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带想去,一夜无眠,只是快天命的时候睡着了。可是过了没过多久,就被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吵醒了,她打开窗子往外一看,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连天的寒雨,雨声淅沥,打在她的心中,重重地就像是利剑刺过一样。
唐惊染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有睡得着。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江少衡派人去紫禁城中把简怀箴请了过来,简怀箴听说唐惊染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禁深深叹息。
她知道唐惊染一旦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伤心过度,这对她而言绝对不惜什么一件好事。
简怀箴走进怀明苑之后,唐惊染并迎了上去。简怀箴看她面色憔悴苍白不堪,心中一阵疼惜,她连忙拉着唐惊染的手,到一旁坐了下来,轻声问她道:“惊染,你没有事吧?”
唐惊染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问简怀箴,欲言又止。
简怀箴忙说:“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对我说出来吧,你放心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做。”
唐惊染轻轻咬着下唇,半天才说道:“公主姑姑,你说于冕他现在还好吗?”
简怀箴面上不禁挂了一丝从容,她扫了唐惊染一眼,笑着说道:“你放心吧,于冕现在没有一点事,皇上也只不过是想用于冕来胁迫于我,想让我把金玉杖交出来。只要我不把金玉杖交出来,想来皇上也不敢对于冕怎么样的。倘若于冕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也不好向本宫交代,皇上他心里面也是害怕这金玉杖的。”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中才放心下心来,她说道:“公主姑姑,你觉得事情当真会这么容易解决吗?”
简怀箴面上满是自信,说道:“你放心吧,皇上的脾气我还是了解的,虽然说现在皇上起了一些变化,但是他还是同以前一样的,他是一个比较怯懦的人,他之所以敢利用于冕,也无非是金玉杖对他的胁迫作用,所以才想个法子,想从我手中,把金玉杖给拿走。你放心吧,于冕的生死就放在我的身上。”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她知道简怀箴素来神经妙算,考虑事情相当周全,既然她觉得于冕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那么想必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简怀箴盯着唐惊染,忽然问她道:“惊染,你不是怪我不肯把金玉杖交给皇上吧?”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公主姑姑,你不要这么说,我绝对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之所以不把金玉杖交给皇上,无非是不希望上任意妄为。如今皇上已经变得暴力恣睢,倘若手中再有了金玉杖,那么从此以后没有谁能够管得了他,这天下便是他肆无忌惮,任意妄为的场所。”
“对,本宫正是这么想的。倘若他拿了这金玉杖,本宫也管不了他,那他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覆手为云,翻手为雨,一手遮天了嘛。”简怀箴面有忧色地说。
她觉得现在的朱见深,同以前的朱见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本质上而言,朱见深仍旧是一个比较怯懦的人。但是现在的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弃天下苍生与民众于不顾,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对简怀箴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所以简怀箴必须要确保自己手中有金玉杖,才能够对付得了他。
简怀箴同唐惊染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同方寥、纪恻寒等人,继续商议最近发生的这一些事情。
简怀箴走了之后,唐惊染坐在那里,呆呆愣了半天。
她只觉得,整件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如今带累了这么多人。皇上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与当初简怀箴蛮着他说自己已死的消息脱不了干系,而那件事情究其本原,也是自己的责任。
唐惊染呆坐那里良久,方寥才过来,有些疼惜地望着他这个要徒弟,轻声问道:“惊染,你没事吧?”
“我没事。”唐惊染的面色,白得就如一只雪白的蝴蝶一般,她脸上微微有惊栗之色,对方寥说道:“师傅,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全是我的错呀?”
