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拦在门边,克善下车,掏出一块黑底镶嵌金边的团龙造型令牌,在禁卫的眼前亮了亮。
把守宫门的禁卫一见令牌,立刻齐齐下跪,被亲王叫起后,连忙打开侧门,迎他进宫,还特意派遣了两人跟在他身后随行保护。
瞥一眼手中既可指挥禁军,亦可调遣暗卫的令牌,克善微微一笑,将它收入衣襟,暗忖这东西果然如那人保证的那般好用。心中的郁气也经由这个插曲,不知不觉消减了不少,只剩心中点点愤懑。
行至御花园僻静地带的一处耳房边,他脚步顿了顿,朝隐匿在黑暗中的树丛看去。
身后跟随的两名禁卫躬身,压低嗓音问道:“亲王停步,可是有事?”
克善摇头,低声回道:“无事!”,话落,又朝黑暗中被风吹拂的不停摇曳的树丛睇去一眼,继续举步往养心殿进发。
待一行人远去,黑漆漆的树丛中突然发出一阵儿悉悉索索的声响,交错横生的枝杈剧烈晃动一阵,慢慢沉寂下去。显然,不管先前树丛中隐匿着什么,这会儿也已经离开了。
撇开刚才路上的异样感觉,克善加快脚步,一刻钟后便抵达了养心殿。养心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由身穿黑衣的暗卫重重把守着,这阵仗,一看便知,是特意为了他而布置。看来,那人早料到他会气怒难平,进而找进宫里来吧?!当真是好算计!
心内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的暗忖,看见养心殿中半夜还亮着灯火,克善丝毫不感觉诧异。
前方二十米处,殿中摇曳的橘黄色烛光,正穿过漆黑的夜空,映入他的眼帘,两点烛火倒映在他墨如点漆的瞳孔上,如烟花绽放般,将他的眸子瞬间点亮。
养心殿前森严的戒备,没有带给他丝毫紧张和慌乱之感,反倒令他躁动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仿似在这里,他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属,找到一直寻求的那份安全感。
面上所有凌厉的线条突然间柔和下来,克善眸中放光,唇角带笑,缓步跨进已经为他大敞的殿门。
“你可来了,朕还想着,是不是派个人去接你。怎么样?惊讶吧?”
早已接到消息,等候在门边,待克善一进门,乾隆就迫不及地的将人抱进怀里,用脚跟将门带上,一气儿走到床边倒下,将他禁锢在锦被和自己胸膛之间,得意的问。
克善环住他脖颈,只是微笑,并不开口说话,等乾隆脸上的期待渐渐消散,他突然间龇牙,在他颈边重重咬上一口,半晌后放开,轻笑着说:“恩,非常惊讶!”
乾隆吃痛,嘴边的笑容却越咧越大,直笑的牙不见眼,待他松口后,喘着粗气央求道:“宝贝,既然你进宫来陪朕了,便一陪到底如何?朕等着这一天,等的心都痛了,下面更痛!”
边说,他边耸动着身下的硬挺,在克善腿间摩擦,脸色潮红。
你是受虐狂吗?越虐越来性趣?克善嘴角撇了撇,无奈的暗忖。瞥一眼自己已然抽长了很多的身形,再瞥一眼对方痛苦而隐忍的表情,微不可见的点头。
虽然他点头的弧度很小,却足够令人看的分明,乾隆心内涌起狂喜,捧起他双颊,便是一个热切而激烈的深吻。
两人忘情的拥吻,手攀附上对方身体,摸索,探寻,爱·抚,解开对方身上多余的衣物,转眼便裸·裎相对,肌肤相亲。
炽热的肌肤紧紧贴合,乾隆嘴里发出一道低哑深沉的叹息,大掌拂过少年胸前的两点红樱,朝股后的缝隙探去。
克善身子僵了一下,转瞬便放松下来,迎接他动作轻柔的探寻。
“宝贝,转过身去。”唇舌不断膜拜着少年线条优美的身体,乾隆呢喃着提出要求。
克善微挑凤眸,粉唇微张,轻轻喘息着,转过身去,伏在明黄色锦被上,毫不羞怯的向自己的爱人展露身体。由爱上升到欲,这种灵与肉的结合,是神圣的,没有必要遮遮掩掩,这是他一直笃信的教条。
少年白皙莹润的肌肤在明黄色锦被上散发着微光,如珠似玉,美不胜收,那浑圆饱满的臀部和缝隙中微微露出的一点粉红,牢牢吸引住乾隆的视线,令他心脏狂跳,不能呼吸。
