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少爷没有说话,连眼皮都没抬,仆妇们便阖上了门。
新娘子缩在床榻边发抖,吴大少爷看上去也没有力气动她,屋里龙凤红烛高燃,灯花“驳驳”声响,隔着窗,隔着一进进的宅子,听见外面的喜乐声。
吴少爷终于动了,他缓缓坐起来,靠过去。
新娘子曲起腿想蹬他一下,她咬住锦帕,伺机而动。
吴少爷笑了一下,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他抖了一下黑绸袖子,从袖子里抖出一把刀来。
新娘子一下愣住了,大眼睛里涌出泪花,可她又不甘示弱,不管这刀子是冲着她的心脏还是她的脸,她都不能退缩,就是死,也不能白白的死了。
可吴少爷的目标却是她脚上的绳子,他只动几下就喘息起来,歇了好一会才又动起来,终于把绳子割断了。
他极轻极轻的说:“你跑吧。”
新娘子望着他,眼泪终于从大眼睛里流了出来,滑落到腮边,吴少爷又笑了一下,他伸手试探着从新娘子的嘴里拿出鸳鸯帕。
这块精工细绣的戏水鸳鸯帕被扔到了地上。
“别怕。”
阿娇抱着项云黩蹲在房顶上,他们没走寻常路,飞到了宅子上,顺着屋檐走过来。
项云黩还是第一次尝试飞檐走壁的感觉。
阿娇十分顺手的掀掉一块瓦片,从上面往里看,看见吴少爷拿刀的时候就想跳进去帮忙,然后听见吴少爷让新娘子赶紧跑。
这难道是个好鬼?
她伸着脑袋往里看,想看得更清楚,项云黩怕她掉下云,紧紧扣住她的腰。
新娘子被拿掉了塞嘴的手帕,却依旧没有说话,阿娇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不知道是姜宓还是丛静。
那新娘子的绳子好不容易割断了,她用脚夹着刀片磨掉了手上的绳子,试探着下床要跑,吴少爷并没有追她,也没有喊人,他身子一歪,咳嗽起来。
新娘子跑到门边,听见咳嗽声回头一看,咬牙替他倒了一杯水,喂给他喝。
吴少爷喝了两口水,缓了过来,才说了刚刚想就说的话:“你不能穿这个出去,那边有一件小桃的衣服,你去换了,抽屉里有一些钱,你拿走吧,出了镇子千万不要回来。”
新娘子惊魂未定,又害怕,又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趁着这个功夫,阿娇看清楚了新娘子的长相。
既不是姜宓也不是丛静。
新娘子长着一张苏佩茹的脸。
第94章 阿娇今天解谜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苏佩茹这会儿应该在状元府中, 跟她的同学们一起听台儿庄大捷的电台广播, 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当吴大少爷的新娘子?
阿娇还想探头继续看,项云黩把她抱起来:“这应该就是苏佩茹造的幻境了。”
如果是真的, 那她比玉堂春厉害得多, 玉堂春只能控制白家老宅, 而苏佩茹不仅能够控制整个镇子,还能把姜宓丛静几个人藏起来。
苏佩茹没能走成, 她还没换衣服,丫头仆妇就进来了,给他们送吃的喝的, 看吴大少爷把人给放了, 丫头还惊讶了一声。
丫环被个婆子带出去受了一顿训斥:“少爷房里不许一惊一乍的,你往后别在少爷房里当差了, 就在院里洒扫吧。”
苏佩茹又缩到床角, 她趁人不备, 把吴大少爷的那把刀藏进了喜服里,她也知道, 现在这样根本就逃不出去。
吴大少爷一直躺在床上, 他看见了苏佩茹的举动, 但他没有吭声,反而笑了一下。
整桌席面就摆到床上, 丫环小桃想留下来侍候少爷用饭, 吴少爷摇摇头, 让她出去。
小桃颇为嫉妒的看了苏佩茹一眼,退了出去。
“你吃吧。”吴少爷抬抬下巴,点点桌上的饭菜,“你有两三天没吃饭了吧?”
