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的时候清平郡主才十二岁, 后来这男人就和他的外室和儿子们一起被赶出了京城, 父女俩自那时起再也没有见过。
清平郡主有一瞬恍惚,眼前这个狼狈瑟缩的中年男人, 和她印象中那个英俊年轻的父亲一点儿也不像,可那张脸,却又陌生中带着熟悉……
“你怎么会在这?”沉默半晌后,她冷淡地开了口, “娘不是下过死令, 不许你再进城么?”
一想到那个害自己至此的毒妇, 男人眼中就闪过了怨毒的恨意,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抹着眼角颤声道:“我知道……可是昭儿,爹爹想你了……爹爹太想你了!七年了,我已经整整七年没有见过你了!”
清平郡主一顿,看了他一眼:“是吗?那现在见到人了,你可以走了。”
她的心里有点儿复杂,但并没有太多波动——如今的他瞧着确实有些可怜,但当年她娘比他可怜多了。况且因着她是个女孩儿的缘故,他从前对她并未有过太多疼爱,她的生活里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母亲,对他这个父亲最多的印象,就是他看似温柔实则冷淡的眼神,还有借口有公事要办转身离开的背影。
就这么个人,如今竟来跟她诉说想念,清平郡主嗤笑一声,扭头就走。
“昭儿!”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男人愣了一下,忙追上来要拉她,“你等等……”
“别碰我!”想起当年母亲得知那些真相时痛不欲生的样子,清平郡主心里那点仅有的波动也没了。她侧身躲开他的手,嘴角讥讽地勾了一下,“有事说事吧,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眼神清澈透亮,似乎已经看穿他的内心,男人一窒,口中那些虚假的软话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又见她长大后越发神似她母亲,男人心里便止不住地厌恶,他忍了忍方才低下头,虚弱又可怜地说:“我真的没想干什么,只是……只是大夫说我时日无多了,我……我想临走之前再看看你,所以才费尽心思偷偷进了城……”
清平郡主一怔,目光落在了他消瘦的脸上。
看着确实有些病恹恹的,可她一点儿也不信他的话。
她娘说过,这人是个十分善于钻营,心性也极为坚韧的人,就是处境再狼狈,他也会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一切人和事让自己过得舒服。虽说城外的平民窟里住的都是穷困的平民,可来往路过的商人却不少,清平郡主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会乖乖认命,让自己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再说真要没点本事,他怎么可能进得了城?分明就是故意将自己弄得狼狈,想要引她心软。
至于他的目的,清平郡主想了想,心中有了猜测:“你那几个儿子岁数也不小了吧?怎么?想利用我说服我娘放你们一马,甚至是让那几个小王八蛋参加科举?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就算你把他们教得再好再有才学,他们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的!”
男人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一眼就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又见她扭头就走,他再也忍不住眼神一冷,假意要拉扯她其实是露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利刃:“昭儿你听我说……”
腰间突然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住,猝不及防的清平郡主愣了愣,猛然睁大眼睛:“你?!”
眼看计划得逞,男人再也不做掩饰地露出了眼中的厌恶与得意:“乖女儿,刀刃无眼,你可千万别乱动,不然……”
话还没说完,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空而来,在他眼前碰的一声炸了开来。刺鼻的粉末顿时洒了他满脸,男人大惊,想说什么,手腕就被人狠狠按住了,同时身前一空,清平郡主已经被人拉开。
“什么人?!”男人气急败坏地捂着刺痛的眼睛怒叫,可还没叫两声,那叫声就变成了无法自控的笑声。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东西?哈哈哈哈我为什么会笑?哈哈哈哈哈哈——”
惊魂未定的清平郡主:“……?”
