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不敢同长辈开玩笑,吉只是就事论事。若说管仲之才,天下间又何止吉一人。邺城的沮公与,许都的荀文若,乃至彭城的张子布皆可称有管仲之才。然光有管仲之才,若无管仲之权,怕也不能实现轻重富国,尊皇攘夷。”蔡吉低下头恭敬而又谦逊地答道。
是的,如果管仲不是被齐桓公拜为宰相,那他也不过是个跟错了君主流亡的乱臣而已。如果管仲没有大权在握,他也不可能在齐国推行他的种种改革措施。所以听完蔡吉这段话,吴硕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女子是谦虚务实的,但同时也是高傲骛远的。说蔡吉谦虚务实是指她能看清局势,不为高官厚禄所动。而说蔡吉好高骛远,则是指她太过自信于自己的才华,而枉顾自身的缺陷。
虽说吴硕对汉室的忠诚可昭日月,但他也知大汉已呈现东周末年的诸侯割据之势,想要实现光武中兴并不容易。所以吴硕和这个时代诸多公卿一样,并不抵触诸侯割据,毕竟只要诸侯不称帝,那国家还是统一的。倘若蔡吉是个男子,流露出想要制霸一方的想法,吴硕必会以诸侯之礼相待,以期望其能在得势之后声援朝廷。然而蔡吉不是男子,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子。
在吴硕看来,蔡吉能以女儿之身取得今时今日的成就已达极限。诚然正如蔡吉所言,其能仰仗太史慈等名将为其护卫东莱一郡之地。但是之后呢?难道她蔡安贞一介女流还能与那些个诸侯逐鹿中原,称霸一方不成?没错,蔡吉确实有才华,她的才华足以让诸多诸侯为之黯然。然则制霸一方光有才华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世家豪族的支持才行。像太史慈、郭嘉、王修等等寒门子弟或许为了出人头地不会介意蔡吉是女儿身。但世家豪族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过去的。要知道,哪怕是拥有十万大军头顶司空之衔的曹操,这会儿也没几个世家搭理他。至于他所贴出的招贤令应征者亦是寥寥。以至于曹操不得不用烧山的方式,逼出陈留名士阮禹。曹操尚且如此,身为女子蔡吉又怎么可能得到世家是支持。
想到这样一位旷世奇才正在走上歧路。忽然觉得心痛异常的吴硕,不禁脱口而出道,“蔡府君。汝争不了霸。自古争霸者须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方可成事。撇开天时不谈,东莱没有地利,府君亦缺少人脉。此事不可成也。”
吴硕此话一出。不仅是蔡吉心头咯噔了一下。就连坐在她身后的李达、庞统二人都为之动容了起来。虽然经过之前的青州之战东莱俨然已有割据之势,但蔡吉至今还没当众宣布过要制霸一方。而吴硕此刻毫无顾忌地一语点穿割据之事,多少令蔡吉有些意外。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眼前这位老者是真真切切地在为她蔡吉着急。
这让蔡吉不得不想起了当初在黄县时,张清的苦口婆心,太史慈的夜访。谁说乱世只有阴谋和背叛,这等萍水相逢间的情谊岂是太平年代的酒肉之交可比拟。大家的心意吉心领了,但修罗道一走就没有回头路可言。
在心中如此致歉着的蔡吉,随即平静向吴硕叩首道。“吴大夫教训得是。吉确实缺乏地利,也少人和。然则吉却知,这天下间多一片王土。汉室就多一份助力。为此吉情愿在边郡征战厮杀,也不愿拿着厚禄素餐尸位。”
素餐尸位!这四个字如鼓槌一般敲打着吴硕的心头。想到天子被董卓挟持时的情景。想到天子在李傕郭汜等人淫威下战战兢兢的那几年,想到而今朝堂上下满是曹操的党羽,吴硕忽然觉得这四个字还真符合堂上公卿们的模样。虽然公卿们并不是自己想要素餐尸位,但情势却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行事。倘若蔡吉真按自己所言放弃东莱太守之职,进京为官,她能改变这种情势吗?答案当然是不能。离开了军队,离开了驻地,蔡吉再怎么有才华,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女流而已。这点道理吴硕还是懂的。
这么说来,倒是老夫急功近利了啊!
豁然开朗的吴硕,在心中感叹之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是老夫糊涂了。蔡府君尚年轻不该陪着老夫等人在京师虚耗。罢了,府君难得来京师一次,不知老夫可帮些什么?”
