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零落走了进来,对简怀箴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的说道:“皇长公主,皇上他已经来了,正在外面等着您呢。”
简怀箴知道自己早晚要出去面对朱祁镇,便对零落说道:“你为我梳洗,我这就出去见皇上。”
零落边为简怀箴梳洗,边在一旁说道:“皇长公主,您与皇上祖孙情深,不要因为一个大臣的事而伤了和气。您打杀石亨也只不过是想为国家铲除奸佞而已,等会儿见了皇上您慢慢的跟皇上说,不要惹恼皇上才是。”
简怀箴沉默不语,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零落从来没有见过简怀箴这般模样,被吓得不轻,她又继续对简怀箴缓缓说道:“皇长公主,奴婢跟了您这么久,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其实皇上也并不是怯懦,并不是不想处置石亨。倘若不想处置石亨,皇上又怎么会把他关在诏狱之中。皇上才从瓦剌回来没有多久,这朝廷之中他的势力还不强盛,他倚重大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简怀箴仍旧是一句话也不说,面色铁青。
零落知道简怀箴不说的时候,就是在思考问题,因此她又继续劝解,说道:“皇上如此害怕瓦剌,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被虏去瓦剌十年,在心中留下了残酷的阴影。皇长公主,您想皇上被虏去瓦剌的时候,不过才十几岁而已,他在瓦剌受尽了苦楚,瓦剌人凶残成性,又怎么会对皇上好。皇上受的苦楚是我们想都想不出来的,也难怪他心头如此惧怕瓦剌了。”
零落的这番话在简怀箴心中掀起了不多不少的涟漪,她想到朱祁镇被关在瓦剌十年,所受的苦楚心里也觉得很难过。瓦剌人的确像零落所说的凶残成性,朱祁镇落在他们的手里,又怎么会得到好日子过,恐怕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也难怪朱祁镇不敢去想,而在瓦剌这十年也造就了朱祁镇略显懦弱的性格。
想到这里,简怀箴便扶了扶零落的手,轻声对她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跟皇上说,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零落一颗心这才尘埃落定,她忙为简怀箴梳洗完毕,便随着简怀箴一起走了出来。
简怀箴看到朱祁镇正怒气冲冲的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便上前走了两步,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她说道:“皇上,今天的事您要怪本宫就怪本宫吧,都是本宫不好。只想着宁馨公主惨死一事,没有为皇上考虑瓦剌军队挥师南下,擅自把石亨打杀。”
朱祁镇原本是想找简怀箴算帐的,没想到她一出来先向自己认错了。
简怀箴毕竟是朱祁镇的祖母一辈的。
朱祁镇见她如此对自己说话,心下也颇有几分不忍,他又想到宁馨公主一事的确是叫自己又恨又气。倘若不是因为瓦剌大军集结在边境,他又如何不会杀死石亨。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气已先自消了三分,他望了简怀箴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泫然道:“孙儿,哪里敢怪皇长公主?都是朕不好,是朕手下没有可用之将,必须要倚靠石亨,才使宁馨公主的仇没法报,要皇长公主您亲自出面去惩罚石亨。”
朱祁镇这番话一半是在赌气,一半是在抱怨。
简怀箴听在耳中如何不懂,她走上前去,语重心长的对朱祁镇说道:“皇上,军国大事可以从长计议,但是石亨的所作所为实在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方。倘若还不惩罚石亨,恐怕天下人都不会服气,朝臣眼中就越发没有皇帝了。石亨专权、徐有贞专权,难道皇上您心中一点要处罚他的意思没有吗?”
