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刚落,身子一歪,整个人也伏到了简怀箴的身上。
白轻轻见状,立刻拭去眼上的泪水,她看了看桌上的参茶,发现这参茶果然被喝光了,便已经知道江少衡喝了自己端来的参茶。
那参茶之中是下了迷药的,所以江少衡被迷昏了。
她伸出手来,探了探简怀箴的鼻息,发现简怀箴果然声息全无,显然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觉得浑身冰凉,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有个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冷的便似要到人的骨子里一般,说道:“你不用看了,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白轻轻下意识的问。
“难道你以为她没有死吗?”接口的人口吻之中有不容置疑的冷意。
“她已经死了。”
白轻轻抬起头来,这才看到眼前的人不是别人,却是那鬼脸人。
她忙对鬼脸人行了一礼,道:“主人,你来了。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事情做好了。”
“好,你做得很好,不算我白白的养了你十九年,过来我有一样东西要嘉奖给你。”
白轻轻摇了摇头,面容惨淡说道:“不必了。主人虽然我为您办这件事,是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可是在这几个月以来,怀箴姐姐和江大哥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如今我害死怀箴姐姐,我真的是于心不忍。”
说完,她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鬼脸人仍旧对她招手,说道:“你过来,你过来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让你杀简怀箴。”
“为什么?”白轻轻扬起脸问他道。
鬼脸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因为简怀箴是你的杀父仇人,她杀了你的父亲。”
“她杀了我的父亲,这是真的?”
白轻轻脸上惊疑不定,望着鬼脸人,眼中有不可相信的神情。
“不错,的确是真的,是她杀了你的父亲。你过来,让我告诉你她到底是怎么杀你父亲的。”
白轻轻变得有些茫然,她走到鬼脸人身边跪下去,说道:“主人,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的父亲又是谁?简怀箴她为什么要杀掉我的父亲?”
“好,让我来告诉你。”
鬼脸说着,猛然伸出手,把掌心盖在白轻轻的头顶之上,使出全身的内力。
顿时他所有的内力都集中在他的右手掌之上。
白轻轻正想询问到底她是谁,她的父亲又是谁,为什么简怀箴会杀她的父亲之时,只觉得一股浓重的内力从自己的头顶直压过来。
那股凌厉的内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睁开眼睛一看要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鬼脸人。
那鬼脸人紧紧的捏着白轻轻的天灵盖,狠狠的用力。
过了不消一会儿,白轻轻便惨叫一声,躺倒在地上。
她指着鬼脸人,有些不可置信的、勉强的问道:“为什么师父?主人您为什么会杀我?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为什么,我为什么杀你,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吗?如今你已经对简怀箴有了怜悯之心,以后你还能忠心耿耿的为我办事吗?我的身边绝对不容许有一个叛徒,我如果今日不杀你,他日你一定会来杀我的。”鬼脸人得意的说道。
“不,我不会杀你的。你养育了我十九年,我对你感激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对你不利,师父。”
她的声音十分凄惨,可是那声音却越发的微弱下去。
鬼脸人走到她的身边,踢了她一脚,说道:“好吧,现在就让我告诉你的身世是谁。其实我以前告诉你的都是真的,你本来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女儿,你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你的父亲是富家子弟,你的母亲是书香门第,你们家在当地也算是富户。有一天,我经过你的老家,当时天色已经黑了,我就去你家借宿,无意之中被我发现到了你。我发现你长得虽然年纪很小,可是样貌生的竟然跟白清清十分相似,我便想到也许有一天我能够用你帮忙。所以我就把你的家人全部杀光,把你带了回来。当时你已经有六岁了,我怕你记起我杀你全家的事情,就给你服下了忘情散。果然你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忠心耿耿的为我办事,以为我是你的主人。倘若有一天你知道我就是杀你父母和姐妹的仇人,难道你不会找我报仇吗?”
