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撑着身子坐起来,开始捡底下那些凌乱的衣服,然后一件一件,慢慢地穿上。
他眯着眼,睨着我,翻身从旁边第一个抽屉中拿出一根中华,还是软包的。他就喜欢这个,开了打火机反反复复点了几次都没着,最后眉头紧蹙,把烟一扔,下了地。
他径直走向我,低下身子,捡起我正要捡的一件衣服抛得远远的。
我站定,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走向我,贴着我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开始啄吻我。
我顺着他,不反抗不主动,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任由他摆弄。
终于,在他的手揽住我时,意识到了我无声的拒绝。
他放开我,看着我的眼,难得轻声地问:“弄疼你了?”我没有回应,半晌才低低地笑着道:“你在乎?”
他似乎又被我的态度惹恼了,但没说什么,而是随手从旁边捡起一件衣服给我披上。
我抬头,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还有他坚毅的脸。离得这样近才发现,原来在他微微蹙眉时,额头顶端也会出现一条皱纹,不是很深,但已经渐渐露出了纹路。
我伸出手,夺过他手中的烟放在自己口中,狠狠地吸了一口,却因为太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这烟你抽不得。”
我仍是在咳,咳得一张脸都胀热了起来,似乎要把整个肺都咳掉一样。
他转身,急忙去外屋给我倒了一杯水。
“温的,我试过了,喝点。”
我接过,一口灌了下去,但仍是止不住,连带着水一起喷了出来。
“下次不许再抽烟。”说着,他放下水杯,拍着我的背。
勉强止住咳嗽时,我侧过身子,打断他伸过来的手。
“莫非这就是你说的有事要找我谈?秦子阳,你找我,难道只是想跟我上床?”
秦子阳的手一顿,僵住了,最后看向我,似笑非笑地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大沙发边上。他坐下,手撑着头,低低地笑出了声,可是那笑怎么听都比哭还要难听。
“你走,现在就给我走…”
即使是这句话也说得好似没了力气,近乎低叹一般。
我迅速穿好衣服,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临关门的时候,我回过头,看见秦子阳仍是那个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裹了裹衣服往外走,电梯下降得似乎很慢,平时没觉得这么慢。
走出去后,我听见有人叫卖的声音。大早上起来这样的场景很是熟悉,似乎多年前曾经历过,可是更多的是陌生。高级公寓里很少听到这样的声音,那里的隔音效果都不错。我走在外面的路上,步伐很快,有些凌乱,最后上了一辆出租,报了地址回了公寓。
刚下去就看见许莫然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根烟,而地上也满是烟头。他正把手中的那支抽完的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拧了下,然后打开车门上了车。尘土飞扬,车子很快开了出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见我,而此时此刻的我也不想再面对许莫然。
回到卧室后我直接倒在大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最后是被电话铃声给吵醒的。那电话铃颇有不屈的意志,一直响到我把它接起。
“喂——”我说。
“是我,念锦,张云天。”
“张董?”我惊呼,声音中透着喜悦。
“我现在人在T市,晚上方便出来趟吗?”
“当然,就是不方便对你也得方便啊。”
“那好,就在你们这的‘帝都花园’那见。晚上七点怎么样?”
我看了一眼表,应声道:“好,我七点到。”
挂了电话起来收拾了一番,我洗了一个澡,换了一套清爽的衣服出了门。
“到了。”司机的声音把我从愣神中唤了回来,我木木地看向他点了一下头,“多少钱?”我问。
他说:“二十五。”
我哦了一声,刚要把一张五十的递给他,却发现计价器上的数字明明是23.5。
“上面是二十三块五。”想到这里我直接就说了出来。
“现在油价又涨了,飙升,直接在原来的数位上加一元,而且四舍五入…”说着他指了指副驾驶座上,“你看这…都已经改了一年了…”
我一看,上面写着起价加一元。
若是以往我也许会跟他理论下,或者去问个究竟,也或者干脆一个电话就杀回去,问几个人看看是不是被宰了。
但现在呢?已经改了一年的东西,坐了一年的出租车,我竟然今天才注意到。
“找钱吧。”
他嗯了一下,把钱递给我,“姑娘是外地人吧,才来这?”
“嗯,是啊,外地人。”我说,微笑,然后关门。
外面稍微有些冷,不若车子里开着暖气让人察觉不出来凉意,不过也还好,会让人觉得很精神。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敛了下心神。
走进咖啡厅的时候直接报了房间名,服务生很恭敬地把我领到了上面的包间。一路的服务很是周到,至少那张笑脸让人看了十分舒服。
门刚开,就看见张云天坐在里面。出乎我的意料,他穿得很休闲,似乎跟那阵见他一个样。
“堵车了?”他问,笑着站起来帮我把椅子拉开。
“嗯,是啊。平时这交通也堵得厉害,但就今天最狠,估计是看你来了,也跟着热闹起来了。”
他呵呵地笑了下,“你啊,真是能拿我开心。当初在我手下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别人都不敢跟我这个BOSS争执,你倒是好,总是杀进来,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非得争出个四五六,要不是遇到我,换了别人,估计早就把你给炒鱿鱼了。”
“我这不也是见到是你才敢那样吗,别的BOSS我就甜言蜜语了。”
“敢情还是我自找的来着…”
“是啊,您不是英明吗?”