苏佩茹一开始是不肯吃,后来是不敢吃,她害怕饭菜里下了药,就像他们把她绑回来时用的那种,要是让她天天吃这些,她就逃不掉了。
每回送来的饭菜,她假装自己吃了馒头,其实都压扁藏了起来。
苏佩茹看见满桌菜肴,饿得胃里发荒,可她就是不动筷子,吴少爷又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难得有这样的神气:“别怕,这是给我们一起吃的。”
就算想动什么心思,以他这个破败身子,哪里经得起一点药性。
苏佩茹这下回过神来,她饿得狠了,先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肚里有了热乎劲,脸色终于红润起来,她也敢跟吴少爷说话了:“你真肯放我走?”
“是。”吴少爷想了想,对她说,“我不该看你们。”
他不该看见那些学生,他不该心生羡慕,如果他身体好,也能出去读书,也能看到他们所看的,听到他们所听的,他会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而不是困在这座宅子里,浑身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气息,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睁眼看着生命一点一点流逝。
那些学生进镇的第一天,好像一群鸟飞到寂静没有生气的古墓里,吴少爷坐在轿子里,听见他们谈论读书,谈论时事,谈论昆明,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他所向往的。
而他的爷爷,觉得他是想要一个女学生当妻子。
“那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根本就没想娶我?”苏佩茹高兴起来。
“是,我没想娶你。”
吴少爷看见她笑,闻见她身上的香味,他是闻不得胭脂味的,那浓重的香气会让他咳嗽,所以家里一应侍候他的丫环婆子都不许用香,可她身上有好闻的香气,像松枝青果。
“那你去告诉你爷爷放我走吧!”苏佩茹想到还在镇南的同学们,他们一定找她找疯了,吴教授已经遇难,他们不能再耽误了。
“没用的。”吴少爷自嘲的笑一笑,吴老太爷喜欢年轻的女孩侍候,就以为孙子也是一样的。
爷爷认为他该有,他便有了。
“我不能自己逃走。”苏佩茹咬着嘴唇,“我要跟我的同学们一起走。”
她甚至突发奇想:“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昆明啊,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读书。”
吴少爷看着她,因她的天真,又笑了起来,他今天一天脸上的笑,比一年还更多,吴少爷摇摇头:“我先让阿大送你走,等你出了镇,再告诉你的同学们,你已经先走了,让他们假装没找到你,离开镇上。”
苏佩茹虽然有些遗憾吴少爷不能跟他们一起走,但她还是听了吴少爷的话。
唯恐她的同学们不相信,吴少爷还让苏佩茹写一封信,在信里告诉她的同学们,她已经去了市里,就在火车站附近等他们。
“你把抽屉拉开。”吴少爷咳嗽了两声,指示她道。
抽屉里有银票和现大洋,苏佩茹怎么也不肯拿,吴少爷笑了:“我一辈子,能为建立新世界做一点贡献,恐怕也就是这个了。”
苏佩茹走到书桌边,看见四书五经里夹着许多书,有他们平时就在读的,也有同学们推崇的,她转身看了一眼吴少爷。
吴少爷的目光一直都跟在她身上,看她望过来,把头扭了过去,他听见苏佩茹说:“也许,也许去了昆明你的身体就会好呢?我听说香港上海都有很厉害的西医。”
“我看过,西医说要动手术。”吴老太爷怎么能允许洋人在宝贝孙子的身上动刀子,他把洋人大夫赶走了。
苏佩茹把银票都拿出来:“这些难道还不够你看病吗?等你病好了,或是写信回来也行,或是自己回来也行。”
“出了这个镇子,什么都绊不住你的脚。”
吴少爷浓黑的眼睛里突然生起光,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佩茹,看得她脸上微红,不自在的动了动:“怎么?我说的不对?”
