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拘谨地给谢葭请了安。
谢葭看了她一眼,笑道:“五姨娘,不必多礼。”
舒芷娘就让红姬和慧姬都坐下了。
红姬就开始急着卖弄自己和谢葭的情分,絮絮叨叨地说着谢葭从前在公爵府的事情。谢葭就笑吟吟地听着,一边拿眼睛去觑舒芷娘。舒芷娘果然是个有涵养的,耐心地听着,偶尔还会发问。
谢葭就趁着红姬说话的间隙问舒芷娘:“母亲,大郎年纪也已经不小了,怎么还不说户人家?”
红姬立刻道:“嗨,侯爷不是说等大少爷考个功名下来再张罗吗?以他现在…”
舒芷娘就轻咳了一声。
红姬还是继续把话说完了,道:“以大少爷现在在外头的名声,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能瞧得上他?何况,咱们大少爷的心气儿还颇高,要娶寒门女子,他还不愿意呢。侯爷问过他,他也只说要等考下功名再说”
说着,她自己倒笑了起来。在座的,有谁有她那么了解从前谢葭和刘氏母子的恩怨?
谢葭只是一笑而过。
舒芷娘就有些无奈地觑了她一眼,道:“大少爷有这个志向,倒也是极好的。”
谢葭道:“是啊,想来父亲和母亲也有你们的打算。横竖,都是我们公爵府的长子呢。”
她笑了起来,道:“长子不娶,下面的弟弟妹妹若是到了年纪,可也得等着”
顿时红姬勃然变色…她的二郎,也已经十三岁了…先前她一直在心里诅咒那谢宏博绝对考不上功名,孤独终老才好…
不是谁都都是嫡长女,可以破例的。
几个女人聊了一会儿,聊起谢乔出生的时候的事情来。作为这公爵府内唯一的嫡裔,又有生母在世,谢乔无疑是得宠的。谢嵩也很喜欢她,生下来就起了个“乔”字。满月的时候起了个“阿思”的小字。
原来是满月的时候起的…谢葭算过,谢乔比她早出生一个月。
正出神,舒芷娘突然把话题转到近日市井流言上去了,她面上也有些难堪,道:“…这些都是没有的事情,姑娘听了也不必往心里去。咱们是正经的人家,侯爷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做出让姑娘在婆家丢份子的事情来。”
谢葭听了不禁莞尔,笑道:“我倒没什么,倒是叫母亲受委屈了。然而母亲不用担心,我从小吃尽了那嫡庶不分的苦头,若真有此事,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舒芷娘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道:“侯爷宠爱姑娘,当然不会再让姑娘难堪的。”
这时候,珍姬姗姗来迟。
其实就算谢葭自己不执意去请,她也会爬起来走这一趟的。
谢葭听到通传,立刻就笑逐颜开,亲自迎了上去,笑道:“三姨娘。”
有身孕,珍姬倒是胖了一些,半点也看不出来病态。这些年她也稳重了不少,见了谢葭,先俯身给舒芷娘和谢葭请安,然后才笑道:“几年不见,姑娘又长高了。在西南吃苦头了吧?”
