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为什么还没有到!我都到了,大夫为什么还没有到!”
正在这时候,提着医箱的大夫匆匆忙忙地随着人进来了,正抹汗,见了这一屋子的混乱,也有些心惊。只知道这次要看的是柳大少的正妻,江南首富的女儿。看这样子。难道是出了事儿?
柳睿忙把安明儿放下了,放低了声音。道:“大夫,你来看看,拙荆是怎么回事。”
大夫上前看了一眼,就已经色变。这,这已经分明是死人的脸色啊!
可是这做丈夫的正凶神恶煞地看着,他只得上前。听了听脉。不意外。已经没有脉搏了。再探鼻息,也没有了。再翻了翻眼珠子,这人都已经死透了。偷偷地朝死者面上瞅了一眼,不由得在心中叹息,如此年轻,又是此等倾城之色,难道真是红颜命薄?
大夫也有些怜悯,只叹道:“节哀顺变,尊夫人已经殡天了。”
一下子屋子里的哭喊声又起。尤其是那几个武婢。原本也是铁血女儿,此时也觉得肝肠寸断。柳鸿还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低着头,面前的地面。竟也淌湿了一片。
可是柳睿却道:“不,她没有死。她的心还在跳。大夫,她的心还在跳。”
大夫一愣,伸出二指点在女子胸前,果然心窝一处的肌肤还是温暖的,心跳竟然还是正常的,甚至不虚弱。只是没了鼻息和脉搏。
这。这…这从来没见过啊!
柳睿眼中一暗,低声道:“大夫,她是怎么了?”
突然觉得无边的压力扑面而来,大夫竟也有些站不稳,最终,哆嗦着道:“老夫,老夫才疏学浅,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这人是死是活,老夫也不知道…各位,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着,就挎着药箱,一溜烟地就跑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哽咽声和抽泣声。
柳睿突然无比烦躁,一脚踢翻了旁边的花架:“哭什么!人还没死呢,等死了再来哭!现在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去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
屋子里的人便全都退了下去。柳鸿是最后一个,低着头,走得很慢。
柳睿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道:“柳鸿。”
柳鸿站住不动。
柳睿低声道:“我记得小福说过,她体内有一味毒。你去醉鲤山庄问问,若是没有结果,就骑上我的汗血宝马,到襄阳去。誓必问个清楚。”
柳鸿一愣,可是片刻之后几乎要激动得无以复加,仿佛极度绝望之后终于让他找了希望。他连忙行了一礼,道:“是!”
人都出去了。
柳睿在床边坐了下来,还觉得回不过神来。床上的女子,只看她这个样子,还以为她是真的已经去了…
“小福…你到底,是怎么了?”
柳睿的心魂也收不回来,一下子变得很茫然。整颗心也变得空洞洞的,偏偏又绞痛得厉害。他甚至不知道这疼痛从何而来。
“小福…”
他低下头,把脸俯在她胸口上,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可是也安定不下来。一眼看到她的手,本来漂亮匀称的一双手,此时却有青筋曝露。好像刚刚真的疼得厉害。
柳睿心里突然一钝,一下子吐出一口血来,全染在了她刚刚换上的蓝色长裙上。
他马上坐起来,把她也抱起来,颤声道:“你别生气,我给你换了,马上给你换了。再赔你一箱新衣裳,你说好不好?”
说着,他就把她的衣带解开,要给她换衣服。
门外突然有人来敲门:“爷,瓷帮的人…”
柳睿暴怒,一把抓起身边的瓷枕砸了过去,“嘭”地砸在门上,砸得粉碎:“滚!”
门外立刻噤声。
柳睿深吸了一口气,把怀里的人搂紧,低声道:“小福,别怕,我不是对你生气。来,我给你把衣裳换了。”
他一件一件地给她把衣服脱了下来。她的身子还是和先前一样,瓷白无暇,只留下了很多暧昧不明的印子,都是他的杰作。
他笑了一笑,腥甜却控制不住又涌上喉头。他用力咽了回去,低头亲亲她冰冷的嘴唇,又给她把嘴边染到的血擦干净,细致地给她擦了身子,然后从柜子里取了衣裳来。从底衣开始,一件一件地给她穿上。
他把她衣襟上的鸳鸯扣系好,低声道:“小福,不要再跟我生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做叫你不开心的事情…你看,这件衣服是我给你新做的,还没来得及拿给你看。你喜不喜欢?”