朱祁镇听简怀箴这么说,像是触动了什么心思,他平生最恨的就是“专权”二字。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如何能容忍自己的臣子专权。
尽管如此,简怀箴在这个时机打杀石亨也是极为不恰当。明明她知道瓦剌军队不日就要挥军南下,倘若石亨死了,到时候谁来打这场仗。
因此,朱祁镇心中不由自主的添了几分怒气,他望着简怀箴泪眼婆娑道:“皇长公主,不管您是出于什么动机打杀石亨,到如今倘若瓦剌军队挥师南下,天下不保。您让朕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朱祁镇这些话隐约便有了怪责简怀箴的意思。
简怀箴见他如此悲伤,如此懦弱,又如此不堪一击,正想说什么才好。
零落已然在边上扯了扯简怀箴的衣襟,示意她不要跟朱祁镇把话说绝了,免得伤害两个人的感情。
简怀箴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外面有小太监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说话之间,钱皇后便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这钱皇后本是朱祁镇的原配妻子,十几岁便嫁给朱祁镇做王妃,两人感情甚笃。
后来朱祁镇被虏到瓦剌之后,钱皇后知道这个消息悲痛欲绝,她每天都跪在佛祖前面,为朱祁镇祈求,希望朱祁镇可以早日归来。
宫人们见她可怜,便奉上佛殿,让她跪在佛殿之下进行参佛。
钱皇后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她觉得这样对佛祖缺乏了虔诚,她日日夜夜的为朱祁镇而哭泣,希望可以感动上天。由于哭的时间太久了,她的一只眼睛便就这么瞎了。
后来朱祁镇回来之后,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忽然变成了这般怪样,他心中很不能忍受。可是等到问明白,原来钱皇后是因为自己而变成这样子的,心中又觉得无限怜悯。
钱皇后见到朱祁镇度过难关平安归来,甚是欣喜。
朱祁镇听说钱皇后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十分感动。因此,在心中并没有嫌弃自己的妻子,反而仍旧让她当皇后,两个人的感情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可见朱祁镇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钱皇后来到万安宫中,先向朱祁镇行礼,又向简怀箴执晚辈之礼。
简怀箴平日里不大见到钱皇后,因为钱皇后一般都躲在永寿宫中诵经念佛,很少出来。
如今乍见,见她虽然样貌受损,言行举止却十分娴雅,不禁很是赞赏。
钱皇后对简怀箴行了一礼,道:“皇长公主,您是皇上的长辈,不管您与皇上之间有什么争执,都是咱们自家人的事,大家千万不要伤了和气才是。”
转而又对皇上说道:“皇长公主杖杀石亨的事,臣妾也听说了。本来就有规定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也不方便多言,只是事情已经至此,皇上再与皇长公主争执也毫无意义。倒不如皇上接受这个现实,再想办法应对吧。”
钱皇后的话如春风一般拂过朱祁镇的心田,每次与钱皇后谈话,他都觉得心里很是畅快。
听钱皇后这么说,他想了想,说道:“朕也不是不曾想过法子应对,可这朝中实在是没有能带兵之人,又能怎么办?”
钱皇后语重心长的说道:“皇上,不要在迁怒于皇长公主,其实以石亨的罪责早已经是罪不容诛,皇长公主如今愤而杖杀石亨也是情有可原。这天下之大以我们大明如此泱泱大国,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忠臣良将呢?皇上若是实在难以在朝廷之中找到,不出贴出皇榜比武招将就是了。”
钱皇后的话让朱祁镇觉得豁然开朗,他顿时明白起来。
“是啊,这天下之大并不是石亨一个人才能带兵打仗。”
“只不过…”朱祁镇犹豫的说道:“新招来的人缺乏经验,未必能够挡得住瓦剌的三十万大军。”
他仍旧在为瓦剌侵边一事烦闷不已。
简怀箴想了想,便对朱祁镇说道:“皇上,事以至此,的确是本宫不对在先,不如就让本宫带兵上战场杀敌吧。”
“皇长公主带兵?”朱祁镇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简怀箴。
虽然之前简怀箴也向他提过有上阵杀敌之意,不过她真的提出来还是让朱祁镇觉得震惊。
其一,简怀箴如今已经有五十多岁,是上了年岁的人。虽然武功高强,可是身子骨到底能不能吃的住这还是二说。
再则,简怀箴的武功朱祁镇是听说过,也是见识过的。可是这行军布阵需要的不仅是武功,更多的是智慧和经验。
“简怀箴能够做到吗?”朱祁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为国之心朕记下了,可是这么大的事朕绝对不能答应。万一皇长公主有什么闪失,朕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朱祁镇的话让简怀箴听了觉得十分感动,她缓缓说道:“本宫倒是知道一人可以担此重任,只是如今瓦剌已经在边关,便是去请他人也未必来得及了。”
朱祁镇心中一动,问简怀箴说道:“不知道皇长公主所说是为何人?”