谢葭恍若在她身上看到了华姬的影子,她不由自主就放柔了声音,笑道:“哪里吃得了什么苦头,还不是一样吃一样睡三姨娘,您快坐下,现在您可金贵呢。”
说着,就笑了起来。
舒芷娘淡淡地笑,眼角瞥过红姬,满意地看到她脸色煞白。
珍姬就坐在谢葭身边。
谢葭笑道:“我瞧着咱们公爵府的女娃倒是少了,三姨娘,不如再给我生个妹妹吧。”
珍姬笑了起来,她也想再要个女儿
舒芷娘就道:“姑娘,这可说不准。您这样说了,三姨娘万一生了个儿子,还怕您要不高兴呢”
谢葭吃吃地笑,道:“儿子也好,添个可人的小dd”
珍姬就笑道:“这约莫是个女儿,在肚子里的时候像四娘,不怎么闹腾。怀着三郎的时候我明显就感觉是个男孩子,这劲头就跟女儿不一样。”
谢葭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怀白儿的时候,他也是闹得厉害,每天晚上都要把我踢醒几次。”
众人就笑了起来。
珍姬感叹道:“转眼的功夫,姑娘也做母亲了。”
言罢,慈爱地看着谢葭。
谢葭没有久坐,只坐了一会儿,千叮咛万嘱咐舒芷娘,要照顾好怀孕的珍姬,并絮叨叨的说了珍姬现在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舒芷娘都一一答应了。谢葭今天回来过,很快就会传到谢嵩的耳里。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舒芷娘也会漏给谢嵩知道。那么自然就会唤起谢嵩对珍姬的更多的注意。那么这个时候,红姬如果聪明,那就不要闹腾了。再闹腾,她只会被舒芷娘毫不留情地处置掉。
谢葭并不担心舒芷娘会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因为珍姬和红姬不是同一个段数的,到时候如果把珍姬惹毛了,红姬会死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舒芷娘也知道,不如趁这个机会,借谢葭的手震慑一下这个没什么用的红姬,再卖给贵妾珍姬一个顺手人情,最重要的是借谢葭的名义贯彻宣传一下谢嵩扶嫡的政策。这种一举多得的好事,她当然不会放过。
谢葭离开了谢家,然而心情却有些低落起来。大约是因为谢嵩外出,没有见到谢嵩一面,而有些沮丧。
又或是因为,那个“阿思”。
回了将军府,太夫人早知道她回了谢家,因此倒并不着急。
“怎么看着不大高兴?”
谢葭看着太夫人,突然觉出一些温情,她轻声道:“娘。”
太夫人让她坐下了,道:“回娘家受委屈了?”
谢葭笑道:“没有,就是想到从前在娘家的一些事,有些感慨罢了。”
太夫人笑了起来,道:“想起好事,还是坏事?”
谢葭道:“都是好事。从前父亲那样娇宠,是我自己任性不惜福,光想着和那些女人怎么斗气,却忘了体贴父亲一片心。”
太夫人便笑道:“那是你长大了,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葭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而此时,卫清风刚刚接到谢葭家里的回信。看到谢葭那副画像,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个笑容一直持续到他看完谢葭的信,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笑容就有些走样。
跟在身边的长安眼看着他从那个毛骨悚然的笑容到脸颊有些抽搐,不禁打了个哆嗦。
卫清风长出了一口气,心道,最重要的事情怎么放在最后才说?
长安不禁道:“将军?”
卫清风笑道:“是好消息,夫人有了身孕。”
长安闻言也咧开了嘴笑了起来,道:“那颗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将军,不如今晚您做东…”
卫清风笑骂道:“刚下了禁酒令,你这肚子里的酒虫就管不住了?”
正在这时候,突然帐外有人高呼:“将军,急报”
“凉州急报”
卫清风一惊:“拿进来”
送信的士兵送了信进来,道:“将军”
卫清风接过信来,上下扫了一眼,就眉头紧皱。
长安看到几个字眼,不禁心下一个咯噔:“将军,难道是…”
卫清风放下信,道:“马上召集将领。蛮子打过来了”
长安心中一惊。大燕明明和蛮子签订了百年和平协议,卫清风曾经断言,蛮子要是敢打过来,那必定是大燕朝出了内奸。蛮子勾结内奸,知道大燕即将内乱,打算这个时候来分一杯羹。
只是,卫清风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现在时间毕竟还太短,实在,太过仓促…
廖夏威既然会发来求助信,说明事情的紧急已经超过了大家的预期。
短短的时间内,卫清风的脑海里转过了这些巨大的信息量。并且顷刻便下了一个大决定。
“王刺史,你留守横州。我亲自领兵,支援廖刺史。”
兵行险招
要大规模地派兵,不是王进就是他自己。但是王进的立场一直暧昧不定,卫清风断定他还在徘徊犹豫。
而且如果把他派出去,打这一场硬战也是非常不合适的。王进做什么都留有余地,非常谨慎小心,恰恰是廖夏威最讨厌的类型。可是他们两个人同为刺史,恐怕到时候会成为一山不容二虎之势。
卫清风没有十分的把握,只能赌上这一把。若是能打个大胜仗,不但可以以战争耗损的名义向朝廷名正言顺的要人要东西,还可以一举收复王进——让他看看,跟着卫清风是个敛功的好机会
书信发到朝廷,满朝震惊。
朝廷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不该再大动干戈,应该与民休息,或可用和亲的手段再议和。但是另外一派则非常强硬,认为蛮子撕毁协议,大燕若是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天朝颜面何在?