蔡吉听吴硕如此一问,心知自己这一把赌对了。没错,蔡吉是在赌。毕竟她这会儿是身处曹家的大本营许都,说出“不知司空可有鲍子遗风”之类的话,是需要冒极大风险的。而蔡吉之所以敢当着吴硕的面说出此等狂傲之言来,关键在于她深知,吴硕在历史上是铁杆的保皇派,是参与衣带诏事件的主要人物。而吴硕此刻的表现则说明,她确实没有看错人。这位老夫子是位值得合作的对象。
于是,眼见吴硕被自己顺利说服的蔡吉,跟着便谦恭地拱手说道,“吉初到许都人生地不熟,还需吴大夫多加指点。”
吴硕听蔡吉的意思似乎是想结交京师中的人物。于是在沉吟了半晌之后,捻须点头道,“老夫倒是认识几位与令尊有渊源之人。蔡府君若是有时间,老夫倒是可以为府君引荐一二。”
虽然清楚吴硕介绍的人多半也是保皇派,且没有啥实权。但这些人胜在有名声。更何况正如吴硕所言,蔡吉眼下上得了台面的人脉实在太弱。那些个眼高于顶的士族名流或许一开始并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但依曹操的性子早晚有一天会拿这帮“不知好歹”的名流们开刀。届时自己此番在许都布下的香火情多少总能招点人来。再说就算名流本身顽固不化,他们还有子侄、族人,与其让曹孟德杀了填坑,还不如为己所用。
在心中将算盘打得噼啪直响的蔡吉,立马顺势一揖致谢道,“那就有劳吴大夫了。”
既然已让吴硕明白自己不适合留在许都,又得了其为自己引荐名流的许诺,蔡吉此番吴府之行算是圆满成功了。因此在与吴硕又谈了一些许都风物之后,蔡吉便欣然告辞离开了吴府。不过相比心满意足的蔡吉,随行的李达与庞统在回去的路上却是各怀心事。蔡吉见此情形,心知刚才自己在吴府与吴硕的一番言语对这两个少年触动颇大。只是这会儿大庭广众之下不适合谈论国家大事。所以蔡吉也只是端坐车内并不多言,只任他二人自己去思考。
然而就在一行人等沉默前行之时,前方的岔路口忽然冒出了一队旌旗招展的人马。心怀好奇的蔡吉微微撩起了竹帘,扫了一眼,却发现队伍中为首的那三员戴甲战将,赫然就是刘备、关羽、张飞三人。
“刘关张进京了?”
而就在车内的蔡吉暗自嘟囔之时,对面的那队人马却突然间停了下来,只见一个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在冲着刘备耳语几句之后,刘关张三人的视线骤然就转向了蔡吉所在的马车。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蔡吉倒也没有转身避开的意思,相反却大方地将车帘一掀,冲着刘关张三人礼貌地躬身一揖。
刘备似乎对蔡吉的表现颇感意外。但他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同蔡吉打招呼,而是与关羽、张飞一起向蔡吉抱拳还礼之后,便领着队伍离开了岔路口。倒是蔡吉顺势在看清楚了刚才与刘备耳语的那个文官正是老对手孔融。再一想到孔融、刘备、公孙瓒三人的关系,蔡吉不得不承认这许都是越来越热闹了。却不知刘备与曹操见了面之后会是一番怎样的情景。鉴于有吕布这一恶虎在旁窥视,估计青梅煮酒暂时还不会上演。
可蔡吉转念又一想,连历史都在自己手中改变了,青梅煮酒上不上演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蔡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庞统。只见此时庞统正盯着那队远去的兵马暗自皱眉。见此情形,蔡吉便欣然向其提点道,“士元,刚才那人就是刘备,刘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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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青州之鹏 第54节造访杨府
相比蔡吉入京时的悄无声息,刘备的入京无疑给原本平静的许都带来的轩然大波。这倒并不说刘备本人比蔡吉更值得重视,而是他入京的原因不得不让许都的百姓为之惴惴不安。吕布击败了刘使君。足足一万兵马几乎一日溃散。用不了多久吕布就会同袁术进攻许都。虽然曹操之前曾将吕布驱逐出兖州,但各式各样的传言还是在许都的大街小巷暗自流传着。
