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可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妹子被人杀死在坤宁宫中,而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才能得知,心里的悲伤可想而知。
而吴皇后更没有想到,有人敢在坤宁宫中动手杀死香梅。
她看到香梅死过的模样,觉得十分狰狞可怖,也被吓得不轻。
零落见状,只好叫了太监、宫女进来把吴皇后和素梅扶到正殿之中,她又叮嘱两个小太监把守住香梅所在的这间房,任凭是谁都不能让他进来,一切等皇长公主来了再行发落。
两个小太监见状,也知道十分事关重大,忙跪着答应。
零落出了坤宁宫之中,心急如焚,匆匆忙忙赶忙到万安宫中。
简怀箴见到零落神色凝重的走进来,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如此火急火燎的?”
零落扶了一扶,面色十分沉重,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大事不好了,您先赶紧往坤宁宫中去看看吧。”
简怀箴“哦”了一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何如此惊慌?”
零落喝了一口茶,岔过气来,才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大事不好了。那香梅竟然在坤宁宫中被人杀死了,而且还是昨天晚上死的。”
简怀箴闻言,顿时面色大变,她的目光像是噬人一般,死死的盯着零落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且给我说清楚。”
零落便把方才的事儿给简怀箴说了一遍。
简怀箴并没有看零落,她眼中旋即带了一抹忧思,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恐怕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倘若皇后敢在坤宁宫中杀人,那她实在是太过于胆大包天。倘若这件事情是万贵人遣人做的,那这万贞儿实在是可怖至极。本宫行走江湖那么多年,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离奇古怪的案子。”
“皇长公主,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零落望着简怀箴,眼中带着恳求的神色。
简怀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赶紧往坤宁宫中走一番。这件事情先不要让两宫皇太后和皇上知道。”
零落见状,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于是,简怀箴便带着零落直往坤宁宫中而来。
到了坤宁宫中后,她发现吴皇后满面惊惧的坐在椅子之上,像是半天还没有回过神来,而素梅则在一旁哭的凄惨。
暗暗叹了一口气,便在一把黄花梨紫檀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转身对零落说道:“你叫人给皇后端一杯热茶过来暖暖身子,再端一杯给素梅。”
零落忙应着,吩咐小宫女去做了。
过不多久,就有热茶端了上来。
皇后喝了一口,面色这才渐渐缓了过来,她似乎现在才看到简怀箴一般,忙对简怀箴行礼说道:“不知皇长公主大驾,臣妾有失远迎,臣妾罪过。”

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想必是因为惊吓过度的原故。

简怀箴便命令零落把她扶起来,让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一口热茶喝下,素梅的情状这也才好了一些,她见到简怀箴也向简怀箴行礼。
简怀箴摇了摇手,道:“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且跟本宫说来,本宫一定为你们做主。”
素梅眼中含着泪水,道:“皇长公主,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昨天晚上奴婢把妹子带到房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奴婢跟妹子讲了几句话,便来正殿之中为皇后娘娘添衣加炭。奴婢回去的时候,见到妹子房门禁闭,灯火也熄了,奴婢以为她睡着了,便没有喊她。今天早上起床奴婢在她房前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我便以为她睡得太沉也没有叫醒她,谁知道我妹子就这么死了。”
她越说越激动,泪水又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沾湿了衣襟。
简怀箴见她的样子十分可怜,便让零落命人端了一把椅子,也让她坐了下来。
简怀箴这才问道吴皇后:“皇后娘娘,这件事儿你可知道吗?”
吴皇后茫然的摇了摇头,说:“皇长公主,臣妾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昨天素梅带香梅来到坤宁宫之后,臣妾便命令素梅去安置香梅。今天一直到中午,臣妾才记起她来,便问素梅香梅怎么样了,素梅说香梅仍在睡觉,臣妾便命她们去吃饭。谁知道这时候零落姑姑恰巧来了,素梅去找香梅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吴皇后说的时候,情状十分凄楚,她无限可怜的望了素梅一眼,眼中有怜悯之色。
皇后的话刚说完,素梅便从椅子上跳下来,跪在地上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请不要误会皇后娘娘,这件事儿一定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素梅跟着皇后娘娘这么久,皇后娘娘的心性没有人比素梅了解的更清楚,娘娘绝对不会对我妹子不利的。”
简怀箴听素梅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愕然,她扬了扬手说道:“你先起来,本宫并没有说这事儿同皇后娘娘有关,对吗?”
