背叛他就是不可饶恕。在这种逻辑的影响下,袁术固执的认为吕布必须为之前的背盟付出代价。这种偏执的复仇心理甚至凌驾到了逐鹿中原的目标之上,使得袁术无视麾下谋士们进言,一意孤行地发动起了这一次的吕布讨伐战。
“渡河!杀吕贼!”
随着袁术一声令下,低沉而又雄壮的军鼓声顿时响彻河滩,十一月的睢水正值枯水期,河水虽冰凉刺骨,可袁术军的人马依旧陆续跃入河面,溅起一道道混浊的水花。此番袁术军与韩暹、杨奉联军。共划分为左右两翼与中央本阵三个阵营,此外在后方还留有一支清一色由骑兵所编组而成的预备军。这其中左翼越有一万步骑,由上将纪灵指挥。右翼则是以韩暹、杨奉军为主的一万二千友军。至于中央本阵当然是由袁术本人亲自统帅,兵员约有一万七千名。此外作为预备部队的三千骑兵连同辎重则由袁术的部将张勋指挥。
如此中规中矩的兵力布置乃是出于袁术的谋主杨弘之手。此刻这位人到中年的谋士正捶手立于袁术身后,目光炯炯地观察着战局。待见河对岸的吕布军在袁术军行动之后。也随之跃入了河内。不多时,双方人马便在河床上展开了殊死搏斗。刀光剑影间,人与马的躯体被各种的利器无情地撕扯着。滚烫的鲜血如岩浆般喷涌而出。一落到河面刹时就化作了冰冷的河水。可厮杀着的双方却像是被施了某种魔法似地毫不介意生命的消逝,依旧不顾一切地向对方的阵营冲击着,直至将敌方与己方的尸首都践踏成河泥。
不知从何时起。吕布军像是受到压迫似地开始后退起来。高台上的袁术见状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嗤笑:“都说吕奉先如何能征善战,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怪不得连个青州的小丫头都对付不了。”
然而杨弘却并没有附和袁术,相反他在观察了一番敌我双方的动向之后,立马就向袁术提醒道,“陛下,吕布军这不是在撤退,而是在引诱我军深入敌营!”
“何以见得?朕看吕布军”袁术不以为然地摆下手道,“还是等等再说吧。”
且就在袁术回绝杨弘之时。上将纪灵已然率领左翼兵马率先越过睢水,一路朝着下邳的方向追杀而去。由于睢水北岸乃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而纪灵所率右翼又以骑兵为主。因此整个追击西东显得异常顺利。不一会儿的功夫纪灵便将友军远远地甩在了后头。不仅如此,随着纪灵部越追越远。沿途败逃的吕布军数量也似乎变得逐渐稀少起来,而周边的地势亦变得复杂起来。
拥有多年行伍经验的纪灵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反常的现象,只是还未等他下令暂停追击,漫天的箭便已如落雨一般劈头盖脑地朝袁术部袭来。这个时代的骑兵或许在速度上拥有绝对的优势,但缺乏护具的他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箭矢之时就显得异常脆弱了。
随着袁术部的骑兵一一被射落下马,原本一直躲在山野之中的吕布军,纷纷亮出刀枪,掩杀而至。原本追击的一方刹那间沦落成了被狩猎的一方。人的惨叫声与战马的嘶鸣声交相呼应,不多时便击溃了袁术部众那最有一点零星的心理底线。不少骑兵开始调转马头向睢水方向逃窜。更有一些人甚至连坐骑都不要了,撒开脚丫子就一路没头没脑地狂奔。
“混帐!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的乌合之众。给我稳住阵脚,一路杀将过去!”纪灵挥舞着长槊向四散而逃的部众叫嚣着。却不想他的右前方忽有一团红云冲杀而来,来不及细想的纪灵条件反射地举槊一挡。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长槊的铁杆上迸发出了耀眼的火星,纪灵的虎口更是被震得一阵发麻。
“不错,不错,能挡下孤这一击,尔也是个人物。”
嚣张的笑声,赤红的坐骑。没错,此刻出现在纪灵面前的正是素有飞将军之称的吕布。诚然吕布曾不止一次在战场上被人愚弄,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去质疑吕布的武勇。一想起一年多以前吕布在辕门前射戟时的英姿,纪灵的呼吸便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甚至连他胯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相同的压力,开始不安地嘶鸣着。然而身为上将的自傲,最终还是让纪灵选择了以一个武人的姿态来应对面前如魔神一般的男人。
“吕布纳命来!”