身为朝廷命官的蔡吉自然不会加入到这等扰乱军心的八卦中去。以曹操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蔡吉可以想象得出用不了多久那位曹司空就会拿撒布谣言者开刀。因此在拜访过吴硕之后,蔡吉决定再郡邸歇上几天静观其变。不过在此期间东莱郡邸还是迎来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商贾,他们中有来自司隶的,有来自荆州的,甚至还有来自并州、凉州的。主要还是听说了东莱郡商贾云集,商贸繁荣,这才想来蔡吉这边搭条线。眼见东莱郡以及龙口商港的影响力已经波及到了内陆,蔡吉自然是乐得一批又一批地接见这些财神爷。然而这么做也为蔡吉引来了不少非议,一些清高的名士甚至觉得她这个幼妇太守铜臭味太过浓郁,人品可能有问题。
对于他人的非议,蔡吉除了略感无奈之外,依旧我行我素。说到底,蔡吉不可能令所有的人都喜欢她,都看重她。真要是如此,那她蔡吉的麻烦可真就大了。毕竟她这会儿是在许都,是在曹操地盘。若是一味地与上流名士结交,势必会引来曹操的猜忌。反而蔡吉在许都见的人越杂。就越难令曹操琢磨她的目的。
且就在蔡吉招商打掩护两不误之时,吴硕那边倒也没有令她失望。这不,数日之后,随着曹军在城内大肆逮捕奸细,城中各种谣言渐渐平息。吴硕带着蔡吉拜访了当朝太尉杨彪。杨彪,字文先,弘农华阴人。其先祖为杨喜。因随汉高祖刘邦诛杀项羽有功,而被封为“赤泉侯”。之后杨氏一门人才辈出,且数度封侯拜相。像是杨彪的祖父就曾任太尉。杨彪的父亲杨赐亦位列三公。
因此就算蔡吉明知历史上杨彪不久就会被曹操陷害丢官。此刻面对这位作为世家中的世家,贵族中的贵族,她依旧显得恭敬异常,“东莱太守蔡吉见过杨太尉。”
“蔡府君不必多礼。老夫与令尊曾有些书信往来。今日见伯起兄有如此忠义之后,真是令人甚感欣慰。”杨彪平易近人地颔首道。
蔡吉听杨彪如此一说,立马打蛇顺杆上地又作了一揖道,“那吉就斗胆称太尉一声文先公。”
杨彪见蔡吉年纪轻轻应对有度不禁回头冲着吴硕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又将注意力转向了蔡吉身后的庞统。杨彪见庞统其貌虽不扬,但气度却不差。于是便开口问道,“这位是?”
“回文先公,这位是吉的从事庞统。庞士元。”蔡吉微微侧身抬手介绍道。
许是上次见吴硕有了好的开端,这一次庞统进杨府之后举手投足间再也没了以前那种拘谨。此刻就算是面对当朝的太尉。庞统亦不卑不亢地躬身施礼道,“荆州鹿门庞统见过杨太尉。”
“荆州鹿门?庞德公是汝何人?”杨彪扬声问道。
而庞统一听杨彪认识叔父,连忙作答道,“回太尉,庞德公乃统之叔父。”
“素闻鹿门庞德公,笃志博闻,雅量高致。今日一见庞门子弟果然名不虚传。”杨彪抚须赞了一番庞统之后,又跟着向蔡吉邀请道,“小儿德祖正与好友在后院设有酒会,想请不如偶遇,两位不若一同参与?”
蔡吉耳听杨彪提起了他儿子,脑中立即就浮现出了在邺城猎场与袁尚等一干少年碰面时的情景。没错,杨彪的儿子正是杨修,杨德祖。虽说无论是史书,还是真实的碰面,杨修都没有给蔡吉留下啥好印象。但眼见杨彪身处高位却为人却甚为和善,不禁对这位老者心生了好感。所以便带着庞统欣然应答道,“吉等就恭敬不如从命。”
就这样杨彪与吴硕带着蔡吉、庞统二人来到了杨府内的花园之中。眼下虽已是积雪皑皑,草木凋零的隆冬时节,但杨府的园子布置得颇为大气,以至于身处其中的人非但不会觉得萧瑟,反而觉得都透着股子庄重。而就在这样一座带着肃穆气息的园子之中,却隐隐传来了一阵嬉笑之声。蔡吉寻声抬头一瞧,就见不远处的一间楼台内,正围坐着五、六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只见其中一人突然站起身举杯朝着众人说了几句话,一时间欢快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园子。而那个挑动气氛的男子正是杨彪之子杨修。
杨彪显然对杨修的这种狂豪做派并不在意。须知,世家豪族向来讲究名士风流,杨修结识的又都是当世俊杰,又怎能如朽木一般拘谨。却见这会儿的杨彪带着笑意向儿子招呼道,“德祖,还不快来见过蔡府君。”
“见过蔡府君。”楼台之上的杨修随意地与蔡吉行了个礼之后,便向其招呼道,“府君上次在邺城。今日可会有佳作?”
