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你敢称呼二夫人二姨娘!”
面对婆子的呵斥,看门小厮随意地挥挥手,都懒得与她再说,敷衍地说道:“行了,我去请府里的主子来。”
“哼!早这样不就好了么?非得讨没趣。”那婆子以为看门小厮怕了二姨娘的威风,乖乖去请人了。
哪里知道看门小厮去禀报了苏全大管家。苏全听了这件事是与别院那边有关,还与大小姐又干系,没有犹豫。随意套了件外裳。换上鞋子。就到了养怡苑请见苏老爷子。
苏老爷倒也没有恼怒苏全深夜里劳累了他老人家,换了轻便的衣服出来见苏全,老夫人白氏也跟着起来了。
她只站在一侧听着,老爷子听了苏全的话。问:“说是芷姐儿把人生绑了送回来的?”
“是这么个说法。”苏全一样干练,但他此时面对苏老爷子,比起在老夫人白氏面前,多了一层尊崇。不是很明显,若是不是心细之人,定然察觉不出。
“人呢?”苏老爷子问。
苏全反应快,连忙就说:“我让几个人把板车推到院子里来。”
老爷子一听还有板车,心里不知想到哪一处去了,就叫住了苏全:“让人原封不动。芷姐儿怎么送来苏府的,你们就怎么把人给我送来这里。”
苏全犹豫了刹那,眼中有疑问。
“全子,你有话直说。”就冲苏老爷子这声“全子”,苏全的老爷子的情分绝对不浅。
苏全一咬牙。道:“那些个人,都腌攒的很,深夜里,送来养怡苑,合适么?”他也不妄自下定论,只做提醒,老爷子给他开脸,他可不能真就给点阳光就灿烂。本分还是需要守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在这苏府里多年屹立不倒。除了忠诚外,还懂本分。
“我随你去吧。”只犹豫了片刻,苏老爷子就下了定论。老夫人白氏也要跟着去,被老爷子挡住:“你先回屋,我去去就来。夜深露重,别凉了身子。”
苏老爷子倒也不是那种一味的莽夫,对老妻该关心的关心。也许,正是因此,在白氏心里,苏家是首要的,永远都是。
有什么理由,丈夫对自己好,自己不把丈夫的一切放在首位的呢?…白氏用一身演示了这个道理。
“走。”苏老爷子转身,沉声道。
此时,守门的小厮得了大管家苏全的命令,叫醒了几个平日要好的小厮,一同把三辆板车给推进了院子正中央。
老爷子到达的时候,出乎众人预料的没有发火。
也没让人松绑,只让人拔了几个封口的封条,询问道:“是芷姐儿送你们回来的?”
那些别院里的下人,早就吓得颤颤巍巍。怎么会是苏老爷子亲自来啊?怎么不是二姨娘?
那婆子甚至怀疑是门房小厮使坏,故意把事情捅到了老爷子面前去的。
但此时老爷子问来,却不敢隐瞒:“是,是大小姐…”
“芷姐儿可说是因为什么事情?”老爷子淡淡点头,又问。
“大小姐什么都没说,就召集了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腰间别着寒光灿灿的大刀,命令他们把咱们这些别院的老人全都绑了。”说着,一个个委屈的不行。虽然没有隐瞒,但是这回答里,却隐藏了对苏白芷的怨恨,也间接给苏白芷上眼药呢。
回答的是别院管家。他说完,偷偷抬了眼睛,偷瞧威风赫赫的苏老爷子,想从老爷子脸上,哪怕看到一点点的不喜和怒色,那也是好的。
但是!但是…老爷子脸色根本就没有怒意,也没有不喜,甚至一点点反感都看不出!…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还是他没有说清楚?
“呜呜,老爷啊,小人们冤枉啊。但凡小的们做了错事,要杀要刮要发配出去,也该让小人们知道错处在哪儿啊。大小姐这般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命人将小人们全绑了送回府来…小人们不服哇。”
别院管家哭诉,满腔愤恨全都在一言之间表达无遗。有他带头,那下头的其他人又嘤嘤哭诉,嘴里喊着冤枉,喊着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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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三更啊…表睡啊,妹纸!