素梅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安定了下来,她解释说道:“奴婢只是怕皇长公主会怀疑到皇后娘娘,毕竟最近牵涉到我们皇后娘娘身上的事儿也太多了。其实我们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为人贤德,奴婢跟了她这么久,她是怎么样的人,没有人清楚的过奴婢。”
素梅郑重的说道。
“这件事儿说起来倒也简单。”
零落扬起眉看了简怀箴一眼,建议说道:“如今谁最想香梅死,香梅的死便从她身上调查就是了。”
简怀箴听了零落的话,知道她话中所指乃是万贞儿。
她想了想,便对零落说道:“既如此,你便去把那人请来,就说本宫邀请她来坤宁宫有事相商。”
“是。”零落盈盈下拜,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零落走了之后,简怀箴便命人带她去查看香梅的尸首。
香梅的尸首此时仍被两个太监看管在房屋之中。
简怀箴进去之后,摸了摸她的尸身,发现她的尸身早已经僵硬,尸体之上也出现了尸斑,果然是死去很久了。
简怀箴又扯开香梅的袖子,发现她的身上果然有很多伤痕,显然是生前被人毒打所致。
简怀箴心中已然有了分寸,她便重新回到坤宁宫中的正殿之中,等着零落把万贞儿带来。
过了没有多久,零落就带着万贞儿来了,万贞儿身边还跟着陈嬷嬷。
见到简怀箴,万贞儿忙行礼道:“参见皇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岁。”
简怀箴扬了扬手,说道:“罢了,到此时也不必行此虚礼。万贵人,本宫请问你你宫中的宫女香梅死了,你可知道吗?”
“什么?香梅死了。”
万贵人露出惊讶万分的神情,她定定的望着简怀箴,半晌才说道:“香梅她怎么死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简怀箴似乎话中有话的说:“万贵人又何必来问本宫,本宫也正想问问万贵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万贞儿连连摇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奴婢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儿。奴婢待香梅素来极好,香梅的死让奴婢觉得很诧异。”
简怀箴不动声色,继续望着万贞儿听她说下去。
万贞儿果然装作十分惊惧的样子,说道:“香梅在我宫中本来呆的好好的,那日忽然不知道为何失了踪,我还派陈嬷嬷四处打听过,只是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我们还一直担心香梅的下落呢,没有想到今天就听到她的死讯。”
万贞儿的伶牙俐齿让简怀箴十分佩服,只是这佩服却是有别的含义的。
简怀箴一直都觉得万贞儿是个十分柔弱而又重情义的女子,却没有想到她如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明明是扯谎,竟然还面不变色。
简怀箴心中对她十分不满意,因为她知道香梅和素梅的下落在宫中很容易就打听的到,以万贞儿和陈嬷嬷的神通广大,若说是打听不到,说出去没有人肯相信。
简怀箴不动声色,她沉吟半晌继续问万贞儿,说道:“那以你所见这香梅之死是怎么回事儿?”
万贞儿想了想,便说道:“这香梅是怎么死的?”
简怀箴冷眼不语,零落从旁说道:“香梅是被人杀死在坤宁宫中的宫女房里的。”
万贞儿闻言欲言又止。
简怀箴见她这样,便冷笑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就行,大不必做出那副样子。”
万贞儿知道简怀箴对她心怀不满。
尽管如此她假意抿了抿嘴,从眼中挤出两滴泪水,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说得对不对,只是这香梅如今竟然死在坤宁宫中的宫女房中,皇后娘娘自然有脱不开的干系。奴婢还记得当日皇后娘娘害我失去了孩子,就是香梅指证的皇后娘娘。倘若香梅之死跟皇后娘娘无关,不是皇后娘娘挟怨报复,说出去谁又肯相信。”
万贞儿的话字字句句直指皇后,显然都是精心策划好了的。
简怀箴闻言,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问皇后道:“皇后,万贵人说这件事儿是你做的,你有什么想法?”
