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会子,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八福晋有个好歹大家也就是多一个后来的妯娌,若是皇太后有个好歹,那这些做主的妃子要怎么跟康熙交待。
周婷提了心,面上虽笑,心里那根弦却绷得紧紧的。众人再遮掩,谈笑起来也有诸多顾忌,原来哪一天不提一回宜薇的肚子,今天愣是没一个提起这茬来,皇太后一时想不起来,等到早请安顺利混过去了,宫人扶着皇太后的胳膊往里头去了,她竟想了起来,转头问:“怎的不见佟家的?”
众人一默,还是宜妃见机快,掩了口就笑:“咱们一屋子的杵着,老祖宗倒不念叨!万岁爷走的时候交了一摊事儿给她,这会子定是忙呢,得了空必要给您请罪来的。”
皇太后就笑:“你们哪一个我不疼?就你一张利嘴。”说着转了头:“她在前头辛苦,叫人给送些汤水过去。”
众人自然应是,把皇太后送了回去才齐齐舒了一口气,又相互担心的望了一眼,德妃称病没来,周婷拉了怡宁就往永和宫去,把事儿留给了宜妃荣妃两个。
德妃并不是真的病,许是出身的关系,她很懂得趋利避害,还没得着信儿,就拿帕子包了头,只说昨儿吹了夜风身上不爽利,周婷跟怡宁这两个儿媳妇自然要往她跟前儿侍候着,周婷心里再挂心,也知道德妃这是为了一家人好,也不辜负她的一片心,只坐在床边,端汤送水,做个十足十侍疾的样子来。
就连胤禛,母亲病了,也要往后宫来一趟的,他的消息更灵通些,怡宁避了出去,就当着德妃周婷的面说:“那边眼瞧着不好,我们兄弟几个,正想着怎么往前头送信呢。”
碍着德妃在跟前,周婷就没细问,等送他出去的时候,她扯了袖子:“若是不好,要你拿了主意,你怎办?”
胤禛立住了,八福晋生儿子还是女儿,他还真没放在心里,若要靠着这些小节去动大局,他也未免太没用了,但周婷的问题却问到了点子上,保了大人不如康熙的意,可保了孩子,胤禩又要怎么办?
周婷提着心看他,见他也没决断,眉头一拧:“我去瞧瞧,有个什么立马报给你知道,就是要做恶人,也得讨着另一方的好才是。”
胤禛看着她一怔,见她抿紧了嘴唇,搭在前头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帕子攥在手心里,目光灼然。他不欲叫妻子去做这样的事,正拧了眉头,周婷就先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我知道分寸,绝不给你惹了麻烦就是。”说着又安抚的笑:“你如今是主事的,佟母妃那儿且逃不脱呢,咱们难道还能躲过去不成?我去了她有个伴儿。”德妃的法子好是好,可有些取巧了,胤禛是怎么也逃不掉的,不如把姿态做到十分。况且,周婷心里也不是不记挂着宜薇。
周婷的手刚要伸回来,就被胤禛紧紧握了一把,他飞快的抓到嘴边碰了一下,周婷的脸“腾”一下红了,虽说两个站得近,奴才们又都隔得远,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那么久的古代人,此时倒扭捏起来,把手抽回来嗔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大妞二妞昨儿又寻你了,弘昭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明明自己怕打雷想要赖到我床上来,却偏说是来护着我的。”
说得胤禛嘴角微翘,周婷复又低了声儿:“孩子们同我…都想你了,事儿了了,早些回来。”
胤禛伸手按了她的肩,一面缓缓点头一面说道:“有你,我很安心。”
☆165、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既要去八福晋那儿,周婷带的那些东西就不合时宜了,她转身回去坐到德妃身边,低了声儿把自己要去八阿哥府的事说了一回。
德妃蹙了眉头:“这个时候能躲便躲,哪有往上凑的,就说我这里离不了你,你且走不开,有事儿叫别人担着去。”
这自然是最妥当的法子,可胤禛不论怎么都是推脱不过的,不如夫妻两个联手一起把事儿办得漂亮。
