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云天鹤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嘴角沁出鲜血,血色嫣红,像是被抹了一重胭脂一般,他指着曹吉祥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曹吉祥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你还好意思来问本公公为什么会这样,本公公让你去刺杀曹铁,你没有完成任务,回来还想要本公公的金子,你想得倒是美。”
“你给我解药,我不要金子了就是。”云天鹤的目光变得非常的凶狠,他望着曹吉祥恳求道。
“解药?鹤顶红还有解药吗?本公公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何况你即使刺杀曹铁成功,你以为就不用死了吗?本公公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你刺杀曹铁的结果如何,本公公都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云天鹤十分不解的望着曹吉祥。
曹吉祥眼中露出狠辣的神情,他恶狠狠的对云天鹤说道:“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本公公乃是做大事的人,又岂会栽在你们这种江湖人手中?倘若你刺杀曹铁成功,你便知道了本公公的秘密,本公公岂有留着你活在世上之理。倘若你刺杀曹铁不成功,那么你便是败军之将,何足言勇?本公公杀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说本公公说的有没有道理?”
云天鹤听完曹吉祥这番话,才知道自己一早就已经被曹吉祥算计了,他仰天长叹一声,说道:“我云天鹤武功盖世,没想到今日却死在你一个阉人的手中。”
说完,便含恨而逝。
曹吉祥望着云天鹤的尸首,嫌恶的看了几眼,又抬起来脚来用力踢了几脚,命令下人把云天鹤抬出去,丢到乱坟岗掩埋了。
下人忙答应着,便按照曹吉祥的吩咐去做了。
曹吉祥此时此刻变得十分忧虑起来,他从云天鹤的口中得知,曹铁是逃走了的。曹铁逃走的时候想必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不管怎么样,万一被他逃了出去,后果就不堪设想。
他越想越觉得害怕,心中不由得考虑起孙祥用对自己的建议,孙祥用建议自己不妨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事情平息了再说。
“难道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曹吉祥望着黑色的天空,只觉得迷雾重重,千思万绪,十分紊乱,一时之间竟然解不出头绪来。
他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且说曹铁上次押运军粮,半路上把军粮给弄丢之后,他自己也受了伤。当然这些伤是与他串谋的劫匪故意在他身上弄出来的,目的是为让他好回到皇宫向皇帝交代而已。
他向朱祁镇交代过之后,朱祁镇当时没有想太多。没有想到他原本是与那些劫匪串通的,所以就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回府中休息。
回到府中之后,一切便都安定下来,他见自己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心中十分得意,不禁在心里暗暗夸奖曹吉祥深谋远虑。
曹铁在家中精养了几日,忽然听说边疆传来消息简怀箴带领军队大败瓦剌军队,把瓦剌三十万军队杀得溃不成军,他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惊疑。倘若瓦剌军队败在简怀箴手中,那么她回宫之后势力一定更加强盛,那时候她会不会同曹吉祥秋后算帐,到时候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呢?军粮是从自己手中丢失的,到时候简怀箴会不会同自己算帐?
曹铁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寝食难安,他正在他寝食难安的时候,忽然有人前来拜访,自称是曹吉祥曹公公的人。
曹铁见状,忙命人把那人给迎了进来,他以为那个人是曹吉祥派来与自己商量对策的,心中也没有多想。
那个人身高六尺有余,两只吊梢眼,眉毛又浓又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凶恶。
曹铁很少见到有这般样貌凶恶的人,初见之时倒也被吓了一跳,见到那个人说话倒也和气,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便亲自引着那人到客厅之中坐下。
“不知道大人今日前来可是奉了曹公公的命令,来吩咐下官做什么?”曹铁开口问道。
来的人显然便是云天鹤,是曹吉祥派出来的杀手,他望着曹铁眼神之中露出十分诡异的神色。他笑了一笑,两行牙齿十分洁白,就像是吃人的白骨一般,他忽然说了一句话,他说:“杀你。”
“杀你”这两个字落在曹铁的耳中像是利刃一般,曹铁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云天鹤又咧开嘴笑了起来,他重复了一遍道:“杀你。”
曹铁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这个人竟然口口声声的说杀自己,一定是曹吉祥派来的杀手。想必是因为军粮的事,曹吉祥怕简怀箴回来之后同他追究,便派了这么一个人来想把自己杀掉,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他惊疑未定,望着那人手中的长剑,知道自己要想逃走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他不由自主便又问了一句:“是曹公公让你来杀我的吗?”
