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朱见深服用这一半之后,表现出来的情状让林建安觉得十分忧虑。
朱见深表现的越发歇斯底里起来,林建安见状连忙嘱咐小太监去取了寒食来给皇上服用。
寒食取到之后,朱见深勉强吃了几口,觉得稍微好了一点点,但是整个人仍旧十分燥热。而眼前又不时的出现幻觉,他觉得十分恐怖,却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故。
林建安便趁机在旁边劝说道:“皇上,想必您是忧思太甚所致,所以才像现在这样子。不如您现在出去走一走,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如何?”
林建安的话让朱见深听起来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因此他便点点头说道:“也罢。既然如此,你便陪朕一同到外面走走吧。”
林建安见状大喜,忙扶起朱见深,扶着他往乾清宫外面走。
两个人出了乾清宫之后,林建安指着东面说道:“皇上,如今乃是早春时分,东边的鲜花开得正好,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御花园中赏赏花如何?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薄暮初上。”
朱见深听林建安这么一说,不禁瞥了他一眼说道:“林公公,你倒是也奇怪,我们往东去赏花,这大半夜的有哪里去能赏花。”
“皇上,御花园中处处挂满了八角琉璃灯笼,奴才曾听人说过在灯下赏花别有一番情趣。说不定皇上见到良辰美景之后,心中的忧思一扫而空,身子也会觉得舒坦了呢。”
林建安的话听在朱见深耳中,他想了想便说道:“既然如此,就听你的吧,我们往东去。”
其实林建安这一切都是之前同陈嬷嬷串通好的。
他扶着朱见深出了乾清宫之后,便一路往东走去,往东走去便是御花园。
两个人过了一座弯弯曲曲的小桥,便走到一个四处开满鲜花的亭畔。
这个亭子叫做“浮碧亭”,乃是当初简怀箴同方寥和江少衡遭遇的地方。
到了“浮碧亭”之后,林建安见朱见深出了一身大汗,便从旁劝道:“皇上,您出了一身大汗,似乎是有些着凉了,不如您就在这‘浮碧亭’中坐一坐。老奴现在就取一套御寒的衣服来给您如何?”
朱见深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必了。朕现在非但不觉得身子冷,还觉得身子有些热。”
朱见深拒绝林建安,让他不能离开,他觉得十分焦急。
正他在焦急的时候,朱见深又从旁吩咐道:“林公公,你现在马上去为朕取几壶美酒来。你说得对,良辰美景奈何天,那么朕便要在这‘浮碧亭’中畅饮个痛快,把心中所有的不快都给抒发出来,说不定朕便不会再为忧事所缠绕了。”
“是,老奴现在就去办。”
林建安如同大赦,连忙拔腿就跑。
朱见深见他忽然之间跑的这么快,只倒是他献殷勤,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朱见深一个人倚靠在“浮碧亭”中,四处望去只见极目而来的是四处都挂满的八角琉璃宫灯。

第八十五回 美人策

这宫灯非常漂亮,有各种不同的形状组成,具是为八角,里面点燃着赤黄色的灯火,灯火氤氲。外面是由浅绿色、浅黄色、浅白色等各种各样的颜色的琉璃做成的。
琉璃的光彩映着灯火的光芒在天地之间点缀着,别是一番美景奈何天。
朱见深见了也不禁被之迷津。
他之前一心醉心于朝廷的事务,很少有情致来这御花园中饮赏夜景。
如今见了却觉得妙不可言,天空中有月亮弯弯,弯的便如同人的眉眼一半,西风多少恨吹不散弯眉。
这种情致此时此刻朱见深算是真心的体会到了。
月色如水、月华如练,月亮铺下浅浅的光芒洒在大地之上,让大地显得更为宁谧和安静。
这种宁谧和安静之中却又透着几分神秘,让人沉醉其间不能自拔。
朱见深只觉得出来之后被微风一拂、月色一照,映着琉璃宫灯的美丽,心头的郁结顿时散去不少,而眼前的幻觉也不再出现了。
他正在迷醉的时候,忽然之中远方有浅浅的丝竹声传来。
那丝竹声映着这美好的夜色,别有一番惆怅的滋味儿。
听在朱见深耳中,只觉得绕如仙叶一般。
那丝竹声渐渐的近了,很快便像是流在他身边一般。
他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桥上面有一个宫人在旁边吹箫,而那石桥之上有一个满身白衣的女子正在那里翩然起舞。