“怎么不动了?”许久没受到爱·抚,克善偏头朝乾隆乜去,纤长的睫毛微颤,搔的人心尖都为之发颤,慵懒沙哑的嗓音有如魔魅之物的蛊惑,令人神魂颠倒。
乾隆深吸一口气,压住少年便是一番疯狂的热吻,直从他艳艳红唇吻到纤长的脖颈、光滑的背脊、圆润的股间……
那处被舔舐,爱抚,少年颤抖一下,口里溢出一声低吟,不自觉的拱起背部,索求更多。
将少年的热情和毫无保留尽收眼底,乾隆心里酥麻瘙痒,身下更加难耐的胀痛,从枕下掏出一盒乳白色的药膏,匆忙打开,抹了满手,朝少年股间探去,直深入到那处禁地,在紧致的通道内抽·动,抠挠,令少年低吟不断,膏体化成透明润滑的液体才堪堪停手。
盒盖都来不及盖上,径直扔到一边,乾隆伏在少年背上,硬挺抵在通道边缘,略略摩挲两下,哑声问道:“感觉怎么样?舒服吗?这是我特意找来的秘药,听说不会痛的。”
克善喘气,摇头低语,“不痛,还很舒服,热热的,你进来吧。”话落,他浑圆的臀部拱了拱,惹的乾隆粗喘连连。
“小坏蛋!惹急了朕,吃亏的可是你!”在他白皙的脖颈上舔吻啃噬,乾隆哑声,开口提醒,“宝贝放松,我要进来了。”
粗长硬挺的物事缓缓进入一个温暖而紧致的通道,通道里层层叠叠的嫩肉搅着,允着,吸着,索求着,不让那坚硬的物事轻易离开,剧烈的快·感传导进乾隆身体,令他小腹一紧,差点就要泄了出来。
幸而他反应及时,连忙咬牙忍住,在少年销魂蚀骨的那处停滞了许久都不敢动作。
汗珠一滴滴落到克善的背上,引的他回头去看,见乾隆表情痛苦,极力隐忍,他心中一暖,哑声安慰,“我不痛,你可以动了。”
乾隆微笑点头,俯身去吻他薄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吻了许久,才敢缓缓抽·动起来,随后渐入佳境,力道和幅度不断加大,直撞击的身下的少年脸泛红潮,低吟不断。
渐渐抓住交·合的精髓,克善跟随着乾隆起伏的频率舞动,白皙纤长的肢体被汗水濡湿,趴伏在乾隆古铜色强壮的身躯之下,一起一伏,一颦一笑,偶尔几声低吟,都带着淫·靡却奢华的美感,令人血脉喷张。
乾隆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死在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死在他的身体里。可是,他却又觉得非常的满足!此生从未有过的满足!原来,爱意推动下的交·合,竟然美妙至斯,让他尝过之后食髓知味,对除开少年之外的所有人,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宝贝,把你交给我,我们一起!”嘴里忘情的呢喃,他紧紧箍住身下的少年,大力抽·插几下,泄在了少年身体里。
少年紧咬薄唇,扬起下颚,低吟一声,便也发泄出来,随后疲惫的蹙眉,软软俯卧在锦被上。
两人紧紧搂着抱了一会儿,乾隆抽·出还埋在少年体内的物事,引得少年睁开凤眸,懒懒的朝他看来。
“呵……我抱着你去清洗一下,里面的东西不清理干净,你会生病的。”乾隆轻笑着解释,一把抱起表情颇为慵懒餍足的小东西,走到屏风后热气腾腾的浴桶边,替他洗浴。
经过这场交·合,他已经把少年完全纳为了自己私人所有,落实了自己悬在半空,起伏不定的心,确定了两人之间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的关系。将‘朕’的自称,自发的摒弃了。
两人又在浴桶中缠绵拥吻了好一会儿,直到桶中热水转凉,才回到床榻上,相拥而眠。
待到寅时,吴书来眼看着再不叫醒亲王,天亮被人撞见,麻烦就大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敲响殿门。
“什么事?”搂着怀中温软的少年,乾隆不耐的皱眉,压低嗓音询问。