“你说是不是?”那个人看着曹铁用十分怜悯的眼神说。此时此刻,在他眼中曹铁便是他的猎物一般,想逃也逃不掉了。
曹铁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中清澈如镜,什么都明白了。他想也不想,站起来便往门外冲去,虽然他知道要想从这个凶残的剑客手中逃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是倘若不逃,就一分生存的机会也没有了。
那剑客没有想到曹铁表现得如此镇定,手中的长剑对着曹铁的后背重重的砍了下去。那一剑正好砍在曹铁的脊梁骨之上,曹铁的衣服顿时被嫣红鲜血顺着剑伤流了下来。
曹铁只觉得后背钻心的疼痛,尽管如此他却拔腿就跑。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只要自己能跑得掉,才能够活下去。倘若能够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所以不管身上有如何疼痛,他都忍着。
就在这个时候,那剑客云天鹤继续上前举起刀来,想要砍曹铁。曹铁跑的飞快,剑客飞到曹铁身边,他举起剑对着曹铁的后背就是一剑。曹铁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几乎要摔倒在地上,他强忍住肩头的疼痛踉跄而行。
那剑客见曹铁中剑逃走,露出诡异的笑容,那曹铁迟早是他的猎物,想要跑没那么容易,他举起长剑对着曹铁抛掷过去。
那云天鹤武功十分高强,这一剑掷出去力量十分之大。倘若长剑刺在曹铁后背,一定会剑穿而死。却没想到,此时此刻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原来曹铁的母亲听说曹公公派了人前来与曹铁商议事情,便走出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曹铁的母亲一向感激曹吉祥,提拔曹铁,她想亲自对那人说几句道谢的话,让他带回去。
谁知道她刚走到花园之中,便见到阳光之下有一个人举着一把明亮的长剑对着曹铁的后背抛掷过去。曹铁的母亲见状,心中嚷道:“我的儿呀!”便再也顾不得其他,抢身挡在了曹铁的面前,那柄长剑并直直的刺入到曹铁母亲的心口。
曹铁母亲发出“啊”的一声,便重重的倒在地上。
曹铁拔腿逃跑,忽然听到母亲的哀嚎,他转头一看只见母亲中了长剑躺在血泊之中。他正准备转身回来救助母亲,却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喊道:“铁儿快逃,快逃,不用管我。”
她的声音似乎是撕裂心肺发出来的,字字句句都落在曹铁的心中,很像是长剑刺穿心房那般疼痛。
他强忍住心头的疼痛,转身便走。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被一剑穿过胸口,想必已经不能活了。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找曹吉祥报仇。
云天鹤见自己的一剑反而被曹铁的母亲挡住,心中大怒。他走上前去,把长剑从曹铁母亲胸口拔了出来,就准备继续去追曹铁。
云天鹤的轻功甚是高强,要想追上曹铁本不是难事,可是此时此刻曹铁的母亲像是发了疯一般,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紧紧的抱住了云天鹤的双腿。
云天鹤挣扎了几挣扎,竟然无法从这老太太的手中挣脱出来,自己的两只腿便像是生了根一般,被她的一双手紧紧的给固定到了地上。
云天鹤见曹铁越走越远,不禁十分着急,他用力抬起脚来,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挣脱。
此时此刻,他见曹铁已经逃的没有影了,心中大急,便举起剑来再也不迟疑,砍断了曹铁母亲的双手,好不容易把双腿挣了出来,这才赶着曹铁追了上去。
他沿着血迹一路狂追,那血迹出了府门却再也看不到了。
原来曹铁所居住的地方乃是京城十分繁华的金鼎大街,门口有很多小摊小贩在卖东西,来来往往的人更是熙熙攘攘不计其数。曹铁只要混入人群之中,想要逃走乃是很容易的事。
云天鹤便向东追了一阵,没有发现曹铁的踪迹,他又转过来向西追了一阵,也没有发现曹铁的踪迹。他忖度着曹铁已经中了自己的剑伤,想要活命似乎已经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些,他便回去曹吉祥府,向曹吉祥领功。却没有想到等待的他不是金光闪闪的金子,而是奇毒无比的鹤顶红毒药,他也因此葬送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曹铁逃出来之后,既没有往东走也没有往西走,他知道不管是往东走还是往西走,那刺客想必一定会继续追来,所以他径自走入了自己府门前的一座茶寮之中。那茶寮之中的伙计其中有一个曾经受过曹铁的恩惠,他见曹铁受了重伤忙把曹铁引到厢房之中,引着他躲了起来,并取来刀伤药为他疗伤。
第一百六十六回 证如山
曹铁的背上本来受了极其重的伤,经过茶寮伙计敷药之后,才慢慢止住了血。
曹铁脸色发白,躺在厢房之中。
那伙计见状,忙问道:“曹大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是什么人想要行刺于你?为何会变成这样?要不要我帮你去报官?”