那鬼脸人越说越显得激动,他冷冷的指着白轻轻,显然声音之中一点怜悯的意思都没有。
白轻轻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留了下来,她声音颤抖的说道:“原来是主人你杀了我的父母和姐妹,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
那鬼脸人冷笑着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吗,因为你长得跟白清清很像,我想到有一天可以利用你来对付简怀箴,所以我才收养你。”
“原来你处心积虑的对付简怀箴已经很久了。”
“不错,二三十年前我就已经想对付她了。可是,她身边帮她的人太多,我一直没有办法下手,到如今我才有了机会。我为她办了那么多事情,到如今让她还我一命也是值得。”
简怀箴和江少衡听到鬼脸人这么一说,越发肯定他是自己身边的人了。
他们很想立刻起来去揭开他的面具,看看他是谁。可是,他们又想看看鬼脸人继续想要做什么把戏,所以他们都没有起身。
而鬼脸人伤害白轻轻也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听说白轻轻身世如此可怜,都很为她感到哀伤。
那鬼脸人继续说道:“你说你不会背叛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难道你以后不会想着杀我吗?你说你不会背叛我,是因为我养了你十几年,难道人与人相处十几年就会有感情吗?我也曾经跟在简怀箴身边那么多年,可是我照样仇恨她。”
说完,鬼脸人便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主人”白轻轻伸出手来指着他,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似乎是在控诉,又似乎是愤怒。
她爱恨交织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把头一歪,从此香消玉殒,一缕芳魂用断绝。
就在那鬼脸人摘下面具的时候,江少衡和简怀箴都睁开眼睛看去。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庞,那鬼脸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南宫九重。
南宫九重本名叫做蓝烟,乃是简怀箴身边服侍的丫鬟。
许多年之前,简怀箴还是尚书府小姐的时候,蓝烟和阮欣儿一直服侍在她的身边,她们像是一对姐妹花一样扶持她、支持她、帮助她。
后来简怀箴在江湖之中建立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两大组织,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欣儿和蓝烟。
她便武功传授给欣儿和蓝烟这两个丫鬟,并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两个组织交给她二人打理。
在经过简怀箴传授武功之后,蓝烟和欣儿的武功都十分高强。
为了让她们摆脱丫鬟身份,简怀箴特意为她们每人取了一个名字,蓝烟的名字就叫南宫九重,阮欣儿的名字就叫上官鸣凤。
后来上官鸣凤见简怀箴从江南回到京城,怕她夺去自己在烛影摇红中的权势,便与石亨勾结,妄想治简怀箴于死地。
谁知道计谋败露之后,上官鸣凤自刎于简怀箴的面前。
一直以来,在简怀箴心中都觉得上官鸣凤是心思比较聪慧的人,而南宫九重给她的感觉一直比较忠厚、温和,对她一直都忠心耿耿。
她没有想到到头来,处心积虑算计她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南宫九重,这让她实在不能接受。
第一百七十四回 爱生怖
如果说上官鸣凤对她有了谋反之心,是因为她从江南回到京城,上官鸣凤害怕她把烛影摇红收回去,丢掉自己宫主的职位。
那么南宫九重想要对付她,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她竟然能在十五年前杀死白轻轻的父母,把白轻轻抢回来,栽培白轻轻长大,就是为了让她对付简怀箴。
可见她对简怀箴的有谋逆之心至少已经有十五年了。
简怀箴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底凉意层层。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初的两个最忠心的丫鬟,被她视作亲生姐妹的丫鬟,后来都会背叛她呢。
上官鸣凤虽然在二三十年之前,同简怀箴经历了很多难忘的事情,可是她从江南回京后没有多久,上官鸣凤便已经暴露出虎狼之心,也很快伏法而死。
南宫九重对于她的感情就更加深厚,她从江南回到京城之后,南宫九重一直在她的身边帮助她,甚至她们一起到北方去攻打瓦剌的时候,南宫九重也带着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三万弟子帮助她,取得了红孟谷、天河谷等战役的大捷。
倘若在攻打瓦剌的战争中,没有南宫九重的相助,他们也许不能够取得成功。
就是这样一个对她看上去忠心耿耿的人,为什么竟然是处心积虑算计她的呢?