他又笑,这一笑就再也不若刚刚那样,眉宇之间还是硬挺,但额头上的皱纹却多了起来。
“怎么过来了?”把外套放好后,转过身,我道。
“有个会议要过来,正好想到你在这里就顺便见见。”
“整了半天是顺道啊。”我瘪嘴,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他仍是笑,似乎见了我就是开心。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
“蓝山。”我说。
“一样。”
“好的,稍等。”
“我离婚了,念锦。”他漫不经心般地道,就好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离婚了?嗯,现在离婚的到处都是,不要说外国,就是中国都一抓一大把。我现在该说些什么,恭喜张董您恢复自由?”
“我知道你很传统,觉得是我始乱终弃,不过婚姻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远没你认为的那样神圣。”
我突然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下子就火了,抓过椅背上的外套就要走。
他忙拉住我,“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火起来了?我的意思你明白…”
“是不是婚姻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就跟交朋友似的,今天觉得这个人行就在一起,明天不行就分开,再来呢?为了利益就去弄张证,似乎这样这个利益就能够绑得更牢靠一些。婚姻就跟个屁似的,是妥协,是没有办法,是当时的意乱情迷,还是万般无奈?”我打断他的话,质问一般地冲着他吼。
“念锦,你冷静下…”他扣住我的手腕,用力地摇晃着我。
“抱歉…”过了良久,我歉然道,抹了一把脸,重新坐了下来。
“不用说抱歉,我明白,是因为那个人,还有他…”
“不要跟我提他,不单单是他。说实话,云天,我从来都看不惯这样的生活,因为家庭的关系,我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更讨厌他们这种人。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也成了他们这伙人那样,坐出租车零头不要,给小费…就连我的皮肤也习惯了那些高档的化妆品,不然一抹就起痘,我试了很多次,但不行,你知道吗?像是抗议一样,纷纷往上冒。还有上次,上次我带我妈去买化妆品,我穿得很休闲,我妈更是老了,不太爱打扮了,当时有一个女人已经选定了一款眼霜,而我跟我妈过去时,因为太忙她们爱理不理的,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拿着人家选好的东西就冲那柜台小姐说,我要这个。我就是想看她为难。她说,抱歉,是最后一瓶了,得等下次补货。我说那我就要这个了,管你是不是最后一瓶。她颇为为难。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我问他,声音平静得很。
他没说话,我继续说下去。
“我说,你们这里所有的样我都来一套,不然就一个也不买。那女的立刻变了脸,看着她对另一位顾客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对不起的,对我更是恭敬到了极点。那时我真是满足。你说我跟他们那伙人又有什么区别?我特意去了小公司当职员又有什么用?呵呵,原来人都是这样,环境当真能改变人啊,我现在骨子里是不是跟他们一样了?”说完我静了下,拿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咖啡一口喝掉。
“其实,你不该找我喝咖啡,你该找我喝酒,最好烈点的,我现在尤其想喝。”
“你别这样。念锦,跟我吧,跟我回上海,我娶你。”
“你娶我?”我开始笑,低低地笑,越笑声越大,可是心里却觉得比这没加糖的咖啡还要苦。
“你们都不看重婚姻,却都想拿婚姻来收买我,有意义吗?”
“我不看重婚姻,但我看重你,我看重与你的婚姻和爱情。”
面前的男人一脸庄重,但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让你失望了,我对你没有爱情。”
“我知道。”他说。
之后彼此都沉默了。他忽然拿起咖啡,学着我刚刚那个样子一仰头喝了下去。像是在喝酒,但又偏偏不是酒,于是感觉很奇怪,但就是这份奇怪让这尴尬的气氛好了不少,我跟张云天不禁相视笑了起来。
“或许我真选错了地方。”他说。
我耸肩。
“该去喝酒。”
“嗯,要烈酒。”
他继续笑,没再说些什么。
“你还打算跟他在一起?”
“这个话题我们不聊。”
“好,不聊。”他道,然后细细地品起了咖啡。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是家里的电话。
“我接个电话。”我冲他示意。
他比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我按了接听键,“妈,有事吗?”
“你在哪儿呢?你二姨家的孩子去你那了。她快毕业了,想在T市找份工作,你帮着瞧瞧。”
“嗯,行,我知道了。”
“晚上要回去?”