吴皇后神情凄楚,她连连摇头说道:“清者自清。臣妾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素梅也知道臣妾并没有因为前几日之事而怪罪香梅。”
素梅忙从旁插嘴,说道:“是,皇长公主。皇后根本就没有怪罪我妹妹,倒是万贵人她先虐待我妹子在先,她总有脱不了的嫌疑。”
简怀箴瞥了万贞儿一眼,便又向万贞儿道:“万贵人你怎么看?”
万贞儿神情变得十分激动,她正色说道:“皇长公主,你可不要被别人可欺骗了。这香梅身上的伤痕跟奴婢并没有关系,奴婢对香梅素来很好,是我宫中上下人都知道的。奴婢易一直把她当成心腹一般,又怎么会虐待于她。这香梅身上的伤痕说不定是别人故意虐待香梅之后,来陷害奴婢的。更者,这坤宁宫乃是皇后的地方,上次奴婢想来同皇后娘娘请罪,皇后娘娘怎生都不让奴婢进来,奴婢在外面站了好久都没有进来,更别提能到她宫中杀一个人了。”
万贞儿的话听在吴皇后心中,吴皇后只觉得十分愤怒,她指着万贞儿说道:“你、你——”
万贵人却有恃无恐的望着吴皇后,也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想了想,她知道倘若当真是万贵人杀死了香梅,那么她必是收买了坤宁宫中的人。
可是坤宁宫中有上上下下几百人,要想查出是谁被万贞儿收买,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她正在忖度这件事情怎么解决好,却听到有人来报,说是两宫皇太后驾到。
简怀箴闻言,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她本来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给两宫皇太后知道,就是因为周太后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就已经有了废除吴皇后之心。
这么一来,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善后了。
简怀箴望了万贞儿一眼,只见她低眉顺眼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不过简怀箴心中也有数,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吴皇后通知两宫皇太后的,那么通知两宫皇太后的人就一定是万贞儿。
简怀箴的目光在万贞儿身上逡巡很久。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真的是看错人了。
万贞儿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温婉淑良的人,而是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别有用心。而且她布局十分精妙,做事又十分心狠手毒,绝对不留下后路。
简怀箴正想着,两宫皇太后已然走了进来。
她们见了简怀箴,同简怀箴互道消息,便在两旁坐了下来。

第六十八回 伤人心

周太后先看了简怀箴一眼,冷笑说道:“原来皇长公主在这里大审万贵人呀,不知为何却不通知哀家一声?”
简怀箴被气得身子有些发颤,她沉默片刻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注视着周太后的双眸说道:“两宫皇太后为宫中的事情劳心劳累,这么点小事既然本宫能够处理的也不想惊动两宫皇太后。”
周太后闻言,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那笑意中又藏着几分冷漠,好像冰雪锐利的刀锋一般。
她冷笑道:“皇长公主此言未免太过于见外了,哀家始终也是这六宫的主人。倘若六宫的事儿哀家都不能知道,那哀家还做这皇太后又有何意?”
钱太后见状,忙在旁劝说道:“周太后,如今不是斗嘴的时候,我们先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再说吧。”
周太后见状,这才沉默不语。
钱太后缓缓的开口,问道:“万贵人,事情的经过我们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虐待香梅?”