曹铁凭着最后一口力气,说道:“千万不要,千万不能去。你如果想帮我,你现在帮我去做一件事,好吗?”
那伙计连声说道:“好。”
这伙计名叫王小二,他母亲生病之时,他为此愁眉不展。恰好曹铁来茶寮之中喝茶,见他情状,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就把事情曹铁说了一番,恰好当时曹铁心情好,就随手给了他几十两银子,让他拿去给他母亲看病。
正是有了这几十两银子,他母亲的病才好转。他母亲叮嘱过他:得人恩果千年记,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让他无论如何以后都要报答曹铁。
恰好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曹铁受了伤躲到茶寮之中,他又误打误撞的把曹铁救了。
听曹铁这么一说,他当即恭恭敬敬的说道:“曹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对我说就是了,我王小二就是抛头颅、洒热血也一定为你做到。”
曹铁见王小二只是一个小小的茶寮伙计,受过自己几十两银子的恩惠就对自己如此好,心中十分感动,说道:“你现在马上赶到京城外面二十里处,在京城以南二十里处有一座怀明苑,怀明苑的主人名叫江少衡。你现在赶到怀明苑中去找到江少衡,就说曹铁受了重伤,现在正躲在茶寮之中,需要他的帮助,我相信他一定会来帮我的。”
王小二听曹铁这么一说,立刻应道:“是,我这就去。曹大人,您躲在这厢房之中十分安全,哪里都不要去,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曹铁说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快回。”
王小二便转身而去。
原来曹铁想到的是如今曹吉祥在宫中的势力如此之大,倘若报关无疑是送羊入虎口。所谓官官相护,那官员也不会不买曹吉祥的面子,如今朝中唯一可以与曹吉祥抗衡的人就是简怀箴。
他如今受了重伤,想要吩咐王小二为自己办事,王小二要想进入宫廷之中见到简怀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想要见到旁的人又觉得不妥当、不可靠。如今唯一可以信得过的人就是怀明苑之中的江少衡,他知道江少衡和简怀箴交情不浅。只要自己去找江少衡,江少衡一定会为自己出头的。因为自己是指证曹吉祥的有利人证,想必简怀箴也在找自己,江少衡没有理由不帮自己。
曹铁虽然不算聪明,可是他这步棋却是走对了。
王小二听从他的吩咐之后,果然便依照他所说的来到城南之外二十里的怀明苑。
怀明苑中的仆人见到王小二乃是小厮打扮,很是奇怪,便问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王小二见怀明苑十分精致,似乎是大户人家所居住的地方,当即十分恭敬的说道:“是曹铁曹大人派我来这里找一个名叫江少衡的人。”
那仆人闻言说道:“江太傅的名讳岂是你随随便便所能说的。”
尽管如此,那仆人还是进去通报江少衡,说是外面有一个人前来求见他,那人自称是一个叫曹铁曹大人的人派来的。
江少衡知道简怀箴正在四处寻觅曹铁的下落,简怀箴以为曹铁已经被人灭口,却没有想到他还活着。
江少衡思忖良久,不知道此番是计还是曹铁找自己帮忙,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都插定手了。倘若是真的,曹铁他不去相救,那岂不是耽误了简怀箴的大事吗?
