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怀箴一声不吭,便把那水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她强打着精神从床上坐起来,把衣服和鞋子穿好,走到那两具白骨面前。
她望着那两具白骨看了半天,便把白骨放在手上,用力把其中的一节骨头掰断。
她的这个举动让纪恻寒和方寥、江少衡等人觉得十分不解。
尤其是方寥见状,忙问道:“公主妹子,你要做什么?这是惊染和于冕的尸骸,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们?”
简怀箴掰开骨头之后,把骨头放在眼前看了半日,面上的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
她指着白骨对江少衡等人说道:“江大哥、方大哥、纪大哥,这两副白骨并不是惊染和于冕的。惊染和于冕想必并没有死去,这是欧阳令布的一个陷井来引我们上当,让我们误以为他们两人死了罢了。”
简怀箴的话在江少衡三人听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妹子,你到底是怎么看出这两副白骨并不是惊染和于冕的。”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人倘若刚刚被烧死,骨头又怎么会如此之脆。这骸骨方才被我轻轻一掰便掰断了,显然已经放了很久了。传说西毒门位于白驼山,白驼山后有一个万毒池,那万毒池中养的便是数以万计的毒物。每当这些毒物们饿了的时候,欧阳令就会命人抓一些活人来喂这些毒物,想必这些白骨便是其中喂了毒物的两个人的尸身。因为他们的尸身放的时间太久了,所以这白骨已经变得十分脆,轻轻的一掰便掰断了。倘若于冕和惊染真的是刚死,骨头又怎么会这么脆呢?”
第八十一回 瞒瞒瞒
简怀箴的话听在江少衡三人耳中,让他们恍然大悟。
纪恻寒不禁举起大拇指,说道:“公主妹子,这么多年没见,你看事情眼光还是那么准,我实在是很佩服。”
简怀箴面色记了不少,她有些微弱的说道:“不管怎么样,虽然我们现在没有把惊染和于冕救出来,但是始终让我们知道他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对我们而言无疑是好事一桩。我马上就吩咐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赶紧四处去找欧阳令和惊染、于冕的下落。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遍布全国各地,他们一定能够把欧阳令的藏身之处查出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把他们二人救出来。至于于夫人那边,就请江大哥你多多费心了。”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旋即笑道:“公主妹子放心吧,于夫人那边就包在我身上,我只说于冕无事归来,是我留他在这怀明苑中多住几天,教他武功,所以才暂不让他回家。”
简怀箴出了一会神,这才缓缓的说道:“好,就按照江大哥说的这么做吧。”
于是,一切谈妥之后,简怀箴在怀明苑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才匆匆赶回到万安宫中。
她刚回到万安宫,大太监林建安就迎上来。
简怀箴见到林建安,便一思索,心中已然明白他此次到底来做什么,便询问道:“林建安你来在这万安宫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林建安点了点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是皇上特意吩咐奴才在这里等皇长公主回来的。”
简怀箴已然明白,想必是皇上很牵挂唐惊染的安危,所以才特意命令林建安来等待自己。
她扬了扬手,对林建安说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同皇上回禀,就说本宫梳洗一下,稍候就到。”
林建安忙行了一个礼,说道:“谨遵皇长公主懿旨。”
说完,他便转身而去。
简怀箴踏入万安宫中,零落走上前来见她神色疲惫,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色,便上前问道:“皇长公主,您为什么显得如此憔悴不堪?可是因为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出了什么事儿吗?”
简怀箴不加思索的说道:“他们没事儿。”
“他们都已经被救出来了吗?”零落问道。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能确定他们一定没事儿。”
零落凝视着简怀箴片刻,缓缓点头说道:“既然他们没事儿,一切就好。只是为什么没有被救出来?”