佳作?上次那是瞎猫碰着死耗子,正巧有合适的诗歌可以抄袭。蔡吉一面在心中暗自苦笑,一面则谦逊地推脱道,“修公子见谅。本府那日不过是触景生情而已。今日再要作诗,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触景生情?也是今日没有昂公子在场,府君怕是做不出啥好诗来了。”杨修带着熏熏醉意戏谑地说道。
而蔡吉一听杨修将自己同曹昂联系在了一起,不由皱起了眉头暗自嘟囔,这男人的嘴怎么比八婆还碎!至于一旁的杨彪更是沉下脸来向儿子呵斥道,“德祖休得无礼!”
杨修被老父如此一喝,便颇感无趣地努了努嘴道。“罢了。吾等今日也不勉强府君作诗。”
且就在杨修的言行令蔡吉与杨彪等人都颇感尴尬之时,忽见不远处又走来了两个华服男子。蔡吉定睛一瞧赫然就是孔融与刘备。联想到数日前在岔路口的那次相遇,蔡吉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蔡吉在看到孔融与刘备的同时,对方也在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她蔡吉的存在。特别是孔融在向刘备拱了下手说了几句之后。便径直走到蔡吉面前,二话不说就冲着她躬身一揖,朗声说道。“融替家眷谢过蔡府君不杀之恩。”
唉?这唱的是哪出啊。孔融这算是在谢自己呢?还是在损自己。蔡吉虽然能感受出孔融的话中带话,但人家既已作了揖,也说了个“谢”字。自己总不成当着杨彪、吴硕的面同他抬杠。因此这会儿的蔡吉便装着没听懂孔融的话外之音。拱手还礼道。“孔少府大义弃官,本府怎敢伤及少府家眷。”
孔融见蔡吉一口咬定北海的事是自己弃官而走,而非东莱不宣而战,不禁暗生气恼。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孔融也不好公开反驳蔡吉的说法。毕竟自己堂堂一郡之首让人不费一兵一卒地赶出北海可不是件光彩的事。于是他只得冷哼着一甩长袖不再搭理蔡吉。
与此同时紧随孔融之后的刘备眼见现场气氛颇为诡异,当即快步上前先向杨彪行礼道,“刘备见过杨太尉。”
“刘使君莫要多礼。”杨彪客套地还礼道。
可就在两人客套之时,忽听楼台上的杨修插嘴向刘备问道。“刘使君可会作诗乎?可会做赋乎?”
杨彪见儿子对两个当世豪杰都如此无礼,不禁在心中暗骂“竖子”。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又无法直接教训儿子,于是他只得干咳一声朝刘备与蔡吉歉然道。“犬子已醉。二位不如随老夫去那边的竹亭歇息。”
哪知刘备却对杨修的冲撞毫不在意。只见他淡然地向杨彪父子拱手道,“无妨。备不会作诗,也不会做赋。然能听众公子吟诗作赋亦是桩美事。”
啧~不愧是刘玄德,真会说话哩。蔡吉在心中暗自揶揄了一下之后,便也顺着刘备的话头附和道,“刘使君言之有理。难得许都才子齐聚于此,吾等要是离开,岂不惜哉。”
一旁的吴硕见刘备和蔡吉你一言我一语地为杨彪打圆场,在暗自点头之余,亦向杨彪提议道,“文先公,年轻人自有年轻的想法。吾等老翁还是去竹亭对弈吧。”
杨彪听吴硕这么一说也不再勉强,在向刘备、蔡吉二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随同吴硕一起到竹亭下棋去了。而被留下的刘备、孔融、蔡吉、庞统四人则顺势加入到了杨修等人的集会之中。依照杨修的介绍在场另外四人皆是许都城内的青年才俊。但蔡吉听了一圈之后,发觉自己只对其中一位名叫徐干的年轻人有印象,因为其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成员。
建安七子指的是东汉建安年间,七位文学家,包括,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也就说此刻这小小的楼台内竟有两大名留青史的大才子在场。如此高格调的场合蔡吉自然是不敢有所造次,免得令自己当众出丑,甚至被当做奇闻异事记录下来流传后世,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不过蔡吉很快就发现她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杨修依照先前的许诺确实没有逼她吟诗作赋,孔融或许真担心蔡吉揭露其在北海时的丑态,也将她当空气。反倒是庞统相对辛苦些,每每都被杨修、孔融抓出来考较才学。好在庞统在庞德公那边也,所以其文采或许不能与建安七子比肩,但多多少少还能应付得过去。实在应付不过去,只好罚酒一杯。