简怀箴笑着说道:“那也不是别人,便是我的哥哥简文英。”
简文英以前在永乐一朝和宣德一朝都曾经带兵上过战场,立下汗马功劳。简文英带兵十分厉害,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人称“简英雄”。可见他是一个能奋勇杀敌,又有智慧的人。
朱祁镇大喜道:“简文英、简英雄的大名朕也略有所闻,据说他带兵杀敌数百次,从来没有败过。倘若能够请到他出山,到当真可以为我大明肃清敌人。”
简怀箴笑着问朱祁镇,道:“皇上觉得此人比起石亨来如何?”
朱祁镇如何不知道石亨是好大喜功,虽然的确能够带兵杀敌,却未必能有那么多真本事。
在他镇守边关的这几个月里,边关没有出任何事情,也并不是他当真做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也是这几个月之中,瓦剌并没有挥军南下有关。
想到这里,朱祁镇抚掌说道:“这就不用说了,石亨比起简文英简英雄实在是微不足道,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能比拟。”
简怀箴见朱祁镇对自己的哥哥赞誉有加,心中当然也十分欣喜。只是茫茫人海,却不知道简文英如今隐居在何处。
想到这里,简怀箴心下又是一阵黯然,她有些的犹豫对朱祁镇说道:“皇上,如今我哥哥携落雪公主隐居,不知道隐居何处?前些日子我听人说,大约是隐居在武夷山中。本宫有个计策,皇上看看可行不可行?”
钱皇后听小太监说皇长公主与皇上吵起来之后,就急匆匆的赶到万安宫中。原本期望可以劝说二人,如今见他们仍心平气和的对谈,心里十分欣喜。忙亲自泡了茶端到二人面前,请两人落座商谈国事。
简怀箴啜了一口香茗说道:“事到如今,皇上不如就听听本宫的法子吧。”
朱祁镇知道简怀箴一向足智多谋,便说道:“皇长公主,不妨说来听听。”
“不如这样吧,皇上一方面派人去武夷山中寻找我哥哥简文英,看看可不可以找到他。另一方面,本宫就带人出征,先暂时对抗瓦剌。等到我哥哥回来之后,再把我替回来就是了。皇上,放心吧,本宫虽然没有上过战场杀敌,对于兵法却也读得多,未必会输给我家哥哥。”
简怀箴这么一说,朱祁镇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
“倘若简怀箴可以带兵上阵,即使不能够打退瓦剌军队,也可以拖延时间。等到自己寻找到简文英,到时候要对抗瓦剌的那三十万大军,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朱祁镇便郑重的向简怀箴说道:“如此,便有劳皇长公主了。”
简怀箴含笑道:“这大明的基业也是我们朱家的基业,我也是朱家的一分子,能够为大明江山出力,乃是本宫的职责所在,皇上又何必同本宫客气。”
朱祁镇见简怀箴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想起自己之前还与简怀箴杖杀石亨一事与简怀箴争执,便有些汗颜。
“皇长公主,切莫为孙儿与您争吵的事而介怀。我也是想到大军压境,怕他们攻入京城,颠覆我大明江山。”
简怀箴心思澄明,便早已嫣然说道:“皇上不必想多了,自家人哪有不吵架的理。”
于是,一切恩怨情仇便在一瞬间化解了。简怀箴杖杀石亨一事,朱祁镇也没有再提起。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简怀箴担任大明朝的元帅,带兵出征。
事情定下来之后,简怀箴便出宫去见方寥和江少衡等人,向他们辞行。
简怀箴来到怀明苑中,见到江少衡和方寥。
两人正有些奇怪,为何很久不见简怀箴,简怀箴便把宫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少衡听说简怀箴要带兵出征,甚是挂心,忙说道:“既然公主妹子要带兵出征,我也是朝廷的老臣子,岂可袖手旁观,我自会陪同公主妹子一起出征。”
方寥虽然对明朝朝廷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对简怀箴之心却是日月昭昭天地可鉴。
因此他也在旁说道:“少衡兄既然肯陪公主一起去,我又会岂甘落于人后。”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简怀箴此次前来,只是想跟二人道别而已。
江少衡隐居山水之间,游戏山水,过逍遥的日子已然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而方寥与朱家又素有细怨。
她没有想到两个人竟然肯同自己一起出征,她沉思片刻说道:“方大哥、江大哥,此次出征只是关系我们朱家之事,你们还是不要去了。等回来之后,小妹再与你们把酒言欢。”
江少衡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稠糊,他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无论如何,公主妹子要出征,为兄焉有不陪同前去的道理。”