第一百零九章 警告(二)
苏老爷子看着平静,那双饱经世事,历尽千帆的老眼蓦然一眯,声音沉沉:“在这之前,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别院管家发愣,特别…“那个大老爷来过别府,见了大夫人。”
“就这个?”苏老爷子沉思起来,芷姐儿再不喜欢明儿这个父亲,也不会公然为了明儿娶见儿媳妇,就这样大动干戈。何况这样的大动干戈看起来十分的蛮不讲理。
众人都屏住呼吸,就等着苏老爷子给他们做主了。见苏老爷子的态度有变,好些人心里得意起来,不禁幻想着苏白芷见到他们安然回到别院后的表情。
“明白了。”老爷子豁然沉气喝了一声苏全:“都是家生子么?”
苏全一震,恍惚看向老爷子,也明白老爷子问的是这些别院的下人是不是都是家生子。
苏全摇了摇头,“回老爷话,原先别院里有些家生子的。后来二姨娘掌中馈,奴才就不知道了。”
苏老爷子的脸豁然拉了下来,沉着声音:“好一句‘不知道’!苏全,说!”
苏全身子一颤,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老爷,才道:“如果是别院里的下人的话,卖身契不是奴才保管的。”
苏老爷子垂着眼,觑了一眼苏全,什么话都没说。
苏全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连忙说:“都在二姨娘那里。”
“什么时候,府中一个妾。也能够管中馈?还能够买奴才?她自己都只是半个主子。”没说的是,还有半个是奴才。
“明天叫牙婆来,把人都发卖了。”
苏老爷子沉静的一句话。彻底惊倒了众人。
苏全身子一震,抬头看向苏老爷子,见老爷子不是说下,额头上又大颗大颗的冷汗沁出来,却不敢抬手去擦,只躬着身子,应道:“是。老爷。”
至于那些仿佛天塌下来的别院下人们,现在可没人管他们死活。
后来在门房小厮的嘴里,他们才知道。苏大小姐曾经那么的“威风”,想一想,在这上京府上,说溺死人就溺死人。…如今想想。他们当时果断地决定放弃抵抗,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啊。
苏大小姐要是肯讲道理还好些,可是她根本不跟你讲道理。说绑就绑,说杀就杀。
折腾一夜,回到养怡苑的老太爷抱着老妻,面容沉重,如是说:“我看到她把人绑了,捆在板车上的时候。心里就明白,她这是铁了心不要这批别院里的人了。”
白氏皱着眉:“她如今越发的不像话了。”
老爷子哼道:“她要是忍了。我还瞧她不上,她这么大张旗鼓嚣张地把人都捆了送回来,我反而高看她一眼。”
“怎么她这么沉不住气,一点委屈都受不得,更谈不上隐忍,反而老爷子会看重她呢?”老夫人白氏十分不解,为什么老爷子会对一个一点儿都没耐心,沉不住气的苏白芷看重。在她看来,苏白芷此举,实在是太幼稚。
苏老爷子抚须笑了:“夫人啊夫人,若你是她。你想一想,你会怎么做?”
“隐忍,只待时机成熟。”
“哈哈哈。”苏老爷子再次扬声大笑,一口咬定:“所以,这就是你不如她的地方。”
“此话怎么说?”白氏很有些不服气的意思。
“隐忍固然也好。可受气啊。要等待时机,谁知道时机什么时候来。芷姐儿今日此举是来向我表情态度了。”
“表明什么态度?”
“她是告诉我,以后别院那里她做主,苏府里谁也别插手,否则别怪她翻脸无情。夫人想一想啊,她就算反感这些奴才,想要遣返这些奴才,又何必深更半夜,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此不是授人以柄吗?”苏老爷子缓缓解释道。今夜已经被他那个时不时都会给他惊喜的嫡出孙女扰的睡不着觉了,老爷子出乎预料之外的没有恼怒,一只胳膊枕在脑后,一只手揽过老夫人白氏。
苏老爷子所言,正是白氏鄙夷的地方,她道:“所以说,她他孩子气了,若是不想要这些别院里的腌攒货,来求我这个祖母换一换人就好,何必用这样低劣得像个孩子的手法赶人走?
老爷子有一点说对了,她这是授人以柄。光这一点,以后被别人拿出来说,就是极不光彩的事情。像我们这样的门庭出来的小姐,怎么能够粗暴的以这样简单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呢?”