“为什么这么说?”方寥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唐惊染会忽然之间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难道你不觉得是这样吗?师傅,倘若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皇上就不会出现处心积虑地做出这么多事情来,公主姑姑也不会因为维护我,而同皇上反目。总之,究其一切,都于有脱不了的干系。”
方寥见她深深自责,忙从旁好生安慰她,安慰她了良久,却见她仍旧是花容惨淡,想必心中还是解不开的心结。
方寥深知,一个人有了什么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心魔,一旦自己被自己的心魔缠绕,那无论如何,也是很难走出去的。即使能够走出去,也是需要时间的平复,所以他只低声叹口气,便让唐惊染好生去休息了。
这厢,唐惊染暗自伤怀不已,那厢万贞儿则为于冕的事情而担心得坐卧不得。
她以为第二天,唐惊染得到消息之后就会行动了,所以一直在宫中待着,谁知道一整天却并没有唐惊染入宫的消息,反而是简怀箴被请到怀明苑之中却了。
万贞儿知道简怀箴一旦被请到怀明苑中,那定然是唐惊染想向她询问于冕的事情,只要唐惊染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想必她一定会来向皇上为于冕求情。
所以万贞儿见简怀箴走后,心中便充满了期待,中间分别派陈嬷嬷和古冷意去打听了十几趟,可是一直到中午时分,古冷意回来回报说:“简怀箴已经从怀明苑中回来了,但是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神情自得,仿佛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天大的事情,而唐惊染则一直没有回来。”
万贞儿心中不禁还有些侥幸之意,她想等到下午看看,唐惊染会不会入宫觐见皇上。
谁知道等到晚上,月挂西边时分,都没有见到唐惊染的影子。薄薄的月色铺在她的永和宫之中,像是铺了一层轻纱薄雾一般。
万贞儿便在这轻纱薄雾之中,面色苍白,她想来想去,知道唐惊染恐怕是不会再来了,她不禁心中有些怀恨唐惊染。
唐惊染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于冕,她也打算等唐惊染向皇上求情之后,就永远地放过他们,再也不在皇上面前,提出让唐惊染入宫的事情了。谁知道,没有想到唐惊染却如此的无情无义,居然至于冕的生死于不顾,这让她心中觉得很是伤怀,也对唐惊染产生了几丝不屑的意思。
她没有想到唐惊染竟然是这么一个人,到底是自己看错人了,如今于冕的生命已经悬于一刻,但是她非但不进宫向皇上请求,反而还半点动静也没有,她爱于冕的心意,竟然连自己都不如,自己又凭什么要允许于冕喜欢她呢。
第一百四十八回 八月天
万贞儿此时此刻的心情,简直就像是八月的天,娃娃的脸一样,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变化莫测,变来变去。她想了良久良久,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口气,她把陈嬷嬷叫过来,对陈嬷嬷说道:“看来救于冕的事情,必须要本宫亲自出马了,这唐惊染知道了消息之后,却并不动手。”
陈嬷嬷看万贞儿说话的时候,十分郑重,显然是想亲自动手,她在旁劝说道:“娘娘,你姑且再等一等,说不定唐惊染明天就会进工觐见皇上。”
“本宫是等得,可是那于冕等不得呀。你也知道,皇上现在变得心狠手辣,倘若他一时兴起,让人把于冕杀了怎么办?更何况之前的时候,皇上已经派那林建安去找过杀手了,说不得杀手就会对于冕动手。”
陈嬷嬷见万贞儿十分焦急,她从旁轻轻地拍打着万贞儿的肩头,劝说道:“娘娘,你不要这么想,皇上没有这么快就要于冕的命的。你想呀,于冕要是在这个时候死了,那么矛头就是直指皇上嘛。我想,皇上怎么样也会拖一段日子的。”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罢了,你能担保皇上也是这么想的,你能担保皇上做事也像你这么冷静吗?”万贞儿不禁质问陈嬷嬷道。
陈嬷嬷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万贞儿叹口气说道:“罢了,本宫也不是非要给你发火,陈嬷嬷,只不过是我实在很担心于冕的安慰。于冕是我的恩人,他在这世间上,是最早救过我的人,这样的一个好人,我却把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你说,他若是死了,叫我于心难安啊。”
陈嬷嬷低着头,她想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对万贞儿说:“娘娘,你不妨再等明天一上午,倘若明天上午唐惊染还不来见皇上,那么娘娘要做什么,奴婢也只好同娘娘一起出谋划策了。”
万贞儿静静地望着陈嬷嬷,目光中不禁泪光闪动。她之所以忽然之间这样,无非是因为之前为于冕的事情,太过于焦心劳累,而今忽然听到陈嬷嬷肯同自己一起分担,一颗心觉得忽然有了着落。
她对陈嬷嬷说道:“如此,就劳烦陈嬷嬷了。好,我就听陈嬷嬷的话,再等明天一上午。”