吴少爷大笑了两声,又低声说道:“不,你说得很对。”
就算死,他也不想死在这里,哪怕用仅余的一点生命能看一看镇子外面是什么样的,他也心满意足了。
丫头婆子们就守在门外,一听大少爷笑了,立时去给吴老太爷报喜:“少奶奶挺乖巧的,少爷难得还笑了,少爷还从没有这么高兴过。”
婆子心里微哂,就说嘛,不答应他们吴家提亲,那就是没见过吴家的排场,当时寻死觅活的,喜服首饰一上身,还不是照样就乖了起来。
少爷这样好的人才相貌,就是病着什么样的人娶不到,要不是为了让少爷高兴,哪里轮的到她这么个穷学生。
“老爷且等着孙少爷给吴家开枝散叶,来年抱着重孙子,四室同堂。”
吴老太爷一听就笑,他年纪很大了,鸡皮鹤发,裹在一件绸袍子里,一对十四五岁的双胞胎少女扶着他,她们的皮肤白皙光润,而吴老太爷满是老斑的手搭在少女雪白丰盈的肌肤上,好像一段腐烂的木头。
他满意的笑了,觉得这场喜事办得很好:“只要承业高兴就好。”
虽然花了许多力气,但只要孙子高兴,这喜事就办得值得。
门口喧闹起来,管家很快进来禀报:“那几个学生也不知从哪儿打听出来的,说走失的女学生在咱们府上,闹着来要人。”
项云黩和阿娇藏身在屋顶,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古怪。
那帮学生仗着人多,一口气冲进堂内,但吴家的长工更多,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就是黄开宇,他情绪激动,让吴老太爷把人给交出来。
吴老太爷连见都没见他们,让管家出面把人打发走。
管家扯开脸皮笑了一下:“人丢了,是不是全镇人都替你们找过?家家户户提着灯笼满镇子的跑,山上也寻过,河里也捞过,说不准人就是自己走了,你们与其这样闹,不如赶紧去昆明,老太爷说好的资助,一分都不会少。”
“吴教授遭了难,咱们都是同宗,你们既然是吴教授的学生,老太爷也饶了几分情面。像这样别人结亲,你们来打砸,拖出去打死了,镇上人谅也不会说什么。”
先软后硬,可几个学生却很硬气:“分明就是你们提亲不成,就把人绑了!要不然把新娘子请出来我们看一看,究竟是不是苏佩茹。”
管家哈哈笑了:“你们这些学生,读了洋人的书,就把老祖宗的礼义廉耻都给丢尽了?见新娘子?是跑来讨打了!”
一个手势,护院长工们一起上,把几个学生团团围住,十好几个人的拳头落在这些学生们的身上,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挨了一顿打,从侧门被扔了出来。
个个身上都带着伤,管家站在门内,居高临下的着他们,门口红灯上的喜字,印在他的脸上:“识趣点,赶紧走,别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把门给关上了。
几个学生互相搀扶着站起来,黄开宇盯着门墙:“不行,我们一定要把苏佩茹救出来!”
项云黩捏了捏阿娇的手,他们今天还从状元府的学生那里听说,吴教授去拍电报买火车票了。
而现在却听说他已经遇难了。
不仅是整个镇子的时间往后退了,镇南和镇北也不在一条时间线上。
吴教授没能回到镇上,这一群学生便像是落进了狼群的羊羔,吴家这才敢绑架苏佩茹,强行娶她。
八卦倒转,吴镇成了阴阳镇,而阴镇中,又分出了两个幻境。
苏佩茹是联结阴阳的关键点。
“走,我们去看看那边的苏佩茹在不在。”
阿娇稀里糊涂,跟项云黩回到镇北状元府,一路上问他:“究竟吴少爷是不是喜欢苏佩茹?”
项云黩失笑,这种摸不清头绪的状况下,她还在想这个,项云黩摸摸她的头:“他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吴少爷只回答了苏佩茹第二个问题,他确实不想娶她,但他也确实是喜欢她的。
他们走到状元府的门前,阿娇想明白了:“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说出来?比如我喜欢你,我就一点也没藏着呀。”
若不是在幻境里,项云黩就要抱她了,但他们一推开门,就见状元府中还是他们走时那番景象,学生们在听广播读报纸。
苏佩茹就站在门边,她仿佛不知自己在镇子另一头当了新娘,听见阿娇表白,捂着嘴笑了起来:“你们找到亲人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阿娇之前的标题都不合格
要上无线频道一定要起些正经章节标题
所以从这章幵始,我就正经了
第95章 阿娇今天感动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苏佩茹面色如常, 还问他们饿不饿:“给你们留了饭。”