周婷给德妃掖掖被子,放柔了声儿:“我原也这个打算,可再一想,咱们爷是主事的人,等汗阿玛回来了,那几个是弟弟,他又要怎么回呢?额娘且放心,我不过过去瞧一瞧,好叫咱们爷心里头有个底,他一个外男,也不好常往八弟妹面前去探问。横竖有佟母妃在前头顶着呢,我不过去听听消息,好方便他落笔。”
德妃既没看破胤禛争位的心,想的自然就是中庸保身的法子,此时听了周婷一说,也觉得为难了儿子,万岁爷走的时候只留下来五七十二这三位阿哥,平日里全是不理大事的人儿,若是八福晋有个好歹,受责难的肯定是胤禛。
要是这一胎足了月再生,那里还有这许多事,经了之前太子的事,八阿哥平日做的那付温良相德妃是再不信了,她也怕八阿哥回来攀扯了胤禛,到了她这个年纪,儿子好了她的日子才能真正过的好。
德妃垂了垂眼眸,转着手里头的佛珠叹了口气:“既如此你便走一趟。”说着抬眼看着周婷,目光之中满含深意:“万岁爷这个人,一向是以子嗣为重的。”说着阖了眼睛,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周婷一默,不必说也知道康熙的态度,八阿哥到现在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婢女出生养活下来的,后宅里空得不得再空,他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康熙怎么能不急。
本来要去看产妇,定是要带些药材过去的,德妃既摇了头,周婷也不动这个心思,坐着马车往八阿哥府去。
八阿哥忍了两年,总算不再是个贝勒了,虽还没像其它兄弟那样封了亲王,也重得了几分康熙的喜爱,他惯会揣摩这些,之前那是做过了头,此时知道蛰伏,不多与大臣来往,夹了尾巴做人,看在康熙眼里,就是这个儿子悔改了。
周婷下了车往府里头去,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当差的丫头下人,说是生孩子,这府里却一点儿喜意都没有,金桂银桂两个呆在宜薇身边都走不开,由着小丫头把她引进了厢房。
佟妃正坐在里头,她身边的大宫女拿了薄荷油给她揉额头,屋子里头摆了冰,周婷行完礼就皱了眉:“我担心不过,过来瞧瞧,母妃怎么不歇休一会儿?”
佟妃一睁眼瞧见来人是她,赶紧伸手过去,周婷自然的握住,挨在她身边坐下,佟妃是真个心力交悴,从昨儿下午到现在,都过去一天了,宜薇还在死挣,初时她还叫得出声,现在连声儿都发不出来了,一院子静悄悄的,这哪里像是在生孩子。
佟妃眼底闪过感激,周婷来了不管出不出主意,只要陪她坐镇,也是安了她一半儿的心。其它几个主位也不是没有表示,派了人探听了又探听,有送吃食的,还有送药材的,可她一个人这样干熬着,哪里能不提着心,眼见着周婷来了,不管派不派得上用场,先亲近起来,握了她的手不住叹息:“我哪里还歇得住,太医说这是发动得太早了,说是有八个月,其实不过才七个多月,母亲孩子都有苦头吃呢。”
周婷拍拍佟妃的手安慰她,见她熬了一夜眼睛里头都是血丝,知道她是为难极了,只她一个人拿主意,心里实在忐忑。
她们想到了一块去,万一太医出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要怎么办。佟妃到现在也还无子,虽有个佟字加在身上,谁知道往后怎么样,难道万岁爷还真的就万岁不成?
她自己心里明白,因佟家出了继后,很被太子看不上眼,家里那几个主事的,也没少往太子身边站队帮忙,送进宫这些佟家女,没有一个能生下立得住的小阿哥来,她的地位又不比前头那几个,如今靠着康熙过日子,以后可就艰难了。
四阿哥如今很得康熙看重,又不似太子那样轻狂。八阿哥虽瞧着好,但佟妃看得比家里那些男人清楚。胤禛是个重情宜的,在姐姐跟前养到了十一岁,跟正经的母子也没多大分别,不过因为他生母在世又为人内敛,家里头竟没一个支撑他的,反而去撑八阿哥。八阿哥连个出身上得台面的儿子都没有,这辈子在康熙面前也显不出来,想着大位,那真是做梦呢!
在后宫里呆得久了,看事儿就只以康熙当成重心,顺着他的心意来,才能在后宫立足,家里那些个长辈兄弟,就是再想要一代的富贵,也该想想行不行得通。
还有一句佟妃不敢透露,她早早就使了贴身宫女去问相熟的太医拿主意,要真是两个保一个,她心里也要有底才是。按着太医的意思,就是保下了孩子,也不知道养不养的活,胎里带出来的弱相,若真是个鸡飞蛋打,家里不要紧,她在后宫可怎么处?