简怀箴的眉毛骤然一蹙,说道:“这件事情说来倒话来。那欧阳令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不惜把他的黑树林给烧成灰烬,让我们在黑树林中发现两具骸骨。我们起初误把这两具骸骨当做是惊染和于冕的,后来,经过本宫证实,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才知道上了欧阳令的当。欧阳令如果要有心处死惊染和于冕,就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费个大圈子来引我们入局,想必惊染和于冕还有用处的。”
“哦?他想害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零落大吃一惊道。
简怀箴微微冷笑,说道:“那倒不至于,我想他们暂时还是安全无事。欧阳令之所以留着他们,无非是引我出去罢了。人人都说这个欧阳令十分自负,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可是前不久他栽到了我的手中,想必他因为这件事情十分记恨于我。他想找我决战,可是又怕我不肯答应,这才想利用惊染和于冕把我引出去罢了。零落你且放心,本宫凡事自有分寸。”
零落赔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好了。皇长公主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费心劳力,更不要与那欧阳令硬碰硬,皇长公主乃是我们大明王朝的长公主,而那欧阳令只不过是一个江湖强盗罢了。”
简怀箴听她这么说,莞尔一笑道:“难道本宫不也是江湖人吗?”
零落自知失言,面色羞红,说道:“皇长公主您不在的时候,皇上派林公公过来好几次,说是要请您过去商议事情。”
简怀箴淡定的一笑,她自然明白皇上的用心,她缓缓的对零落说道:“其实皇上倒不是牵挂我的安危,皇上牵挂的人你是知道的。”
“是唐惊染唐姑娘。”零落立即接口道。
简怀箴轻轻道:“你说的没错,就是惊染。自从皇上喜欢上惊染以后,他心中就一直对惊染念念不忘。前些日子,他听从本宫的劝告对吴皇后还算不错,可是如今吴皇后已死,他心中又有哀思没有办法寄托,就又重新把心思放回到了惊染身上。在打探黑树林的消息上,皇上也为本宫提供了很多帮助。也是因为惊染这件事,所以皇上才没有同本宫计较那一千万两银子的事情。”
零落微微诧异,说道:“不想到皇上却如此情深。那惊染姑娘没有救出来,皇长公主该如何跟皇上交代?”
简怀箴不以为然的一笑,说道:“跟皇上交代这件事情倒是简单。我一会儿就去见皇上,我要同皇上说唐惊染已经死了。”
“什么?”
简怀箴的话音刚落,零落便抢着接口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同皇上说?倘若皇上以后知道皇长公主在欺骗他,他岂不是会抱怨于你?”
简怀箴的心口骤然疼痛起来,但是她还是坚持说道:“如果皇上非要埋怨本宫,本宫也没有法子。可是本宫知道皇上和惊染在一起,一定是没有结果的。首先他是皇上,而惊染只是一个江湖女子罢了,这个道理我们都知道。便是本宫允许了他,钱太后和周太后又怎么肯让惊染进宫。便是钱太后和周太后允许了,惊染又怎么会喜欢皇上。退一万步说,便是惊染喜欢上了皇上,而本宫和两宫皇太后都允许她进宫,进了宫之后这宫中如此云波诡谲,人人都擅于谋算心机,到时候惊染进来以后,她在宫中如何应对。吴皇后如此蕙心兰质、聪明过人,又贤德、又温柔,还是死在了别人的算计之下。惊染除了会武功,哪里懂得算计别人的方法。”
简怀箴的话如醍醐灌顶,令零落心思澄明,她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您所说的对。您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不想葬送了惊染姑娘的幸福,更不想让皇上将来后悔,对吗?”
“对。”
简怀箴的目光悠长,她说道:“如今吴皇后死后,皇上便要为吴皇后修建一个仙祠,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到时候倘若惊染来到宫中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皇上岂不是连性命都要搭上。于情于理,本宫都不会允许皇上这么做的,所以本宫决意要去同皇上说惊染已经被烧死了。”
零落觉得简怀箴说得很有道理,便说道:“既如此,零落马上为皇长公主梳洗,好让皇长公主去见皇上。”
简怀箴点点头,零落便自去打水布置。
简怀箴梳洗完毕之后,换上宫中的衣衫,重新来到乾清宫之中求见皇上。
朱见深正在乾清宫等得有些不耐烦,忽然听林建安说简怀箴回来了,心头大喜,忙扬手说道:“赶紧让皇长公主进来。”
林建安便带着简怀箴走到乾清宫中。
远远的见到简怀箴,朱见深便急走几步驱上前去问道:“皇长公主,营救唐惊染唐姑娘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简怀箴的眼角隐约看得出有泪痕,她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你从此以后不要再惦记惊染了。”
“什么?皇长公主为何这么说?”