那女子姿态婀娜,髋部闪闪,看上去就像是空谷幽兰一般。
她舞技霓裳舞态生风,恰似隔户杨柳弱袅袅,犹如十五女儿腰。其燕姿瑰姿艳逸,盘古生辉,撩人心怀,犹如芙蓉出水一般,风流尔雅卓逸不群。
她的双足舞的十分急,身姿翩然,裙裾犹如石榴花,并放途灿环佩带水一般。
再看去却又成了一团白影一般,犹如盛开在那石桥之上一朵柔美飘逸的白莲花。
此情此景惹得朱见深过往的记忆分明在脑海中滑过,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复杂而不分明,犹如初雪绽放在眼角眉梢。
那个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看上去如此的熟悉,她犹如凌波仙子一般飘然出尘,却不是唐惊染是谁。
朱见深想到这里,心中怦然一动。
他继续抬头看去,只见那女子舞姿翩然,恍若天神下凡一般,一身白衣更是素雅洁净,完全不似人间人。
样貌是看不清的,只是那一头如水的长发映着月色和八角琉璃宫灯别是一番的情态,那情态依稀只在梦里见过。
朱见深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恍然醉身于梦境之中了。这一切像是梦,却又像是半睡半醒之中。
他从“浮碧亭”中站了起来,慢慢的向石桥走过去。
他越走便离那女子越近,走的越近那女子的身姿就在他眼前摇曳身姿越发的娉婷。
到他走到那女子附近的时候,那女子猛然一个转身犹如盛开的牡丹花一般,又像是怒放的白梅花,富贵之中还带着一丝飘逸,涵养之中又不是几分落脱。
他喃喃的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此时此刻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惶急惊恐的神情。
她望着朱见深面色大变,连忙跪了下来,说道:“皇上,是臣妾一时无状,在皇上面前放肆了,还请皇上恕罪。”
朱见深看到那张容颜,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原来那并不是他期望见到的梦中的人唐惊染,而是万贞儿罢了。
他望着万贞儿,眼中不由得生出几丝怒气,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穿着这白色的衣衫在这石桥之上翩然起舞?”
万贞儿见朱见深有些怒了,心头有些慌张,她一边埋怨陈嬷嬷,心道:“陈嬷嬷这次的事情做的也实在太过分了。倘若一不留神惹得皇上生气,到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尽管如此,事情已经至了此,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她轻起樱唇,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臣妾之所以在这石桥之上起舞,也只是一时兴致所致而已。臣妾平生最喜欢跳舞,如今见天色大好、月色明丽,这御花园中又没有什么人,所以臣妾才斗胆带了人来这里跳舞。倘若惊扰了皇上的雅兴,还请皇上恕罪。”
说完,万贞儿便脸上露出了惊恐和慌张的神色。
她这种神色楚楚可怜陷在朱见深的眼中,朱见深一时觉得自己眼睛有些迷盲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看着是万贞儿,可是那楚楚可怜的情态、那一笑一颦的身姿、那白如纨素的衣衫,再仔细看去却又不是那么分明。
眼前的那张脸顿时又变成了唐惊染那张倾国倾城的角色面容。
朱见深觉得头脑一阵发昏,他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强令自己撑下去,说道:“万贞儿,你不好好的在你宫中呆着,要来到这御花园中跳什么舞?何况你平日里并不穿白色衣衫的,为什么不好好穿着自己的宫装,却反而要东施效颦。”
一句“东施效颦”听在万贞儿心中,可谓是惨烈之至,只觉得一瞬间怒火上冲。
她从来没有被人说过东施效颦,难道在朱见深的眼中唐惊染就是那么美、就是那么超凡脱俗,而她相对于唐惊染而言就是东施比西施吗。
想到这里,她眼底不禁露出丝丝的寒意。