“启禀皇上,已经寅时了,亲王该回去了。他这会儿大婚,人应该正在洞房里呢!”人家洞房花烛之夜,您把人拐到您龙床上给办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吴书来心中暗自腹诽。
乾隆恍然,蹙眉朝少年看去。
克善睁眼,捞起床边散乱了一地的衣物,一件件往身上套,边套边说,“我回去了,被人撞见不好。”
乾隆不舍的点头,连忙伸手去替他穿衣,又细细将他衣襟上的每一个皱褶都抹平,直到他浑身妥妥帖帖,再找不出哪里可以打理,才停住动作,圈抱住少年腰身,将他朝自己怀里拢了拢,低声交待,“回去后好好休息,我下午出宫去看你。这几天吃食上要多加忌口,不要进辛辣的东西,最好是清淡爽口,又易消化的流食。”
细致温柔的交待完,见少年乖顺的点头应诺,乾隆心中满意,在他额头轻吻一下,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他离开。
克善趁着夜色而来,又趁着夜色而回,这个大婚之夜,过的相当刺激,却也很令他满足。
终于走到最后一步,他心里没有彷徨,只有坚定。就仿佛长久悬浮在空中,无所归依,有一天,遇上那么一个人,将你拉回地面,绑缚在身上,让你的身体和心灵都不再飘忽。这种脚踏实地,相依相偎的归属感,正是他灵魂中缺失的部分,如今,已经被完完整整的填补起来,不再感觉莫名的空虚和冷寂。这感觉,真的很好!
☆、告密
慈宁宫里,太后安然的躺在一张摇椅上,双目微敛,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缓缓捋动,神态十分安详,远远看着,竟真有几分老佛爷的架势。
她身后仅一个心腹嬷嬷跟随伺候,面前跪着一名小太监,正抖抖索索的趴伏在地上,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
待小太监说完,太后猛然直起身子,俯身逼视他眼瞳,厉声喝问,“你说子夜看见端重亲王入宫,寅时方才离开,可是实情?要知道,昨儿个可是端重亲王的大婚之夜啊!若让哀家查出不实之处,其下场,你知道吧?”
小太监一迭儿的点头,口里惶恐的连声叫到,“奴才知道”,力度大的恨不得把头给点下来。
太后盯视他惶恐不安的脸,试图在其上找出心虚的痕迹,半晌后,没发现异常,满意的颔首,又重新躺回摇椅中,继续捋她的佛珠。
那太监吐了口浊气,软倒在地。
半个时辰后,一名行色匆匆,面容肃穆的嬷嬷走进来,俯在太后耳边低语。
太后瞪大眼目,表情不复先前的闲适,嗓音尖利的朝那嬷嬷追问:“你确定?真个儿是皇帝的车架?”
嬷嬷点头,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处,不敢抬眼去看太后表情。
太后咬牙,手里捏着的佛珠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复揉捏数十次,直至珠串碰击指甲,发出刺耳的刮挠声,她才渐渐将心中的惊骇和怒意压制下去。
“你,可以下去拿赏了。”平复了剧烈震荡的心情,太后朝座下跪着的小太监一指,冷声开口。
小太监连忙磕头谢恩,诚惶诚恐的退走。
待他一走,太后朝身后的嬷嬷挥手,声音狠戾无情,“把他处理了!多嘴的东西!”
嬷嬷点头应诺,走出房门后,点了两名侍卫跟她一起去给那小太监‘颁赏’。
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了,太后颓然的躺倒在椅背上,扶额,沉思良久,忽而将手里的佛珠狠狠掷到地上,苍老的面容显出勃然大怒的痕迹。
佛珠被砸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而后线绳断裂,一颗颗檀木珠子散乱开来,在房中四溅弹跳,簌簌乱响,让人心中更添烦乱。
“哼!哀家扰了你的前朝,所以让哀家当这个老佛爷?皇帝还真敢说!没想到,竟是为了一个略有姿色的小儿!一个娈宠罢了,竟敢明目张胆的淫·乱后宫,搅乱朝堂,当真荒唐!”