陈嬷嬷好不容易才把万贞儿劝说去安息,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忽然有人来回报说是唐惊染进宫来了。
万贞儿听说之后,不禁十分高兴,她连声说道:“这唐惊染果然还是还是来了,总算她对于冕还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和良心。倘若不然,我一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万贞儿想到这里,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她很妒嫉唐惊染和于冕之间的感情,但是如今唐惊染既然肯为于冕来到这宫中,恐怕皇上多半就会听从唐惊染的话而放过于冕了,这令万贞儿觉得很是安慰。
万贞儿正在惊疑不定的等待着消息,她越等越觉得焦急,就命令古代冷意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到底唐惊染劝说皇上劝说的如何了。
谁知过了不多久,那古冷意便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他冲进来之后,先是抬眼看了一下万贞儿的眼神,旋即说道:“娘娘,事情恐怕不大好了。”
“什么?不大好了,难道皇上不肯听唐惊染的吩咐放了于冕吗?”
“那倒不是,只是——”
他说到这里,脸色有些惊疑不变,又抬起头来看了万贞儿一眼,这才说道:“娘娘,是那惊染姑娘她根本就没有去见皇上,而是直接去了皇长公主的万安宫中同皇长公主闭门密谈,谈了很久都没有出来。依照我看,唐惊染恐怕不会去救于冕了。倘若会,皇长公主早就把金玉杖拿出来,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哦?”万贞儿想了想,仍然抱着一丝侥幸,说道:“我觉得事实未必如此,也许她是去同皇长公主商量,让皇长公主把金玉杖交出来呢。”
“娘娘,为什么事到如今您还在这么想呢,您以为皇长公主会把金玉杖给交出来吗?这金玉杖对皇长公主来说可是重于性命呀,倘若她这么轻易就把金玉杖交了出来,那岂不是以后没有人能够管得了皇上、由着皇上肆意妄为嘛,这皇长公主素来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古冷意的一番话顿时提醒了万贞儿,万贞儿也觉得简怀箴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把金玉杖交出来的。
于冕乃是一个人,在她心中一个人的性命怎么及得上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呢,所以她不把金玉杖拿出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万贞儿想到这里,心中七头八绪,什么滋味儿都有。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古冷意,喃喃说道:“古公公,那你觉得这事情可怎么办才好呢?你觉得皇长公主既然不会把金玉杖交出来,唐惊染会不会劝她把金玉杖交给皇上来换于冕呢?”
古冷意想了想,一句话也不说。
陈嬷嬷在旁说道:“娘娘,您就不必想了。这唐惊染素来都只听皇长公主的话,我们也是知道的,再说她又如何能够左右得了皇长公主的想法。我们这位皇长公主经历五朝不倒,她的经历又岂是我们可以小觑的。”
陈嬷嬷的一席话无疑又给万贞儿浇了一头冷水,她跌坐在那里,半晌才说道:“罢了,罢了,看来救于冕只有由本宫亲自出马了。”
“娘娘,少安毋躁,我们再等等看看吧。”
陈嬷嬷也觉得事到如今恐怕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出于冕了,也许真的就只能让万贞儿出马了,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万贞儿亲自去做这件事情。
倘若万贞儿出马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连累到自己,到时候便是想去改变这个局面恐怕也是不能了。
“娘娘,您别担心,老奴现在就去打听消息,看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意思。”古冷意从旁说道。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万贞儿看着他远走的背影,一直在那里走来走去的,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此时此刻,她心中实在是太过于复杂。
她知道倘若要去救于冕的话,那就一定会暴露自己;但是倘若不救于冕,又任由这于冕被杀手杀死的话,她恐怕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她只能先听从陈嬷嬷的劝说,由着古冷意出去打听消息了。
古冷意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回来,万贞儿在这焦急的不行。
而万安宫中简怀箴和唐惊染则在商量对策。
唐惊染说道:“皇长公主求求您,您帮惊染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于冕给救出来?”