谢嵩下了朝就去了将军府,目的是去看望此时一定茫然无措的女儿。
谢葭侍奉在太夫人膝下,见谢嵩朝服未换就到了,也有些惊讶,连忙上前去请安:“父亲安好。”
谢嵩看她颜色,并不像是六神无主的,也是松了一口气,跟太夫人打过招呼,然后就让谢葭也坐下。
太夫人开门见山地道:“清风出战了。”
谢嵩山颦眉道:“裴大人和我都以为,未免冒险了一些。”
太夫人冷笑道:“他们既然都已经打进来了,咱们不还以颜色,难道看着河山沦陷吗?”
谢嵩道:“现在清风根基未稳,贸然出兵,实在是冒险了一些。我看这倒是朝中奸臣的诡计。”
太夫人道:“听说现在大部分朝臣,都支持出战。”
谢嵩看了女儿一眼,欲言又止。
太夫人冷笑道:“萧家人当然巴不得打战,把清风拖在那儿,是再好不过了。神武将军,刚复了官职,就打了一场大败战?那么皇上和清风苦心经营多年的西南军营,恐怕就一下子垮了”
谢嵩叹道:“所以说他冒失。”
太夫人道:“可是这一战若是打赢了,那西南军营可立,还可以威慑佞臣”
谢嵩终于忍不住了,道:“清风年纪还轻,也没有打过几次战。几年前进封的时候,若不是卫家世代累功,恐怕也轮不到他上位。在西南流放四年,也没有上过战场,如今…”
太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道:“我们行兵打战,你以为跟你们文官一样,要深思熟虑,步步小心?有的时候不就是要兵行险招,才能出奇制胜?”
谢嵩不禁道:“娇娇年纪轻轻,还怀着身孕,怎么能让她做寡妇清风难道就不会瞻前顾后地想想”、
太夫人看了谢葭一眼,道:“既然把女儿嫁到卫家,难道你不是早就心里有数?”
谢嵩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葭连忙道:“父亲,您不要生气。清风有他的责任,儿都明白的。“
卫太夫人就冷笑道:“难道只有你心疼女儿,我就不心疼儿子,儿媳妇?你身为百官之首,首先当然应该为黎民百姓着想我们卫家满门都是寡妇,有哪一个不心疼,有哪一个u是一辈子心酸?你平时做哪些酸儒文章,对我们歌功颂德,原来都是虚情假意罢了“
谢葭大吃一惊,没有想到为什么太夫人突然会这么尖锐,连忙道:“娘,您误会父亲了……”
谢嵩气得不轻,最终道:“不可理喻。”
就拂袖而去
卫太夫人冷冷地道:“你若是也觉得委屈,便跟你父亲回去吧
谢葭顿时满头是包,只好苦笑,道:“娘…”
太夫人好像也非常生气,端起茶杯的手都在发抖,最终长叹一声:“你先下去吧。”
谢葭只好默默地退了出来。
她当然理解太夫人也是因为心焦,才会一下子变得这样尖锐。可是谢嵩也是为她着急,才会匆匆赶来甚至失了仪态。两个人,竟就这么吵了起来…
一个是疼爱自己的父亲,一个,是相依为命的婆婆。
谢葭忍不住嘀咕,她也很思念丈夫好不好,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她倒成了出气筒了…
知画看她也十分焦虑,就端了绿豆来给她喝,并轻声道:“夫人,您还是别多想了。将军是战神,一定会没事的。”
谢葭只是苦笑。战神?卫家出了这么多号称战神的男人,可是结果都…
她无奈地道:“现在我哪里还管得了这么远的事情?娘和父亲吵成这样,不欢而散…你先给我想想现在要怎么办吧?”
知画百思不得其解,道:“太夫人怎么…咱们侯爷也没说什么啊?”
谢葭道:“娘必定是无心的。可是父亲是百官之首,一国公爵,又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顶撞过?”