“你总说姑父的眼光好,给姑姑做的衣服都很漂亮。我不愿意你总是羡慕别人,即使那是你娘…小福,我也会给你挑衣裳,只可惜没来得及跟你说…”
“怪我,这几天忙昏了头,有许多事都没来得及跟你说。有一年我到了太湖,见那里的景致实在是好,曾起了带你哪儿游玩的心思。原来你小时候到过那儿,只可惜你还太小,你不记得。你娘说,你听见水声就会笑,眼珠子也会乱转…”
“我知道你的心野,总想往外跑。真的,我已经找了许多地方可以带你去玩儿…只是,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知道我不好。我总是没耐性,你不高兴了我也不搭理你,你跟我赌气我也不耐烦,会大声吼你。是我不好。你怨我我眼里只有生意,没有你…你问我,生意和你哪个重要。我现在告诉你,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让人头疼,还是你好,看到你我就高兴…”
小福小福,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
他在心里念,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再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就看一眼再睡…让我知道你还能活下去。我也,还能活下去…
他握着她冰冷的手,好像还需要从她身上获得一点点勇气。
全通州最好的大夫都被请了来,一个个轮流检查过,只面色古怪,每个人都摇头叹息。昭儿和碧珠跪在柳睿脚边,泪流满面。
有个大夫斟酌着道:“是这样…老夫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过相应的记载。有这么一味药,可以暂时续命。服下之后,可在体内逗留百年,一旦身体中了致命之毒,此药无法解毒,但会立刻封锁脉搏和咽喉,使人假死…只留下精血供应一息尚存。”
柳睿猛地抬起头:“这是什么药?怎么解?你是说拙荆体内有致命之毒?”
那大夫摇摇头,叹道:“尊夫人的脉象已经是死脉,什么都诊不出来。若真是中了这味药,那必定是早些年有高人下在她身上了。当时必定也是为了救她的命。柳大少,尊夫人以前可有常用的大夫,他总会更清楚。”
常用的大夫,那是常连神医。
柳睿立刻叫人来询问,得知柳鸿已经骑上汗血宝马赶往襄阳,这才松一口气。
可是,大夫又说,这味药是要和另一味药相辅相成的。一旦药发,才能吞服那一味药。这样,才能恢复呼吸和脉搏,人依然在假死,也没有性命之忧。并且这才吃得下东西,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不用担心饿死或是枯竭而死。
但又可是,这大夫支支吾吾了大半天,也说不出来这药名是什么,另一味药又叫什么。柳睿疑心他信口胡诌,他又拿不出那本医书来作证。最终弄得柳睿心力交瘁。
只能等襄阳的人来了再说。
官窑的事情就被丢到了一边,柳睿进了屋子,也没再出来过。
他一直抱着安明儿的身子,手里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渐渐地也暖了,只是还没有呼吸。他好像也不愿意放弃,脸颊贴着脸颊,也渐渐有了温度。
“小福,可惜你睡着。我打小谁也不信,都是一个人拿主意。现在有了你,想着你能给我出出主意。只可惜你睡着。你要是能说话,你倒是告诉我,那大夫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夜幕降临。柳全儿来敲门,敲了两下,都没有回应。半晌,他壮着胆子自己推开了门。
屋子里没有点灯。他摸索着自己去点了灯,也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no.134:(横祸篇 )决意同死
眼前一亮,他吓了一跳。他家少爷正笔直地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大小姐,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大小姐很柔顺得睡在少爷怀里,脸埋在他怀里,好像也睡得香。可是柳全儿知道,她已经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脉搏。
柳全儿突然颤声道:“少爷…”
柳睿的耳朵在流血!已经蜿蜒到脖子,狼藉一片。
似乎是听到响动,柳睿睁开了眼,眼神很平静,低声道:“柳全儿?你来的正好,把灯留下,其他东西带走吧。小福怕黑。”
“可是,少爷您…”
“带走吧。小福生气的时候总是爱闹着不肯吃东西。这次我陪着她。你先下去。”
柳全儿又心惊又疑虑,他家少爷说话的声音温柔得不正常,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可是他实在担心,虽然怕,还是颤声道:“少爷,您的耳朵…”
柳睿抬手摸了摸,看到血,嘀咕了一声:“把小福的头发弄脏了…”
于是他把怀里的人扶起来。可是她好像没有骨头,软软得要往下倒。柳睿笑了一声,道:“小福,别淘气。”
柳全儿看得又怕又畏:“少爷…给您找个大夫瞅瞅吧?”