心中气极,太后捶打椅背,嘴里连连呵斥,面上也因怒火太炙而涨的通红。
“老佛爷,您快消消火,当心气坏了身子。若您躺倒了,这么大的事儿,谁来处理?”将事情从头听到尾的金嬷嬷连忙上前替她捶背,顺气。
太后闻听金嬷嬷劝慰,片刻后强自镇定下来,冷声道:“哼,哀家处理?再到皇帝面前去讨一顿没趣儿吗?有人淫·乱后宫,这事儿,理当皇后来管,哀家老了,还是继续做哀家的老佛爷吧!”平白得罪皇帝的事,她不敢再做,眼前不是还有很好使的一杆枪吗?
太后沉吟,面上浮起一丝冷笑,朝金嬷嬷挥手道:“去,把皇后叫来,赶紧的!”
金嬷嬷屈膝行礼,急急往坤宁宫奔去。
两刻钟后,接到急召,皇后匆匆赶到慈宁宫,觐见久已不理事的老佛爷,进到老佛爷惯常待的佛堂,见她早已屏退侍从,独留下心腹金嬷嬷,不由脚步一顿,表情困惑。这神神秘秘的,出什么事儿了?
“免礼,坐着吧。”太后不耐皇后那些规矩,直接伸手免了她行礼,朝自己下手一张椅子指去。
皇后走过去,半边身子落座,表情谨慎的看向心情明显非常糟糕的太后,脑中斟酌着用词,想着该如何开口询问。
不待皇后询问,太后先行开口,“金嬷嬷,把昨晚的事讲给皇后知道。”
金嬷嬷应诺,跪在皇后脚边,把事情串联起来说了。
皇后惊诧的起身,嘴里叫道:“克善昨晚歇在养心殿?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会儿正大婚呢!”
“大婚?好一个大婚!这洞房都洞到养心殿里去了!你去养心殿问问,皇帝这会儿可还在宫里么?怕是巴巴的出宫找人去了!哼!什么能力卓绝?怕是床上功夫能力卓绝吧?!”
太后恼怒到了极点,嘴里说出的话毫不留情,粗鄙的令皇后连连皱眉。
见皇后皱眉不语,太后冷叱,“哀家还会骗你不成?你仔细想想皇帝平日与亲王是如何相处的?是不是比对你和十二加起来还要亲厚?连哀家都不能碰那亲王一下,护的跟个宝贝一样,你还不清醒吗?一个娈宠,竟然敢高居庙堂,还淫·乱宫闱,这件事,你这个做皇后的该不该好好管管?恩?”
皇后怔怔的回忆着以往的细节,心中惊骇难言,被太后一逼问,不自觉的点头应诺。
太后满意的颔首,挥手道:“很好,你下去吧。等皇上回宫,你找他好好谈谈,这股子邪风一定要刹住了!”
皇后恍惚的点头,踉踉跄跄的走出慈宁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太后的算盘打的很巧妙,既想用这个莫大的把柄辖制住皇帝,令他对自己让步,又不想以身试险,触怒龙鳞,因而找来皇后当这个炮灰,心思不可谓不阴毒。可她忘了一点,皇后虽然性格冲动,于宫斗上面有些个不济,可她的儿子,如今的储君纯亲王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那边厢太后处置了一名小太监,并急召皇后觐见,这边厢,十二已经把慈宁宫中一干人的动作都探的一清二楚。
又是养心殿,又是端王府的来回查探,还招了自己皇额娘去密谈,因着什么缘由,十二略略一想便猜到了八九分,心中无奈的叹口气,他负手,疾步往坤宁宫赶去。
步入坤宁宫,见到殿内凝滞的气氛和自己皇额娘狰狞的面容,十二眸色一暗,屏退殿中众人,省去跪拜的礼节,直接走到她身边落座,手搭上她脊背,轻柔的拍抚。
“皇额娘,皇额娘?您怎么了?”
连叫了两声,他终于把皇后的魂给叫了回来。
皇后身子一震,朝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十二看去,唇色惨白,牙关紧咬,一把擒住他手腕,狼狈的开口,“十二,你皇阿玛和克善竟有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真是荒唐!荒唐啊!”
十二反手覆上她手背,轻轻拍抚,笑着开口,“荒唐如何?不荒唐又如何?他是皇帝,高高在上,乾纲独断的皇帝,皇额娘您管得着吗?”