“这是痒痒粉,会使人狂笑不止,不过对性命无碍。”清润温吞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清平郡主回神,对上了宋修和清秀白皙的脸。
她怔了一瞬,舒出口气:“谢了。”
“郡主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宋修和说完迟疑了一下,指着那已经笑倒在地的男人说,“我方才替他把过脉了,他气血顺畅,身体健康,不存在时日无多的情况。”
说罢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在下并非故意偷听,只是正好路过,这才……”
“我知道,多谢你。”虽然已经猜到这男人是在骗她,但清平郡主还是心头一怒,冷笑着冲过去踹了他一脚,“老王八蛋!”
吓了一跳的宋修和忙上前拦住她:“郡主,他到底是你父亲,要是被人看见了,会影响你名声的!”
清平郡主一愣,没想到他竟会替她担心,而不是觉得她脚踢生父太过不孝。
“我突然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啊,”恼怒沉郁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一身红裙,艳丽张扬的姑娘嘴角一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不觉得我这样做不对吗?”
宋修和一怔,温声道:“父不慈在先,不怪子不孝。”
关于庆阳长公主和这位驸马爷的事情,前些日子他刚从府中下人口中听说过,所以这话说的没有半点犹豫。
清平郡主美目轻眨看着他,也不知哪儿来的兴致,突然开口道:“你现在有事吗?”
宋修和有些不解,但还是摇摇头:“无事。”
“那好,我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吧!不远处有一家酒楼,他家的辣子鸡可是京中一绝,还有菊花酒,也是这个时节不得不尝的美味,我……”
“郡主,”宋修和顿时眉头微拧,满脸不赞同地打断了她,“你月事不调,还是少吃些辛辣食物,少喝些酒的好。况菊花性寒,更不宜多食。”
猝不及防的清平郡主:“……”
“我知道那边有个卖红糖枣糕的铺子,郡主可以吃些那个,平日里也可以多喝一些当归红枣汤或是红糖姜汤,”宋修和一改方才温吞的语气,快速又认真地说,“这些东西对你的身体都是有好处的。”
清平郡主:“……”
眼瞅着他还要再说,她嘴角抽了抽,再也忍不住一把扯过了他的袖子:“行了我知道了,不吃辣不喝酒嘛,那咱们点点别的菜就是!”
宋修和其实不大想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呆了呆,下意识看向地上的男人:“那他……”
“不管他,一会儿让人来处理了就行。”
明艳如火的姑娘说着就拖着温静如水的青年走远了,只留下地上的男人还在痛苦地大笑着。
***
自那天以后,清平郡主来镇北王府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了,苏妗察觉到异样,又暗中观察了几次,这才笑眯眯地问她:“你和宋师兄是怎么回事?”
清平郡主嘿嘿一笑:“什么怎么回事?”
“还装,”苏妗笑嗔了一声,斜眼看她,“怎么,看上人家了?”
“应该是吧,”清平郡主半点不害臊地摸了摸下巴,“这还是我头一回觉得哪个男人有意思呢。”
苏妗被她逗乐,想了想说:“那师兄对你如何?”
清平郡主顿时就笑不出来了,抽着嘴角瞅了她一眼说:“别提了,那就是个木头疙瘩。我请他吃饭,他的反应是让我少吃辣少喝酒;我请他去听戏,他专挖人家戏词里的漏洞;我约他出去赏花,他摘起了花丛里的草药……”
苏妗哈哈大笑,这确实是他们家宋师兄的性格。
清平郡主也是哀怨又好笑,连着啧了好几声才无奈道:“你说他那脑袋怎么长的?难怪一把年纪了还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
苏妗笑够了才打趣道:“兴许就是在等你呢。”
清平郡主眼睛一亮,不羞反乐:“这话我爱听!来来,快跟我说说他还喜欢什么,我还非地把这块愣木头啃下来不可了!”
苏妗特别喜欢她这爱憎分明,落落大方的样子,也觉得她和宋修和挺相配的,便道:“师兄沉迷医术,是个医痴,若说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他兴趣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了。”
清平郡主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正想说什么,越瑢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最近在研究妇科,对女子怀孕生产的事情尤其感兴趣,郡主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清平郡主嘴角一抽,高兴之余又有点一言难尽:“……还有别的吗?”
