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茶杯摔了满地,老张一个哆嗦站起来,只听那妇女霎时开始尖叫:“你干什么?你放开!放开!”
“住手!”韩小梅突然反应过来,箭步跨过满地碎片茶水,拦腰抱住了那个比她两个腰还粗的妇女,锅铲险险从马翔头上一呼而过。但马翔来不及惊出满身冷汗,一边往死里抓住不断挣扎大骂的村长,一边吼道:“老张快出去报警!快!!”
老张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匆匆忙忙扑出前屋,但没几秒又冲了回来:“前院锁住了!妈的!钥匙呢?!”
“妈的你们这群狗条子,一个都别想跑!”村长眼见败露,索性也不隐藏了,扯着嗓子就大吼起来:“鬼哥!鬼哥——!!”
·
嗡!五宏菱光飞下山路,落地时整个车身差点散架,然后马不停蹄地疾驰向前,将荒芜田埂前的木枝杂草碾成了齑粉。
“我正带侦察一组赶往‘钥匙’所在地,重复一遍我正带领侦查一组赶往‘钥匙’所在地。所有人注意,不准开警车不准拉警笛!包围突入保持警戒,全部上好消音|器,避免将附近贩毒团伙打草惊蛇。明白了没有?!”
步话机中传来齐声:“一组明白!”
“支援组明白!”
严峫松开步话机,两手抓着方向盘一个山路漂移,车轮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戛然停住,车窗外是一座三层水泥小楼。严峫一手握枪下了车,抬头只见前院大门竟然被铁将军牢牢把守,当即心中微沉。
这种村寨邻里关系近,一般不会大白天把院门锁那么紧,除非是长期没人在家,或者——
不想让里面的人出去。
马翔再没传出过任何短信,难道里面的人暴露了?!
远处山路上传来车辆引擎的轰鸣声,正向这边迅速逼近,是侦查一组的援兵来了。
严峫沉吟半秒,退后助跑一跃上墙,就像矫健的花豹,侧手翻越落地,随即一手持枪,躬身贴墙,穿过空空荡荡的前院向紧闭的房门疾步而去——
·
鬼哥?
马翔在村长大吼出声的瞬间反应过来:“小心!后面有埋伏!”
他话音未落,村长媳妇就发起狂,反抓住韩小梅的手把她甩了出去!
韩小梅这身板就算经过了警院的特训也没用,俗话说一力顶十会,单枪匹马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是这等强悍泼妇的对手,当场咣当撞上了翻倒的茶几。那婆娘趁这个空隙扭身就跑出了屋,村长抻着脖子嘶喊:“快去叫鬼哥!叫鬼哥来帮忙干死这几个条子,快!——嗷!”
马翔飞起一脚那村长踹开,夺路冲向那婆娘想要拦住她搬救兵,突然脚脖子被村长忍痛拽住了,登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转眼那妇女已经尖叫着扑出了屋。
“艹,拦住她!”
“站住!”韩小梅忍痛一个鲤鱼打挺,拔腿狂奔了出去。
村长还要拦韩小梅,马翔血性大起,反身横踢把他踹倒,上去摁住就是左右开弓两记铁拳,打得村长眼冒金星耳孔流血,又随手抄起地上摔碎的茶缸盖子,大吼一声砸了下去!
锵!
村长头一偏,茶缸盖贴着他太阳穴砸碎在了地面上,当场四分五裂。
“我日你先人!!”村长暴怒嘶骂,掀翻马翔提拳就揍,冷不防上半身被巨力往前一推,差点喷出老血,原来是被老张抄起板凳腿从背后狠抽了一棍子,打得他险些把胃从喉咙里喷出来。
马翔:“干得漂亮!”
然而老张在基层干了一辈子,从没见过比醉汉打架更激烈血腥的警情,眼下这阵势已经把他惊呆了,混乱中竟然没接着乘胜追击。就那短短两秒发愣的时间,村长趁机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从堂屋沙发后掏出一物,疯狂地吼道:“妈的老子弄死你们这帮狗X——”
那竟然是一把削短了的猎|枪!
马翔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反应,拧身把呆愣住的老张兜头扑倒。
砰!
第一声巨响,子弹穿过茶几打进地面,弹壳从马翔上臂飞划而过,飚射出血线。
砰!