尽管如此,她仍旧强行压抑着,仍旧楚楚可怜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是臣妾错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来这石桥之上跳舞了,还请皇上饶恕。”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盈盈下拜行了一个礼,便打算转身而去。
在万贞儿看来今天这戏是没法演的,皇上既然对她的装束并不上心,非但不嘉奖于她,反而还斥责于她。
这么看来,她便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倘若一言不合与皇上冲撞起来,皇上怪罪起来那么事情便不可收拾了。
想到这里,她便转身欲走。
她刚刚走了几步,那白衣如雪、长发飘飘、如仙如媚的神情流露在朱见深的眼中,让朱见深心头又是一阵。
万贞儿转过脸去的时候,她的身姿袅娜娉婷,苗若凌波仙子一般,是那般像极了唐惊染。
朱见深再仔细看去,却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万贞儿,而是唐惊染了。
朱见深若是在平日里也不会如此,只是今日他服食了半包五石散。
这五石散的药力虽然已经逐渐散去,可是毕竟林建安是下了半包给他的,半包的药力还是能持续很长时间的。
再加上朱见深因为唐惊染已死之事沉浸在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想的多了难免眼前就会出现幻觉。
再有一样,便是这天色如今月华如水,天地间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一般,又映着昏黄不明的八角琉璃宫灯,又身处在这如梦如幻的御花园中。
这一切都让朱见深觉得仿佛生了幻觉一般,看万贞儿的表情也就那么暧昧不明起来。
他越看万贞儿越觉得她像极了唐惊染,等到再看看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糊涂,仿佛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万贞儿,而是他朝思暮想的唐惊染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伸出手来对着万贞儿情深意切的喊了一句“惊染”。
万贞儿听到这句呼声,只觉得万箭穿心一般疼痛。
她回过头去冷冷看了皇上一眼。
朱见深却恍若未觉,他仍旧伸着手连声呼唤道:“惊染、惊染,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是特意来看朕的吗?你是知道朕很思念你,所以特意化身为人形来人世间再来辞别朕吗?”
他的话听在万贞儿耳中,万贞儿觉得自己怒不可遏。
尽管如此,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要做的便是保持镇定,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她看到每当自己转过身去的时候,朱见深便会把自己当成唐惊染,便头也不回,只是模仿着唐惊染说话的声音,说道:“皇上,事以至此,皇上又何必苦苦再纠缠呢?”
“不,朕绝对不是纠缠。纵然你我阴阳相隔,可是朕曾经那么喜欢过你,朕对你是一心一意的。惊染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朕好吗?”
说着,朱见深便往前走去。
他走了几步,伸手去扯万贞儿的衣襟。
万贞儿没有想到事情忽然来了一个惊天大转变。
本来她以为已经没戏唱了,可是看眼前这种情况,朱见深现在神志已经越发的糊涂、昏沉,非但没有怪责于她,反而更是把她当做唐惊染了。
虽然她现在被当成别人的影子心中十分不爽,但是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一个翻身的机会,稍有不慎机会便会稍纵即逝。
所以现在她要做的便是千方百计把握住这个机会。
她站在月光之下白衣如水,幽幽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还是请您回去吧。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好出说的。”
“不,惊染。虽然你已经不在这尘世间,难道便是让我见你的魂魄一眼都不肯吗?朕那么喜欢你,朕知道朕的金石所致也一定换的你金石为开,你一定也是喜欢朕的,对吗?”