“他喜欢喝汤,不喜欢吃太难嚼的东西……”越瑢微微一笑,认真又详尽地把自家倒霉师兄所有的喜好都说了出来。
清平郡主眼睛越来越亮,最后高呼一声“多谢王爷”就匆匆忙忙地跑了。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苏妗想笑又有些惊奇:“王爷也觉得郡主与师兄相配吗?”
“不,”越瑢回头看她,“我只是不喜欢他们没事儿老往你身边凑。”
他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又有些霸道的样子,“太碍眼了,还是让他们彼此消化得好。”
苏妗:“……”


第62章
就在清平郡主火力全开地啃起了宋修和这块楞木头的时候, 定国公的处置下来了——丰顺帝没有杀了他, 只降了他的爵位, 收回了他手里掌握着的二十万兵权, 命其闭门思过一年。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功臣不是那么好杀的,丰顺帝真要敢因为这么点事情就斩杀了定国公,定国公麾下那些将领没准儿就得造反。就跟当年的老镇北王似的,先帝就是再想让他去死也不敢真的那么做,还得捏着鼻子重用他护着他,以此来安抚那些与他一起出生入死, 对他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和天下万千百姓的心。
所谓兵权,并不仅仅是指那一方虎符,还有一个人在军中的声望。甚至某些时候, 声望比虎符还要好使, 所以历史上曾出现过许多次百姓将士只知某某将军却不知皇帝, 甚至义无反顾跟着那位将军造反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当皇帝的明明很想收回兵权,却又不得不想方设法徐徐图之, 不敢跟掌权的将军硬来的原因。
听说这消息的时候,苏妗正替肚子里的娃正他(她)哥聊天。
“妹妹,你今天开心吗?”
“妹妹说她很开心,因为有福生哥哥跟她说话。”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故事?哥哥给你讲!”
“妹妹说她想听福生哥哥唱歌。”
“好叭, 那我唱啦……”
小福生不仅唱, 还扭了起来, 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学来的小调子, 唱得还挺好听的。
苏妗笑眯眯地看着他,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突起来的腹部。
就在这时,越瑢回来了,不过他不是走回来的,而是被人抬回来的。
苏妗一惊,整个人站了起来,小福生也不唱歌了,蹬蹬蹬地跑到他父王身边就急急问道:“你咋啦?生病了吗?”
越瑢侧着身子,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却挂着笑。他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说:“父王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小福生皱眉:“摔哪啦?很疼吗?”
越瑢轻咳一声,没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只道:“还行,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苏妗看着他隐隐透出了血迹的后背,心下猛然一沉,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对胖儿子道:“母妃帮你父王吹吹就好了,福生别担心,跟叶叔去院子里玩一会儿,等会儿再来跟你父王说话好不好?”
小福生不大想走,但见越瑢也点了头,便只好踮着小短腿,小大人似的拍拍倒霉父王的肩膀安慰道:“行叭,那你忍一忍,男子汉大丈夫,要勇敢一点呀!”
每次他生了病要吃药,或是不小心摔跤受了伤,苏妗都会说“我帮你吹吹”,所以苏妗的“吹吹”,在他这里等于上药和吃药。
越瑢被他逗笑,说了声“好”,然后小福生就被叶风带出去了。
等他出了门,屋里其他人也退下之后,苏妗方才快步走到床边问越瑢:“发生什么事了?王爷身上这伤……”
“挨板子挨的,”越瑢已经在床上趴好,闻言冲她扬眉一笑,安抚道,“放心吧,我早有准备,这也就是看着严重,其实没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怎么脸都白了?