想到这里,他便对方寥和唐惊染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方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前去吧。”
于是,方寥、江少衡、唐惊染便在小二的引导之下,来到曹府对面的茶寮之中。
此时此刻,曹铁躺在厢房中的床上,忍受着心中的疼痛,心潮难平。他此时此刻既痛恨曹吉祥对自己赶尽杀绝,又挂记家中的老母,不知道她被那刺客一剑穿心之后,现在还能不能活得下来?想起自己母亲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不禁觉得悲从心来,心中对曹吉祥的恨意越发深了。
江少衡、方寥和唐惊染在王小二的引导之下,很快就来到茶寮的厢房之中。
他们看到曹铁躺在床榻之上神情悲苦,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便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铁见到江少衡挣扎着爬起来,哀求道:“江太傅,您一定要帮我,我还不想死。”
江少衡见他如此落魄,心中不由得生了几分悲悯之情,他说道:“死与不死并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如果你想继续活下去,那么能救你自己的也只有你自己。”
曹铁听江少衡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了江少衡的意思是什么,当下他挣扎着说道:“江太傅,您放心吧。我明白您的意思,是要我出来指证曹吉祥,我与曹吉祥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一定会出来指证他,让他不得好死。”
曹铁这副神态让江少衡等人大吃一惊,他们觉得很是奇怪,明明曹铁乃是曹吉祥的表侄儿,是靠曹吉祥的势力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为什么现在他表现出对曹吉祥如此深重的恨意。
曹铁见三人的神情,已然明白三人在怀疑自己,便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曹吉祥实在是太过狠毒,他派杀手来杀我,那杀手重创我之后,竟然狠心杀害了我的母亲。”
三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故,曹铁才对曹吉祥如此愤恨。
这么一来,曹铁一定会指证曹吉祥。
简怀箴手中有也先送给她的合约,合约乃是指证曹吉祥的物证,而如今曹铁又肯站出来作证,那么便是人证。
到现在为止,人证、物证俱全,指证曹吉祥的事是早晚的事情了。
江少衡等人便把曹铁带回到怀明苑之中,为他疗伤。
曹铁受伤极重,可是怀明苑之中的药物都是极其珍贵的,在江少衡等人的照顾之下,过了不消三天,曹铁已经不在为伤痛所困扰了。
江少衡见状,心知曹铁此时此刻的情状已经可以进宫作证了,便同方寥、唐惊染等人一起带着曹铁进宫。
简怀箴早已得到消息,听说曹铁未死,她想到如今终于可以指证曹吉祥了,心中十分开怀。
三日之后,江少衡三人把曹铁送入皇宫之中。
方寥和江少衡乃是当世的两大高手,唐惊染的武功也不弱。要想有人从三人手中劫走曹铁,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简怀箴也没有担心。
果然在中午时分,三人便把曹铁送入了宫中,简怀箴便带三人去见朱祁镇。
朱祁镇正在乾清宫中批阅公文,他仍在为曹吉祥一事烦恼不已。
如今他虽然知道了曹吉祥所犯的过错,可是苦于没有证据指证他,仍旧看到曹吉祥每日都在朝堂之上趾高气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他心中越想越气,正在气恼着呢,就听到太监来报说:“简怀箴带人来了。”
朱祁镇忙亲自迎了出去,向简怀箴行礼道:“不知皇长公主今日为何来乾清宫?”
朱祁镇自从简怀箴取得瓦剌大捷之后,对她的态度十分恭谨。
简怀箴忙也回了一礼道:“启禀皇上,皇上想要惩治曹吉祥,我们手中已经有了物证,如今人证也找到了。”
说罢,便指了指曹铁。
朱祁镇见到曹铁大吃一惊,道:“这不是曹铁吗?他还活着。”
简怀箴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说道:“可不是,天都要亡曹吉祥。他派出杀手去追杀曹铁,却被曹铁逃走了。曹铁逃走之后,多亏得江太傅和方大侠等人救了他。曹铁在怀明苑中养伤养了三日,如今已可以下地行走,江太傅便带他入宫来见皇上。”
朱祁镇见状,心知:事到如今,曹吉祥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当下,他便派人去捉拿曹吉祥。
朱祁镇的圣旨刚下,孙祥用便已知晓,他心中万分着急。
虽然他也不能认同曹吉祥的心狠手辣,可是始终这人都是他的亲生大哥。
他忙命令心腹的小太监,立刻出宫去告诉曹吉祥,让曹吉祥赶紧潜逃,他的阴谋此时已经完全败露了。
小太监得到命令之后,哪敢怠慢,便匆匆忙忙赶到曹吉祥府中去,把孙祥用得到的消息告诉他。
曹吉祥这几天也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他不知道曹铁的死活,派出了很多人去寻找,也一直没有寻找到曹铁的下落。他安慰自己说,曹铁已经死了,皇上不可能找到自己通敌叛国的证据。
可是没想到,他最不想等到的那一刻还是来了。
小太监匆匆忙忙进入曹府,见到曹吉祥纳头便拜,气喘吁吁道:“曹公公、曹公公,大事不好,您赶紧快逃吧。”
曹吉祥见小太监出言奇怪,便愣了愣,问道:“本公公为什么要逃,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连声说道:“启禀曹公公,是孙祥用孙公公派奴才出宫来通知您,皇上已经见到了曹铁,大事不妙,孙公公让您赶快逃,能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曹吉祥闻言,只觉得天地之间在一瞬间都变作漆黑一片。
他似故茫然,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认识眼前的小太监,知道他是孙祥用的心腹。此时此刻,他匆匆忙忙跑来向自己通风报信,想必不是假的。
“难道朱祁镇真的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犯罪证据吗?这可如何是好?”