万贞儿想了想,便低下头去一句话都不说。
朱见深在后面看到她白衣如雪,美得不似人间人一般,便继续说道:“惊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肯接受朕的心意吗?倘若你不肯接受朕的心意,朕这一辈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便是连寻常的人家都不如。”
朱见深越说着越觉得心思狂乱,此时此刻他已经中了心魔,沉迷到自己的世界之中去了。
万贞儿听他说话越来越零乱,感觉到是五石散的药力继续在起着作用。
她想了想,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转过身去用长发遮住了半边的脸庞,对朱见深幽幽的说道:“皇上,既然如此皇上就跟着我来吧。”
说完,她便在前面走,朱见深便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万贞儿知道到了现在乃是关键时刻,若是能把皇上引到自己寝宫之中,便是大功告成。倘若半途而废,恐怕要想再有下一次机会那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机会乃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众人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才铸造了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万贞儿便专门捡一些偏僻的小道走。
而朱见深果然心思迷乱,他跟在万贞儿后面,跟着万贞儿一起往前走。
两个人穿过密密麻麻的丛林之中,又走过银梅飘香的鲜花丛中,踏过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又走过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很快便走到了万贞儿宫门之前。
朱见深走到这里,神情恍然变了,有一种清澈的思想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地方如此熟悉,似乎是来过的,似乎是同万贵人有关。
可是那种想法只是在他脑海中现了一现,便立刻消失于无形。
现在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魔之中,不能自拔了。
万贞儿在那里对他招手,在昏黄不明的灯光之中她的笑容是那么妩媚,她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飘逸不群。
此时此刻,万贞儿在朱见深的眼中便已经化身为唐惊染了。
于是,他继续跟着万贞儿走进去。
万贞儿早已把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打发到房中去了,不让他们出来拜见朱见深。
因此,朱见深一路之上畅通无阻,并没有遇到有什么人。
其实这就是万贞儿的高明之处,倘若这时候有太监或者宫女冷不防的出来叩见皇上,那么说不定朱见深就会从他自己的梦魇之中走出来了。
但是现在一切都是那么静的,静的便似梦中一般,让朱见深越发的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
朱见深跟着万贞儿往前走,一直走到她的寝宫之中。
到了寝宫之中之后,万贞儿便坐在床上对着朱见深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她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成功了大半了,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十分容易了。
她知道一旦朱见深走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便没有那么容易出去了。
因为她已经命陈嬷嬷在这寝宫之中点燃了荷合香,那荷合香中乃是掺杂了一种春药。
皇上本来就已经服食了五石散,身子炽热,如今又闻到这荷合香的气味,当然便会心思紊乱、思绪暧昧不明了。
朱见深此时此刻只觉得万贞儿坐在床榻之边美不胜收,她的样貌宛然便是唐惊染。
于是,朱见深再也不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他对着万贞儿扑了过去。
万贞儿嘤咛喊了一声皇上。
朱见深在她耳边低语,他说道:“惊染,朕知道现在你已经不在是人了,你是仙子,那么便让朕陪你一晚上,留下我们最美好的记忆好吗?以后的时间里,朕一定会想着今晚,时时刻刻都不能忘怀。”
他的话音刚落,万贞儿的发梢便撩在他的面上。
发香的气味夹杂着空气之中荷合香的气味,让朱见深像一头发了情的野兽一般。
他的喉头之中低吼一声,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便上前把万贞儿的衣衫撕裂抛在地上,两人便一起滚到了床榻之中。
万贞儿出身本来是青楼,她在青楼之中虽然没有做过接客的行当,可是始终见惯了风月场中的手段。至于男女之间的那回事她也曾经见识不少,所以她自然有法子能令朱见深在床上神魂颠倒。
朱见深只觉得那一宿十分的漫长,宫灯犹如神秘的眼睛一般注视着朱见深和万贞儿。
朱见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畅快,在吴皇后那里没有,在王贵妃那里没有。
上次他与万贞儿一夕欢好是因为被万贞儿下了药的原故,当时他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更别说换好的情形。
可是这一宿却不同,这一夜他见识到了万贞儿了风情万种,见识到了万贞儿的销魂迷人。
他又一直把自己身下的人当成是唐惊染,所以他觉得这一夜是他这一辈子度过的最漫长、最美好的一夜。
到了早上,太阳光从窗棱边上露了过来,万贞儿早就醒转过来,她躺在床榻之上,玉体横陈望着朱见深的脸。
他的脸十分年轻、棱角分明,如果自己今年十六岁,而不是三十六岁,她一定会喜欢朱见深。