万贞儿再一次匍匐在地上,泪如雨下,说道:“两宫皇太后请为奴婢做主,奴婢从来没有虐待过香梅,香梅身上的伤痕奴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倘若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不相信,即可差人到我宫中询问便是。倘若有人说是奴婢虐待香梅,奴婢愿意受到与香梅同样的罪责。”
万贞儿的话字字铿锵,句句有力落在两宫皇太后耳中。
钱太后有些惊疑不定的望了她一眼,边沉默边去思考她所说的话。
而周太后早已在心中把万贞儿认为是好人,而吴皇后是罪大恶极的罪人。
闻言,便怒道:“这件事不用查了,人既然是在坤宁宫中死的,皇后如何也脱不开关系,皇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皇后见状也跪下来,声词恳切的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臣妾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切跟臣妾无关。”
“你现在说什么都行了。”周太后说着眼中多了一份狠辣与狰狞。
她抚了抚衣袖,说道:“你不用在哀家面前做戏了,你是一个什么人,事到如今哀家终于看清楚了。总之,人是在你坤宁宫中死的,且不说是不是你做的,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还有什么辩解的?当初香梅只不过是指证你害死了万贵人的孩子,你就如此睚眦必报,实在是其心可诛、心狠手毒、天理难容,你这样的人又怎么可以母仪天下做皇后呢?”
简怀箴听周太后越说越过分,脸色顿时有一些苍白起来。
她见吴皇后眼底尽是血丝,憔悴支离,心中很是不忍。
因此,便拍案而起,道:“够了。周太后既然口口声声的说有证据,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香梅的死跟吴皇后有关?素梅都口口声声的说这件事跟吴皇后没有关系,周太后还是不要根据自己的臆断而下定论才好。”
“是这样吗?”周太后瞥了简怀箴一眼说道。
“哀家以前对皇长公主处事一向是很心服口服,可是现在越发是不能服气了。哀家实在想不明白,皇长公主为何要偏袒一个犯妇?”
简怀箴想了想,徐徐说道:“凡事都讲求证据,香梅和素梅本来来本宫万安宫中是想让本宫为她做主,她们所状告之人乃是万贵人,说万贵人虐待香梅。可是如今香梅不明不白的死了,难道跟万贵人就扯不上一点关系吗?而人虽然是死在吴皇后的宫中,可是吴皇后的杀人动机并没有万贵人的杀人动机大,难道不是这样吗?”
周太后被简怀箴反驳的说不出话来,她望着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好吧,这件事哀家就不管了,你来处理,还不行吗?”
简怀箴打量着万贞儿一身光焰夺目的石榴红云锦宫装,笑了笑说道:“万贵人的孩子才死了没几天,万贵人打扮倒越发是俏丽起来了。”
她这话中别有深意。
因为她那日摸过死婴的尸身,总觉得死婴已经死了有段时间,而不是当时就死的。
万贵人听到简怀箴的话身子震了一震,当即缓缓说道:“多谢皇长公主关心。奴婢之所以寄情于打扮,也是因为太过于悲伤,没有办法度日,只好分散心思转而去做别的事情,希望可以转移心中的悲伤。”
她越说神色越是悲凄,让人觉得她所言字字句句都是真话。
简怀箴神色从容淡定,她说道:“这件事情既然没法查清楚,就此作罢吧。不管如何,总不能因为一桩血案就判处皇后的罪责,而同样因为一桩血案去判处万贵人的罪责也是不公允。不知道两宫皇太后意下如何?”