朱见深一听顿时被惊的面色大变,他一连往后退了几步望着简怀箴,似乎想从简怀箴眼中寻求到什么答案。
简怀箴缓缓的说道:“皇上,并不是本宫要为难你,而是因为惊染她已经去世了。”
她的话音刚落,朱见深已然喊到:“不可能,不可能。惊染姑娘如此的天仙化人,怎么会说死便死?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简怀箴毅然的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这其中并没有什么误会。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派人去黑树林打听就是。我们前去搭救惊染,可是当我们走到黑树林的时候,就发现整个黑树林已经被烧光了,到处只是黑漆漆的灰烬。我和江少衡、纪恻寒几乎把整个火场都翻遍了,才翻出两具骸骨,其中一具骸骨便是惊染的。皇上,惊染已经死了,请你接受这个事实吧。”
“不、不,朕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皇长公主你骗我,你骗我。”
皇上的眼角竟然的有泪,那泪水蓄在他的虎目之中似乎要流出来。
他抬起袖角轻轻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才转过脸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确定你没有弄错吗?你确定惊染姑娘真的出了危险吗?皇长公主,是不是你弄错了?”
他一连问了简怀箴好多遍,简怀箴都站在那里神情呆滞,只是摇头。
朱见深见简怀箴说得如此决绝,只以为她说的都是真话。
他只觉得心头一阵哽咽,便含泪问简怀箴道:“为什么会这样?”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想必惊染便是如此。本宫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皇上你要节哀顺便才好。你同惊染你们根本就没有开始,又哪里谈得上失去?所以皇上不要因此而伤了自己的身子才好。”
简怀箴边说着边拉着朱见深的手,安慰他一番。
朱见深猛然把手从简怀箴的手中抽了出来,他双手抱着头,把头伏在桌案之上,他重重的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会把惊染姑娘给救出来的,为什么你没有把她救出来?为什么让惊染姑娘死?皇长公主,你知道吗?倘若没有了惊染姑娘,以后我的生命中又少了一个活下去的意义。”
朱见深的话说得如此严重,倒是让简怀箴觉得胆战心惊。
简怀箴想要开口安慰朱见深,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朱见深继续说道:“皇长公主,你不知道朕对惊染姑娘的感情有多深。从惊染姑娘那次救了朕开始,朕已经在心中喜欢上她了。朕贵为九五之尊,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姑娘。朕觉得她是朕真心喜欢的人,朕肯为她出生入死,肯为她做一切事情,她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朕也会一无反顾的去摘下来给她。”
他的一番告白在简怀箴听来只觉得如雷贯耳。
简怀箴原本以为朱见深只是因为贪图唐惊染的美色才如此钟情于她,却没有想到他对唐惊染如此的情根深重。
简怀箴知道“情”之一物最是伤人,可是她一想到唐惊染和朱见深没有未来的未来,便目光十分坚毅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如今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惊染已经死了,天下间的好女子多得是,难道皇上你就为了一个唐惊染如此消沉不振吗?难道你就为了一个唐惊染而枉顾天下大事吗?”朱见深一句话也不说,简怀箴变得十分痛心疾首。
她继续质问道:“吴皇后的死你已经伤怀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惊染的死你又要伤怀多久?是一个月、半月、一年,还是半年,还是两年,还是十年?皇上你可以等得,可是天下的百姓却等不得呀,请你为黎民苍生考虑一下,为天下的百姓着想一下。你是皇帝,从你登上龙位的那一天起,你的这辈子就注定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天下百姓的。”
简怀箴的话像是重锤一般,重重的锤在朱见深的心口,他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尽管如此,唐惊染的死讯仍然像是无边无际的洪水一般把他层层的围拢起来,把他困在中间,让他不能呼吸。
他望着简怀箴神情十分痛苦,说道:“皇长公主,我也想做一个好皇帝,我也想听父皇的吩咐,可是又有什么用?我只是想要一个心爱的人都不能够,天下之大我做这个皇上又有什么意义?寻常的百姓都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过一些举案齐眉的日子,为什么这份福气偏偏我这个九五之尊却享受不到?皇长公主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简怀箴见他如此癫狂,心中生出几分怜悯之意,不禁低下了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是否也觉得朕说得有道理?如果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纵然身边有万里江山陪伴能怎么样呢。”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眼中流露出更加痛苦的神色。