朱见深自有他的可爱与纯洁之处,可是如今她已经三十六岁了,她不可能会喜欢上这个十八岁的大孩子。
她心中仍旧不能忘怀的是于冕,于冕曾经给了她一抹初恋的温情。
当年于冕在千红院中的出现就如同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一般,呵护了她的心灵。
可是也正是于冕让她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又让她感受到了从天堂到地狱的那种决绝与无奈。
如今她千方百计的混入宫中成为皇上身边的人,又用尽手段得到朱见深的宠爱,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牢固住自己的地位,让自己这一生掌控别人的命运,而不是自己的命运再被别人掌控在手中。
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报复,她想向于冕报复。
当初她去投奔于冕,却被于冕的母亲赶了出来,当时于冕的母亲本来对她很好,因为她的出身便对她不屑一顾,将她赶出府中,让她流落街头。
这一切深深的烙印,便如烙铁一般烙在她的心中,让她一生一世都不能忘怀,更被她视作一生一世的羞辱。
倘若倘使于冕的母亲不把她从于府之中赶出来,那将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说不定她一定会取得于冕的爱情,说不定此时此刻她已经是于冕的人了。纵使不能成为他正妻,也可以成为他的侍妾,同他在一起相亲相爱的过日子。那样的情形比在这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又好过何止千倍、百倍,那正是她向往的日子呀。

第八十六回 梅花阵

万贞儿心潮起伏,想着前世种种,只觉前世而昨非,一切便便如影画一般在她面前一页一页的翻过,让万贞儿觉得心头极是悲伤无助。
她万贞儿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冷血无情的,从她进宫到施展了种种计谋害死了吴皇后,一直到今天想尽了办法来笼络皇上,那也并非都是她的本意。
她之所以这么做,说道底无非是想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罢了。
倘若她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她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她也可以让昔日给自己羞辱的于冕的母亲脸色,让她知道当初得罪自己实在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此时此刻帘外雨声潺潺,风声萧萧。
本来就风雨凄凉哪堪望,此时此刻又牵动了离愁别恨,让人觉得心头越发的清冷起来。
万贞儿一个人站在窗下,心潮起伏想了半天,朱见深才从睡梦之中醒了过来。
他见床下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那身影如此的娉婷窈窕、美丽无双,而她那垂下来的长发更让他产生无限的遐想。
朱见深只觉得心头一阵快意急涌而来,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唐惊染到底是人还是鬼了,所以他便在那里低低的唤了一句:“惊染”。
就在这时候,万贞儿忽然把头给微微的斜了过来。
朱见深看到万贞儿的样子,顿时大吃一惊。
万贞儿却在那边娇滴滴的喊一声“皇上”,然后便狂摆着腰肢走到朱见深的身边。
她柔声说道:“皇上,昨晚您与臣妾一夕欢好,难道今天早上就忘记了吗?”
朱见深想起昨天晚上的确是与一长发女子在这凤榻之上一夕欢好,他起初以为那原本是他朝思暮想的唐惊染,却没有想到原来是眼前的万贞儿。
他只觉得心中满是充满了怒意,可是一看到那万贞儿打扮的酷似唐惊染的装束,又看到她那柔情款款的眼神,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竟然融化开来。
他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分不清楚是真是幻,更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唐惊染还是万贞儿。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天晚上在御花园中的桥上见到万贞儿之后,在他心目中便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便就是万贞儿就是唐惊染,而唐惊染也是万贞儿。
虽然她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可是她们两个身上又有很多共通的地方。
这些共通的地方朱见深虽然说不出来,却能够深深的感觉到。
其实朱见深完全不知道自己之所以产生这些幻觉,无非是因为服食了五石散的原故,他是中了万贞儿的计谋罢了。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细想那么多了。
“皇上,您怪罪臣妾吗?倘若您怪罪臣妾,那您就好生处罚臣妾吧。臣妾绝对没有怨言。”
万贞儿边说着边跪在朱见深的脚下,把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之上。
此时此刻的万贞儿在朱见深的眼中变得美丽起来,他只觉得她娇媚无仇,整个人就如同水莲花不胜凉风娇羞一般,在她的身上他一时之间看到了唐惊染的影子,一时之间又觉得她是万贞儿。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令他实在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了,所以朱见深并没有立即发火,他压抑住了自己心中的怒气。
他想了半天,他想:“我又有什么理由来怪罪她呢?虽然她是打扮成惊染的样子来引诱我,可是她这么做恐怕也是想让我走出悲伤之中吧。我是他的夫君呀!”