纪灵爆喝一声,驱马朝着吕布疾驰而去。与之相对应,吕布亦狞笑一声,策马挥戟相向。之一回合的功夫,纪灵的头就连同盔甲一起如一道血色的流星般飞了出去。而马背上的无头骑士,却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势朝着下邳城的方向直冲而去。
“不过如此。”吕布甩了甩长戟上的血渍,轻描淡写地点评道。
且就在吕布打算寻找下一个猎物之时,几个骑手簇拥着陈宫来到了他的面前。却见陈宫扫了一眼地上的首级。当即便皱起了眉头向吕布抱拳道,“主公,汝怎又亲身犯险?”
“军师不必多虑。不过是杀几个徒有虚名之徒罢了。”吕布一面示意自己没事,一面则兴致勃勃地向陈宫询问道,“军师。孤眼下可否乘胜追击?”
陈宫眼瞅着吕布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知自己再怎么劝也不可能阻止眼前这男子冲锋陷阵。再一想到这场仗是自己被吕布雪藏一年之后的第一站,陈宫无奈之余只得拱手作答道:“倘若韩暹、杨奉两位将军守约的话。那此刻袁术军应该已经乱作了一团。”
事实确如陈宫所言,当纪灵部被吕布全歼的同时,原本作为袁术军右翼军的韩暹、杨奉二部突然倒戈。转身攻向了原本作为预备队的张勋部抢劫其辎重。张勋哪里料得到会突然发生这等变故。当即便吓得只身逃离了营地。张勋这一逃,令预备队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腩。而作为中军的袁术本阵虽还没有经历战斗,可经此突变亦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不多时吕布亲率三千人马与韩暹、杨奉二部汇聚到了一块,开始向袁术本阵发起进攻。辎重被劫的现实,夹杂着纪灵被杀的消息,令袁术军的士气迅速土崩瓦解。而袁术本人亦同张勋一样,在最危急的时刻选择了丢弃自己的部下,带着一干亲信朝淮水方向逃窜。原本声势浩大的吕布讨伐战。就这样在一个晌午间变成了一场血腥的闹剧。而这一出闹剧统统都被不远处山岗上的一个身影看在了眼里。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体态修长的年轻男子,如是熟悉袁术幕僚的人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此人便是袁术的主簿袁涣。袁涣,字曜卿。陈郡扶乐人。早年曾寓居江、淮一带,后被袁术聘为幕僚。然而此刻的袁涣面对兵败如山倒袁术军。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焦急的神情。在袁涣看来袁术会遭遇今天这种惨败完全是咎由自取。且不说眼下不少诸侯正以忠于汉室大旗,虎视眈眈着袁术现有的地盘。就拿眼前倒戈的韩暹、杨奉二人来说,此二人本就不是什么忠良之辈。早在董卓当政之时,韩暹、杨奉便与吕布往来甚密。当吕布毁约奇袭寿春的消息传来,韩暹、杨奉更是在第一时间就退出了战场。虽然事后韩暹与杨奉都竭力否认曾与吕布有过密约。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此二獠不可信。然而就算袁术军上下都不信任韩暹、杨奉,袁术本人却依旧当他们是宝,不仅不计前嫌,还多次施以重金笼络二人。归根结底,袁术看中的还是韩暹、杨奉麾下的西凉骑兵。只不过就眼前的结果来看,西凉兵的战力固然胜于两淮子弟,可其反噬的起来同样毫不含糊。
当然眼下说什么都已于事无补,所以袁涣最终还是只得摆出一副“伤脑筋”的表情自言自语道:“麻烦了。照这脚程看来,主公明日一大早就能到淮河了啊。”
“袁主簿,可须在下在淮水准备船只?”在背后向袁涣提问的人正是眼下徐州的曹掾从事段融。话说,自打上次将李大人从辽东接到东莱之后,段融便重新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为东莱开拓商路。不过他这一次的开拓对象不再是天寒地冻的渤海湾,而是河道纵横的江、淮地区。此外段融还不定期地会收到来自郭嘉的命令,却完成一些与通商没有关联的任务。例如向袁术部提供船只就是其中一项。
此刻面对段融的询问,袁涣毫不客气地回头颔首道:“那就有劳了段从事了。”
段融则谦恭地回应说,“为袁氏效劳,是东莱的荣幸。”
“袁氏?”袁涣戏谑地反问道,“是袁绍,还是吾家主公?”