天还没热起来,院子里的人就都跟着了火似的,周婷指了厢房里侍候的小丫头:“去上些凉的来,再问问产房里头冰够不够,给里头的的接生嬷嬷也送些吃的进去,吃饱了才有力气扛着,叫她们侍候好了八福晋。”她这话是看着佟妃说的,佟妃点了头,那小丫头才出了门。
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更何况周婷看起来还是个有主意,她又生过孩子,孩子还都很健康,换一个小辈儿来佟妃还真没这么放心,她乏得很了,腰后头垫了软垫子,一往后靠人就松了下来,眉头紧紧拧着松不开来。
产房的门开了又阖上,翡翠在外头拉了小丫头问话,周婷在屋子里安抚佟妃:“母妃也不必太心焦了,昨儿想是才破了水,且有得等呢,我生大妞二妞那会子,也要一天的。”
“嚷得人心尖都发颤,”佟妃一手托了额头,她心里也清楚周婷来是为了什么,心里却是乐意跟她交往的,过去是没机会,这会子正好亲近起来。
昨儿宜薇生产的事没往御前报,今儿也该报上去了,她这是早产加上难产,那血水一盆一盆的往端,几个小丫头接连不断的在灶上烧着热水,嬷嬷们若还不行,就该太医进去扎针了。
“她这是疼呢,肚子里的娃娃也受罪,灶上可炖了汤,好歹要吃一些,不然怎么熬得下来?”
“早送了野鸡子汤进去,她哪里喝得下,叫嬷嬷灌了半碗,里头搁了参,也好叫她振一振精神。”佟妃没怀过孩子,听宜薇叫了一夜心里直颤,若真个不成了,也顾不得了,只好往皇太后跟前报去,总归要有个拿得定主意的。
周婷使了个眼色给佟妃身后站着的大宫女,那宫女赶紧接口:“主子也该吃些才是,从昨儿到现在,就喝了老祖宗赏的一道汤,那里撑得住呢。”
佟妃摆了摆手:“我这挂着心呢,哪里吃下去。”
周婷心口一跳,猜到几分,若她是佟妃捏了这么大的事儿,也重金撬开太医的嘴,问问情况到底如何,现在一看她这模样,周婷心里也有了底。
德妃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胤禛心里恐怕也有几分这样的想头,佟妃不知更倾向哪个,可对他们三人来说,保了孩子讨康熙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周婷手里捏出一把冷汗,心头苦笑。到了古代,面对着子嗣,哪怕是皇家福晋的命也不重要了。德妃叹息的那一声,大概也是明白真到了那个当口,从上到下都不敢开口选择保大人。
周婷手里的帕子叫汗给沁湿了,就是换了八阿哥来,他又要选谁呢?有些事儿还是不要发生的好,到了十字路口,人会往哪一面走,还真是不好说。现世那些在医院里头犹豫着要孩子还是要老婆的人可也不少!
屋子里头一声闷响,周婷身子一颤,指了翡翠:“快去探探怎么了。”佟妃原来阖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来,她嘴里都起了泡,脸上一扯就痛起来,压了痛意站起来就要过去。
周婷咬了嘴唇,心底一阵阵的冷,不说曾经做过朋友,就是一直是仇敌,难道就能眼看着她死了?
闷响过后就是一阵阵嘶哑的叫声,佟妃捂了心口,才要往里头去,就撞上一个捧着满盆血布条的小丫头,血气一冲,佟妃身子一软往后倒过去,她身边的丫头两人使力撑住了她。
小丫头见闯了祸,手上一抖,东西散了一地,周婷声音硬了起来:“还嫌不乱,快收拾了。”她说完这些才去看佟妃,她脸色青白,富贵久了,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周婷紧紧攥了手,指派丫头把佟妃扶到厢房里去,自己转身进了产房。
她生产那会儿,宜薇同她还很友好,这些事情都是问了又问的,屋子里几个嬷嬷穿的都是一样的棉布衣服,衣服器具全是拿开水煮过的,一屋子人忙得团团转,没一个瞧见周婷进来,银桂一面抹泪一面搓着布巾,一抬眼瞧见周婷,仿佛见到了主心骨。
“主子!四福晋来瞧你了!”她也顾不得手湿,引了周婷床前,几个嬷嬷一头的汗,宜薇面如白纸,床上拴的那根布条紧握在她手里,指甲盖都翻起来了。
她眼睛紧紧闭着,不愿看那一盆盆的红水,听见周婷来了掀开眼皮,到这时候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瞧见周婷松开布条,张着五指伸手勾她。
周婷紧紧握了她的手,正想要说两句鼓劲的话,就听见宜薇虚软的开口,声音抖的不成调子:“保孩子。”
她的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来不扯帕子只抬手一抹,衣服上的刺绣刮着脸,一面哭一面骂:“说什么丧气话,你要是去了,不用一年就进新人,你的孩子谁来看!”