唐惊染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同简怀箴说过话。
简怀箴听到之后,不禁微微一愣,半天才说道:“惊染,你放心吧,本宫一定会想办法把于冕给救出来的。虽然本宫时时刻刻以天下万人的安危忧心,也打好主意不把金玉杖给皇上,可是倘若皇上万一有什么异动,那我一定还是会顾全于冕的性命的。”
简怀箴的言下之意就是安慰唐惊染,让她先不要难过,只要皇上那方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一定会把金玉杖拿给皇上的,让唐惊染放心。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说,心中不禁觉得有些歉意。
她望着简怀箴,满怀歉然的说:“公主姑姑,对不起,是我和于冕的事情让您受累了。”
简怀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能够怪你们呢,说到底还是皇上不长进。倘若皇上能够稍微长进些,我便也不必如此。”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有心虚之意。
那皇上比起以前的确是大不一样了,而他自己变到如今这个地步,简怀箴觉得自己为时也不必负上责任,所以才有一此一说。
两个人便坐在那里半晌无语。
零落端了茶上来,说道:“公主、惊染,你们都不必太过于担心。如今听说万贞儿都没有教唆皇上对付于冕,皇上恐怕不会动手的。皇上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多半同万贞儿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要不是万贞儿为人如此的心机深沉、城府深沉,皇上又怎么会受到她的摆弄呢。”
简怀箴却摇了摇头,说道:“本宫总觉得这件事情同万贞儿没有什么关系,虽然说之前的时候说不得万贞儿向皇上进谗言了,但是本宫看来那万贞儿对冕儿并没有什么恶意。”
“她要是没有恶意怎么可能呢,奴婢是绝对都不会相信的。总之,这万贞儿什么样恶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只要万贞儿一日不除,这后宫之中就一天不能清静。”
简怀箴听完之后便摆了摆手,让零落下去了。
她知道零落此时此刻再说这些话,只是惹得唐惊染徒然伤心而已,反而对事情一丝助益也没有。
零落见简怀箴让自己退下,就只好悻悻离去。
简怀箴同唐惊染便坐在那里,两个人偶尔说起一些话,但两个人心中具是藏了满腔的心事,所以谁都蔫蔫的提不起神来。
而万贞儿派古冷意出去打听,打听了半个多时辰,回来之后说万安宫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万贞儿便再也坐不住了,她说道:“如今本宫在这里都如此的坐不住,那皇上在乾清宫中等着皇长公主的金玉杖又等不到,你想他心中是何等的着急。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亲自动马把于冕救出来了。”
说完,万贞儿便提着衣襟再也不顾陈嬷嬷和古冷意的安慰,直入乾清宫而去。
她到了乾清宫面前,林建安别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
她知道林建安已经知道了她爱慕于冕的事情,但是林建安因为与她手中互相握有把柄,所以一直没有向皇上说出。
林建安如今见到她,阴恻恻的说:“贵妃娘娘,您如今要来乾清宫中是找皇上吗?”
万贞儿白了他一眼,说道:“本宫要找谁难道还要向你交待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是啊,我的确是不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知道娘娘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罢了。”
万贞儿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心道:“林建安你如今不必如此的不分尊卑,总有一天本宫让你不得好死。”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嘴中也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现在已经来不及同他说这些话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去救人。
林建安挡着她,说道:“对不起,娘娘。皇上已经说了,现在谁都不见。倘若娘娘要硬闯的话,奴才只好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敢对本宫怎么样?”
万贞儿忽然变了脸色,伸出手去重重打了林建安一巴掌。
林建安没有想到,万贞儿看上去如此瘦弱,手底下却很有力量。
她一巴掌把林建安打得一连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抬起头来,微微一愣说道:“你、你,你竟然敢打我?”