“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家族。”段融说罢,还不忘依照郭嘉的指示向袁涣提醒道,“倘若袁公想要北上投靠袁大将军的话,东莱亦会动用海船鼎力相助。”
“从海路北上投靠袁绍?”袁涣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段融一眼,但后者始终保持一种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令人瞧不出心中所想。于是袁涣当即故意提高了嗓门反问道,“世人皆知吾家主公与袁绍不和。汝如何认为吾家主公会去向袁绍摇尾乞怜。”
对于袁涣的这一质问,段融也不知如何作答。因为他只是在照郭嘉的吩咐行事而已,真要他段融来分析袁术的心理,那还真是强人所难。
不过袁涣本就怀有异心,此刻眼瞅着段融默不作答,以为对方早已摸清了袁术的脾性。无奈之下,袁涣只得长叹一声,向段融拱手一揖道:“涣会向主公进言此事。若是主公真有北上之心,届时还需东莱多多关照。”
“袁主簿客气了。若没其他什么事,融这就赶往淮水准备渡河事宜。”段融说罢,也不同袁涣多费话,转身便朝山下走去。其实了解段融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故作深沉的人。此刻段融之所以会在袁涣惜字如金,关键还是他对东莱上层的布置知之甚少。他在江、淮等地的行动大多都是奉命行事。加之段融原本就是一个谨慎的人。本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段融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为妙。
段融位于山脚下的座驾是一辆封闭式的马车,仅有入口处挂有一块厚实的门帘。这一来是为了挡风,二来也是为了避免闲杂人等窥视车内的状况。这不,此刻段融的马车内就端坐着一位不便于随便露面的客人——豫州别驾糜竺。
照理说别驾在一州是仅次于刺史州牧的官僚。可鉴于刘备这个豫州牧正处于有名无实的尴尬境地,空有别驾头衔的糜竺也只得屈尊降贵亲自出马同东莱方面的代表段融接洽。此刻眼见段融兴匆匆地坐进了马车,早已在车中等候多时的糜竺,不由挂起了他那招牌般的君子之笑向段融招呼道,“段从事可是谈成了生意?”
“托糜别驾的福,山上的生意谈得很顺畅。”段融语调轻松地颔首道。
糜竺听段融如此回答,脸上的笑意顿时浓烈了起来:“这么说袁术败了?”
“不仅败了,还败得很惨。”段融说罢一面示意车夫起驾,一面则将自己刚才在山岗上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向糜竺娓娓道来。(未完待续)
第七节 报袁氏之恩
乘着颠簸奔驰的马车,听着段融眉飞色舞地讲述睢水河上袁术军四处逃窜的惨败景象,饶是糜竺并不怎么懂军事,此刻亦能感受到袁术此番算是彻底败得伤筋动骨了。当然站在糜竺的立场上来说,袁、吕大战谁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能削弱二贼多少实力。倘若袁术、吕布二贼经此一役能落得两败俱伤,那才真是天下之幸,大汉之福。只可惜此刻听段融所述,山那边的吕布似乎赢得颇为顺利,且并没有遭受大的损失。这便意味着经过睢水一战,吕布的兵力与士气将进一步提高。联想到自家主公刘备的驻地小沛就紧邻着吕布的地盘,糜竺的畅快之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对刘备未来的重重忧虑。
与此同时讲述完睢水战况的段融,也注意到了糜竺情绪上的异样。却见他不解地探身询问道,“糜别驾像是有心事?难道睢水之战有什么差池?”