简怀箴实在想不明白。
可是还没有等到她要去多想,南宫九重的举动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南宫九重走到床榻边来,她抬起手来,简怀箴便把眼睛闭上了。
可是她的手并没有放到简怀箴的身上,而是放到了江少衡的发丝之上。
她轻轻的抚摸着江少衡的发丝,眼中满是爱抚的神情,她柔声说道:“江大哥,江大哥,为什么她可以叫你江大哥,而我不可以?为什么你的笑容永远只对着她绽放,而不对着我?难道我比她差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便在边上拿了一把凳子坐下来。
她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她说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爱她?你可知道在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的心中就再也容纳不下别人了。可是几十年过去,你连正眼看我一眼都没有,难道仅仅因为她出身是小姐,后来成了公主,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是丫鬟的时候你不看我,后来我成了忏情门的门主,可是你仍旧不肯看我一眼,难道我真得那么差吗?你回答我。”
她边说着边去摇江少衡的身子,她以为江少衡中了迷药一点思想都没有,而简怀箴已经死去,她除去了心头的大患,却不知道两个人只是一个装死、一个装晕罢了。
她摇着江少衡的身子,摇了一会儿声音转而变得凄厉起来,她望了简怀箴一眼,恨恨的说道:“我并不想杀你,真的不想杀你。想起我们两个一起走过的日子,我也很感谢你,你教会了我很多。小姐,可是我一定要杀死你,倘若我不杀你,江少衡的心里就永远不会容纳下别人。只要你活着的一天,江大哥就永远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只有你死了,江大哥才会喜欢我,他的眼中才会有我。这份感情我在心中压抑了几十年,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小姐,你可知道我的心里有多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倘若这个世间没有你,也许江大哥喜欢的人就是我了。”
南宫九重的话音刚落,江少衡忽然站了起来,他神情寥落望着南宫九重,郑重的说道:“不会,便是怀箴妹子不在这世间,我也不会喜欢你。在我第一眼看到怀箴妹子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你不是中了迷药吗?为什么你会醒过来?”南宫九重不可思议的望着江少衡。
江少衡微微一笑,说道:“非但我没有中迷药,便是怀箴妹子她也没有中你的毒药,更没有死。我们只是演一场戏给你看罢了,我们只是想把这幕後的主使人找出来。”
南宫九重闻言神色大骇。
这时候,简怀箴已经坐了起来,她神色如常望着南宫九重,眼中有着一丝痛惜之色。
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南宫九重为什么背叛自己了。
上官鸣凤当初背叛自己是因为权势,而南宫九重背叛自己则是因为感情。
在她的眼中南宫九重一直是十分敦厚、忠实、温和,却没有想到她的心底原来有如此浓烈的爱恨。
两个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还是江少衡先打破了僵局。
江少衡缓缓的说道:“九重,便是这世间没有怀箴妹子,我也不会喜欢你。我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出身是金枝玉叶、是大明公主,因为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不是。我喜欢她也并不是因为她生得貌美倾城,更不是因为她武功高强。我之所以喜欢她,完全是因为她就是她,她不是别人,她是简怀箴,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简怀箴。在我心中简怀箴就永远只有一个,你便是杀了她,她也是我心中永远不灭的传奇。”
“她是你心中不灭的传奇,为什么?难道我比她差吗?”南宫九重泪如雨下,望着江少衡质问道。
“也许你不比她差,可是在我的眼中她是唯一的。也许她不是最好的,可是对我而言,她是永远不可替代的。”
江少衡真情流露,把自己心中对简怀箴的感觉全都说了出来。
“不,我不信。”南宫九重边说着边举起袖子,把桌子上的杯具尽数扫落在地上。
“你为什么喜欢她?我不相信你说的,倘若这世间没有她,你一定会爱上别的女子。”
“我一定不会,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江少衡坚定的说道。
这一刻南宫九重的心中简直都要疯狂了,她从来没有这般绝望过。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间被燃烧成了死灰,那死灰又被人洒的漫天飞扬。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她本来以为只要杀了简怀箴,江少衡就会喜欢她,可是事实证明,江少衡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她。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无论她杀简怀箴多少次,江少衡喜欢的也只有简怀箴一个人而已。
“我喜欢怀箴妹子是因为她的性情,是因为她是天底下最真诚的人,可是你呢?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便连白轻轻的父母也都杀了,还处心积虑的养了她十五年,无非就是让她达到你的目的而已。你这样处心积虑的女子,我怎么会喜欢你。怀箴妹子与你不同,她一心一意都是为别人着想,她想到的都是别人,而你心中只有自己,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不择手段的女子的。”江少衡慢慢的说道。
江少衡的话就像是无数的利刃刺向了南宫九重的心中,她觉得自己简直要疯狂了。
“不、不、不”她大声的喊着,咆哮着,怒吼着。
她指着简怀箴说道:“全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要遇到你江少衡?为什么你要喜欢上她,江少衡?简怀箴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江少衡,还要缠着他不放?”