“为什么我不敢打你,你是奴才,我是主子,主子打奴才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我劝你最后给我让开,否则的话本宫早晚有一天要收拾了你。”
万贞儿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露出蛇蝎一般狠毒的神色。
万贞儿原本是一个生的十分温婉美丽的人,可是当她脸上勃然变色的时候,看上去显得十分狰狞。
林建安被她吓了一跳,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万贞儿再也顾不得,便直入乾清宫中而去。
林建安只好从后面跟了上来,他心道:“好吧,你既然非要闯这乾清宫,那我也就不拦你了。可是皇上一旦怪罪下来,你到时候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宁愿乐得看万贞儿的笑话。
万贞儿冲入乾清宫中之后,皇上坐在宝座上正有些焦躁不安,猛然间看到万贞儿像是见了救星一般,连忙对万贞儿说道:“爱卿,你来了,赶紧坐,赶紧坐。”
说完,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命令万贞儿坐下。
万贞儿微微一笑,强言说道:“皇上,贞儿一心挂记皇上,所以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皇上,您还好吧?”
朱见深想了想,半天才说道:“朕也不大好,朕正想派人把你请过来呢,没想到你正好就来了。”
万贞儿这时才转过头去看了林建安一眼。
林建安被眼前的情形吓得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皇上到现在已经这么信任万贞儿了,只要万贞儿说什么,他都肯答应。
所以林建安只得一声不发,悻悻走回,去宫外。
万贞儿望着林建安,才对皇上说道:“皇上,看来臣妾昔日真的是做错了一件事情。”
“哦?做错了一件事情,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呢?”
朱见深虽然心中一直在想着金玉杖的事情,但是他听万贞儿这么提起来,便也表示关怀一下。
万贞儿望着林建安远去的背影,叹口气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还记得吗?当初这林建安是臣妾向皇上推荐的,可是如今看来这林建安实在是有些不当职啊。”
“不当职?”朱见深愣了愣。
“那当然是了。皇上,难道您没有发现吗?这林建安平日里什么事都帮不上皇上,而且他好大喜功,一心只为自己谋算,而并没有为皇上考虑,与先皇身边的孙祥用比起来实在是相差甚远。那孙祥用虽然到最后的时候,听说他对先皇是有些不恭敬,但是他也为了护着先皇而不惜献出自己的性命,这林建安恐怕是做不到的。”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不禁被触动了心思。
他也知道孙祥用对朱祁镇而言,实在是身边最相信的人,自己虽然同这林建安如今也相处融洽,但是万贞儿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万贞儿便嘻嘻笑了一声,说道:“皇上,您乃是九五之尊,您的身边围绕了无数的人,可是每个人心中都各自有自己的打算,他们未必会为皇上真心实意的着想。所以皇上的身边无论如何也要有一个信得过的太监、宫女才是,因为只有他们距离皇上最近、最能把握皇上您的心思。而皇上遇到什么难事的时候,他们的忠心对皇上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哦?此话怎讲?”
朱见深没有想到万贞儿来了之后先说出了这么一番言论来,便询问万贞儿。
万贞儿微微一笑,面上做出十分关切的神情来,说道:“皇上您想呀,万一有人想对皇上不规,这宫中什么时候来了刺客,倘若皇上身边有像先朝孙祥用那般忠心的太监在身边,那么皇上一定性命无忧。而倘若有林建安这种只顾着自己安危,到了关键时刻便忘记皇上的人,那皇上岂不是危险了吗?”
万贞儿巧舌如簧,她的一番话在朱见深听来觉得十分有道理。
朱见深点点头,终于还是说了句:“贞儿,你说的很对,你这话朕想来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倘若朕的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那朕这皇上当的也实在是无趣。”
“所以贞儿觉得皇上等过后不如随便找个理由把这林建安远远的打发了吧,然后皇上不如让奴婢为您推荐一个人如何?”