小太监见曹吉祥在发愣,以为他被吓傻了,便上前推了推他,说道:“曹公公,事到如今您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逃命吧,您逃了之后,我才能回去,这是孙公公吩咐的。”
曹吉祥听小太监这么一说如梦中醒,他点点头说道:“好,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完,便去密室中拿出自己储存已久的银票和珠宝首饰。
小太监在一旁急的直跳脚,这个曹公公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为何还顾得上去带什么金银珠宝,是自己的命要紧还是这些金银珠宝要紧。
他见曹吉祥不停的在倒箱拿柜,寻找金银珠宝,忙在旁边劝说道:“曹公公,事到如今也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得到孙公公的命令之后,便匆匆出了宫,皇上传旨的太监会比我稍微慢一步。可是倘若曹公公您不赶紧逃走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来到了,到时候想逃也逃不了了。”
曹吉祥忙中生乱,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他此时此刻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把金银珠宝收拾好了,赶紧逃走。
听小太监这么一说,才恍然醒悟,带着金银够花就可以了,带这么多逃命途中反而是自己的负累。
想到这里,他便把已经收拾好的银票和珠宝往包裹中一放,便打算逃走。
小太监见曹吉祥已然打算逃跑,这才安下心来,对曹吉祥说道:“曹公公,奴才也先行一步了。倘若被传旨太监看到奴才在这里,孙公公和奴才都十分麻烦。”
说完,便转身从后院走了。
曹吉祥见小太监走了,他也带齐金银珠宝准备往后院走。
谁知道他刚刚走到后院门口,就看到大街之上传旨的太监们已经来了,随太监一起前来传旨的还有唐惊染。
江少衡和方寥怕曹吉祥会抗旨不尊逃跑,便让唐惊染追随着一起前去捉拿曹吉祥。
曹吉祥倒吸一口凉气,等到太监和唐惊染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之后,这才从后门往外跑去。
他刚刚跑了没有几步,却感觉有人从他颈后把他的衣领给抓住了。
曹吉祥心头暗惊,伸出手去便想同那人搏斗。
原来曹吉祥虽然只是一个太监,拳脚功夫多多少少还是会一点的。
可惜这次他遇到的不是别人,是唐惊染。
唐惊染的武功虽然比起方寥、简怀箴、江少衡等人大是不如,可是在烛影摇红的新一代弟子之中也是佼佼者。
他见曹吉祥伸拳向自己打来,便微微一笑,轻轻跳到一边,让曹吉祥的拳脚打了个空。
然后唐惊染施展轻功,一步踏到曹吉祥身后,伸出双手从背后扭住了他的膀子。
曹吉祥只觉得手臂一阵酸疼,手中的包裹便跌落在地上,包裹被跌开之后,有金银珠宝和银票掉了出来。
唐惊染笑了笑,对侍卫说道:“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这可是曹公公贪赃枉法的罪证啊。”
侍卫们听唐惊染吩咐,便依命而行。
原来唐惊染早就料到曹吉祥可能已经在宫中埋伏了内奸,皇上下命令之后他也许会提前得到消息,所以他特意让太监和侍卫们跟自己绕过曹府的后门而行。
到了后门的时候,他见到后门大开,便已经想到曹吉祥有可能会从后门逃走,但是他不动声色,仍然与太监往前走。
尽管他们在往前走,唐惊染眼睛还是不住往回瞟。
果然他们走了不多远,就看见曹吉祥一身平民打扮,鬼鬼祟祟的背着包袱从后门走了出来。
刻不容缓之下,唐惊染立刻施展轻功来到曹吉祥的面前,把他捉拿而下。
唐惊染笑道:“曹公公,这大白天的,你到底想去哪里啊?还打扮成这般模样。”
曹吉祥一时为之语塞,他不想在唐惊染和太监面前示弱,便说道:“本公公只是想出去游玩一番,难道出去游玩也犯法吗?”