项云黩拉着阿娇,怕她真的去吃, 摇头说:“还没找到, 但南镇吴家的新娘子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苏佩茹没有任何不同, 她甚至还点点头, 欣慰道:“既然不是,那就最好。”
项云黩又问:“吴教授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苏佩茹说:“吴教授刚走,等火车票买到了, 我们就走。”
现在的火车票实在太贵, 价高还难求, 男学生们体力好, 坐车走路去昆明, 女学生们和体弱的教授坐火车去。
项云黩又问了男生们, 有的说吴教授走了一天,有的说吴教授已经走了两三天, 他们不知道吴教授已经遇难了。
这些学生一直重复着吴教授遇难之前的日子, 一派安宁详和。
吴少爷那边的时间是在推进的, 甚至是可以和镇北产生的联系的, 比如吴家可以送喜糖到状元府来。
那个鬼迟迟都不现身, 难道是要让他们看一看这个镇上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我们去吴家。”
刚刚还欢天喜地的吴家静悄悄的,灯笼没了, 宾客没了, 全镇的人都涌进了吴氏宗祠。
祠堂的墙建得很高, 墙上的匾额上挂着一块木八卦, 阿娇还是第一次进来,她一进来就看见那块木八卦不断照射出光来,照得她不敢下脚,缩在项云黩的身后。
男人们站在祠堂内,女人们都围在祠堂外,举着火把点着蜡烛。
几个人抬了个布口袋进祠堂,袋上的绳子一解开,里面是被塞了嘴捆着手的苏佩茹。
她蓬头乱发,口中呜呜咽咽,原来虽然被绑,但是吴家人对她好声好气的,还没来没经过这个场面。
她就这么被捆着扔到了地上。
吴老太爷坐在堂前,两边坐着吴家别的长辈们,一圈人加起来怕有好几百岁,就这么阴沉沉的看着她。
吴老太爷拐杖柱地,眼睛缓缓睁开,看向倒在地上的苏佩茹,目光阴恻恻的:“你既嫁到吴家,就该安分守己、贞静顺从,竟然敢联络外人外逃?”
吴老太爷手里扣着一封信,扔到了苏佩茹的脸上,她瞪大了眼睛,这封信是她写给黄开宇的,应该由吴少爷交给黄开宇的。
他是骗她的!他没想放了她了!
“浸猪笼!浸猪笼!浸猪笼!”
不知是从哪个人嘴里先说出这句话,越喊越响,越喊越响,从祠堂外到祠堂内全镇的人都在高声呼喊着这句话。
阿娇不由自主的靠到项云黩的怀里,她看着这些狂热的人们,轻声说:“他们…是不是都疯了。”
神情话语一模一样,几双百眼睛都盯在被人押跪在堂前的苏佩茹身上,这些人全然不顾苏佩茹本人的意愿,给她定了罪行,要杀了她,保全吴氏的清白门风。
项云黩越等越焦急,眼睛在人群中不断寻找,寻找那个关键人物。
突然他发现一个人,他跟人群反向跑着,一路跑出祠堂,跑进了吴家大院,看上去像是回去报信的。
苏佩茹被捆了起来,从头到尾她的嘴都被塞着,没有让她辩白过一句,她眼看就要被人抬下去投井了,吴少爷却没有来救她。
左等右等,吴少爷都没有出现。
苏佩茹被人架着抬到镇子边缘的一座古凉亭前,亭中有一口井,上面刻着大字“洁泉”。
几个壮汉把苏佩茹的两只脚像扎腊鸡腊鸭子那样扎紧了,他们撕扯她的衣服,将她身上带的东西都扯了下来,还有几个把手伸进她的衣裙,在她身上动手动脚。
反正她是个不贞洁的妇人,碰了就碰了。
苏佩茹剧烈的挣扎着,其中一个壮汉说:“城里的女学生,皮子就是嫩。”
一个对另一个说:“你先来,快着点儿。”他们想要撕掉苏佩茹的裙子裤子,就在井台边□□她。
那几个婆子哼一声,十分看不上他们,却没一个替苏佩茹说话,免她死前受辱。
苏佩茹的眼睛望着这些同为女人的婆子们,她的嘴被塞着,可眼睛瞪得老大,泪水不住从眼眶中流出来。
阿娇咬着指甲,她就快忍耐不住了!
其中一个婆子终于开了口:“你们几个干什么呢!这可是少奶奶!”
苏佩茹还以为自己得到一线生机,能够逃脱这悲惨的命运,可紧接着那婆子又说:“小心些脱,这裙子值好几个大洋呢。”
阿娇大怒,她不再等那个鬼出现了,猛得掀起一阵风,把那几个男人都卷起来扔到塘里去,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不断撞在井柱上。
那几个偷东西的婆子们嚎叫起来,阿娇一个也没放过,卷起树枝树条,抽打她们的手和嘴,刚刚便是这些人,栽赃苏佩茹偷人。
这些人刚刚还喊叫着要杀人,此时一个个跪倒在地,其中一个老妇不断冲着水面磕头:“井神菩萨见谅,井神菩萨恕罪。”
原来像这样不贞洁的女人该塞在竹筐里沉塘的,但吴镇人靠这些周边的水打渔,还要坐船出去送丝送茶,河里出过事之后,便把祠堂里要处决的女人投在这口井中。
他们急着要在苏佩茹身上讨好处,没给“井神”烧香供奉。
阿娇气得跳出来,两只手打拍子似的一挥,地上的石头木头全都“噼噼啪啪”打在这些人的身上:“什么井神,你是姑奶奶!”