万贞儿微微眯着眼睛刺探朱见深的意思。
第一百四十九回 贵妃怨
朱见深一心只想让万贞儿帮自己,现在他已经完全把万贞儿当成自己人了,所以万贞儿这么说,他便点头说道:“也好,你有什么合适的人推荐,倒不妨跟朕说说听听。只是你推荐的人一定要对朕绝对忠心,否则朕是绝对不会留一个叛徒在身边的。”
“皇上,您就放心吧。其实奴婢推荐的也不是别人,便是古冷意。古冷意这个人以前曾经侍奉皇后,他侍奉皇后的时候忠心耿耿,后来又去侍奉奴婢,他侍奉奴婢的时候,又对奴婢忠心不二。倘若他有幸能够侍奉皇上的话,那么他一定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万贞儿在一旁郑重的说道。
朱见深见万贞儿说得如此的头头是道,想了想觉得万贞儿说得也似乎有些道理。
他也听说古冷意在万贞儿永和宫中做得一向不错,万贞儿既然肯向自己推荐,并打保票说这个人可以为自己出生入死,那么多半就是如此了。
其实朱见深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对宫廷之中的事情又能够真的清楚多少呢,一切只不过是听他人说罢了。
他看到万贞儿这么说,便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的,朕身边的人的确不能不防。这样吧,你先让古冷意来朕身边侍奉几个月试试,倘若朕觉得好,就把他升为内廷总管。这林建安也先留着,到时候朕把他们两个做个比较再说。”
“好,皇上您这个想法果然是两全其美呀!奴婢也觉得皇上的确是很有心思,这么一来两个人高下立见、真心假意立刻就可以分得清楚了。”万贞儿微微点头说道。
于是,万贞儿便立刻高声说道:“皇上果然英明。”
朱见深见万贞儿如此称颂自己,心中不禁微微有些得意,但是他忽然想起了那金玉杖一事,便开口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朕还有一件事情一直为此萦怀心中,而不能自解,还请万贵妃能够帮朕想想法子。朕如今已经把你当成朕的身边的最信任的谋士了。”
“皇上放心,只要能够为皇上出谋划策,那是贞儿最大的容幸。”万贞儿嫣然一笑温婉说道。
其实她现在也是焦急如焚,刚才要不是林建安冲撞了她,让她觉得大为生气,她也不会在皇上面前说出那番诋毁他的话来。
而今她见朱见深问自己政事,连忙说道:“皇上,到底有什么事情,您快说来听听吧。”
朱见深面上露出不疑之色,他背着手走来走去,走了半日才说道:“这件事说起来倒也实在有些恼人,皇长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肯把金玉杖交换给那杀手,而今那金玉杖竟然到不了朕的手中。倘若皇长公主一日手中有这金玉杖,朕的日子便不会很好过。”
“皇上,原来您找臣妾来说的是这件事情啊,这件事情倒是容易。”
朱见深听万贞儿说她可以想出办法来帮助自己,便连声问万贞儿道:“万贵妃你有什么主意,不妨说来同朕听听。”
万贞儿故作沉思,她沉思了片刻,才缓缓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吧,主要就是关系着于冕。倘若于冕肯写一封信给简怀箴、给皇长公主,皇长公主看到书信之后一定会心软帮助于冕的。皇上,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万贞儿之所以这么问,是想再刺探看皇上是否已经对于冕下了毒手。
朱见深听完之后,连声说道:“对、对,你说得对。倘若别人写书信寄过去,她未必肯信得过,而于冕亲自写了书信过去,那她一定能够信得过,说不定这金玉杖她就肯交出来了。”
“对,贞儿也是这么想的。那皇上还等什么,赶紧派于冕写一封书信给皇长公主吧。”万贞儿焦急的说道。
朱见深见万贞儿急的泪水都流了出来,连忙上前去扶着她的手,说道:“万贵妃,你实在是对朕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为朕着想。朕以前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还经常对你不好,那当真是朕的不是呀!”