简怀箴想了想,蹙着眉心,她默默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如今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可是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如今皇上已然拥有了这大好的江山,便是身边没有你喜欢的女人这只是一时的遗憾罢了,以后皇上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喜欢你、你也更喜欢的人。皇上,你且听本宫一句吧。”
朱见深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他颓然的坐在龙坐之上,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朕什么都不想说了。也许以后朕还会遇到一个心爱的人,但是朕也知道如今朕失去了朕心中最喜欢的人,这种痛苦平常的人是不能够体会的。”
朱见深的话让简怀箴觉得十分伤怀。
其实她觉得朱见深说得话不是没有道理,纵然是站在万人中央、享受那万丈阳光,可是却得不到一丝真心,那样即使是做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呢。
简怀箴见朱见深痛苦的难以自拔,知道自己倘若再同他说下去会让他更加痛苦不堪。
她便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皇上,也许你说得对吧,也许是本宫说错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本宫希望你能够尽快从这份痛苦之中走出来,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是天下人的皇上,你是属于天下人的。你为了你的百姓、为了黎民、为了苍生,一定要振作起来。”
简怀箴说完,便几步走了出去。
回到万安宫中之后,零落迎上来问道:“皇长公主,唐姑娘的事儿您可跟皇上说了?”
简怀箴满面伤怀,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对他说了。”
“皇上听后怎么样?他可能承受得了?”
零落虽然此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但是自从她跟随简怀箴以来也见过了人生的生离死别、爱恨情愁,其中的感受还是颇多的。
简怀箴叹息一声,说道:“皇上始终不能接受惊染已经死去的事实,他现在陷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而不能自拔,我怎么劝都劝不了,我只希望他能够尽快的从这份悲痛走出来。”
零落小心翼翼的问道:“皇长公主,您不觉得您这么做有些残忍了吗?”
简怀箴苦笑一声,说道:“本宫有时候也在问自己这么做去拆散别人是不是太过于残忍,可是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否定的。倘若本宫今天不这么做,那么将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无边无际的痛苦。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惊染本来就不属于这个皇宫,而皇上他应该喜欢的人也不应该是江湖上的女子。倘若有朝一日皇上迫惊染入宫,到时候这个局面该怎么收拾才好。”
简怀箴的话听在零落心头,她在这次有些赞同简怀箴的话了。
她默默的去为简怀箴泡了一杯参茶端到她的面前,说道:“皇长公主,您也累了,先喝杯参茶解解喝吧。”
第八十二回 簪花侠
简怀箴接过来,却半日不曾喝。
她把参茶端在手中,满面忧思的说道:“其实我现在担心的人倒不是皇上,我担心的是惊染和于冕。他们被欧阳令抓走之后便音信全无,欧阳令还假造了他们已死的证据。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见到两副骸骨以为是惊染和于冕已死,因此伤心。到时候他约战我的时候,他便可以趁机占便宜罢了。如今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折磨惊染和于冕。”
零落从旁劝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便是担心也没有用了。您也说了,那欧阳令那么做无非是想拖垮您的身子,您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保证您自己,到时候才可以同那欧阳令绝一死战,把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给救出来。皇长公主,奴婢所说的对吗?”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零落你说得对。本宫的身边曾经有很多人,可是唯一能够想本宫所想、急本宫所急、凡事都替本宫想到心里去的也只有你一个。”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说,面上不禁泛起一阵潮红,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简怀箴见状,也微微一笑。