“什么大夫?大夫不是都来过了吗?你先下去吧,让我和小福单独待会儿。”
柳全儿只得把桌子上的饭菜重新端了起来,出去了。关上了门。
柳睿摸摸安明儿的头发,似乎很满意。笑了一笑,道:“还好没弄脏。你这个人,最娇气了,要是让你知道弄脏了你的头发,你肯定又要跟我生气。”
以往在床第之间,他每每喜欢出些幺蛾子。弄得她大发脾气。有一次就是弄脏了头发。她气得整晚都是背对着他睡的。
他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的头发本来就长,弄脏了要洗,很难干的。是我欠考虑。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
第二天清晨,昭儿来敲门,一样没有人回应。她也自己推了门进去。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景,她比柳全儿还吓得狠,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表少爷!”
柳睿缓缓地睁开眼睛,声音很轻。好像很虚弱,笑道:“是姑爷了。昭儿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他的眼睛也在流血!整张脸都已经是血迹,几乎面目全非!
起初昭儿也不知道那血是哪里来的,可是后来看到他的耳朵。他的眼角都有血痕,不由得大骇!
可是他的样子还是那么云淡风轻,甚至还保持着昨天他们出去的时候的样子,怀里抱着大小姐,一动不动。
她急道:“姑爷,您的眼睛和耳朵在流血!找个大夫给您看看吧!”
柳睿低声道:“什么大夫?他们连小福是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来,有什么用。昭儿出去。不要再来打搅。”
昭儿急得上前了一步:“可是姑爷!”
她咬了咬牙。一眼看到柳睿怀里的人,低声道:“小姐一定也不愿意看到您这个样子啊!”
柳睿一愣。最终,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道:“那就等她醒了再说。谁让她叫我心疼。”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让他这样难过,整个人已经抽空了去,跟死了没有分别。可是她自己倒睡得香,冷掉的手脚会有他立刻给她捂暖。
可是他这颗已经越来越冰冷越来越绝望的心,谁来给他希望?
昭儿劝了几声,没有用,只得退了出来。
襄阳那边一接到信,安夫人就几乎昏了过去。最终被安织造掐人中掐了起来,她立刻泪如泉奔:“快,快备马!我要去晋阳!”
安织造道:“你别急,我去。你刚醒过来,身体吃不消,耽误了时间也不好。”
安夫人大哭:“去晚了小福就没了!小福就真的没了!”
安织造一愣,伸手拉住要发狂的发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安夫人一下子扑在丈夫怀里,痛哭失声:“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玉宁,是我害了她。我本以为可以躲过去的。可是谁能想到…不行,我要去常连山,我要去找思文!只有他能救小福!”
安织造急了,紧紧拽住她:“你痴了不成,一会儿说要去常连山,一会儿说要去晋阳?!你不要小福的命了?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面色苍白的柳鸿向前跪了一步,低声道:“请大人早做决定…少奶奶她,实在是拖不起了!”
安织造的脸色一白。小福,他们的嫡长女,几乎承载了爱妻全部的怜惜和疼爱。曾经四面楚歌之时,一代江南商业帝王就固守着这一双妻女,只要有了她们,他就不会绝望。
当下,他只深吸了一口气,搂住妻子,低声道:“你别急,我亲自走一趟晋阳,你慢慢来。这个当口上,千万别叫我担心。”
最终安织造亲自跑了一趟晋阳,安夫人带着安平儿骑上快马直奔常连山。可是常连山远在千里之外,不是一朝一夕能到。到了那个时候,小福还有命吗?!