心头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大石头,说不出的难受。苏妗抿唇,视线落在他后背,抬手欲掀他的衣裳:“我看看。”
越瑢忙握住她的手:“没什么好看的,方才在马车上叶风已经帮我上过药了。”
苏妗没吭声,看他一眼,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然后掀起他的衣裳,扯下了他的裤子。
越瑢:“……”
他有些哭笑不得,故作娇羞道,“你这样我会害羞的。”
苏妗却没有心思和他贫,她愣愣地看着那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伤口,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越瑢侧过身避开她的视线,语气轻松地说:“皇帝打的,因为他都已经决定了,我却还非要替定国公求情。”
他说着就把刚才宫里发生的事情简单概述了一遍。
苏妗这才知道他是故意惹怒丰顺帝,招来这一顿揍的。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
“镇北王府可以退,但我不能像定国公一样是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而退。镇北王府的清名是父王带着越家上上下下和数万越家军从战场上一刀一枪地拼下来的,我不能让人往它头上扣屎盆子,”越瑢说着笑了一下,“所以……”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身体做筹码,用这样一个既不会堕了咱们王府的清名,又能成功惹怒皇帝的方法,给了自己一个光明正大往下退的机会?”
越瑢哑然失笑:“我们家妗妗可真聪明……”
苏妗没说话,半晌眼睛一眨,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越瑢愕然,想说什么,苏妗已经飞快地擦了一下眼睛站起来:“王爷好好休息,妾身先走了!”
“别啊!”越瑢一惊,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结果却不慎扯到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苏妗一听这声音就顿住了,半晌才回头用一双汪汪的眼睛瞪着他:“受伤了还不老实!”
越瑢龇牙咧嘴地冲她笑:“王妃不走了我就老实了。”
苏妗:“……”
“好妗妗,你看我都受伤了,你就怜惜怜惜为夫,别走了嗯?”
看着这说着说着突然开始撒娇的青年,苏妗眼皮跳了跳,想骂他又骂不出口,只能板着脸往床边一坐,别开头不看他。
越瑢看着她还带着泪痕的脸,心下又软又心疼,嘴角却忍不住直往上翘。
“妗妗,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苏妗心头一跳,没说话,直到青年不依不饶地抠了抠她的掌心,这才眼睛一斜,闷声说道:“王爷想多了,妾身不过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变得有些多愁善感罢了。”
越瑢只当没听见,低笑了一声说:“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口是心非的样子也很可爱?”
苏妗:“……”
谁口是心非了!
她才没有心疼他!
就、就算有一点点,那不也是正常的么?他是她孩子的爹,是她的亲人家人,见他受伤流血,她小小心疼一下……不也很正常吗?
苏妗这么想着,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搅乱了,久久无法平静。
***
越瑢躺在床上养了半个月的伤。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没有去上朝也没有去兵部衙门,每天就窝在家里陪媳妇儿逗儿子,日子过得甚是快活。
丰顺帝也像是忘了有他这么个人似的,一直没提起过他,当然也没再罚他别的——定国公的事情已经落下帷幕,越瑢只是替他求了个情,虽然说的话还有态度都很让人恼火,可打都已经打过了,他总不能因为这个继续纠缠不休。
越瑢也不着急,镇北王府在朝中地位特殊,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功成身退的。不提丰顺帝,就是那些与镇北王府交好,甚至是依附镇北王府而生存的老镇北王曾经的旧部们,他也得仔细安排好了再走。
所以这件事,还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你还要再找机会惹怒皇帝,让他打你板子?”
这天两人意外聊起这事儿,苏妗顿时就皱了眉。
想着上回哄了她好几天她才消气,越瑢笑容一僵,不敢应声了:“怎么会,咳,对了,明天就是太后的寿辰,咱们都得进宫赴宴,你这身子能行吗?”