且不说简怀箴和零落在万安宫之中的谈话,单说这朱见深知道唐惊染的死讯之后,立刻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不能自拔。
他觉得他虽然是贵为九五之尊,乃是堂堂的皇上,却不能同自己相爱的女子厮守在一起。更是连一个区区的吴皇后都保护不了,他觉得自己十分无用。心中又有失去唐惊染的悲痛之情,两份感情夹杂起来便让他越发的消沉起来。
此时此刻,朱见深简直已经算是心灰意冷、意志消沉。
接下来有七、八天朱见深都没有去上朝,他只让林建安对朝臣们说“称病不朝”。
让林建安对朝臣们称病不朝,便一个人窝在乾清宫中哪里都不肯去,也不肯见任何人。
皇上消沉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万贞儿耳中。
万贞儿知道这件事之后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便派陈嬷嬷出去打听皇上到底是为什么心灰意冷。
陈嬷嬷出去打听后,却始终打听不到什么。
她回来对万贞儿说道:“启禀娘娘,奴婢听娘娘的吩咐出去打听,问过了每个人都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而伤怀。只是知道那日皇上同皇长公主在乾清宫中谈过一番话后,皇上整个人就陷入了无比的消沉和绝望之中,从此就闭门再也不见任何人,也不肯上朝了。”
“哦?”
万贞儿听她这么说,便沉吟半晌又问道:“你说那日皇上见过皇长公主之后才变得这样的,那皇长公主近日可有去探望皇上吗?”
“启禀贵人娘娘,皇长公主最近也去探望过皇上,可是皇上闭门不见,根本就没有让她进来。”
万贞儿听她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些惊愕起来。
她自言自语说道:“这倒是奇怪了。平时皇上不管遇到什么畏难或是困扰的事情,都一定会同皇长公主商议,那皇长公主也一定会给他主意,为何这次独独皇上不肯见她了呢?这件事想起来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陈嬷嬷想了想,便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奴婢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哦?你且说来听听。”
“奴婢觉得这件事儿吧,说不定本身就与皇长公主有关,是皇长公主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皇上,这才让皇上大发雷霆,便连皇长公主也不肯见了。”
万贞儿侧着脑袋想了半天,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始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之前我听说皇长公主派人去把皇上为那吴皇后打造仙祠的一千万两银子给劫了,皇上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有怪罪她。这劫朝廷的皇银可是大罪,皇长公主虽然贵为公主,乃是金枝玉叶,皇上要是追究起来,这罪还是有的。皇上连这么大的罪过都不肯同她计较,又怎么会是因为她的事情而伤怀至此呢?我觉得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陈嬷嬷无可奈何的说道:“贵人娘娘,奴婢能够打听到的也就这么多了。俗话说这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可偏偏万岁爷这件事奴婢就怎么也打听不到,便是那乾清宫的林建安林公公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万贞儿沉思半日,才缓缓说道:“要是照这么说,这件事情可当真有些为难起来,能让皇上如此茶饭不思的莫非是——”
她想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便问陈嬷嬷,说道:“难道是那位唐惊染唐姑娘?”
“唐惊染唐姑娘那是谁?”
陈嬷嬷有些奇怪的看了万贞儿一眼,她完全不知道万贞儿说的是什么话。
“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唐惊染呀!你没有听说过吗?”万贞儿问道。
陈嬷嬷很郑重的说道:“老奴这一生都侍奉在宫中,从来没有出过宫外,又怎么能够知道宫外的事情。这唐惊染到底是什么人?”
万贞儿缓缓的说道:“唐惊染乃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管理人,她有一个外号叫做‘簪花’女侠。她是皇长公主的好朋友方寥的徒弟,又同皇长公主感情交好,甚得到皇长公主的宠爱。据说她的生母乃是皇长公主生前的挚友,又有人说是情敌。”
“情敌?”