眼下谁也看不到渺茫的前程,只尽力奔走。
在江南,除了安家和柳家,还有谁能把汗血宝马当消耗品。安织造一路换了两匹汗血马,直奔到晋阳,连着柳鸿奔来这一天,也是两天后了。
一晋阳城,就已经有柳家武卫柳嵩等着迎接。安织造彻夜赶路,也很疲惫,但也没有心思休息,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柳嵩引了他到清苑,他才下了马,一边大步往里走,第一句话问的却是柳睿。
“睿儿呢?”
柳嵩心中一阵难言的苦涩,且走且道:“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知老爷了。”
安织造脚下一顿:“怎么?”
柳嵩低下了头:“少爷他…也要不行了。”
这两天,柳睿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动。起初,还会说说话,后来,连叫都叫不动他。
安织造推开门,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晨光中,床上坐着他还没来得及教训的新女婿。柳睿怀里还抱着他家的嫡长女,姑且不论他怀里的人是死是活,他自己是死是活,安织造也看不出来了。
他的整张脸上,全都是血,口耳眼鼻,七窍流血。
安织造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前,一巴掌甩在柳睿脸上,把柳睿的脸打得一歪。身后跟着的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柳睿慢慢地睁开血红的眼睛,平静地望着安织造:“岳父,您来了。”
安织造痛心地道:“你倒还人得人!别叫我岳父,我安某人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婿!”
柳睿低下了头,声音有些痛楚:“岳父教训得是。”
安织造叹了一声,道:“先把小福放下,你先去梳洗一下,休息一会儿。”
可是柳睿去不肯动,死死地搂着怀里的人:“不,我得跟小福在一块儿。她老是这么睡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得让她醒来就能找着我。”
“如果你就这么死在这儿,她醒了你让她找谁去!”安织造的火也上来了,又觉得痛心。安柳二家,这一辈最出色的一双儿女,难道真就要这么毁了吗?难道老天真的要看不过这两家了吗!
当下也没有办法,安织造只得让人打了水来,亲自给柳睿擦了脸。柳睿也不动容,只坐着,闭着眼睛。
当天下午,陈大夫和卜大夫都到了。陈大夫是江南名医,卜大夫则是退休的御医,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一直呆在襄阳。这下也被兴师动众地请了过来,只先去给已经不知道有没有命的那一双儿女把脉。
那陈大夫看到柳睿的耳朵又开始流血,不由得大惊:“不好!大少爷再这么下去,心脉俱损,只怕是活不成了。”
卜大夫也一惊,颤声道:“古籍里曾有记载,有人情根深种,痛失所爱,一下子就七窍流血,然后心脉俱损,枯竭而死。没想到在老夫有身之年,竟然真的遇到了这种事情!”
安织造恨了一声,道:“卜大夫,这可如何是好?!还有小女,小女如何?”
卜大夫和陈大夫商量了两句,最终道:“大人莫急。大小姐的情况其实很稳定,幸好有大少爷一直陪在身边,用人气暖着她的尸身,让她不至于就这么油尽灯枯。只等找到鬼面花让其服下,便可恢复脉搏呼吸。”
“何谓鬼面花?”
卜大夫道:“鬼面花,和黄泉三雪一向是相辅相成的两味药。先前小姐服过黄泉三雪,该是几日前发作了。这下只要找到鬼面花给她续命,再想其他办法。夫人应该已经派人去请常连神医,我等虽然不才,没有常连神医的惊世才华,可是给小姐吊着几日命还是可以的。”
陈大夫道:“现下麻烦的是大少爷。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若是他活不成了,只怕大小姐就是醒了,也是一般光景!”
柳大少是何等铁血男儿,陈大夫从十几年前开始和安柳二家的关系就比较亲近,偶尔也会到私兵营去给伤兵看诊。那个时候柳大少年纪尚小,可是也已经初露了今日这种冷血无情的个性的端倪。
no.135:(横祸篇 )一损俱损
有句古话说的好,两情相悦才是真。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今日柳大少也不会变成这样。眼见这样的柳大少都成了这样,到时候若是大小姐醒过来看到了,脆弱的女人又怎么能挨得过去!