☆166、四爷正妻不好当
周婷来的时候就跟翡翠商量好了,若是佟妃有个什么主了不事,那她们就装作忙乱的样子,指派佟妃的人进宫去,先把事儿报给各宫主位,总归有一个叫上头知道的意思,若是实在十万火急了,小张子就在门口等着。
是以佟妃一晕,不必周婷吩咐翡翠就装着惊慌样儿,扯了佟妃身边大丫头的袖子,连连道:“这可怎么好,里头那个还没生下来,佟主子又这般,总该往上头回才是。”她们是轻车简从来的,佟妃却有仪仗,跟着的人也多,往宫里禀报,自然就轮着佟妃的人了。
这也是佟妃心里所想,那大宫女眼睛一转,总归四福晋是小辈儿,她们主子吃不过辛苦晕了过去,也该换一个人在这儿顶着,立马派了太监过去:“往荣主子,宜主子,德主子处说一说。”自动跳过了惠妃,她自大阿哥出事,已经不在出宫门,每日只是在殿里的小佛堂念经打坐。
翡翠脸上一苦:“德娘娘也病着呢,咱们福晋刚侍了疾来的。”说着就叹:“宫里头还不知道这样凶险,只佟主子一人顶着可怎么成。”
这话很得那大宫女的心,她也跟着苦熬了一夜,而且这事佟妃并不想沾,两下一商量,就往宫里头报过去,至于那几位告不告诉皇太后,就轮不着她们操心了。
产房里头拉了帘子,厚厚的透不进一丝风来,屋子里头点了灯,并不显得昏暗,却气闷异常,几个嬷嬷听了那“新人旧人”的话,有些不敢抬眼,往后退了一步,周婷伏下身来,凑到宜薇耳朵边,压低了声儿,用只有宜薇听的懂的语调问道:“我的弘晖养到那样大了,是怎么去的?”
宜薇刚还耷拉着的眼皮一下子睁开来,她盯住周婷的脸,见她目光灼灼,一半儿的脸藏在阴影里头,露出来的另一半脸上无喜无悲,心口突突突的跳了起来,刚张了嘴就听周婷又说:“你这个孩子生下来,既不会跑也不会跳,不过软绵绵的一团肉,若后头那个起了坏心,摆布他再便宜不过!”
宜薇瞪大了眼想要看清楚周婷的表情,嘶哑的喉咙叫堵住了石头似的发不出声来,手指头紧紧扒着周婷的手,周婷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把参汤拿来。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不是为着你自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宜薇的泪水已经流尽了,眼睛又干又涩,手上红肿一片,都是疼起来捶床板捶出来的,她发着怔,身下一阵阵的绞痛,才咬了嘴唇,就被周婷扶了起来,端了碗给她灌汤进去。
她本来是一口都喝不下的,这时候喉咙口的那些石头仿佛被她咽了下去,一沙锅的汤她喝掉了大半,那参切得厚,宜薇也一口含住了,嚼了两口使劲咽了下去。
周婷握了她的手,她早已经喘得不成样子,这样子孩子根本出不来,周婷一捏一放的叫她吐气吸气。
人有了支撑就有了精神力,宜薇原来脸上一片灰败,她觉得自己不行了,就越发不行,此时顶着上,四肢渐渐有了力气,嬷嬷一面按她的肚子一面给她鼓劲,身下的床单早就叫汗浸个透湿,也来不及换,只拿干净的布略垫一垫。
本来也就差不多了,太医给扎了针,嬷嬷们给她揉着肚子,她生不出来,倒有一半是因为心里觉得自己生不下来,才七个多月的肚子,人又瘦,只挺着一个大肚子,开产道时疼得撕心裂肺,越是没力就越是觉得自己不成了,此时听了周婷的话,再把事一想,就明白过来。
她再相信胤禩也不如自己亲眼看着孩子长成要好,宜薇脑子里头想着那些小娃娃的样子,身下一缩一缩的疼痛。
不知熬了多久,周婷扶着宜薇肩的两只手直发麻,嬷嬷按着宜薇的肚子,一次又一次的叫她用力,等两个人都要脱力了,孩子总算冒出头来。
翡翠站在那儿不住给周婷使眼色,她冲金桂点了点头,金桂过来接了手,周婷两只胳膊都已经抬不起来了,叫翡翠扶着去了厢房,除了德妃惠妃,几个妃子都来了,周婷刚要行礼,宜妃赶紧拦了她:“瞧瞧这一头的汗,里头…如何了?”