“袁术此番落败睢水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快人心之事,怎会有所差池。”糜竺说到这里,不由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只是此消彼长之下,吕布经此一役怕是会更为嚣张。”
“吕布此獠乃是目光短浅、见利忘义之辈,不足畏惧。”段融摆了摆手故意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跟着他又依照事先准备好的腹稿向糜竺提议道,“倒是刘豫州可趁袁术睢水大败之机追击袁术残兵。须知此番袁术调动了大批兵马讨伐吕布,而今袁术兵败睢水,其治下的庐江、九江二郡皆已布防空虚。相信刘豫州一旦南下定能以出枯拉朽之势夺下此等战略要地。”
糜竺虽不同意段融对吕布“不足畏惧”的评价,不过段融有关让刘备南下攻略庐江、九江的建议。还是令糜竺忍不住心动了一把。须知眼下刘备虽盛名远播,头顶着豫州牧的头衔,可他实际上在豫州却没有一郡一县。唯一可以仰仗生息的驻地沛国郡不仅地处徐州,还位于曹操与吕布两大势力的夹缝之中。且不论吕布为人蛮横凶残,就算是打着盟友旗号的曹操对刘备的势力也一向是提防有加。倘若刘备真能像段融所言。率领关羽、张飞等万人敌般的人物一路南下夺取庐江、九江二郡。不,甚至只占据庐江一郡,都足以令刘备摆脱曹操的控制。吕布的威胁,使其事业呈现出一派新的气象。只是达成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刘备的人马能到庐江、九江才行。
想到这里,糜竺不禁冲着段融怅然一笑道。“段从事说笑了。吾家主公虽有心诛贼。然则庐江、九江两郡皆在淮水南岸。吾家主公在沛县既没水军,也没船只,如何渡得了淮水?总不成让数千豫州子弟游过淮水去?”
面对糜竺自嘲的反问,段融却显得颇为笃定,却听他自信地说道,“糜别驾不必忧心。只要刘使君有心南下讨伐袁术,渡淮水一事包在段某身上便可。君不见袁术此刻南逃还需仰仗段某的船只?”
糜竺耳听段融信誓旦旦地向自己保证为帮助刘备军渡淮河南下,心头不禁一阵激动。连连暗叹自己此番果然没有白来一趟下邳。须知就在蔡吉从徐州回东莱之前曾经给刘备写过一封信。其在信先是对自己暂时离开中原战场表示了歉意,同时却也再次向刘备保证东莱会继续与刘备合作。虽然蔡吉在信中并没有言明其具体会同刘备怎样合作。但鉴于刘备目前困苦的境遇,糜竺在接到段融的邀请之后。还是冒着生命危险陪他来下邳观战。而今就段融所言看来,蔡吉确实如约帮了刘备一个大忙。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糜竺还是再一次向段融求证道:“段从事要助吾家主公渡淮河?”
“是吾家主公蔡使君要助刘使君成大业。”段融纠正道。
糜竺见段融如此表态心知此事不会有假。不过作为一个商人糜竺也很清楚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蔡吉如此大费周折地调动江淮一地的商船帮刘备过淮河,势必也有她自己的图谋。思虑至此,糜竺决定还是在商言商问清楚的好。所以他跟着便向段融追问道,“若是如此,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不知蔡使君开价几何?”
哪知糜竺的话音才刚落,对面的段融就突然神色一凌,不卑不亢道,“糜别驾此言差矣。段某虽是生意人,可吾家主公蔡使君却是名满天下的女中君子。既然吾家主公曾在许都许诺会与刘使君互为表里对付袁、吕二贼,那就一定会信守诺言!”
许是段融的态度打动了糜竺,后者两忙面色肃然地朝他深深做了一揖道:“蔡使君真君子也!”可正当段融想要客气几句之时,糜竺却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向他问道,“然则恕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蔡使君有心与吾家主公联手诛灭袁、吕二贼,眼下又为何要帮袁术渡淮水南逃?岂不知汉贼不两立?”
不可否认糜竺的提问十分直白也颇为诛心。确实,就蔡吉让段融为袁术提供船只渡河一事来说,足以令天下士人诟病其对汉室的忠诚度。加之此刻段融又表示蔡吉也会帮刘备渡淮河,这就不得不令人对她的动机产生怀疑。但糜竺的问话却并没有难倒段融,只听他理直气壮地回应说,“对汉室尽忠,向袁氏报恩,仅此而已。”
“向袁氏报恩?”糜竺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则像是想穿了什么似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看来袁本初也不似外界传闻的那般视袁术为仇敌。”
虽然明知自己主公的所作所为并非受袁绍的指示,可段融并没有就此向糜竺纠正什么。在他看来外界如何理解这句话并不重要,只要能让糜竺以及刘备理解蔡吉的所作所为,并进而继续与其合作就成。所以段融最终只是向糜竺报以了一个暧昧的微笑以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