第二声巨响,大门被猝然踹开,来人闪电般抬手一个点射,村长手臂中弹,土枪失手落地。
砰!
第三声是土枪走火,子弹紧贴着来人身侧打进了墙面!
马翔抬头一看,喜极而泣:“严哥!”
只见破门而入的赫然是严峫,下一刻,从他身后哗啦涌进了十多名便衣刑警,瞬间无数黑洞洞枪口举了起来:“举起手来!不许动!”
村长抱着流血不止的手在地上翻滚哀嚎,两名警察迅速上前踢走涉案枪支,搜身后把他拎了起来,堵着嘴押出去——怕他大喊惊动附近可能存在的贩毒团伙。又有人上来扶马翔验伤,但马翔一甩手根本顾不上:“严哥,他们在后面有埋伏!他老婆刚才跑出去搬救兵,韩小梅追出去了!”
严峫眉梢一跳,用眼神示意左右点了几个人:“你们跟我去看看。”
“是!”
·
“鬼哥!鬼——啊!滚开!你这贱丫头!滚开!!”
村长老婆的尖叫远远传来,与此同时后堂,江停发力把贡阿驰掀翻起身,还没站稳就只觉脑后一拳袭来。
贡阿驰的胳膊比人大腿还粗,这一拳杀手足以把人颅脑生生打碎。刹那间江停头都没回,反手抓他手腕就是一记漂亮至极的过肩摔,杀手超过一百公斤的体重加惯性,在巨响中把木箱压得四分五裂!
“我操!”贡阿驰痛得大骂,完全没想到江停这么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眼见他要去抓地上那把土枪,立刻一骨碌爬起来,从后拦腰抱住他整个人举起来,劈手往地上一摔。
轰!冲力让两人同时倒地,翻滚着撞上墙面,无数墙灰碎石簌簌而下。
贡阿驰愤恨至极:“你狗日的,你——”
扭打中江停被他一手肘砸在额角,鲜血登时哗地蒙住了视线。但江停出乎意料地抗打,剧痛中竟然还一声不吭,反手在地上摸索着抓住半个碎裂的玻璃酒瓶,一把扣在了贡阿驰头上!
鲜血混杂着碎玻璃屑汩汩喷涌,贡阿驰当头向后仰倒。江停趁隙勉强挣脱,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只听屋外传来脚步纷沓的喧杂,紧接着几道吼声同时响了起来:
“蹲下不准动!举起手来!”
“警察!”
韩小梅尖叫:“严哥!”
江停倏然一僵。
在他身后,满脸鲜血的贡阿驰摇摇晃晃站起来,猝不及防用手肘掐住了江停的脖子!
“……”
江停眼前发黑,血液急速冲上头顶,但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贡阿驰整条胳膊肌肉隆起,狰狞可怖,那恶鬼般的力道还在一点点增加,让江停喉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氧气飞快抽空,耳膜轰轰作响。
但就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听见屋外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押下去,包围起来……一个都别放走……”
那是严峫。
江停五指痉挛发抖,在地板上抓出了道道扭曲的白印。
“暂时没有发现埋伏,侦查一组将继续包围进行搜索。重复一遍侦查一组将继续包围进行搜索……”
后院外面已经被层层包围,只有严峫带着几名刑警持枪突入进了院内。他松开步话机,贴在内墙根下打了个手势,刑警立刻会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猫腰疾步来到柴房下,利落地翻进窗,紧接着探头打出了一个示意有重大发现的暗号。
果然家庭式制毒作坊就在里面。
“派人看守现场,暂时不要挪动任何东西,避免引起注意。”严峫压低声音:“其余小组通报情况,有什么发现?”
频道中传来回复:“报告严队,二楼没人,暂时安全!”
“三楼发现吸毒工具及少量枪支毒品!暂时安全!”