陈嬷嬷眼中露出变化莫测的目光,说道:“这话说起来倒是奇怪了。倘若那唐惊染真的是皇长公主生前情敌的女儿,那皇长公主又怎么会对她那么好,这话想必是有些传错了。”
万贞儿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说道:“这一切都只是传闻罢了,也许是传错了吧。只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可以小看了这个唐惊染。”
万贞儿说道这里,便有些咬牙切齿。
陈嬷嬷拜了拜,行了一礼,继续打听道:“贵人娘娘,您刚才忽然说起这唐惊染,这唐惊染乃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还在江湖上有一个诨号叫‘簪花’女侠,她便是江湖人,同我们这皇宫中发生的事儿又有什么关系?她同皇上又有什么关系?莫不成——”
“对了,你想对了。皇上偏生就喜欢上这唐惊染了。”
“啊?皇上喜欢的人是唐惊染,他喜欢的不是吴皇后吗?”陈嬷嬷有些不解。
“你说错了。”
万贞儿眼中露出一丝利刃似的光芒,她说道:“皇上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吴皇后。皇上之所以对吴皇后好,乃是因为她受到皇长公主等人的宠爱罢了,皇上真正喜欢的人是唐惊染。唐惊染同皇长公主有着如此深切的关系,皇上想要讨好皇长公主,进而得到唐惊染的欢心,当然要同皇长公主搞好关系了。本宫说得可对?”
陈嬷嬷点了点头,说道:“娘娘所言还是非常有道理。娘娘是说皇上如今变得如此消沉同这位唐惊染唐姑娘有关?”
“嗯,我是这么想的。陈嬷嬷你立刻派人出宫去打听这唐惊染的下落和她的一切消息,谁能打听到重重有赏。”
“那我派谁出去打听好呢?”陈嬷嬷反问道。
万贞儿冷笑道:“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两,派谁谁不能给打听到呢。不如你就派那古冷意出去打听吧,我们同他也合作过很多次了。他这个人见钱眼开,又有把柄在我们手中,相信他不会四处乱说话的。”
“好,我就听娘娘您说得去做。”
陈嬷嬷得到万贞儿的指示之后,便拿了一些银两去贿赂古冷意,让他出去打听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总负责人唐惊染的下落和她的一切消息。
古冷意听说后忙摆了摆手,说道:“虽然说咱家很想赚银两,可是这份银两却赚不得。”
“哦?那是为什么?”
陈嬷嬷望着他说:“这是娘娘的吩咐,难道你现在连娘娘的吩咐都不听了吗?”
“那倒不是。娘娘要是有什么吩咐下来,咱家还是很愿意为娘娘效劳的。可是唯独这件事儿,咱家绝对不能插手。”
“为什么不能插手?”陈嬷嬷逼视着古冷意问道。
古冷意缓缓的说道:“谁都知道这唐惊染号称‘簪花’女侠,乃是方寥的徒弟,又和皇长公主有这十分亲近的关系,这三重关系加起来多么厉害。咱家便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出去冒这个险。”
陈嬷嬷沉思了半天,说道:“我这倒不懂了。我始终想不懂古代公公你到底是怕什么?”
古冷意便一字一顿的说道:“陈嬷嬷,这事我也不瞒你。你想想那唐惊染乃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负责人,倘若谁敢出去打听她的消息,忏情门和烛影摇红的耳目遍布京城各地,被他们的人知道了那还得了。他们一定会以为咱家对唐惊染有什么企图,到时候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咱家。再则了,那唐惊染乃是方寥的徒弟,方寥是谁?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面大侠,传说他的武功十分高强,千里之外能取人头于无形之中。这样的人我又怎么敢得罪?他的徒弟我又怎么敢去缠?再则,咱们皇长公主你也是知道的,皇长公主在这后宫之中莫说是你家娘娘,便是连两宫皇太后和皇上都要给她几分面子。皇长公主我更不敢得罪了,得罪了这三户人那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陈嬷嬷逼视着古冷意,一字一顿的说道:“好。古公公既然这么说,那我也跟你算算这回事。倘若你因为害怕而不敢去查唐惊染的下落和她的消息,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只不过我现在便回去跟咱们娘娘说,让咱们娘娘把你是如何害死香梅和吴皇后的事向皇上抖出来,到时候莫说是皇上,便是两宫皇太后,还有皇长公主,都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你要是不信,你就走着瞧吧。”
“哼、哼、哼。你以为你这么说咱家就会怕你吗?”