学生们只是想去上学!吴少爷只是想出去治病!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许!
阿娇气得眼睛发红,鼻子都酸了。
火把应声落地,这些人抱头鼠窜,阿娇便去把绳子解开。
苏佩茹整个人神色木呆呆的,衣襟敞开着,口中喃喃:“他骗我。”
阿娇替她穿好衣服,问她:“你怎么样?”
可除了重复那两句话,苏佩茹什么话也没说,她刚刚受了大辱,鬼门前走一遭,全身发抖。
阿娇实在太可怜她了,把她搂在怀里,不断拍她的背,苏佩茹低着头,一阵一阵的打冷颤,项云黩把他的外套脱下来,阿娇替她裹在身上。
项云黩叹了口气,就在刚刚,苏佩茹的身上冒出丝丝黑气,她差一点就要狂化了,可阿娇出手打断,让她又有生的希望,那丝丝黑气又消失了。
项云黩不忍的看着少女,远处的火把长蛇一样的盘旋前进,他说:“我们赶紧走,有人过来了。”
那些镇民去又复返,他们叫来了更多的人,火把在镇中那条中轴路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阿娇一把架起苏佩茹,跟项云黩扶着她要逃出镇外。
可没走几步,镇子外的树林就不见了,迷雾重重,阿娇想起背包里的纸灯笼,又咬住了嘴唇,应不应该把这个鬼带出幻境。
“怎么办?咱们出不去了!”阿娇使了个鬼心眼,这幻境里都是死鬼,出了幻境可都是活人,就算原来吴镇上的人都罪有应得,现在那些人却不相干。
项云黩压根就不知道阿娇偷了灯笼,还以为她没有法子出去,绕着镇子转了一圈。
苏佩茹竟肯放他们走:“你们把我放下,出去吧,我还有事没有办。”
阿娇已经知道苏佩茹为什么这么厉害了,没有他们的干涉,苏佩茹被投到井中,这口“洁泉”里不知浸泡着多少个女人的怨魂。
井能聚阴,苏佩茹从这口井里爬了出来,报复了镇上所有的人。
阿娇急急告诉她:“可是吴少爷是想救你的呀!”
不听吴少爷三个字还好,听见这三个字,那丝丝黑雾又从她的身上冒了出来,她像是突然醒悟过来。
刚刚还是一付凄惨模样,摇身一变,血气黑雾缭绕在身,眼睛也是白比黑要多,头发长到拖地,一身绸衣裙被浸成了血色,一面走一面滴水,也不知是井里浸的血泪,还是她身上的血泪。
项云黩眼看她渐渐狂化,却没有办法不可怜她:“他没有背叛你。”
项云黩没有阿娇那些柔情心思,他只是以常理来推断,吴少爷没有这个必要,他可以不给苏佩茹希望,他可以不伸出手,让她就这么呆在吴家的大宅里。
完全没有必要闹这么一出来杀人,就算他真的想苏佩茹死,只要动动舌头就行了。
苏佩茹惨然笑了一声,飞身离开井边,走的时候看了阿娇和项云黩一眼,警告他们快快离开,她又要屠镇了。
项云黩说:“我们去找吴承业。”
他们在祠堂里找到了吴承业,刚刚那个埋头奔去报信的,就是背着吴少爷在镇上到处逛的阿大,是吴家唯一一个只听他命令的人。
他本来是想让阿大把苏佩茹送走的。
可他们来晚了,祠堂里早就没有人了,吴少爷伏在阿大的背上,他几乎已经直不起身体了,问完一句,咳嗽了一声,问他:“阿大,人呢?”
阿大脑子不大灵光,光有一身力气,觉得脖子里一热,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流下来,腥腥的、热热的。
阿大摇摇头,他好不容易背着少爷要去救人,可人不见了,他懵懵的问少爷:“是不是,是不是去井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