方寥也说道:“我也并不是为了朱家才去的,公主妹子也不要以为我是为你才去的,我和少衡兄出征只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而已。”
简怀箴见他们这么说,知道再劝阻也没有什么希望,便什么都不说了。
唐惊染此时此刻也住在淮明园之中,他听说了简怀箴同方寥和江少衡要出征的事,立刻也表态要一起前去。

第一百五十八回 天河谷

简怀箴见众人都要追随,心中甚为感动。她想了想,便对唐惊染说道:“既然如此,你且回去告诉蓝静,让蓝静从烛影摇红之中也调出一批人前来,光靠朝廷的兵马恐怕会有些困难。”
唐惊染闻听这么简怀箴说,立刻便启程赶往南京,去禀告蓝静了。
简怀箴又派零落把南宫九重叫到淮明园之中,向南宫九重把一切说清楚,让南宫九重也把忏情门中的弟子集中起来,随同她一起出征。
忏情门和烛影摇红如今能在朝廷的庇护下存在,也算是有一半是属于朝廷的兵马了。
南宫九重和蓝静得到消息,自然立刻着手准备。几日之中,便已凑齐了三万人马。
蓝静因为在南京修炼武功,不能前去,便派唐惊染带烛影摇红陪同简怀箴一同前往。
而南宫九重向来是跟在简怀箴身边的,他亲自带兵出征。
事情决定好了之后,简怀箴向朝廷要了七万兵马,连同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一同往北走去。
离别之际,朱祁镇亲自到城门为简怀箴饯行,临别已矣。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一种悲壮的心情顿时在每个人心中蔓延,除了江少衡、方寥等人之外,简怀箴又向朝廷借调了六员大将。
这六员大将每个人都非常有经验,简怀箴觉得他们能在战斗中帮得上自己的忙。
此番被去路途之上,一定是艰难险阻重重,到底能不能回来谁也不能知道,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出了京城之后,众人一起往北奔走,很快大军来到山海关外。
简怀箴带兵出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瓦剌大王听说带兵的人是一个女子,而且是皇室的公主之后,不禁哈哈仰天大笑,说道:“天要亡他大明,当真是没有办法,明朝当真是无人了吗?竟然派一个皇室的公主出征,说出去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瓦剌大王手下的谋士,也就是曾经到过大明的那个使者李长庆,神色凝重的对瓦剌大王说道:“大王,您且不要轻敌,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个皇长公主在大明颇有声望,据说是有一些本事的。此次朱祁镇既然敢让她带兵出征,恐怕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
瓦剌大王毫不不以为意,他瞥了一眼李长庆说道:“你这个大明人,来到我们瓦剌这么久,难道还没有学到我们瓦剌人的胆子吗?这么容易就被困难打退,真是不配做个瓦剌人。区区一个女子带着数万大军打仗,说起来当真是笑话一般。”
瓦剌大王的话落在他的朝臣耳中,人人都哈哈大笑。更有一个朝臣目中无人,说道:“若是明朝的大军管用,许多年之前那个朱祁镇就不会被我们关在瓦剌折磨了十年。这事说起来当真是好笑,如今大明朝没人,派一个区区的女子前来打仗,我就不想他们能打出什么名堂来。”
瓦剌上下一致认为简怀箴带兵打仗,实在是天大的笑话,心中十分轻视,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中。
瓦剌大王更是笑道:“我们有三十万大军,他们只是十万,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瓦剌大王便派人出去刺探军情。
简怀箴等人出了山海关之后,便到了一片草原之上。他们在草原之上扎营,注视着瓦剌的一举一动。
同时瓦剌的探子也已经来刺探他们的情况。
简怀箴与江少衡、方寥、南宫九重、唐惊染等人聚在一起商议办法。
简怀箴苦笑道:“此次我带兵出征,也是形势所迫,实在是没有法子。这带兵打仗的经验我确实半分也没有,可是此次战争只能胜不能败。倘若是败了,瓦剌大军长驱直入,我大明朝的万世基业就要毁在他们手中。”
江少衡思考问题十分全面,他摇着手中折扇,想了想说道:“如今敌众我寡,更有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三万弟子,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却不太懂得行兵列阵的法子,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众人一致觉得江少衡所言有理,便聚在一起商量,该如何智取。
方寥望着简怀箴,他说道:“我记得三十六计之中有一计叫‘诱敌之计’,学习楚霸王‘诱敌深入’如何?”