南宫九重拔出了剑指着简怀箴,她的剑发出锃明的光芒,耀的人的眼睛生疼。
南宫九重撕心裂肺的喊道,她说:“简怀箴,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倘若我杀了你,那么江大哥就会失去他所爱的人,我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局。江大哥,你不是不爱我吗,那么我便连你心爱的女人一起杀了。”
江少衡冷冷的望着南宫九重,他静静的说道:“你如此的心狠手毒,天下怎么会有人喜欢你?”
他的话像重锤重重的捶击到了南宫九重的心口,她拔出前来指着简怀箴说道:“动手吧。”
简怀箴却笑着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有一丝轻蔑之色,她说道:“九重,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你自信你能够打得过吗?”
南宫九重听简怀箴这么一说,脸色顿时颓然起来。
她知道简怀箴说得不错,她的功夫都是简怀箴教的,她怎么可能是简怀箴的对手。
她心中仍旧存在着一丝一毫的侥幸,她说道:“不错,我的武功都是你教的,可是现在你中了毒,难道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简怀箴微微的笑了笑,她说道:“你以为我中了长恨粉的毒还能活到现在吗?你错了。”
南宫九重心下大骇,连声问道:“难道你没有中毒?”
简怀箴微微的皱了皱眉,说道:“不错,你的长恨粉的确是很厉害,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并没有中毒。你不知道我师父她从西湖来这江南小镇上看过我,你知道我师父乃是国医圣手,在她女医仙龙语萍的手下从来没有治不了的病人。”
简怀箴的话在南宫九重听来不低于是晴天霹雷,她没有想到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样。
她这个计划处心积虑的计划了十五年,她觉得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可是到头来非但没有伤害到简怀箴,到头来伤害的只是自己而已。
“难道你早就怀疑白清清了吗?简怀箴你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重情重义的人,口口声声的说对白清清的死不能释怀,可是为什么见到这个与你的姐妹白清清如此相似的白轻轻你还是会怀疑她?可见你也是一个多疑的人,哈哈哈,你与我没有什么区别。”
南宫九重举着剑,仰天长笑说道。
“不,你说错了。怀箴妹子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派来的白轻轻,她对白轻轻很好,便是因为白轻轻太像她的妹子白清清了。可是南宫九重你做事真的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轻轻性命。难道你没有想到白轻轻已经在样貌上与死去的白清清如此的相似了,你还为她取个名字叫白轻轻,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当我见到白轻轻第一眼,我就知道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是你,你为什么要维护她?为什么?”南宫九重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望着江少衡。
江少衡仍是平静如丝,他缓缓的说道:“我并不是护着她,我说的都是实话,处心积虑算计旁人的怎么可能会落得好下场?”