苏老爷子听了这话,今天第三次大笑,神情之间,极为欢喜,甚至…自豪?老夫人白氏很有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怎么可能会自豪呢?
这有什么可以自豪的?…这样粗暴的手段…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手段!这有什么可以自豪的!
老夫人白氏打定了主意,就是瞧不上苏白芷。老爷子也不多做解释了。只是径自笑得欢喜。看着身旁的老妻,心里得意:夫人啊夫人,你莫不是望了,咱们苏家如今自诩诗书传家,可是咱们苏家是靠的什么起的家!又是靠的什么维持帝心…他苏文谦又是怎么做到简在帝心的!
夫人啊,姜还是老的辣…额…苏老爷子想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原本含笑的表情,就变得有些怪异了。
…姜还是老的辣?姜还是老的辣!
所以,芷姐儿是和他一样的老姜?…这个怎么想都觉得怪异啊。
他苏文谦两朝元老,一直只忠心皇帝,他不是完美的人,就是打仗,他也不是常胜将军,他也会败北。可就是他这样的一个偶尔会吃败仗的将军,皇帝一直对他信任有加。
他也不是圣贤,他也会受人讨好,收人礼物,但在翟升人才上,从不马虎。他相信,他受人好处的事情,远远坐在紫禁城里的皇帝一定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也相信,他为大历朝尽心尽力,用心挑选将才,培养人才的事情,皇宫中的皇帝一样心里清楚。
苏文谦将一个武人的一生演绎的生动逼真,或者粗鲁,或者蛮横,或者脑子简单,四肢发达,也或者战功赫赫…他自己的话说,他演绎的不是大将军,他最先演绎的是个会武的粗人,只是这个粗人的身份,正好是大将军。
所以,他苏文谦活到现在,活得很好。唯一可惜的是…他渐渐老迈了,苏家,却没有再出一个“他”。
可是…姜还是老的辣?芷姐儿这一次看似鲁莽的举动,到底是有意的,还是真的像是老妻所说的,不懂隐忍,今日这一切是她蒙的,还是别有用心?
这一夜,老爷子久久没有睡着。天刚露白,老爷子“嗖”的一下子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急匆匆的洗漱好,换了件衣裳,就迫不及待地从马厩里迁出自己的宝座出了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相见
日出东头的时候,隐于青山脚下,绿水环肆的一处院子被个来人敲得咚咚作响,等到院子里来人来了门,门还没大开,只开了一角,那敲门的老头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挤进了大门里头。
他虽然看起来一大把的年纪了,身材挺拔魁梧,大步行走,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老迈。特别是天生的大嗓门儿,人家话是用说的,他是用吼的,中气十足,响彻天际。边有边吼,“去!把芷姐儿请来山水厅!”
因着这别院原有的下人被苏白芷赶了出去,张崎就自愿当了这个临时看大门儿的门房。原想着,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也没谁大晚上赶这处来,结果,晚上是没人来,谁曾想,大清早,就来了个扰人清梦的死老头。
一肚子火气的张崎,大门还没开好,那人就无礼地闯了进来,特他娘地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走进来。张崎听到这浑厚的声音,浑身一个哆嗦,这才看清,原来来人是苏家那位老爷子。
当下也不敢怠慢,应承着去请苏白芷。他一边儿赶去苏白芷的院子,一边心里胡思乱想…老爷子怎么大早上的独自赶来,点名要见大小姐?又想起昨天夜里大小姐发威那一出,心道,莫不是老爷子被大小姐惹火了,大早上来兴师问罪吧。
张崎不禁担忧几分,见了苏白芷的时候,眼神里的担忧,浓郁到苏白芷自认是睁眼瞎,也无法忽视。
“小姐,老爷子来了,正在山水厅等您。”不知不觉,张崎对苏白芷的态度带上了无限敬意。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在兵部衙门事件中,张崎十分明白,面前这个看着干瘪不起眼的少女,背后到底付出多少,又是经过多少个关卡。骗过那一双双如狼似狐的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天换柱,把兵部衙门上下联合一气,贪污军饷的最有力的物证,不知不觉偷天换柱的带出了兵部衙门,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恐怕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亲自参与,他肯定也不会相信,就是面前这个乍一看还是个小孩儿的不起眼少女,将整个兵部衙门葬送进大狱里。