也就是说这对儿女恐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安织造大恨,最终还是无奈,叹息道:“那先想办法,保住睿儿的命。”
可是当事人却只会坐在床上,一动不会动。
最终卜大夫商量来商量去,没有办法,只好又来和安织造商量。
“大人,办法是有一个,只是老夫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啊!”
陈大夫也很痛心:“此为歪门邪道,只恐日后会留下后遗症。”
安织造道:“到底是什么办法?现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安玉宁纵算倾了这万贯家财,也不能失去这一双儿女!”
卜大夫和陈大夫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卜大夫不愿意说,陈大夫只得上前道:“如今大少爷也已经神志不清,只怕现在五识也已经不灵了。最严重的是他自己不肯配合,也不肯吃饭。所以,老夫与卜大夫商量了一回,恐怕也只能用迷幻药…”
“迷幻药?”安织造皱眉。这是西域的东西,会使人产生幻觉,不少公子哥都好抽一口。但是这在安柳二家,是绝对禁止的。当时还是他家夫人下的令。
陈大夫汗颜。最终虽然羞愧,但还是道:“只能用迷幻药暂时迷惑大少的心智。或许会让他产生什么幻觉看到大小姐好起来了也不一定。总之只要让他起来,把饭吃下去,这人才活得下去。”
安织造震惊。竟然要用这样的办法吗。可,这毕竟是柳家的唯一子嗣,他这个做岳父的,恐怕也做不了这个主啊!
最终柳员外匆匆从襄阳赶过来。合算起来。柳睿已经干坐了四天四夜。而且粒米未进,再来七窍也一直在流血。若是常人,只怕早已经油尽灯枯了。只他从小身体强壮,性格坚毅,始终吊着一条命,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
柳员外几乎要一夜白头,双目赤红,也似泣血:“用药吧。”
卜大夫和陈大夫互相望了一眼,也无声地叹息。最终,给柳睿喂了迷幻药。
柳睿吃了药,几乎是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最终搂紧了怀里的人。一下子吐出一口血来。
“睿儿!”安织造和柳员外大惊。
柳睿皱了皱眉,转向柳员外:“爹,您来了。”
众人又惊又疑,也不确定他这是幻觉还是真的看见了。
然而柳睿却道:“以后不要给我喂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着,他擦了擦嘴边的血,叹道:“又把小福的衣服弄脏了。”
两个老头子互相望了一眼,最终柳员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睿儿?”
柳睿松了一口气。道:“放心吧,我还没死。”沉默了一下,又道:“我不能把小福放下,不过我肚子有点饿了,找个丫头来给我喂点吃的。不然我就这么饿死了。”
若是他就这么死在这儿,他一定不甘心。这些天,他一直这么坐着,五识渐失。看不到也听不到。可他还会想,不停地想着。
最终好像大梦初醒,朦胧中他依稀听到,小福是病的重,可并不是救不活。那小福不会死,他有这种自信她一定可以吉人天相。
可是,他又反复在想,为什么他同床共枕的妻子身上有这个毛病,他却一点也不知情?
那等小福好了,他自己若是去了,那小福怎么办?小福会伤心,会难过。而且他不在,她就是寡妇,可能会被人欺负。江南没有了他,谁能保证她至高无上的地位,谁能保证她的下半生能够继续自由而快乐?难道要她拖着改嫁之名自降身份下嫁给什么人?那她会快乐吗?
所以他不能死,因为他放不开。他自负到骄傲,觉得自己能给她的一切是谁也不能的。所以为了这种荒谬的原因,他要活下去。
柳员外和安织造都又惊又疑。
可是丫头上来送饭,柳睿果然一口一口吃了下去。两位名医趁机配了药,他也一口一口喝下去了。大夫又往安明儿嘴里塞了一颗续命丹,她已经不会吞咽,幸而只要这么含着就好。
柳睿低声道:“这续命丹,能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