“难道我真的输了,我彻底输了。我策划得如此好,怎么会落得满盘皆输,为什么?你告诉我。”
南宫九重望着简怀箴,似乎想寻求一个答案。
简怀箴没有说话,她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无力的,因为南宫九重已经不是几十年前她所认识的那个蓝烟了。
南宫九重的身子站得非常不稳,有些摇摇欲坠,她忽然把剑一抛,抱着头“呜呜”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听在简怀箴和江少衡心中都觉得十分凄凉。
南宫九重哭了半天,忽然又“嘻嘻”笑了起来,她笑着说道:“你知道吗?我喜欢的人是江少衡,江少衡江大哥他喜欢的人也是我,我们两个是两情相悦的。有一个坏人,坏人她的名字就叫简怀箴,她想拆散我们,可是她根本就拆散不了我们。”
南宫九重对简怀箴和江少衡说道,她的声音十分的郑重,似乎不像是开玩笑。
简怀箴和江少衡听的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南宫九重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就是那个简怀箴,简怀箴就是南宫九重。我本来是一个公主,我有一天在尚书府里见到了江大哥,江大哥那时候白衣飘然,我只见他一眼就喜欢上他了。江大哥看到我第一眼,也喜欢上我了,从此我们两情相悦,可是——”
她的声音忽而变得沉重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不已。
“可是有一个坏人,她叫南宫九重,南宫九重就是简怀箴,是以前的那个简怀箴。是她,她想破坏我和江大哥,她使了好多阴谋诡计来破坏我。她先去杀了别人家的父母,抢了别人家的孩子,给那个孩子娶个名字叫白轻轻。那个白轻轻和我的姐妹白清清长得好像好像,简怀箴想用这个白轻轻来杀我,来破坏我跟江大哥的感情,她以为杀了我以后,江大哥就会喜欢上她了。哈、哈、哈,她做梦呀!”
南宫九重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声音十分凄厉,听在人的耳中便如夜枭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她继续说道:“江大哥聪明绝顶,怎么可能会上她的当呢,她非但没有杀死我,还被我们揭穿了阴谋,从此之后江大哥发誓只爱我一个人,再也不喜欢别人。我和江大哥就在很美的很美的山谷之中隐居了下来,我们过着美好的日子,而那个简怀箴她变成了一个疯子,她成了疯子…”
简怀箴和江少衡听到这里,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南宫九重由于受了重大的刺激,她此时此刻已经变得疯狂,她疯了。
她一直得不到江少衡的爱,在心中压抑了二三十年,她以为杀了简怀箴便能得到江少衡的心。可是事与愿违,非但没有杀掉简怀箴,没有得到江少衡的心。
江少衡的冷酷拒绝让她的所有梦幻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所以她疯了。
她以为自己是简怀箴,而简怀箴是她,她把自己做的一些坏事都想到那是简怀箴做的,而她自己是被爱的人,所以她疯了。
简怀箴心中一阵哽咽,望着她说道:“九重。”
南宫九重却“嘘”一声,小心翼翼的对简怀箴说道:“你不要叫我九重,我不是南宫九重,我是简怀箴,我是江少衡江大哥爱着的简怀箴,你不要告诉别人,我要去我的江大哥了。”
说完,南宫九重便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
简怀箴和江少衡望着她远去的影子,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
良久,江少衡才问简怀箴:“就这样放她走了吗?”
简怀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放她走又能如何?”
“你不觉得她是装疯吗?”江少衡问道。
“不,她绝对不是装疯。江大哥,你知道吗,如果喜欢一个人在她的心中压抑了这么多年,到如今却被拒绝掉,她心中所有的希望都已经完全破灭了,她心灰意冷,所以她绝对不是装疯。”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觉得浑身有丝丝的冷意,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简怀箴点点头,说道:“对,江大哥你明天便回京吧,明天我去送你。”
江少衡听简怀箴让自己走,不禁怔了一怔,他十分犹豫的问道:“怀箴妹子。”
简怀箴摇了摇头,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疲惫,说道:“江大哥,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事到如今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如何不知道。可是九重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而这个轻轻也死了,我不知道此后怎么面对你,我想我们两个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后记 容华梦