“托了母妃们的福,孩子刚冒了头。”周婷是真没力气了,也不执意行礼,往椅子上一靠,翡翠托了她的胳膊给她使力揉着。
荣妃念了一声佛:“这要是再拖再去,可要报到老祖宗跟前去了。”大的小的哪一个出了事,她们都要担干系。
小丫头送了汤食过来,一闻着香味儿才觉得饿,周婷筷子都拿不起来,拿了汤匙吃了一碗鱼面,把汤喝了个干净,肚子里头充实了,才觉得又有劲起来。
屋子里头这时候传出欢叫声来,几个主位相视一笑,晓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佟妃靠着丫头问了一声:“是个阿哥还是个格格?”
小丫头喜气洋洋的抬腿跑去窗下,金桂正开了门出来撒红封,她快手抢了两个回来禀报,脆生生的回道:“是个小阿哥呢!”
听见宜薇生了周婷松出一口气来,此时听见是个小阿哥,心里一紧跟着又一松,宜妃见周婷累得直淌汗,笑着打发她回去歇着,这时候已经傍晚了,再晚下去,城门都关了,周婷笑着应下来。
一坐上车她就累得软倒,翡翠给她扇着风,小张子得了消息早早回宫禀报胤禛。周婷靠着软垫闭了眼,马车一晃一晃的往圆明园去,翡翠忍了半日,这时候才开了口,很有些小心翼翼:“主子,八福晋,还是有福气的呢。”
周婷掀了眼帘瞧她一眼,翡翠在外事上头一向比珍珠玛瑙都要机灵得多,周婷听了这话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面点头一面微微笑:“她是个有福气的。”说着就又闭上眼睛。
她在,比她不在好。生男孩又比生女孩要好。
宜薇其实就是刺在八阿哥身上的一道伤,康熙只要一瞧见八阿哥,就会瞧见这道伤疤。他给八阿哥配的这个媳妇,出身是够高了,可家里情状还真不十分好,连个正经的娘家人都没有,安亲王府本就不甚得康熙的意,如今又因为教养了宜薇,被康熙迁怒,拎出来批了又批。
虽没直说,可京中人家议亲的时候,看到安亲王府可不要绕道走么?一家子里出了一个这样的姑娘,其它那些就是再贤良,婚姻上头也要吃亏。
按在宜薇头上那个善妒的名头,就是八阿哥子孙满堂恐怕也是去不掉了。她既得了康熙十二分的不待见,那她活着,对胤禛来说就是好事儿。夫妻一体,太子这样胡闹,康熙也还要夸奖太子妃贤德,有一个好妻子在,真是能给丈夫加许多分的。
譬如周婷自己,在康熙眼里头就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三番两次的赏下东西来,因为孩子对她另眼相看,又因为这份另眼相看,更觉得周婷会教养孩子劝谏丈夫。相反的,宜薇这样,就算大家知道问题不在她,也要把错搁在她身上,八阿哥要么就是不能生,要么就是惧内,不论哪一样,都是康熙不喜见的。
若她没了,八阿哥许会伤心,可康熙说不定心里头还要高兴,再择一门淑女嫁给八阿哥不过是一次选秀的事儿,像继大福晋那样,虽然出身不显,可只要使得上力,就能把岳家给捧高了。
大阿哥丧妻那会儿,康熙待他宽容的多,平日里事事护着太子,那时候也要斥责两句,反替大阿哥撑腰,虽没如大阿哥期望的那样给他再指一个出身高门的继福晋,总也还是给他挑了个和顺人。
宜薇这回若真有个好歹,康熙为着前头这桩婚没指好,补偿也要补偿给八阿哥一个好的,这样一来恐怕他又要更进一步了。
这些念头在周婷心里转了又转,她手指头使不上力,指甲抠住帕子上的绣纹儿就着翡翠递过来的杯子咽了一口茶,先是苦后又品出一点甜味来。
她坐在宜薇床沿上握着她的肩膀的时候脑子里却在转着这些,周婷揉了揉眉心,她的帮忙也是存着私心的,或许握着宜薇的手哭的时候的确真心实意,可后来那些却是选择在做对自己对胤禛最有利的事。
太医那里,周婷插不上手,却有能插得上手的人,虽不知道生下来的这个男孩是不是像周婷猜测的那样身子虚弱,过个两天也有眉目了。
八阿哥胤禩是先出头的椽子,周婷再不懂政事也能从胤禛的眉宇之间看出些来,他对胤禩一向都很防范,这样隐晦的忌惮就是对太子胤禛也没有过。既他有让胤禛防范的本事,那就只好拉低他的平均分了,再得人心又如何,皇室想要的永远都是无尽的绵延,他没个立得起来的儿子,人望再高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