周太后愤愤不已,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刚才已经发了狠,说这件事交给简怀箴全全处置,她绝不过问。
钱太后在一旁听简怀箴这么说,她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就按照皇长公主所说的做吧。这次所死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事到如今却也没有法了,总不能因为这桩血案而冤枉了吴皇后或者是万贵人。”
钱太后的话音刚落,素梅便爬了出来跪在地上。
她的嘴唇颤抖不已,神色十分痛楚,她哭喊道:“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请为我妹妹做主。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是宫女也是人呀,宫女也是有兄弟姐妹,也是爹生娘养的,难道就让我妹妹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简怀箴本来是想把这件事情暂且搁置,等到暗中慢慢查访,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作祟。
如今却见到素梅不依不饶,她在心中暗暗叹口气,从旁安慰道:“素梅你先起来,本宫什么时候说这件事不查,只是说延后再查罢了。”
素梅泪如雨下,说道:“皇长公主,我妹妹死的很惨,怎么可以就让她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呢?如果这件事现在不查,等到以后就更不容易查了。奴婢说的可有道理吗?还请皇长公主和两宫皇太后为奴婢做主。”
简怀箴见素梅这般情状,一时觉得心中不忍,反而不知道该如何与她对答了。
她说得对,虽然香梅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是那始终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宫女虽然身份卑微,可也都是爹生娘养的孩子,不管人的身份如何,人与人都是平等的。
简怀箴想到这里,反而不知道如何对答。
周太后的目光在素梅面上迅速的滑过,落到了她一双泪眼之上,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既然素梅都非要闹着去查,不如我们便把这件事查出来吧。倘若查不出来,我们这后宫岂不是被天下人笑话。”
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周太后的话。
她可谓是用心良苦,可是周太后素来脾气急躁,又哪里知道。
她只得叹气一声,一句话也不说。
周太后见简怀箴一时也不接口,便越发有些得意起来,她便吩咐道:“无论如何这香梅是在坤宁宫中死的,哀家现在命令你们去把整个坤宁宫中搜遍,把杀死香梅的凶器给找出来。只要凶器能找出来,香梅的死就一定能有定论了。”
简怀箴苦笑一声,望着周太后说道:“周太后,你想必还没有去看过香梅的尸首吧?香梅的手中就握着杀死她的凶器,是一柄匕首。你就是把整个坤宁宫中翻遍,又能怎么样?”
周太后听简怀箴这么说,微微有些愠怒,但是她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无论如何也要跟简怀箴叫板下去。要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颜面吗。
想到这里,她便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只要把坤宁宫中搜遍,一定能搜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难道皇长公主不认为这么做吗?”
“这么做可以查出凶手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面上含着寥落的笑意,说道:“的确本宫不认为这样做可以查出凶手,只不过倘若周太后觉得这样做能对事情有所助益的话,就去做吧。只是周太后要答应本宫一件事。”
“你且说来听听。”周太后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静,她缓缓说道:“本宫所要求的也十分简单,就是倘若把坤宁宫搜查一番后还查不出来蛛丝马迹来,这件事就暂且先这么放过,等以后慢慢查来。不知周太后心下如何?”
周太后怔怔片刻,说道:“好,既然如此,就按照皇长公主说得做吧。”
简怀箴的目光又落在素梅身上。
素梅也连连点头,说道:“好吧,就听皇长公主和周太后的话吧。素梅多谢皇长公主和周太后肯为奴婢出头。”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说道:“便是能在坤宁宫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一定与我们皇后娘娘无干。我们皇后娘娘最近一心一意抄写佛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奴婢只是怀疑这坤宁宫中有人被真正的杀人凶手所买通,才做出杀害我妹子的事情来。”
素梅的话隐约便指向万贞儿。
万贞儿红色的衣衫,像是如血的残阳一般,亮丽得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又像是倾斜而出的血色。
她狠狠的望了素梅一眼,说道:“好,我也等着你们查的结果。”
于是,一切就按照周太后所说,所有的人便在坤宁宫中调查、搜证。
很快,坤宁宫中所有的地方都被搜查一遍,但是什么都没有搜查出来。
简怀箴见状,冷笑一声说道:“周太后,不知你可满意了吗?”
说话之间,她发髻上串串银线抖动射出点点的星光,明晃晃的直刺的周太后心中像是哽了一根刺一般。
她这么被简怀箴打脸,心中很不适宜,便再三追问宫女和太监道:“你们确定什么地方都搜过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没有搜?”
宫女和太监互相对看一眼,有些迟疑的说道:“启禀太后娘娘,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只是——”
“只是哪里?快说。”周太后冷眼望着宫女和太监说道。
那小宫女说道:“只是皇后娘娘的寝宫乃是坤宁宫中的重地,奴婢们都不敢去搜。”
“哼,为什么不敢去搜?既然说要搜,就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否则怎么向六宫中人交代,皇后娘娘你说对吗?”
周太后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吴皇后回答说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就连本宫的寝宫一并搜了吧。”
“好,你们赶紧去皇后娘娘的寝宫搜,看看能搜出什么东西来?”