知画想来想去,道:“这我也想不明白…您看这他们两个人,我想着,哪个都不像是会低头的。”
谢葭苦笑,道:“谁会低头?还不是只有我会低头。”
第二天一早,谢葭亲自端着托盘在莲院门口等着。卢妈妈看到她,吓了一大跳。
谢葭眉眼言笑,道:“娘起身了吗?”
卢妈妈连忙道:“怎么也没个人通传一声?您快进来吧。”
谢葭就端着小托盘进了屋,太夫人也吃了一惊。她笑道:“娘,儿琢磨着您近日都没有好好吃过饭,就让厨房熬了粥,您先吃一点儿。待会儿,再送两个小点上来。”
说着,就体贴地摆了碗筷,笑道:“儿想着,如果实在吃不下,就分开吃,少吃多餐,对身体还好呢”
太夫人倒是有些绷不住了,道:“一大清早的你折腾什么呢?好不容易有个能让你好好睡觉的日子。”
谢葭笑道:“娘每天都起这么早,儿也要跟娘学学才是。”
太夫人啼笑皆非,道:“我是年纪大了睡得少,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
说到“有身子”三个字,她不禁又有些怔怔的。卫家最不稀奇的,就是遗腹子。
谢葭轻声道:“娘,吃点吧。”
卫太夫人点点头,坐下了,不声不响地喝了些粥。
谢葭柔声问道:“口味可好?”
卫太夫人笑道:“正好。”
倒是全吃了。
又问了几句昨晚卫小白睡得可好,谢葭睡得可好。并嘱咐道:“你这几日不用进宫,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不要再这样瞎折腾。你若是要让娘安心,那你便好好的保重了自己才是。”
谢葭笑着应了是,轻声道:“娘,您才是呢,若是不想让儿挂念着,那就好好照顾您自己。若不是看您最近几日都有些食不知味,儿也就不用起个大早了。”
卫太夫人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沧桑的意味。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好像每个人都已经看到了结局,都默认卫清风会殉国那般?难道,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认为卫清风一定会打胜战,然后一家团聚吗?
NO.166:病危
这个中秋节在这种气氛下,自然就有些惨淡。从前谢葭是每年中秋之前往卫家走,现在就变成了中秋前一天回娘家。
等她欢欢喜喜地提着月饼礼盒去到公爵府,迎出来笑靥如花的舒芷娘却告诉她谢嵩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见她。
顿时谢葭就哭笑不得。
舒芷娘瞧她这样,心中不忍,便道:“姑娘,侯爷确实在见几位大人。最近朝堂上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侯爷和人议事到天亮,也是有的。我也劝过几次,可是侯爷说我是个妇道人家,朝堂上的事情我又哪里懂。”
说着,又苦笑起来。
谢嵩确实在和朝臣议事。因为近日操劳过度,他倒是有些咳嗽。
裴大人说话的声音就渐渐小了,然后轻叹道:“侯爷,您要保证身子。”
谢嵩淡道:“西南边陲突然发生战事,朝廷上下措手不及,百姓惶惶,这种时候,我哪里还能安享于庙堂之上。”
正说着话,丫鬟突然高声道:“侯爷,奴婢给您送茶。”
众人都有些奇怪。
门被入画打开,然后一个青丝如墨,水红小衣艳蓝襦裙的女子带着丫鬟,手里拿着托盘进来了。
谢嵩倒有些忡怔。最疲惫的时候,他又在女儿身上看到了亡妻的影子。
谢葭轻声道:“父亲,喝杯参茶,提提神吧。”
谢嵩叹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道:“你先去吧。”
本来让她呆在身边也没有什么…但是她最近频繁进宫,只恐站在这儿,有人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谢葭就道:“女儿在暖阁等您。”
谢嵩只好点点头。
谢葭就退了出来,到了暖阁等候。
谢嵩勉强打起精神和人议事,直拖到约正午。
推开暖阁的门,女儿正坐在榻上看侍女做刺绣,好像颇有兴致那般。就好像当年那样,无忧无虑。
“娇娇。”
谢葭立刻站了起来,笑靥如花:“爹。”
谢嵩有些不自在,道:“怎么会…”
谢葭低下头,道:“儿既然回来了,总该来给父亲请个安才是。难道爹爹不想看见女儿?”