简怀箴的话在江少衡听来,让他觉得丝丝的凉意蔓延到心头,他只觉得自己掉到了万年的寒潭之中一般。
尽管如此,他仍旧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你想我走,那我明天就走。”
第二日,江少衡便辞别了简怀箴,离开了这令他刻骨铭心又令他伤心不已的江南小镇,回到了京城怀明苑之中。
简怀箴一个人呆在江南小镇上,觉得日子越发的难熬,她想起前尘往事,便觉得心如刀绞。
这一日,江南小镇上忽然来了一位贵客,那是一位公子哥。
那位公子哥只有二十多岁,看起来却饱经沧桑,他衣着华贵,打扮的与常人颇有些不同,他看起来一脸的贵气,似乎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那公子哥来到江南小镇上之后,哪里都没去,径自便到简怀箴所住的小院之中去找简怀箴。
他在外面呼唤着,他说:“皇姑奶奶。”
简怀箴听到他的声音,便从小院之中走了出来。
虽然只有几个月不见,可是简怀箴如今变得十分憔悴不堪。
那公子哥见到简怀箴,便上前去行了一礼,说道:“皇姑奶奶,我来请你回京了。”
简怀箴看到那公子哥,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公子哥不是别人,却正是皇上朱祁镇。
简怀箴只觉得心中十分难受,如哽如咽,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
朱祁镇说道:“皇姑奶奶,我是真心的来江南请你回去的。江太傅回京之后,已经把江南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我。我知道您一个人在江南过得一定是孤独的苦日子,不如你就跟朕回宫吧,回宫之后朕一定好好的孝顺你,照顾你。”
朱祁镇的话听在简怀箴的耳中,她觉得十分的温暖,她的心从来没有这般温暖过,那种亲情是爱情都不能替代的。
她觉得她心中肆意的充满了融融暖意的鲜花,她望着朱祁镇,捧着朱祁镇的脸说道:“皇上,你这孩子怎么丢下国家大事亲自来了呢?”
朱祁镇望着简怀箴,郑重的说道:“皇姑奶奶,在我心中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没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国家大事也不例外。如果皇姑奶奶不跟我回去,孙儿也不回去做皇上了。”
简怀箴顿时泪如雨下,她牵着朱祁镇的手望了望天空,说道:“既然如此,皇上,本宫便跟你回去吧,这江南也没有什么再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了。”
朱祁镇闻言大喜,说道:“我已经备好车马,我们即日就启程吧。”
简怀箴点点头,便进房去收拾东西,她只带走了白清清的瑶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带走。
简怀箴跟随朱祁镇离开了江南一身的荣华过后,抚落了遍地的江南烟雨,这江南曾经留下了简怀箴美好的回忆,也曾经留下了简怀箴无边无际的恶梦。
可是到如今,她终于要走了。
曾经她希望自己可以过陌上花开、款款归的日子,可是她现在发现天地间根本就没有世外桃源,只有跟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那才是最美好的世外桃源。
第一回 惊生变
“启禀皇上,指挥使龙义南在殿外求见!”寝宫内,英宗朱祁镇高卧龙床之上,有大太监在外面禀告。
这是天顺六年的春天,皇帝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夜间做梦惊醒,常常梦到旧年被掳去瓦拉时发生的种种惨事,又时常见到景帝朱祁钰来向他索命。
还有于谦,当初他一怒之下,斩杀于谦,民心尽失,这也是很多年来,他心中一直解不开的结。
“不见。”朱祁镇摇摇手,说道:“叫他回去吧,朕谁也不见。”
大太监孙祥用稍微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皇上,龙义南说在京城捉到于谦的儿子于冕。于冕意图勾结瓦剌,颠覆我大明王朝。事关紧急,才擅自入宫求见皇上。事关朝廷社稷命脉,臣不敢有所耽搁,才斗胆来禀告皇上。”
“什么?”朱祁镇手上青筋爆出,有些声嘶力竭道:“你说于谦的儿子于冕与瓦剌勾结颠覆大明?这件事皇姑奶奶可知道么?”
“奴才眼中只有皇上,得到消息,就即刻赶来禀告皇上。”孙祥用满脸恭谨之色,卑躬屈膝道。
“好。传龙义南去正殿等候。”朱祁镇道。
等到大太监走远了,他心中思潮起伏不已。误杀于谦一事,引起的波澜犹且历历在目,如今绝不能重蹈覆辙。可是,于谦死后,他的儿子于冕被发配到山海关多年,夫人和女儿于柔被发配到山西。于冕心中对朝廷有怨怼,也是在所难免。如果他果真勾结瓦剌,难道能轻易放过他?