总之在这一场诗与酒的盛宴之中,蔡吉与刘备算是彻彻底底地成了无人搭理的人肉背景。而她二人也颇有这方面的自觉。任由一帮才子们喝完酒之后,呼啦一声跑出楼台,在园子里又吵又闹。蔡吉与刘备依旧并排端坐在自己的小案前不动声色地吃着点心,喝着甜酒,仿佛外界的一切喧闹都同他俩无关一般。
突然蔡吉端起耳杯想要向刘备敬酒,却发现对方也在做着同样的姿势。一阵诧异过后两人都露出了会心而又苦涩笑容。因为无论是蔡吉,还是刘备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两年前在小沛的那场宴席。那时蔡吉是受制于人的东莱太守,刘备是雄心勃勃的平原相。他们曾一同举杯高喊,“祝曹贼遗臭万年!”也曾将曹操视为实现自己抱负的踏脚石。而如今他二人却又偏偏身处“曹贼”所控制的许都城内,需看“曹贼”的脸色行事。甚至刘备还不得不带着一干弟兄投身于“曹贼”麾下,以期借势东山再起。
所谓的世事无常,莫过于此吧。在心中如此感叹着的刘备,率先打破了沉默,向蔡吉敬酒道,“上次与蔡府君同席而饮是在两年之前吧。”
“是啊,一转眼就两年过去了。”蔡吉同样唏嘘地点头道。
“蔡府君依旧是府君,而备却已成丧家之犬。”刘备晃悠着手中的水酒自嘲地说道。对于刘备来说,过去的两年仿佛就是一场喧闹的梦境。大起大伏的梦境在小沛与下邳之间不断转换着,直到梦醒之后,刘备却发现自己依旧一无所有。自己和关羽、张飞仍然是一伙四处游荡毫无根基的流浪军。而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足足二十岁的女子,却在那两年内由一介傀儡一跃成为了盘踞东青州的诸侯,如此鲜明的对比,又怎能不让刘备深受刺激。
听出刘备心中压抑的蔡吉并没有因此而动容,在她看来刘备的这番话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则是在装可怜,博同情。因此,蔡吉当即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刘使君何出此言?两年前君是府君,两年后君是使君。”
“使君?没有一州之地的人能称为使君?”刘备随手将耳杯往案牍上一甩大笑道。
“只要名分在,使君终归是使君。更何况有兵马,使君还怕没地盘?”不想再同刘备拐弯抹角下去的蔡吉,说到这儿,扭过头冲着刘备嫣然一笑道,“若是本府没猜错的话,曹司空此番应该调了不少兵马给刘使君吧?”
哪知蔡吉的话音刚落,刘备便瞳孔一缩,急切地探身问道,“蔡府君何出此言?曹司空可什么都没答应备!”
第2卷 青州之鹏 第55节互为犄角
“子兰,汝说此刻刘玄德与蔡安贞会谈些什么?”竹亭内,杨彪手捻棋子,心不在焉地问道。
“相比刘玄德与蔡安贞会谈什么,硕更在乎的是,蔡安贞会与刘玄德谈什么。”吴硕落子作答道。
“哦?何以见得?”杨彪抬头问道。
“据悉,曹操在首日见过刘备之后,便将其一直晾到现在。城内还有人传言,说是有人向曹操进言说,备有英雄之志,今不早图,后必为患。因此刘玄德的心思不难猜出。难猜的是蔡安贞的心思。”吴硕说到这里,不由迟疑地将,“此女心气甚高。”
杨彪听吴硕如此一说,不由哑然失笑,“心气不高者,又如何能以女子之身统领一郡之地。”
“文先公有所不知,蔡安贞之心气,怕是连男儿都自叹不如。”吴硕颇有感触地叹息道。
“愿闻其详。”杨彪好奇地追问道。
于是,吴硕便将那日自己与蔡吉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向杨彪说了一通。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有关管仲与鲍叔牙的比喻。果然,杨彪听罢蔡吉那句“不知司空可有鲍子遗风”,当场便连连惊呼,“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至于吴硕则进一步向杨彪解释道,“不瞒文先公,硕之所以会向蔡安贞提,让其留在京师之事,是因为陛下曾不止一次向硕表示,想将蔡安贞召入宫中。”
“召入宫中!难道陛下想纳蔡安贞为妃?!”啪地一声,杨彪手中的棋子落在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