严峫点点头,环视整个后院。
柴房、灶房、杂物间、菜棚鸡鸭棚,放眼望去凌乱不堪,简直处处都有可能藏人。一条沿着后楼修建的走廊尽头还有扇小门,应该是通往一楼后堂的,此刻门帘仿佛还在微微摇晃。
严峫视线落在上面,突然传来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心悸。
“严哥?”马翔在他身后轻轻唤道。
严峫恍惚般向前走几步,站住了。
同一时间,后屋。
僵持一分一秒流逝,警察已经包围这里,时间不多了——贡阿驰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点。
他一条胳膊死死卡住江停脖颈,同时伸手竭力去够地上那把枪,情急中只想凭借江停这个人质再次逃脱天罗地网,但不知是否冥冥之中命运已定,那枪偏巧被卡在支离破碎的木板箱后,这个姿势他根本够不着枪柄。
“……呼、呼……”贡阿驰喘着粗气,从牙缝里迸出音来:“你他妈……你他妈别想跑,就算下地狱老子也拖着你一起,老子拖着你一块死——”
咔!江停颈骨爆出轻响。
江停嘴唇半张着,似乎在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开合,好像在呼喊什么人,但已经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极度缺血缺氧造成的眩晕正侵吞他的意识,灵魂仿佛正渐渐挣脱痛苦,漂浮离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虚空中飞去。
哪怕再禅精竭虑如江停,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这里。
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快得让人来不及告别。
严峫……他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
最后一幕景象是在元龙峡山谷里,当杨媚用红外线指住他头颅的那一刻,他其实很想再回头看严峫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但他知道不论再以假乱真的精心演出都有可能毁在最微不足道的细节里,命运就是会那么安排,让平时毫不珍惜的东西,成为生命终结时触手不及的奢求。
江停抠住地板的僵白十指一点点松开了。
严峫……
他直勾勾望着灰白的天花板,视线涣散,嘴唇一动,最后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严、峫——
与此同时,门帘外,严峫猝然止住脚步:“有人叫我。”
马翔下意识:“什么?”
俩字还没落地,就只见严峫蓦然转身,直直盯住了不远处毫无动静的走廊尽头:“你没听见?”
马翔正准备要带人搜查灶房,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只见严峫突然拔腿向那边冲了过去!
“卧槽严哥!”
——唰!
门帘突然掀起,箱堆被巨力撞开。贡阿驰一偏头,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随即整个人被拽向后,被迎面而来的重拳打得口鼻喷血!
“你妈X……”贡阿驰破口大骂,没骂完就被来人抓着头发生生提起来,砰地一头砸上了墙!
人头再硬也抵不过墙,大股的血随着水泥碎块唰拉掉了下来。贡阿驰濒死疯狂挣扎,然而很快他就感觉到这次的对手不论爆发力还是心狠手辣的程度都难以想象,铸铁般抓着他整个头,再次狠狠撞在了水泥墙上!
嘭!嘭!嘭!!
墙壁大片龟裂,鲜血喷流如注。终于有更多警察冲进屋,七手八脚把身体不断抽搐的贡阿驰抢了下来,喧杂中只听马翔喝道:“再打真死了严哥!再打真死了!!”
贡阿驰满头满脸全是墙灰混合血泥,被几个刑警押住,朦胧中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那警察被人架着,面部轮廓硬朗冰冷。他个头极高,指关节手背上浸满了血,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却比地狱里爬出的索命魔鬼还要可怕。
贡阿驰的头被人从后面整个蒙住,连推带搡押了出去。
“醒醒,江停……”
“江停!醒醒,你看看我!”
……
一股新鲜空气突然冲上喉头,江停不断痉挛的身体仿佛通了电,猝然狂咳起来!
这一咳简直天昏地暗,江停整个身体蜷缩起来,血沫星星点点喷了满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精疲力竭止住咳嗽,手脚却还在控制不住地痉挛,连支起上半身都做不到。
“太好了……你看看我江停,你看看我……”
——谁在叫我的名字?
江停视线全是重影,迷茫间只感觉到屋子里全是人。
是警察,他想。
现在该怎么办呢?被抓起来吗?行动失败了吗?下面我该怎么办?
太狼狈了,同时他又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这幅模样实在是太狼狈了,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难看的时候吧,不知道看见的人会怎么想。
他想抬手挡住脸,但手腕被人更加用力地分开了。这时他才终于恍惚感觉到自己其实并没有躺在地上,而是被人抱在怀里,热量正源源不断从大片皮肤接触的地方压进四肢百骸。
“……”江停无意识地想说什么,但看不清东西,刚发着抖张开口,就感到自己被熟悉到骨髓里的气息紧紧抱住了。
“是我,江停。”严峫把他冰凉的脸紧紧埋在自己颈窝里,声音战栗不成句:“我来接你了,我总算来接你了……再看我一眼,啊?江停?”