张崎不敢小看这样的人。尽管随来别院的一群兄弟里。他已经听到好些闲言闲语了。有的说。大小姐只懂得蛮横无理,没有智谋。有的说,大小姐只懂得打打杀杀,动辄就要杀人。他们跟着这样的大小姐,怕是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不管张崎听到哪个版本,他都一直不为所动,相反,对苏白芷的敬意愈发的深重。
张崎相信,一个真正鲁莽的人,在兵部衙门的时候,绝对不能够忍着众多人看笑话的眼神下,一步步地将整个兵部衙门蚕食掉。
大小姐并不是真的鲁莽。能将鲁莽演绎得逼真无比,这种人根本不是泛泛之辈。至少,她十分了解一个真正鲁莽的人,才能够将这个角色演绎的活灵活现。
他也不会把曾经陪同大小姐,在兵部衙门发生的事情告诉同伴们。他相信。只要大小姐想,她就能够折服所有人,就想她折服自己一样。
苏白芷应了一声,走了出去,走了几步,突然刹住脚步,回头冲着身后的张崎说了一句:“你一夜未休息,今天放你假,我让阿蛮做了白粥,配上小菜,你喝上一碗,就去自己的屋里睡一宿吧。”
她说完就走,留下一个背影给身后人,张崎张了张嘴,感激的话说不出口。…不是因为一碗粥,不是因为她让他去吃早饭,…他根本没想过,就是临时当了一夜的看门的,还有人记着他会累。
眼前这个少女,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待的!只单单这一点,张崎便心暖了。

苏白芷根本不可能知道,她一个善意的微不足道的举动,会这么轻易收服一个人的心,从此,她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追随者。是陆方那种追随,比不上的。
苏白芷大步朝着山水厅而去。她身边两个丫头,一个阿蛮,一个铜雀,都被苏白芷遣到大厨房去给大家伙做早饭了。
两个嬷嬷被苏白芷派了出去,大早上进西城,到上京城里头去找来人牙子。这个院子里不能空,每一项都需要人去照料去打理。
红柳和水杉,自打出了昨夜里苏朗明不问自来的那回事,她就是胆战心惊,手里揣着胆儿呢,她吩咐红柳和水杉,一步不离地照料林氏。但凡有个意外,也好给个人立刻来禀明她。
而侍卫处,苏白芷认为,决不能松懈了每日里的训练。不能懈怠,一旦懒惰,必然很难处理。除却张崎,陆方领着侍卫处的人马,大早上操练了一回合了。
所以说,这一处别院好啊,之前目测给出的占地面积,简直就是小瞧了它啊…何止两三千平米!
这别院依山而建,院子深处,有一处小型足球场大小的场地空着。陆方就把那一处作为侍卫处的训练场。
这样安排下来,反而是苏白芷身边没了人照顾。铜雀还不愿意的,结果苏白芷一句话搞定她:“小雀儿,你家小姐我是断胳膊少腿了?还是生活不能够自理?离开个人,你家小姐就活不成了?”
三个问号,问的铜雀面红耳赤,苏白芷才挥着手:“小雀儿,快去吧,好歹三十好几号人呐,阿蛮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你去帮她吧。”
这是前话,苏白芷大步踏进山水厅,她从右脚跨进山水厅的正门开始,笔直地朝着正中央那个主座大步迈去,经过大厅中央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苏白芷,等的不耐烦,只能来回踱步的苏老爷子的时候,脚下连打个顿都没有,笔直地朝着主座大步走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坐,祖父。”
苏老爷子看呆了…这,这是不是反过来了?
可面前那少女,摊开手做着“请”的手势…怎么那么的大气啊!
天啊,天啊!
“芷姐儿你…”说到一半,倏然刹住。那面前坐姿不拘小节的少女正含笑望着他,那眼神分明是鼓励他说出来。
可是可是…他需要她鼓励什么啊!她把他当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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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五更。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下棋的人
“祖父莫恼,我知道祖父来意。”苏白芷伸出的手不收回,再次点了那张黄梨木靠背椅,笑望苏老爷子的双眼,炯炯有神,灿烂似星河璀璨,灼灼发亮。声音轻而响亮,虽软糯,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口吻,点一下那张靠背椅,道:“祖父,请坐下相谈。”
苏老爷子进退维谷,若直接大发脾气,显得他幼稚可笑。这般岁月了,还与个小娃锱铢必较。却也不能就那般没脾气地坐下,那岂不是显得他太好欺负?