“是啊,家里来了个客人,我恐怕得回去趟。”我漫不经心地应着。
“没事,要是有急事就先走吧。我会在T市待一阵,不急着走。”
“什么会议需要待这么久?青仓的那个案子你也参与了?”
“没有。那个地方许总早就看中了,我就算再财大气粗也顶不过许家,我不打算插手,我这次来有别的事。”
“那行,有用得上我的就找我。”
“会的。”
说完我起身拿起外套走了出去,外面的风有些凉,我不禁把自己裹紧了一些。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许莫然蹲坐在石阶上,双手交叠着,见到我走过来,忙站了起来,但似乎没站稳,直接栽了下来。我吓了一跳,什么也顾不得就跑了过去,正好接住他倒下来的身子。
这次他并没有立刻挣扎着要站起来,而是牢牢地把我拥入怀里,勒得有些紧,紧到呼吸都有些不畅。
“莫然…”我轻唤着他,心里着急得很。许莫然从来不会这样,他即使疼得厉害也不会这样瘫倒在我身上显示他的懦弱,他会挺得比谁都直。
“你怎么了,莫然?”
“没事,让我这样靠一会儿,就一会儿…”面对这样的他,我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的,于是任他将我越搂越紧,直到秦子阳那张愤怒的脸陡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伸出手,狠狠地将我拉离开来,手指扣住我的手腕,双眼有些腥红。他看着许莫然,伸手就是一拳。
许莫然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刚好是那条腿着了地儿,似乎上半段被撞到了。只见他脸色惨白得吓人,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儿。
“住手秦子阳,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就这么在乎他,这么心疼他?”
“对,我就是在乎他,心疼他。”
“好,很好。”说着他冲到许莫然身边,拎起他的领子,声音冷得如同一把刀,“只一拳就倒地的男人也配叫男人?”
我急忙挡在许莫然身前,冷冷地看着秦子阳。
“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他一愣,先是脸色黯然,随即唇角上扬,但那张嘴却越抿越严。
“看不起我?呵呵…”他低笑。声音不大,低低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低沉的带着控诉的笑让我觉得比周围的风还要冷,每一声都是一个漩涡,里面都藏着冰刀雪剑,让人无法抵抗。
我选择沉默,一边担忧地看向许莫然,一边冷冷地望着他。
秦子阳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将双手插在兜里,那里有拳头般大小的鼓起。他嘴角微勾,似是嘲讽,又好像不是,更像是哭泣。可是细细一看,那张脸上却一滴泪也没有,什么都没有,还是那张脸:性感的嘴唇,冷冽的侧脸,让人深陷的眼,还是那样,没有变。
我转过身,把许莫然的胳膊挎在我的肩膀上,让他可以完全借力依靠着我,然后向楼道里缓缓走去。
眼看就要进楼了,秦子阳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做到了,我当真痛了…”他说,声音平静,却远比凄惶更让人震颤。
我扶着许莫然往里走,每走一步都感觉很艰难,每走一步都感觉到后面有把刀,在切割着我的背,一下一下,又狠又绝。
我知道那是秦子阳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得能在我身上凿出一个洞来,又大又深,还不能完全消除,即使愈合了,也会觉得疼,拧了劲一般地疼。
我上了楼,一路都在撑着许莫然,他也靠着我。他很少这样全然地依托在我身上,但这一次,他把自己整个交给了我,那我就得扶住他,我不能半道松手,尽管背后那如同利刃一样的目光一直在凿着我,但我依然不能。
“会不会很沉?”上了几步台阶后他突然开口。
“不会。你够瘦的了,真该好好补补。”
“嗯。”他点头,因为过分的疼痛声音有些颤抖。
“要不,去医院吧?”我问他。
“不用。”他很坚决地摇头。
我没再多劝。许莫然就是那种说不行就一定不行的人,不像很多人只是说说而已,也许你劝慰个几回就改变了想法,而他不会,别看一副斯文样,尤其是这身板,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却比任何人都来得倔强。
可是当走到电梯那时我不禁一愣,上面写着“在维修”几个大字,还写着“抱歉,希望用户谅解”等漂亮的字眼。但这一刻,我真是忍不住想大声咆哮,那些维修人员早干什么去了?
“我能上。”
“鬼扯,你那腿现在准是疼得不行了。许莫然,你少逞一份强会死吗?”