谢嵩连忙道:“自然不是。你坐。”
谢葭就坐下了。
她轻声道:“听母亲说,爹爹您近日政务繁忙,时常和人议事到天亮。虽说身在庙堂,您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父亲,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谢嵩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谢葭笑道:“在女儿心里,父亲是忧国忧民的好官,想必,一定是这样的吧。”
谢嵩笑了起来。
谢葭一看拍马屁有用,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半晌,她尝试着轻声道:“父亲,您和我母亲相交多年…母亲就是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她也是因为相公出征而心慌意乱,才会…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说起这件事,谢嵩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却不是因为还为一个女人计较。而是最近朝堂上闹腾得厉害,不少别有用心的人都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卫清风的计划大概是胜利之后名正言顺地向朝廷要兵。
但是西南军新组,卫清风这个将军也是突然从天而降,除了少数嫡部,其他人对这位将军也没有什么概念。蛮子兵强马壮,还是几个部族联军,人数比西南军多了一倍左右。敌众我寡,实力不可谓不悬殊。谢嵩就在努力争取兵部的兵符,打算提前调兵支援。
裴大人也认为这场战打得蹊跷,蛮子明明签了合约,又刚刚经过耗损,哪里会突然带头挑衅?他也认为朝中一定有内奸。今上用了四年的时间才磨出卫氏这把利剑,若是折在这里实在是不值当。
但是有内奸这种话,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嚷嚷出来,只恐被有心人听了,借这个名头,在朝中排除异己。
兵部尚书萧逸钟是个老狐狸,又隶属外戚,哪里肯让他们这么轻易拿到兵符?他的强硬态度,再加上让人在今上耳边怂恿,今上也决定兵行险招,这个时候如果卫清风可以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大获全胜,那么卫氏战神的英名就会成为整个皇丶党军派的支柱
这个时候,谢嵩尴尬的身份,裴大人又是谢嵩一手提拔起来的,在这件事上的说服力,竟然就削弱了很多。今上多为之一哂。
所以谢嵩最近心力交瘁。
谢葭轻声道:“难道父亲后悔把女儿嫁到卫家了吗?”
谢嵩回过神,道:“卫家百年侯门,世代累功,我想近年无大战,清风又是个出类拔萃的孩子,因此才把你嫁过去。”
谢葭笑道:“是了,儿也觉得,卫家荣耀,令人向往。相公又是盖世英雄,正是儿心中的如意郎君。”
谢嵩道:“可是娇娇,这场仗一打起来…”
谢葭定了定神,道:“父亲,您亲自为女儿选下的女婿,必定不会就这样成为历史的尘埃。儿一直相信,他一定会大胜归来,和女儿,和您的外孙,一家团聚。”
“何况…”她极度不愿意这么说,但还是苦笑道,“儿已经有了子嗣,这辈子也不是无依无靠了。’
谢嵩想到这一点,心中也宽慰了一些。
谢葭看他的神情有些松动,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谢嵩突然道:“娇娇,年少无知时,就可以勇而无畏。你现在还年轻,可是父亲很欣慰你这些年来愈发懂事,知道到底什么是你最重要的,懂得珍惜自己的挚爱。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载,能够不用在未来的日子里觉得遗憾,想来就是最大的幸福。“
谢葭怔住。
谢嵩因为连续熬了好几天夜,精神有些脆弱,看到女儿,人又伤感。不自觉的,就絮絮叨叨起来…
“父亲很后悔,没有看出刘氏的蛇蝎心肠,让她害了你母亲,还让你从小如此委屈…你母亲是个温柔纯善的人,对任何人都不设防。更是个菩萨的脾气,见到小雀儿落在地上也会想尽办法让人送它们归巢…据说,年少的时候,撺掇着你大舅上树,还被你外祖父狠狠地责罚了一顿…“
说着,他倒是笑了起来,好像陷在回忆里不可自拔。
谢葭不禁道:“娘是个琉璃般的人儿。”
谢嵩道:“对,捧不住,就要碎了。可父亲是个男人,却保不得她。年少轻狂时,只懂得她在身边的好处,只记得那些风花雪月,却忘了要尽一个丈夫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