“游玩当然是不犯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曹公公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去游玩呢?这就值得人回味了。”
唐惊染边嘻嘻哈哈的说着,边把曹吉祥从后门带入曹府之中。
传旨的太监把圣旨取出来,唱道:“曹吉祥接旨呢。”
曹吉祥心中一惊,知道恐怕是劫数难逃。此时此刻他已经被唐惊染制伏,而曹府虽然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护院,可是想必没有一个人的武功能比得上唐惊染。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跪下来,说道:“老臣曹吉祥接旨。”
传旨的太监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曹吉祥涉嫌通敌叛国,勾结瓦剌罪不容诛,特命带回宫中候查,钦此。”
曹吉祥听完圣旨,只觉得冷汗层层,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瘫倒在地上,心想这次可完了。
曹吉祥很快被唐惊染等人押送到乾清宫中去。
朱祁镇见到曹吉祥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指着曹吉祥,声音十分颤抖问道:“曹吉祥你做的好事,朕素来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做出通敌叛国、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曹吉祥见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是肉在砧板之上,想要狡辩恐怕也是不能够了。
因此,他便站在哪里一句话也不说。
唐惊染踢了他一脚,道:“跪下。”
曹吉祥应声而跪,仍旧是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了。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曹公公,事到如今你一句话都不说,难道已经想认罪了吗?既然你想认罪了,他什么都不用说了,就在这张纸上画个押吧。”
说完,简怀箴便取出一张纸来扔到曹吉祥面前。
第一百六十七回 曹伏诛
曹吉祥看了那张纸上的内容,无非是说自己通敌叛国、贪赃枉法、纵容下人肆意妄为、欺压百姓等等等等,种种恶行不下一百多条。
可见简怀箴早就把他的罪状收罗好,给记下了。
他挺了挺身子,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老奴知道您和于谦素来交好,您想杀老奴恐怕是想为于谦报仇吧?您既然想杀老奴,直接就给老奴来个痛快的,何必编造出那么多罪状来诬蔑老奴呢?”
简怀箴见曹吉祥嘴硬,也不着恼,她微微一笑道:“本宫什么时候诬蔑过你?本宫可是人证、物证俱全,你犯的每一条罪状本宫都能给你找出人证来。这几日本宫派锦衣卫四处搜罗你的罪状,你以为是白搜的吗?”
曹吉祥傲然道:“皇长公主既然有证据,不妨就拿出来,也好让老奴心服口服。否则老奴便是被判了罪,恐怕老奴的九虎将、十八孩儿都不肯答应。”
朱祁镇听曹吉祥说起他的九虎将、十八孩儿,心中越发着恼起来。
这二十七人都是朝廷的重臣,却为了自己的权势甘愿拜倒在曹吉祥门下,做太监的孩儿、虎将,说出去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简怀箴见朱祁镇有些着恼,便拉着朱祁镇到王座之上坐下。
她笑着对曹吉祥说道:“曹公公倒是不用担心你手下的人,只要曹公公被判罪,想必他们也是逃不了的。”
说完,简怀箴脸色一变,便对太监说道:“把曹铁带上来。”
很快在外边修养的曹铁又被重新提了上来。
曹铁见到曹吉祥大怒,扑上前去哭喊道:“曹吉祥你这个奸贼,你让我为你做事,为什么还要派人追杀我?我母亲就是死在你派出的杀手之中,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对着曹吉祥又是撕打、又是撕扯。
由于用力过猛,背上的伤口再度撕裂,曹铁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整个人便晕倒过去。
过了许久,曹铁才又重新醒转过来。
曹吉祥冷冷的看了曹铁一眼,对简怀箴和朱祁镇说道:“皇上、皇长公主,你们说可以指证我的人证便是曹铁吗?曹铁曾经得罪过老奴,心中对老奴怀有怨恨,便罗织了很多罪名往老奴身上安家,难道他也算是证人吗?”