江停终于听清楚耳边是谁的声音,慢慢地僵住了。
☆、第141章 Chapter 141
山脚下, 临时指挥部。
一排村落平房和几辆依维柯特警车组成了瑶山特大缉毒行动的指挥中枢,警察一律便衣伪装,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法医将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从车上抬下来, 再抬进临时设立的简陋解剖室里。
从贴了单面可视膜的车窗向外望去, 村长一家子和头破血流的贡阿驰被荷枪实弹的刑警押解,正踉踉跄跄地穿过空地。
“哎严队?”
“严队!”
严峫点点头, 摆手示意守在车门两侧的警察让开,然后上了中巴车。
江停裹着毛毯倚靠在最后一排座位角落, 头靠在车窗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看不出清醒还是睡着了。两名便衣警惕地看守着这个危险而又立场不明的嫌疑人, 见严峫上车,顿时都站了起来:“严队?有什么吩咐吗?”
“吕局让我来看看, 你们先下去吧。”
严峫在这里的级别非常高,那两人不疑有他,齐齐应声离开了。
嘭!
车门关闭那声响仿佛直接重击在心头上, 严峫箭步上前掀开毛毯,只见江停修长的双腕上赫然铐着一副手铐, 那铮亮的反光触目刺心。严峫拿早就准备好的钥匙咔擦一声解下手铐, 嘶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停不答。
他似乎不知道严峫在这里, 就闭着眼睛不看,不听,也不吭声。
他脖颈上的掐痕已经显出青紫淤血, 光从那狰狞的形状上就能感受到当时气管所受的压迫。那是真正的生死一线,可能只要再迟几秒,弯曲到极限的颈骨就要折断了。
严峫手指微微发颤,半晌才轻微地触碰上去,像是小心翼翼触摸一件已经出现裂纹、随时有可能粉身碎骨的珍宝,许久后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你是有多恨我,江停?”
江停紧闭的眼睫颤动着,那频率几不可见,随即微微别过脸,这个小动作几乎在顷刻间就把严峫激怒了。
“你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每天每夜里悬着心,最后一边想着你一边把自己活活折磨死了,对吗?!”
江停慢慢蜷缩起身体,屈起膝盖,把脸埋在发着抖的臂弯与车窗狭小的缝隙间。从严峫俯视的角度只能看见满头黑发和一小段眉梢,反衬出臂弯中露出的那一小片侧脸白得惊人;他伸手用力去扳江停的脸,仿佛想把他生生拽出那坚硬的保护壳,终于压不住音量地怒吼起来:“你给我说话!江停!抬头来看我!”
咚咚咚!
车门从外面被敲了两下,传来手下忐忑的声音:“怎么了严队?没事吧?”
“……”严峫喘着粗气,过了好几秒才扬声道:“没事!”
手下犹豫片刻,才走开了。
江停蜷缩得更紧了,他十指交错,双手垂落,挡住了臂弯遮不住的那一小块脸颊和耳梢。那姿态仿佛双腕还被一道无形的镣铐束缚着,毒贩早已凝固的血迹从他掌心蜿蜒到手臂内侧,灰尘泥土之下,隐约露出他自己在殊死搏斗中留下的一道道擦伤血痕。
严峫粗暴地抓住他的手,强行分开,抓着头发令他仰起脸:“我什么都知道了!已经知道了!你还想要我怎么办,啊?!”