“破釜沉舟”唐惊染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这四个字,他笑着说道:“师傅,您的意思是我们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吗?可是我们始终人少,瓦剌人多,他们又骁勇善战,我们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方寥摇了摇头说:“破釜沉舟这句话说得对,但背水一战却是未必。首先这山海关外并不见有水,其次我也不想跟他们硬拼。”
简怀箴看方寥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开口问道:“方大哥,您到底有什么计策?不妨说来听听。”
方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的法子倒是很简单,我们如今带的是十万大军,而敌方却未必知道我们的虚实。不如我们就利用减少炉灶的破釜之法来诱敌深入,歼灭敌军如何?”
方寥的话落在简怀箴耳中,她顿时就明白方寥是什么意思。
而江少衡更是聪明绝顶,当然也是一语点破。
唐惊染经验尚浅,却不明白方寥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在旁边追问。
简怀箴说道:“你师父的意思很简单,我们如今有十万大军,自然有十万个炉灶开火做饭。此时此刻,瓦剌那边一定也派了人来刺探我们的虚实,不如我们第一日就用十万炉灶做饭,第二日便减少到八万,第三日便减少到七万。如此日复一日的减少下去,瓦剌人刺探到消息后,一定会以为我们这边以寡敌众,军心涣散,士兵们都逃跑了,到时候他们就一定会产生轻敌之心。”
方寥抚掌道:“公主果然是兰心蕙质、聪明绝顶,我只是说了‘破釜’二字,您便已经知道我心中所想。”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在暗示两人有心有灵犀之意。
自觉说错了话,便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江少衡在一旁说道:“如此一来,便可让敌人怀疑我们军心涣散。尤其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在他们眼中可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么一来倒是对战争形势十分有利。瓦剌一旦产生轻视心里,我们便可以把他引入到附近的山谷之中。在战争中的优势便在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到时候我们只要派很少的人守在山谷之中。等到瓦剌军队全部进入谷中,再从四面进行围攻,到时候他们一定损失惨重。”
“妙计、妙计”唐惊染不禁拍手大叫。
他对方寥等人想出来的这个计策十分佩服,心中很是赞叹。
于是,一切就这么定了下来。
瓦剌的探子很早就已经来刺探简怀箴这边的军情,他们发现第一日大明这边有十万个炉灶生火做饭,第二日便减少到了九万,第三日又减少了一些。如此十天过去,大明这边做饭的炉灶只剩下三四万而已了,而他们扎的账篷也越来越少。
瓦剌的探子刺探到这些情况后,便回去向瓦剌大王汇报。
瓦剌大王听说后,仰天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天助我也,没有想到大明皇帝昏庸至此,居然派了一个女子来打仗,这女子会打什么仗?果然弄得军心涣散,到现在军队中的人都跑光了。”
有一个瓦剌大臣在一旁说道:“可不是嘛,大王说的很有道理。且不说女子带兵打仗,说出去是天大的笑话。单说是那女子竟然带了十万军队,竟然有三万乃是江湖中的乌合之众。这群乌合之众又会打什么仗?他们来到这草原之上一定军心不齐,害怕以少敌众,早就吓得屁股尿流,滚回老家去了。”
两个人越说越高兴,其余的朝臣也在一旁附和。
唯独有大明前来投靠瓦剌的那李长庆心里不是这么想,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大明朝的皇长公主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下的军队逃跑了,而不管吗?”