“……”苏妗看着这显然是在转移话题的青年,心里憋着一股气没有发作,只不怎么痛快地别开头“嗯”了一声。
她这一胎怀的有些辛苦,但去参加个宴会还是没问题的,何况太后的寿宴也不是说不去就可以不去的。
自打怀孕之后,她的情绪便有些不稳定,遇事也不像以前,心里都惊涛骇浪了面上还能保持风平浪静。越瑢很喜欢她这样的变化,这让他一点点窥得了她包裹着层层外壳的内心。
这会儿见她不高兴,青年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欢喜。他想了想,凑过去亲了她一口,认真安抚道:“皇帝巴不得我退,但他是不可能让我清清白白地退的——他承受不起天下人的非议。所以他会想尽办法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然后再让我退。但我不能顺着他的意,因此只能时不时地做些不会影响王府名声,但又能戳他肺管子的事儿,叫他一点一点地积累对我的怒气。等到他忍无可忍的那一天,我再想个法子逼他失去理智,让他因为这些破事儿处置我。到时我就能顺势辞爵走人了,而他即便心中后悔忌惮,也再没了拦我的借口……”
苏妗静静听着,半晌才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就不怕在这之前,他先往咱们头上扣屎盆子?”
“放心吧,他想扣也扣不着。”越瑢说完保证道,“至于其他的,我不会随便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定会做好充分准备再行事的。”
苏妗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知道这事儿只能这么办,顿时也就气不起来了。
她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肚子说:“希望这一切能在这小家伙出生之前结束吧。”
“肯定能。”越瑢低头亲了亲她,笑着保证道。
***
第二天,夫妻俩一起进宫去参加太后的寿宴。
因男客女客分席而坐,越瑢把苏妗交给了清平郡主照顾。
清平郡主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而后便拉着苏妗在席位上坐下,与她吐槽起了宋修和。
席位已经坐满,但太后和帝后还没有来,苏妗笑眯眯听着,时不时回清平郡主一句,片刻目光跟不远处的五公主对上,不由冲她笑了一下。
五公主欣喜弯眼,回了她一个羞涩的笑容。
就在这时,太后和帝后在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进来了,众人起身行礼念贺词,然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苏妗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心下却有些心不在焉,这样的宴会看似热闹,其实再没意思不过了。
正想着,眼中突然不经意地闯进了一张极为美丽的脸,苏妗回神一看,发现是个年轻眼生的妃子。
丰顺帝的妃子中美人不少,这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苏妗意外的,是那妃子竟坐在丰顺帝的皇后徐氏身边,且她那脸与徐皇后竟有六七分相似!
“阿昭,皇后娘娘身边那位是……”
“啊?”正在欣赏堂上歌舞的清平郡主闻言往那边看了一眼,撇嘴,“那位啊,皇后的亲妹子,徐家的三姑娘,几天前刚进宫的,皇帝封了她做淑妃。”
“亲妹子?”苏妗呆了一下,随即就觉得一阵恶心。再一看徐皇后明明在笑,眼中却看不见半点笑意的样子,她顿时就忍不住压着声音说了一句,“徐家是怎么想的,竟做出这样的事情……”
姐妹共嫁一夫在这年头不算少见,但那多是前头的姐姐死了,娘家怕姐姐留下的孩子落到后娘手里不讨好,让妹妹嫁给姐夫做继室这样的操作。像徐家这样,皇后还活着就把淑妃送进宫的还是很少见的。
更别说她们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徐家这是想荣华富贵想疯了,”清平郡主一向与苏妗无话不谈,见她好奇,便压低声音凑过来,跟她说了一个秘密,“徐皇后嫁给皇帝多年,只生了二皇子一个孩子,可二皇子你也知道,那孩子四岁那年发烧烧成了哑巴,不可能继承皇位……”
这事儿苏妗确实知道,闻言轻点了一下头。
“这些年皇后一直想再生个儿子,可一直也没能生出来,大家都觉得她还年轻,也没太在意,结果前段时间我听我娘说,皇后因为一个意外发现了自己多年前中了一种毒,现在已经不能生了的事儿!”清平郡主继续道,“她把这事儿悄悄告诉了她娘,想请她帮忙想想法子治疗一下,谁想她娘回头与她爹一商量,竟把淑妃给送了进来!这是生怕别的妃子抢先生了儿子,到时候做不成太子外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