他忍无可忍的低吼倏然一顿,就在那瞬间他看见了什么——
江停眼睫湿润,眼眶布满了血丝。
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肉里,严峫的心脏突然痉挛成一团,连呼吸都忘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扳着江停的下巴,对准那抿紧的、冰冷的嘴唇亲吻了下去。
那开始只是个没有任何亲昵意味,急躁、粗鲁、带着痛楚的吻,江停被迫把头顶在车窗上仰起脸,严峫站在座位边,上半身几乎把自己伤痕累累的爱人完全笼罩住了。
上次他们的唇齿这样紧密贴合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山呼海啸般的愤怒渐渐褪去,克制不住的思念和爱意再次冒出了头,酸苦又带着甜意,淹没了每一寸味蕾和感官,倒灌进咽喉。
“江停,”严峫喃喃地一遍遍呼唤,“江停,江停,江停……”
他结实滚烫的手臂环绕江停脖颈,五指插进后脑乌黑柔亮的头发里,一边念着令自己心醉神迷的魔咒,一边不断加深这个亲吻。江停抗拒紧绷的身体崩溃般软了下来,他双肩和嘴唇都在不断发着抖,严峫从他湿润的唇角吻到鼻翼,继而眼皮,终于听见他沙哑的声音慢慢渗透出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尾音虚脱得连质问都缺少力度。
严峫向后拉开一点距离,用力摩挲他凌乱的鬓发,迫使他迎接自己的注视:“我为什么不能在?”
江停摇着头,神经质地一言不发。
“你以为我会认为‘哦,江停背叛我了,原来他一直都是骗我的’然后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了?你拿枪一指我的头,我心里就能干干脆脆一刀两断,从此再不想你了?”严峫更逼近了,两人连鼻尖都几乎贴在一起:“你爱我,死活拖着挣扎着往前爬想保护我,难道我就不想保护你吗?!”
“我想跟你一起从战场上手拉手凯旋,再不济肩并肩马革裹尸,你不明白吗江停?我曾经有把你撇在身后过吗?我曾经因为犯罪分子太凶狠、案情太复杂,就故意不告诉你线索,让你在后方为了等我而焦虑难眠食不下咽过吗?!”
江停咽喉里仿佛堵着苦涩的硬块,让喉骨更加剧痛难言,他抬起一只满是血迹的手,指尖发抖又冰冷僵硬,用力抚摸严峫的脸颊,然后拉着他的脸凑向自己,印上了一个急促的亲吻。
严峫低下头,把他完全按在椅背上,完全拥进自己怀里。
江停接吻的时候眼睛从来都微微睁着,从睫毛下望着严峫肌理分明的脖颈和臂膀,仿佛能凭借目光一遍遍描画,将严峫的体貌、肤色、气息,鼻梁挺直的角度,甚至衣领在侧颈翻开时细微的皱褶都烙印下来,永远刻在心里。
但他说不出来,他的语言功能仿佛天生被限定在了跟凶案相关的事情上,其他温柔的词句都被烧化在了内心深处,与七窍感知融合在一起,无法组织成语言单独表达出口。
“没关系,没关系……”严峫贴在他耳边低声安抚,“都过去了,可以回家了,可以回家了……”
江停虚脱般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
严峫走到车门边打开了一条缝,向蹲在不远处拔草玩的韩小梅要了条热毛巾,又关上车门,回来坐在江停身边,拉着他的手慢慢擦拭。直到整条热毛巾都被染成黑红,江停满手的血才被擦干净,露出了手臂上的斑驳刮擦和青紫。
那都是格斗中撞击和钳制留下的,相较于被一刀封喉和活活勒死的两名毒贩来说,他这已经算身手非常利落干净的了。
严峫抱着他的双手揣进怀里:“疼么?”
江停视线涣散地望着空气,开始没有回答,许久才茫然地问出来一句:
“……为什么你在这里?”
这句话跟刚才简直一模一样,严峫耐着性子刚要劝说,只听他又喃喃道:“你在这里我会分心,会束手束脚,万一遇到危急关头,我的第一本能很可能就不是孤注一掷……但现在这个局势,只要稍微分神就必定会失败。”
严峫愣住了。
“我不是为了保护你才出现在这里的,”江停慢慢地说,“不是为了你。”
他长呼一口气,把脸埋在掌心里搓了搓。
那其实是非常隐蔽的无可奈何,但严峫竟然在瞬间就懂了,伸手把他上半身揽进怀里,用力亲了亲他头顶的黑发,低声说:“我明白。我来到这里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但至少可以让你知道,最后不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是支持的。”
江停苦笑一声,刚想说什么,突然前方的单面可视车窗被“砰砰砰!”拍了好几下:“严峫!严峫你给我开门,快!”
——那竟然是魏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