皇上这么想着,心里的怒气便逐渐烟消云散。
他把万贞儿扶起来,说道:“好了,你先起来吧。不必在地上跪着了,地上冰凉。”
万贞儿听朱见深这么一说,知道朱见深已经被自己的媚香和药力完全控制住了。
她只觉得心中大喜,便站了起来。
朱见深越端详她越觉得她像极了唐惊染,越端详她越觉得她美丽无仇。
虽然如今万贞儿已经三十六高龄了,可是她那水样的眸子,那洁白的肌肤让她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她十分年轻。
朱见深忍不住伸出手来,把她揽在怀中,喃喃的说道:“惊染。不,贞儿,从此以后你便是朕喜欢的人了。在这后宫之中,朕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
朱见深之所以会出现此种情况,一方面是因为唐惊染的死对他实在是打击太大了,让他不由自主的便把恋情转移到了万贞儿的身上。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万贞儿昨天晚上在夜色之中扮作唐惊染的模样,给朱见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朱见深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怀。
他想起昨天夜里旖旎的情景,便会不由自主的把万贞儿和唐惊染想成一个人。
如今唐惊染已经一缕魂魄化为蝴蝶,已经香消玉殒,那么他如果不好好的珍惜眼前的万贞儿,那么他便一无所有了。
且不说后宫之中皇上迷恋上了万贞儿,单说那简怀箴这一日来到怀明苑中,想打听唐惊染和于冕到底怎么样了。
自从唐惊染和于冕被掳走以后,却没有被救出来。
简怀箴每天都到怀明苑中来,希望可以打听到他们的情况。
简怀箴刚坐,同江少衡、方寥等人说了没有几句话,便有小厮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对江少衡说道:“不好了,不好了。”
江少衡瞥了那小厮一眼,缓缓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何事如此惊慌?”
那小厮乃是江少衡千挑万选出来的,平日里十分镇定,此时此刻他变得如此慌张失措,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果然那小厮对江少衡等人说道:“我在那门外拔草,忽然之间有这么一封信,被一支飞镖钉着,打到了我们的墙上。这支飞镖足足插入了墙中,有这么长。”
他边说着边用手指笔划着。
简怀箴和江少衡等人一看立刻明白了,能够发出这么强功力的,那么一定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而能够胆敢来怀明苑中投递信的,多半那人就是欧阳令了。
江少衡想了想,便对那小厮说道:“你把那信拿过来我看看。”
“是。”小厮答应着恭恭敬敬的,双手把信奉上。
就在江少衡即将接触到那信封的时候,简怀箴却摆了摆手,对江少衡说道:“慢着。”
说完,她便走上前去,用两只指头把信夹了起来,然后她手把搭到小厮的脉搏之上,脸色顿时寂然,她从袖中取出两粒药丸递给那小厮,让那小厮服下去。
转而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这封信上是被人喂了毒的。”
江少衡闻言颇有些吃惊,不禁为自己方才的鲁莽而觉得有些面红耳赤。
简怀箴先取出一些药粉来,洒到一个器皿之中。
等那些药粉化掉了,然后再把这封信整个都放在那器皿之中。
过了好久,果然发现器皿之中的水都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简怀箴面色深沉,缓缓的对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解释说道:“你们可看到这水变了颜色,这便是因为药性的原故。这毒药的药性虽不十分剧烈,却也能够伤人。倘若不是发现的早,到最后就一定要断掉双臂才能够解决了。”
众人闻言,都觉得欧阳令的毒十分厉害。
简怀箴这才把那封信从水中取出来放到外面,等到那信完全晒干了,她又用清水洗了一遍,又重新再把信晒干。
如此反复了一个半多时辰,才把那封信给清理干净。
简怀箴这才把那信封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怀箴公主,倘若你能看到这封信的话,那就算你命大。我约战你在京城以东十里地的雅香精舍绝一死战,你可能来?倘若你不能来,那么唐惊染和于冕就会统统成为你的陪葬品。”
信的落款便是欧阳令。
简怀箴看到这封信,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见欧阳令对于败在她手中的一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就想方设法的来约战自己。
简怀箴重视着那封信,低下头去想了半日。
她心中所思颇为多,要想打败欧阳令,并将他一举成擒并不是一件难事,难事就是如何从他手中把唐惊染和于冕给救出来。
如今唐惊染和于冕两个人成为他的人质,倘若欧阳令有什么不测,就怕他会对两人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到时候便就追悔莫及了。