其实万贞儿之所以急的如此慌急,皆是因为心中一心一意系念着于冕的原故,但是朱见深哪里知道呀。
朱见深以为她是为自己急成这般,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心中很是感动。
万贞儿见状,连忙顺水推舟说道:“皇上,现在先不要说这些了,皇上只要知道贞儿对皇上的心思就好。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劝于冕把那书信写出来吧,这件事情倘若一天一天的拖下去,到最后一定不了了之,所以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
“嗯,你说得对,朕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于冕——”
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皱起了眉头。
万贞儿听他这么说,心中“疙瘩”一声,顿时面如死灰。
她上前去,试探性的问:“皇上,您不是已经对那于冕下了毒手了吧?”
朱见深长长的叹口气,说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朕已经让那杀手对于冕用了些刑。那于冕是个文弱的公子哥,一定受不得刑讯的。朕见他以前与唐惊染如此的好,朕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所以才让杀手教训教训他。没想到那杀手竟然出手如此之重,听说他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
朱见深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禁也很有心虚之意。
朱见深也没打算放过于冕的性命,他之前的时候也命令林建安去见那杀手,让杀手结果了于冕的性命。
他有此打算之后,便派林建安去见杀手。
那林建安多了一个心思,他知道皇长公主简怀箴和于冕之间有着很深的渊源,所以他并没有让杀手直接杀了于冕,而是让杀手先教训一下于冕给皇上出气。
然后他便回来对皇上说他已经对杀手说过了,让杀手好生教训于冕一番,然后劝说朱见深不如再拖几天,看看皇长公主肯不肯把金玉杖交出来。
而朱见深只以为林建安是为自己打算,并没有想到他是怀有私心的,所以也不曾责怪他。
朱见深把这些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万贞儿才知道怎么回事。
她现在简直是心急难耐,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于冕的身边去,看看于冕到底病的怎么样了。
但是她心中再焦急,面上也不敢丝毫表现出来。
倘若被朱见深知道她同于冕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感情,那么皇上又怎么会轻易饶恕于他。
她想了想,又语重心长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还有一件事情臣妾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来听听就是。你如今是朕唯一最信任的人,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会听你的。”
“好。既然如此,那贞儿也就同皇上说了。皇上您想呀,这于冕素来是个有骨气的人,皇上倘若让那杀手随随便便的让他写几行字给皇长公主,他定然是不肯写的。于冕同我还是有些交情的,不如就让臣妾出宫一趟去劝说那于冕一番如何?说不定臣妾能够把于冕说得回心转意来为皇上写这封书信呢。”
朱见深的面上露出冷冽之色,他冷冷的说道:“于冕要是不肯写,朕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皇上,所谓用急也是用不来的。您倘若一直对于冕用刑,于冕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他要是挨不过,一下子一命呜呼了,到时候我们手中便连什么筹码都没有了。如今难得还有他这个筹码可以威胁一下皇长公主,这对皇上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万贞儿的话听的朱见深很是赞同。
半晌,他才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去帮朕劝说一下于冕吧。只不过你此次前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倘若失败了,以后就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了。”
朱见深的话听在万贞儿的心中,让万贞儿一阵心花怒放。
她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于冕了,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但是在皇上面前,她当然是强制压抑着。
她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放心吧。只要是贞儿我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给皇上做不到呢。便是贞儿劝不得于冕来为皇上写这封假书信,我也一定有办法让于冕在我面前写几个字。只要我能看到于冕写的字,我就有办法模仿他所写的。”
“好、好,这个主意甚好,那我立刻就派林建安带你出宫去见于冕吧。”
万贞儿说道:“好。皇上,只不过臣妾觉得如此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同林建安讲的好。您想当时您要派人去处死于冕,但是正是因为由林建安假传了您的旨意,所以以至于冕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当然了,我虽然认为林建安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他却没有皇上的命令就这么做,那岂不是自作主张吗?皇上要是留这么一个自作主张的人在身边,那对皇上而言实在是一个威胁啊。”
“你说的对,贞儿,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你速去速回,之前的时候于冕被藏在城西十里处的茅草屋中,现在已经把他转移到紫禁城后面的那条飞云胡同吧。古冷意平日里朕听闻他经常出入宫中,想必一定会知道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