大太监古冷意上前两步,说道:“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皇后娘娘的寝宫也不是平常的人可以去搜的,这传出去始终对皇后娘娘的声誉不好,还请钱太后、周太后和皇长公主三思而后行。”
“什么?哀家做事还要你来教吗?”周太后狠狠的剜了古冷意一眼。
古冷意但想要说什么,周太后已然指着他说道:“谁敢阻碍本宫办事,本宫让他不得好死。”
古冷意这才禁声不敢言。
周太后沉思片刻,说道:“立刻着人去给哀家搜皇后的寝宫,看看能不能搜出什么蛛丝马迹?”
其实事到如今,周太后已经绝望了,她也觉得不可能在坤宁宫中搜出什么动静来。
只是之前她跟简怀箴叫板,事情已经闹到这份上,倘若不把事情做绝了,她觉得自己面子上都过不去。
因此,她才再三让搜。
古冷意赔笑说道:“既然太后娘娘让去搜皇后娘娘的寝宫,不如就让奴婢去搜吧。奴才跟着皇后娘娘大半年了,是这坤宁宫中的内室总管,由奴婢去搜,不要带太多人进来,也算是对皇后娘娘的尊重。”
“好,这还差不多,你去搜吧。”周太后甩了甩手说道。
简怀箴蹙眉沉思,她轻轻的说道:“再派两个人跟着古公公。”
“是,当下又有两个人跟着古冷意一并去了。”
简怀箴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觉得坤宁宫中是有内奸的。倘若古冷意就是内奸,他去搜吴皇后的寝宫,便是没有证据他也会给捏造证据的。
倘若多带两个人去,那便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
他们三个刚刚走了没几步,简怀箴又对零落说道:“零落你也跟去看看。”
“是。”零落答应着,便跟了上去。
当下,几人进了皇后寝宫去搜。
简怀箴同两宫皇太后、皇后、万贵人等人便在正殿之中等着。
过了不多久,就见到古冷意和零落还有两个小宫女走了出来。
“可搜到什么证据?”简怀箴的目光在古冷意脸上逡巡良久。
她心中在审视,到底这古冷意是不是内奸。
古冷意变得十分惶恐,他愣了愣说道:“启禀钱太后、周太后、皇长公主,这——”
“到底怎么样?你快说来,是不是搜到什么证据了?”
他的话就如同锥子刺在吴皇后的心中一般,吴皇后只觉得很是难受,她没有想到自己嫁入皇宫做了皇后之后,所遇到的竟然是这么多的风波。
古冷意叹了一口气,便把手中的东西交到周太后手中。
周太后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禁面色大变。
她把东西用力摔到吴皇后的面前,冷冷说道:“你这贱人,好歹毒的心思、好大的胆子?”
吴皇后面上露出一丝惊愕之意,她跪着向前捡起周太后扔到地下的东西看了一看,也顿时面色变得苍白。
她十分惶恐的对周太后和钱太后、简怀箴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启禀皇长公主,这、这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事跟臣妾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又怎么会在你寝宫中搜了出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搜出来的,你快说。”周太后指着古冷意怒气冲天道。
古冷意脖子都红了,他说道:“启禀周太后,这包东西是在我们娘娘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
“哼,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说的?”
有无数的念头在吴皇后的心中缠绕着,是震惊、是苦涩、还是惶恐,她自己此时此刻也没有办法分辨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一颗心总是紊乱不惜。
半天,她终于挣扎着说道:“启禀周太后、启禀钱太后和皇长公主,臣妾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简怀箴从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吴皇后身边,她蹲下身去看了看地上被抛下的东西。
这么一看之下,不禁也很是吃惊。
原来地上的东西不是别个,乃是一个小人,小人做的惟妙惟肖,宛然便是周太后的模样,身上穿的衣裳也与周太后平日里喜欢穿的衣裳没有二致。
小人的背后还贴着周太后的生辰八字,身上更是刺了几根针,那几根针都刺在身体的要害部位。
简怀箴惊的面色苍白,往后退了两步。
她这一生之中无论遇到多么混乱的情况,无论遇到多么危急的形势,从来都没有吃惊过,从来也不曾像今天这般失魂落魄。
原来这便是宫中最忌讳的巫蛊之术,又叫做厌胜之术。

第六十九回 厌胜术

凡是宫中的人与这厌胜之术扯上关系,那么便别想再活下去了。
莫说只是一个皇后,便是太后或者是她自己在宫中施展这厌胜之术,那便也是死罪一条。
但是简怀箴看到吴皇后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总是觉得心中很不忍,她觉得这件事情未必当真跟吴皇后有关系。
因此便皱了皱眉,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问零落道:“零落这当真是从吴皇后的枕下搜出来的吗?”