简怀箴面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色,她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我明日早上便会去京城以东十里地处的雅香精舍去同欧阳令决战。倘若你们发现我五个时辰之后还没有回来的话,那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你们一定要赶到那里去把惊染和于冕给救出来了。”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头大痛。
他和简怀箴一起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一起走过了,为什么如今简怀箴反而跟他说这种话。
因此,他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对简怀箴说道:“明日这一战事关重大,不如就让我们一起陪你去吧。多一个人也可以多一份力量,说不定就能把惊染和于冕给救了出来。”
简怀箴却十分坚决的摇了摇头,她斩钉截铁的说:“不行,谁都不能去。明天这一战事关重大,那欧阳令倘若发现我带人前去,他一定会对惊染和于冕不利的。到时候受到伤害的便是惊染和于冕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们就在这怀明苑中好好的呆着等我的消息吧,我把我的命运交给上天来决定。”
简怀箴的话让在座的所有的人都觉得心中十分沉闷,可是他们都知道倘若简怀箴决定了的事情那便是谁都不能改变的,更何况简怀箴说的话句句都是道理。
倘若众人硬闯到那京城以东十里处的雅香精舍去同那欧阳令硬碰硬的话,到时候受到伤害的一定先是唐惊染和于冕。
这种情形是所有的人都不想见到的,所以到最后江少衡只得缓缓点了点头,他说:“好。既然如此,就按照怀箴妹子你说的去做。可是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够等五个时辰,如果你在那边两个时辰到三个时辰还不回来的话,我和方寥兄还有恻寒兄就一定会去找你。”
简怀箴见江少衡说的十分决绝,而纪恻寒和方寥也在一旁表现出十分坚定的神情,她只得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按照你们说的做吧。”
简怀箴一心一意只顾着和欧阳令决战的事情,她知道此次决战没有那么简单。
倘若平时她可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面部经。
可是此时此刻却不能够了,因为今天她要面对的不是一个狠毒凶恶的敌人,而是一个劫持了她的亲人的敌人。
倘若那欧阳令拿唐惊染和于冕来要挟她,让她做什么事情她可以不做吗?
简怀箴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头不寒而栗。
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那一晚上她就在怀明苑中住了下来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京城以东十里地处的雅香精舍,去同欧阳令决战。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放晴,简怀箴便离开了怀明苑,如期到那雅香精舍之中去同欧阳令决死战。
方寥和纪恻寒一直把简怀箴送出怀明苑的门外,并一直对她说:“倘若遇到什么不测,她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而江少衡则没有送出来,江少衡不希望此次见到她是最后一面,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肯出来的。
简怀箴沿着怀明苑往东前行,很快她就到了京城以东十里地处,那里种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梅花。
简怀箴见到那些梅花,不禁心头一紧。
因为梅花本来是冬天或者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才会开花的,为什么现在在这个地方反而滋生了这么一片开的如此浓艳的梅花呢?
那梅花开得就像是血一般,花瓣之上鲜艳欲滴,好像杜鹃啼血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简怀箴觉得很是生疑,她觉得此情此景甚为诡异。
她没有冒然伸出手去摸那梅花,她觉得那些梅花一定是敌人的诡计,自己一定不可以先上当。
她四处瞧了瞧,发现要想到达那雅香精舍没有别的出路,只有进入这梅林之中。
所以简怀箴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踏入这梅林之中。
进入梅林之中之后,只见眼前那些梅树忽然四处移动起来,而移动之处变成兴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