当然,苏老爷子是根硬骨头,不是谁想欺负就欺负得了的。也是因此,苏老爷子烦恼万分。
苏白芷纤细的睫毛扇了扇,垂了下眼,片刻又抬起,声音又柔软了几分,在听的人看来,似乎是软了态度。
“祖父会下棋么?”她忽地问。
苏老爷子下意识点头。
“那好,祖父,可敢与我对弈一场?”苏白芷抬眸,双眼灿若明珠,清澈的眼底灼灼其华,那其中的挑衅,彻底激起老爷子的好胜心。
老爷子脚下生风,大步行走间,赫赫锋芒带起,他往苏白芷对面左手边那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嘹亮的嗓门儿敞亮响起:“敢!老子有什么不敢的,还怕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了!”厚实的大掌一挥,“来人!摆上棋盘!”
苏白芷浅笑着看着苏老爷子反客为主,双眼眯了眯,倒也不说话,双手插在袖子里,眯着眼,莫测高深的模样,让对面苏老爷子看了特想揍她一顿。
磨了好大一会儿的大板牙,苏老爷子才忍住心里那股想揍人的冲动。
苏老爷子嗓门儿敞亮,天生的大嗓门儿,却过了好半晌,山水厅里静悄悄,不见半个人影儿进来。苏老爷子面上有些微恼。
苏白芷这时候。才从老僧入定的高深莫测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翻了个白眼儿,“祖父省些力气,满院子的人都给您老送回府里去了。”她就差明说:就算您老人家喊上半天,喊的嗓子眼儿冒烟,也不会有半个人来的。
她带来这些人,养伤的养伤,该忙活的忙活。哪儿能空出一个半个的人管这处?
苏白芷不说这个事情还好,一说这个事情。老爷子刹那间想起他来此的目的。
“说起这件事。芷姐儿。你为何要把人都赶走?要是不喜欢,你大可与你祖母央求,再换一批下人过来就是。何必如此鲁莽?”苏老爷子问着话,饱经世事的老眼深处藏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苏白芷回过头。别有深意地望向苏老爷子,嘴角忽地扬起一抹弧度,且轻笑作安抚:“祖父,先下棋。我知道你来此的用意,我先陪您老人家下一盘棋吧。”
然后不容分说,熟门熟路拐进别间里,从一架子上取下棋盘和黑白棋子。她搬来此处不过一两日,之所以能够熟门熟路取来棋盘和棋子,并不是因为她过目不忘。只是之前盘查别院的时候,望过这山水厅,顺带看过这别间。
苏白芷取出棋盘,手脚利索地摆上。没有抓子,她自行取来白子。见老爷子双目灼灼地望来,她仰首对视,嫣然一笑,“黑子进攻,白子防守,世人的观点如此。祖父您想,我如今处境可不正对这白子么?”
苏老爷子双眼一眯,缝隙里射出精光,扫在少女白净却纤瘦的侧脸上,琢磨不透她到底是无心之说,还是意有所指。
倒也不再烦忧,只管拿来黑子,取出一枚,大气地往棋盘上一点,后,目光射向对面,精气十足地问道:“芷姐儿是要以棋论事,推演将来么?”这是可行的,战场之上,也常用棋盘推演战事。
苏白芷取出白子,同样对之,抬起头,淡漠地扫向对面一眼,什么话也不说。
这之后,这祖孙你来我往,棋子落在棋盘的时候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啪嗒啪嗒”声。
二人谁也不再看对方,只专注于棋盘。或者说,苏老爷子的专注还是有些水分的,至少,就棋面来看,苏老爷子稳稳地占据了上风。几十步后,苏白芷愈发落了下乘。只需几招之内,便会满盘皆输。
老爷子轻轻将食指和中指间夹住的黑子扔到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声,他抬头看一眼对面,轻轻摇了摇头:“这又是何必呢…”
正说着,便忽地声音戛然而止。猛地抬头扫向对面,果然撞上一双含笑的眼。
“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苏白芷淡笑而语,吐字清晰,就和这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一样清脆,她含笑而望,灼灼目光下,睿智和心智并存,她每个字说的很慢,慢吞吞的让人听了想睡觉:“不知,老爷子对这句话可有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