这一次我真的喊出来了。他没说话,忽然转过头看向我身后,秦子阳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我身后。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那样站着,神态萧索…
就在我以为他会这样站到地老天荒时,他突然走过来,深深地看了许莫然一眼,然后迅速地抓住他的手,那只握住我的手。
我平静地看着他,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我说:“秦子阳,放手吧。”
他的目光一顿,连呼吸也仿佛停滞了一般。
“许莫然,你打我一拳,这次我不还手。”
本来已经伸出去要拦住秦子阳的手就这样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许莫然原本缓和了的眉宇立刻又竖了起来。
“我不会的,因为那样只会让念锦更难过。”
“那就当我欠你一拳。”说完,他就扣住我的手腕要拉我走。我却说什么也不肯,拼了命地去挣扎。
“放手,秦子阳,你放手——”
“不放。”
我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口咬了上去,上面立刻就出现了一个红印子,通红通红的。但他硬是像没有知觉一样,就那样看着我,淡淡地,但又仿佛很深刻。
这样的眼神让我扭过头,但却没有松口。我犹豫了下,又深深地咬了下去,直到鲜血的味道涌入口中,脑海中那一幕忽地就冒上了眼前。
“疼吗?”
“疼。”他说,然后揽住我的身子,用下体顶着我,“不过,这里更疼。”
“流氓。”我低呼。
“那你爱不?”
“不爱。”
“爱不?”
“爱啊。”我笑道,然后踮起脚,主动在他那薄凉的唇上吻了一口,“爱你问我爱不爱时的这副表情,真的,秦子阳,你这表情特别招人爱。”
他愣了一下,随即狠狠地压上我的唇,辗转纠缠间,他说:“女人,果然爱记恨。”
“对,秦子阳,女人都爱记恨,我更是,所以,如果有一天,你让我痛了,我一定会让你更痛,千倍百倍地痛。”

上面的血痕在齿龈间烙下,我抬起头,幽幽地看着他。
“秦子阳,我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你让我痛了,我一定会让你更痛,千百倍地痛。”
他神情一动,抿紧了唇。
“是,千百倍地痛。”
“可是,我觉得还不够,怎样都不够,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那就都不痛。如果比不来谁更痛,那就都不痛,都好好的。”他说得极为动情,可我心中怎样都升不起一丝温暖。
“可是不好啊,你放过我我就会很好,所以,放过我吧。跟她好好过。”
“没有她。很多东西只是我们不想让它改变,但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现在我才知道,她于我一直是童年里一道没来得及看的彩霞,很美,我一直想留住那美,还有那份温暖,但其实已经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男人就是嘴甜。你曾经说过爱我的,可是后来不仍是说弃就弃了。还说过什么来着?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我刚要说,却被他捂住了嘴。
“那些都是混账话,听不得。”
他似乎知道我要说哪句。也对,那句我说了千百遍了,可每次还是喜欢提及。女人有时就是这样,不想去怪罪,但某些话就是会在我们心里生了根,想拔都拔不出去。不是自己想说,是它开了花,散了叶,然后太过茂盛,忽地一下就冒出了头。
“你们男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因为那抹晚霞得不到,所以你说它美,你心里总是想着它的温暖,于是你拼命地追忆,想去抓住它,但真正得到了才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现在的我于你也是,你想的全是我的好:我在你失意时留在你身边;我对你说,秦子阳,让我们相濡以沫吧;我宁愿做吕雉那样的坏女人也要逼你去接受那支票;我毅然决然地操着不地道的英文跟你去了美国,和你挤在一间小小的不算温暖的屋子里,用体温帮你取暖,还在回来后,每天做一桌子的菜等着你…你现在想到的全是这些,都是我的好…”我缓缓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很慢。
“不,不只是这些。我还记得你歇斯底里骂我的样子;我记得你闯进包间,拿过桌子上的酒,冲着我怀里的女的大声问你喝不时的神情;我记得你把刀插入我胳膊时的那股子痛;我记得你哭丧着脸时的哀恸;我也记得你抓着我的胳膊恳求我的脸…我都记得,通通都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幕都不受控制一般地浮了上来,不论我怎样去压,它们都不肯罢休。”
秦子阳看着我的表情是那样的不可伪装,他是真的痛。可即便如此又如何?这辈子唯有痛是最让人铭记的,也唯有这样的爱是最让人不敢去相信的。
“呵呵,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你现在不会信的。不过苏念锦,你不可以嫁给他,你若是嫁给他,我就整垮他。这些话背着他说显得太小人,我就当着你们的面…”
秦子阳淡淡地说着,边说边勾起唇角,但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苍凉。
我没说什么,或者该说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许莫然就已经强撑着走了过来,站在我们之间,一动不动地看着秦子阳,声音很淡,“什么都有了的人才害怕失去,而我从以前就是什么都没有,有了反倒是不真实。随你便吧,秦少,你想怎样就怎样,但…”说着他拿起我的手,狠狠地握住,“我不会放手。”
他的手指过分的纤长,纹路分明,就是有些凉,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可是我依然握住了,握住了这样一双手。
秦子阳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原来他也受伤了。
秦子阳走后,扶着许莫然上了楼。
他这次就跟刚刚一样,异常地配合。
“怎么一直在看我?”我进了屋,拿出医药箱,放在桌子上,随即看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