想到这里,他便对瓦剌大王说道:“大王,所谓兵不厌诈,也许他们使出的正是这个法子,我们还是当心为好。”
“哼,他们能使出什么法子,难道本大王怕他们吗?”瓦剌大王看了李长庆一眼,眼中露出轻蔑的神色,指着他说道:“难道你们大明的人就这么胆小吗?”
李长庆被瓦剌大王这么一奚落,心中顿时觉得十分郁结。
这李长庆本来是大明人,他以前由于杀了人,被判处了斩刑,便伺机逃到了瓦剌。在瓦剌由于他比较聪明,很快就得到当地官员的赏识,到最后还有幸成为瓦剌大王身边的谋臣。可是瓦剌大王并不太把他放在心里,对他的话也不太相信。
瓦剌刚愎自用,只相信自己的谋略,对于李长庆难免存在轻蔑之心。
李长庆对此很苦恼,却也无可奈何。
“大王,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有一个瓦剌的大将上前问道。
瓦剌的大王想了想,说道:“既然大明的军队如今已剩下三四万,自然是不堪一击,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传令下去,全力进行围攻,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若是歼灭不了他们的军队,你们以后就不用来见我了。”
这名将军名叫李天佑,是瓦剌十分骁勇善战又善于用兵的一个将军。
可是此时此刻,他也犯了轻敌的错误,在他心中一直以为大明军队是不堪一击的。更何况此时大明皇帝竟然派了一个年长的女子带兵打仗,说出去当真是可笑之极。
大明的军队逃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也很赞同瓦剌大王的看法。因此,瓦剌大王给他下了命令,他便立刻说道:“大王,臣给您立下军令状。倘若此次不能将大明的军队一举歼灭,臣就自杀在您的面前。”
“好、好、好”瓦剌大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道:“勇气可嘉,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你要带多少军队?”
李天佑想了想,开口说道:“如今明朝的军队也只剩下三四万人而已,我又何必带太多。大王就给我十万军队如何?”
李天佑本来想要五万军队,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便开口要了十万。
瓦剌大王当即答应,两人一拍而合,李天佑便带着军队开始攻打简怀箴的大明军队。
简怀箴派出去的探子,很快就传来了消息:瓦剌军队马上就要开始攻打他们。
简怀箴闻言,便问道:“瓦剌军队出兵多少前来攻打?”
探子回答道:“启禀皇长公主,瓦剌军队出兵十万前来攻打我们。”
简怀箴会心一笑,对方寥说道:“方大哥,您的计策果然是管用了。”
方寥也同她相视而笑。
于是简怀箴传令下去,命令一万人迎战瓦剌军队,把他们引入到周围的一个山谷之中。那山谷名叫“天河谷”,乃是一座天然的军事屏障,山谷之中十分平坦,四周群山环绕,对军队作战十分有利。
李天佑带着军队很快便来到简怀箴军队驻扎的前方。
简怀箴命令南宫九重带着一万军队前去迎敌。
李天佑见到前来迎敌的不过才一万军队而已,觉得很是惊讶,而带兵的又是一个女子,让他觉得受到了轻蔑。因此他十分恼怒,便对手下下令道:“见到大明士兵者格杀勿论。”
“冲啊”,他手下的士兵们听到将领发号施令,当下便人人勇气大阵,向着南宫九重带领的军队厮杀过去。
南宫九重早已胸有成竹,他命令手下的军队不要跟李天佑的军队硬碰硬。
大明的军队同瓦剌的军队厮杀在一处,大明的军队只不过稍微厮杀几次掉头便跑。
到后来瓦剌军队伤了有几百大明士兵后,大明的士兵都吓得一起往前逃走。
李天佑见状哈哈大笑,说道:“我早就说过大明的军队不堪一击,事到如今看来果然就是这样。”
他越说越是得意,伸出手来往前指到,都给我往前追,一定要把他们尽数歼灭。
此时李长庆也随李天佑一同出征,他见李天佑下了命令,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便开口对李天佑说道:“将军,所谓穷寇莫追,他们既然已经溃不成军,就由着他们逃走吧。我们何必一定要追呢?”
李长庆的话让李天佑觉得十分鄙视,他说道:“为什么不追?我已经在大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要把大明的军队一举歼灭,你却屡次三番阻拦于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大明朝派来的奸细吗?”