简怀箴牵了牵嘴角,算是勉强一笑,她对曹吉祥说道:“你说曹铁是诬蔑你的人,可是曹铁却能说出你所有罪状中的种种细节,难道这也是他能编造的出来的吗?”
说完,简怀箴便让曹铁开口把曹吉祥所有的罪状说了出来。
曹铁早就对曹吉祥恨之入骨,见简怀箴终于让自己说话,便强打着精神,把他所知道的曹吉祥犯过的所有过错都说了出来。
曹吉祥起先还表现的无所谓,后来听曹铁说起自己犯罪的事情越说越多,一时愤怒,却无奈因为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只是气得睚眦俱裂。
曹铁说了半天,才把曹吉祥的罪状说完。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曹吉祥让他抢劫军粮的事,曹铁还把军粮藏匿的地点告诉了简怀箴和朱祁镇。
原来那日曹铁在曹吉祥的授意之下,派一批人装成劫匪把军粮劫走之后,就就近藏在附近的一座山中。
这也是曹吉祥吩咐曹铁做的,曹吉祥想等事情平息了之后,再把这批军粮给出售,换取银两。
他的算盘打的十分精确,没想到如今就栽到了这上面。
曹铁把他知道的所有曹吉祥的罪状数落完毕之后,伤口又被牵动一阵疼痛,两眼一黑便翻倒过去。
简怀箴吩咐道:“好了,把曹铁带出去,先进行安置吧。曹铁虽然做了很多坏事,可是一则乃是被曹吉祥欺骗,二则他指证曹吉祥也算是功过相抵,皇上不要把他处死才好。”
朱祁镇见状一笑,说道:“皇长公主过虑了,朕也并不是杀人魔王,只是皇长公主很少为人求情,为何今天忽然为曹铁求情?”
简怀箴看了他一眼,神情如常,说道:“百善孝为先,这曹铁本宫看得出来他乃是一个孝顺之人。既然他能够如此孝顺,人想必也坏不到哪里去。”
“皇长公主所言甚是”朱祁镇赞同道。
因为朱祁镇也是一个孝子,知道“百善孝为先”的道理,所以他对简怀箴的话也很是赞同。
曹吉祥对于曹铁所说的事情抵死不认,他说道:“皇上和皇长公主只有曹铁一个证人,就想治我的罪吗?还有那张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合约,诬蔑说是老奴所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呀!”
简怀箴和朱祁镇见曹吉祥抵死不认,心中都有些愤怒,尤其是朱祁镇更是气得气得发须发直。
他郑重的拍了拍桌案,说道:“曹吉祥,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承认吗?”
“老奴不认,这乃是曹铁为报复老奴为老奴罗织的罪状,老奴一律都没有做过。至于那张合约,乃是皇长公主想为于谦报仇,因而加害老奴,老奴也无话可说。”
朱祁镇见曹吉祥如此冥顽不灵,却又无可奈何,他望了简怀箴一眼,似是在咨询简怀箴应该如何做。
简怀箴笑了笑,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她对小太监悄声说了一句,那小太监便走了出去。
过了不久,就有一个人被小太监带了进来。
那人见到简怀箴和朱祁镇忙上前道:“老臣,李贤叩见皇上、叩见皇长公主,皇上万岁万万岁,皇长公主千岁千千岁。”
简怀箴扶了扶衣袖,道:“李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说完,亲自上前把李贤扶了起来。
简怀箴莞尔一笑,对朱祁镇说道:“皇上,本宫所说的证人便是李贤李大人。”
曹吉祥一见李贤顿时惊魂落魄,他没有想到连李贤都是简怀箴的人。
他发恨的看了李贤一眼道:“李贤你本来是徐有贞身边的人,后来又是石亨身边的人,再后来又投靠了本公公,现在又站在皇长公主的一边,你这个两面三刀的人如今又想陷害本公公什么?”
李贤仰天长笑,说道:“曹公公,你记错了。下官从来不是什么徐有贞的人,也不是石亨的人,更没有投奔你曹公公。一直以来下官都是在为皇长公主办事,所做的无非是想肃清奸佞,使政治清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