古冷意有些不屑的望了陈嬷嬷一眼,说道:“陈嬷嬷你不要忘记了,这些事情你也做过,要是追究起来,你也是共犯。何况你和你家主子做的比咱家做的要多了,咱家只是受你们指使罢了,而你们却是整件事情的主谋。你说要真是追究起来,到底责任在谁?”
“哼、哼、哼,那有什么。”
陈嬷嬷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说:“反正我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随时也准备死在这后宫之中了。到时候我便对两宫皇太后和皇上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们家主子只不过是受我挑唆而已,到时候我是不怕死的,只是古公公怕不怕死我就不知道了。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无意了,既然古公公现在看不上我们宫中的银子,我也不跟古公公多废话了,等我们稍候皇上面前再见吧。”
说完,陈嬷嬷便把银子往怀中一放,便转过身去欲走。
古冷意见状,心中倒是一惊。
他也见识过这个陈嬷嬷的手段,知道陈嬷嬷乃是非常阴毒之人。
倘若她要做一件事情,一定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不定她见自己不肯帮忙,真的会把自己那的点破事给抖搂出来。到时候陷害皇后这可不是一桩小罪,自己恐怕不但尸骨无存,而且还要诛灭九族。
想到这里,古冷意便上前拦住了她,说道:“陈嬷嬷你何必恼火嘛,有什么事情我们不妨再商量商量。”
“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拿出真金白银来请你打听一下那个唐惊染唐姑娘的下落,还有她的消息,你都不肯。既然你那么怕死,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咱家怎么会怕死?为娘娘办事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何况娘娘又这么客气,每次都拿出雪花白银来给咱家,咱家感谢娘娘还来不及呢。”古冷意立刻换了一副口气说道。
他怕陈嬷嬷因为他不肯帮忙,便什么都不管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只好尽捡好话说。
他心里悔的要死,为什么当初要上这条贼船,可是现在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毕竟这天底下又没有卖后悔药的。
陈嬷嬷见他这么说,便瞥了他一眼,说道:“古公公你这么说,便是肯帮忙了。”
“嗯。不要说帮忙,这是娘娘吩咐的,我一定会按照娘娘吩咐做的。至于那银两——”
古冷意瞅了瞅陈嬷嬷的胸前,因为陈嬷嬷的怀中藏着雪花白银。
陈嬷嬷笑了笑,便把那纹银从怀中掏出来,重新放到古冷意的面前,说道:“古公公你要是直接去办这事多好,哪里用得着我们在这儿说这么半天。这件事情就包在古公公身上了,希望古公公别让娘娘失望。”
说完,陈嬷嬷便转身而去。
古冷意望着她的背影,恨恨的跺了跺脚,吐了口唾沫。
古冷意现在心里别提有多恨陈嬷嬷了,可是自己毕竟有把柄在别人手中,还是这么大的把柄,想要不帮人家也没有办法。
虽然说调查唐惊染的底细和下落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可是那只是可能而已。如果自己现在不按照万贞儿吩咐的去做,那就一定会有杀身之祸了。
古冷意趁着出宫采办的机会,带着几个小太监四处去京城之中打听唐惊染的底细和下落。
古冷意动用他能动用的所有人脉,在京城之中打听了半日都没有打听到。
正当他心灰意冷、决定放弃的时候,却恰好经过尚书府的门口。而这时候大门一开,便看到简文英带着他的儿子简破浪走了出来。
古冷意虽然不认识简文英,也不认识简破浪,但是他却知道这尚书府乃是简怀箴以前居住过的地方,因此他便上了个心,紧紧的跟着简文英和简破浪。
街上的人太多了,简文英和简破浪也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个人在跟着自己。
他边走边听简文英和简破浪商谈。
简破浪开口问道:“爹爹您说唐姑娘这件事儿可怎生是好?真没想到她那么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了,说起来实在是令人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