零落此时也是很吃惊,她紧紧拽着简怀箴的衣衫,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简怀箴正沉吟不觉间,周太后已然说道:“好,你一个狠毒的吴皇后,哀家平日待你不薄,只是因为你害哀家失去了孙子,哀家才斥责你几句。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要致哀家于死地。”
周太后眼中似乎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直焚人心。
吴皇后跪倒在地上,情状十分惨淡,她十分可怜的说道:“启禀周太后,这事儿真的跟臣妾没有关系。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人会在臣妾枕下出现,臣妾平日里只在正殿之中抄写经文,从来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儿。如果太后不相信,可以问问素梅就是。”
素梅跪在地上,爬到吴皇后的身边,扶起吴皇后说道:“周太后请为皇后娘娘做主。皇后娘娘平日里除了抄写经书,真的没有再做过什么事儿。娘娘平时的起居饮食都是奴婢服侍的,没有人比奴婢更清楚娘娘平日里的举动。”
素梅此时此刻心中也是千头万绪,十分紊乱。
明明是在调查自己的妹子香梅的死因,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又牵扯出厌胜之术,又会牵扯出这身上刺着针的小人呢,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莫说是她想不明白,便是身陷其中的吴皇后也想不明白。
她只觉得此时此刻乃是吴氏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身陷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那阴谋便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洞在一刹那之间便她吞噬,她陷在其中没有办法挣扎。
她很想挣扎,可是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那黑洞就像是沼泽地一般,吞噬了她的身子,也吞噬了她的心灵。
简怀箴心头沉沉,她觉得此事真的是事关重大,倘若查不出来,那除了废掉吴皇后,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周太后暴怒之下,对简怀箴和钱太后说道:“钱太后、皇长公主,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哀家一定要废掉这吴皇后。倘若不废掉这吴皇后,以后要死的人就是哀家。她今日里可以诅咒哀家,明日里也一定可以诅咒你们。”
钱太后一颗心也觉得被冷冻到冰窖之中一般。
厌胜之术后宫常会出现,可是在她经历的这几十年之中却从来没有遇到。
她叹了一口气,觉得吴皇后情状十分值得怜悯,可是看吴皇后的模样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为她说情才是。
因为她也拿不定主意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吴皇后做的,尽管周太后为人暴戾恣睢,平日里又偶尔会施展一些阴谋诡计,可是不管怎么着,周太后也没有做过太对不起吴皇后的事儿。
吴皇后倘若真的施展厌胜之术来诅咒她,那么实在其心可诛。
简怀箴冷眼旁观,她觉得这件事始终不是那么简单。
她想了半天,便叹道:“算了,这件事情先到此为止吧。本宫虽然有些年纪,可并不是老糊涂,我始终觉得这件事另有玄机,一切都太过于突然。不如今日里我们先各自回宫,等到明天相邀皇上一起来审如何?”
周太后虽然很想废掉吴皇后,可是她知道要想废掉吴皇后,没有皇上的允许还是不行的。
因此,她想了想,便说道:“好吧。今天我就你皇长公主的,可是倘若明天不给哀家一个交代,哀家无论如何是不能罢休的。”
吴皇后寄语泪腺,她面色十分惨淡,长长的睫毛带了雾蒙蒙的水汽,她说道:“太后娘娘,这件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请娘娘相信臣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