不能!绝对不能!朱祁镇脊背发凉,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如果于冕胆敢勾结瓦剌造反,那么一定要将他秘密。处决!这么一来,非但皇姑奶奶不会非难自己,天下人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里,朱祁镇命令太监给自己着衣。一切就绪,在太监的搀扶下,朱祁镇来到正殿之中,端坐在龙椅之上。京城禁卫军指挥使龙义南,早已经在门外候着了。龙义南的父亲龙泽天,是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门生。性格与纪纲如出一辙,狠辣刚硬,他的儿子龙义南,也大有乃父之风。
“臣龙义南觐见,吾皇万岁万万岁!”龙义南倒头拜倒。
“罢了。”朱祁镇颇为有些疲乏,挥了挥手道:“于冕一事到底真相如何,你且快些说来,告知给朕知道。”
“是。”龙义南偷偷看了朱祁镇一眼,这才说道:“今天早上臣接到山海关急报,说于冕在两个江湖人的帮助下,已经从山海关逃脱。帮助于冕逃脱的那两个江湖人,被怀疑是瓦剌人。于冕一路南来,可能是想回京城。臣接到急报,不敢怠慢,当即派人把守京城中四大城门,果然在南门捉住企图入关的于冕,从于冕身上搜出了他勾结瓦剌的书信。”
“哦?”朱祁镇抬眼,似乎漫不经心看了龙义南一样,笑道:“龙爱卿当真是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的消息比朕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多。”
龙义南心中一凛,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深谙朱祁镇为人最为多疑猜忌,自己方才的一番话,恐怕已经引得他疑心自己有多事之嫌。而且京官私自与外官勾结,乃是大罪。
他不禁冷汗涔涔,辩解道:“皇上,臣有罪。因镇守山海关的把总龙易乾是臣表弟,而于冕逃走虽然属实,勾结瓦剌尚难定论。于冕系于谦之子,于谦与皇长公主素有交情。因为,表弟不想皇上为难,才把这件事告知臣下,希望臣可以彻查清楚后再向皇上回报。臣与表弟对皇上都是忠心一片,还请皇上恕罪。”说完,便长跪不起。
朱祁镇微微沉思,笑道:“罢了,罢了。你且起来,朕并没有说过你有罪,你又何必自责。你与你表弟懂的尽忠朕,是好事。只是有时候不要自作主张才好。朕并没有怪罪爱卿的意思,爱卿请起。”
龙义南磕头道:“是。”说完,站起身来,躬身站在一旁,等待朱祁镇问话。龙义南平日见皇上的机会并不多,也不曾真正与他独处过,他只是觉得最近几年,朱祁镇出事都在皇长公主简怀箴授意之下进行,总以为他是傀儡皇帝,却不曾想到,原来自己当真低估了他,这个皇帝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堪,而且很有手段。当即,心中也恭谨良多。
“龙爱卿,你说抓到了于冕,从他身上搜出了瓦剌书函。于冕现在何处?”朱祁镇微微有些气喘吁吁,只是身上仍旧有一种震慑力,让龙义南望而生畏。
“禀告皇上,臣的属下押着于冕在殿外候旨。”龙义南恭谨道。
“传——”朱祁镇不动神色道。
龙义南又偷偷看了朱祁镇两眼,看得出来,他的身子大为不好。虽然才三十五岁,看起来却像是已经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了。他的脸色阴暗发青,动不动就气喘吁吁,可见身患沉疴顽疾。只是这个九岁即位的皇帝,经历了二十余年大风大浪,两番更朝迭代,他的干练与精明,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所谓真龙天子,大抵如此。
龙义南沉思间,于冕已经被带了上来。于冕此时已经二十有八,身着青灰色的圆领大袖衫,头上戴着一块青色的书生方巾,脚上穿着一双鹿皮靴子,已经磨损的几乎破裂。山海关天冷,当地人大多穿鹿皮靴。于冕一流放之人,仍旧可以享受普通人待遇,可见山海关是千总对他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