李长庆听李天佑这么说,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李天佑挥着手中的旗子,大声喊道:“统统给我冲上去,一定要把大明的军队死悉数杀死。”
他手下的将领们正杀的兴起,也不肯就此放过大明的士兵。
见状,人人奋勇争先,冲上前去。
南宫九重带着一万军队往前逃跑,他们边跑一阵边停下来,似乎是在等待着李天佑的军队追上来。
李长庆见状,便料到事情根本就不是李天佑想的那样,他便又对李天佑进行规劝。
李天佑不仅骂他胆小鬼,是奸细,还命他不要再随他一起出征了,把李长庆扔在半路之上,自己带着军队追去了。
很快南宫九重便把军队带到天河谷之中。
天河谷之中除了有一个入口,另有一个出口。
南宫九重把军队带入天河谷中之后,便引着军队从另外一个山谷出口逃了出去。
李天佑哪里想得这么多,他很快就带着十万大军攻入到天河谷之中。
十万大军进了天河谷,却发现谷中根本就没有一个明军。
事到如今,他李天佑才觉得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可能真的是像李长庆说的自己中计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紧,挥手对手下的士兵说道:“都给我撤出去。”
他手下的士兵也正恐慌,见主帅下了命令,人人便准备逃走。
此时此刻天河谷的两个出口都已经被大明的军队包围了,其中有一边是由唐惊染带领,就是天河谷的入口。而另外一边则是南宫九重带领的那一万军队,南宫九重带着那一万军队从另外一个出口撤出天河谷之后,就命令军队守在谷口。
此时此刻,天河谷天然军事屏障的作用便发挥了出来。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唐惊染和南宫九重各自带着一万军队,守在两个入口,谷中的十万大军便逃不出去。
而另一边,简怀箴、江少衡和方寥另有一名大将,每人带着两万军队,早已经在天河谷的四个山头把天河谷给包围了。
等到满山遍野都响起明朝军队的高声呐喊之后,李天佑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被困死在天河谷中,想逃也逃不出去,而简怀箴则命令手下的军队人用弓箭往里射。
等射了一会儿,便听到天河谷中传来惨叫声无数,显然是很多人被射死了。
江少衡看这么再射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命人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再这么射下去我们的箭很快就用完了,不如再想个别的法子吧。”

第一百五十九回 万骨枯

于是,简怀箴便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火攻。
很快,燃起的火把便从四周的山头之上被投入山谷之中,而南宫九重和唐惊染带着一万士兵从出口和入口阻止住。
李天佑带领着士兵逃出去,熊熊的大火很快就在天河谷中燃烧起来,顿时惨叫声蔓延了整个山谷,传入到每个人的耳膜之中,哭声震天。
此时此刻,天河谷中的士兵们已经乱做了一团。
他们本来是雄赳气昂昂的来杀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股锐气。可是没有想到兵不厌诈,自己却中了敌人的计策。
李天佑见士兵们乱作一团,便举着旗子发号施令。
可是此时此刻大火已经把整个山谷给烧着了,谁又肯听他这个主帅的话呢。
很快的,大火所过之处露出的尽是一堆白骨,烈火焚烧人的肉身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山谷之中,没有被烧着的士兵也开始作呕。
此时此刻,人人都已经乱了方寸,十万大军溃不成军。
李天佑见此情状,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去了。他望着十万士兵,忍不住仰天大哭道:“苍天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然后又对着北方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连声道:“大王,是臣对不起你。臣既然在您面前立下军令状,不能把明朝的军队歼灭就自杀谢罪。如今臣不但没有把明朝的军队歼灭,反而把十万兄弟葬送在了这烈火之中,臣实在是有愧您的托付。”
说完,他便举起剑来自杀而亡。
谷中的士兵们,本来就已经够混乱了,见到主帅居然自杀身死,更是乱得溃不成军。有一些人妄图冲出去,可是就是两个出口、入口,哪里冲得出去。
也有人妄图爬上山,逃出山谷去,可是抬头看去只见山的四面八方都是人,哪里又能够逃得出去呢。
于是,这十万大军没有法子,只能呆在天河谷中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