皇后一怔,垂头沉思片刻后坚定的开口,“他此番做法,当真与天理人伦不合,本宫哪怕落发为谏,也要管上一管。”
十二听闻她的话语,笑着摇头,暗忖:自己的皇额娘,性子还是这么直诚,当真不适合在这后宫生存。不过,好在他如今已经有了保护她的能力。
紧紧握住皇后的手,十二温言软语的徐徐劝慰,“拼了落发,落了发若皇阿玛还是不听呢?您又有什么法子?平白惹了他厌弃,这个后位,您还要不要了?儿子的储君之位,也还要不要了?”
一连几问,皇后面上犹豫起来。
见她面露迟疑,十二微微一笑,继续开口,“其实,这事,儿子早就知道。”顿了顿,对皇后看来的惊诧眼神视而不见,他一径往下说,“但是,儿子从不去管。一是知道,这事,儿子管不着;二是觉得,他们这样,没什么不好。您想想,皇阿玛的心拴在克善身上,对后宫女人失了兴趣,得益最大的是谁?是儿子。这后宫,有多久没出一个受宠的嫔妃了?有多久不见皇嗣降生了?若这情况持续下去,儿子就是未来板上钉钉的帝王,不会有任何人再对儿子造成阻碍。成全他们,便是成全儿子的皇位,儿子为何要去管?”
话落,他惬意的一笑,眼里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皇后怔怔的朝身旁神采飞扬的十二看去,沉思良久,忽而浑身放松,抚掌笑起来,“哈哈!吾儿说的极是!你皇额娘今次又想岔了!差点儿被太后当了枪使!若本宫真个跑去找皇上理论,本宫的后位,吾儿的储君之位就悬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后真是好算计!”
皇后越想,心头越是愤愤,心内暗叹自己今天差点儿就着了道,害了自己的十二!日后太后再说什么都不能轻易相信了。这些糟心事,她没听见,反正,他的十二不受其害,反受其利,她还瞎操心什么?谁爱管,谁便去管吧!
纯亲王在坤宁宫待了一个多时辰,离开后,风雨欲来的坤宁宫转瞬便风平浪静。
太后一直等到皇帝回宫,用过晚膳,眼见着快要就寝,还不见皇后有什么动作,心下略略一想,便也明白了其中关窍,不禁对日渐油滑的皇后和十二大恨,自己却又不敢再去触怒龙鳞,只能咬牙,将这事咽下不提。
只是,本来心情抑郁的太后,在就寝前突然又精神起来,次日,召见了自己母族的几名诰命夫人,私下里叫她们在族里寻觅姿色艳丽的稚龄少年,举荐到圣上身边去。
做完这一系列安排,太后长舒了口气,心内得意的暗忖:既然皇帝换了口味,喜欢抬举那些容色绝艳的少年,那哀家便寻一个更出色的来代替,看你这端重亲王日后还如何混下去?以色事人,其结局,总不会好的!
待皇帝接到暗卫递上的密折,一目十行的看完这几日后宫中的暗潮汹涌和太后私底下的筹谋,仅是扯开嘴角,玩味的笑了笑,便不再有什么动作。太后要闹,便让她闹去吧,总归,他和亲王的关系,不是这起子心思龌龊的庸人能够随意揣测的。
☆、浮云
几月后,慈宁宫和坤宁宫一直风平浪静,太后再未召见皇后,皇后除了日常给太后请安时同她客套的寒暄几句,再不提及有关那日的半个字眼。仿佛那天从未存在过,而她们也从未知道,皇帝和端重亲王之间的真实关系。
在此期间,乾隆身边,不知何时调来了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的三等侍卫,他满脸青涩,一看便知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若是往年,这么年轻便能混到御前做侍卫,已经可以算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值得人高看一眼。可如今有了端重亲王对比在前,这位年轻的侍卫便泯然于众人,显得极不打眼。
是以,他调来了两月有余,乾隆愣是没发觉他的存在。
这日,乾隆正歇在御花园中的一所凉亭中喝茶赏景。他身边的石桌上放了两套茶杯和数十种精致的茶点,显然,这景是要与人共赏的,只是他等候的人还在路上,迟迟不见身影。
乾隆微眯双眸,闲适的靠倒在椅背上,极有耐心的等候。独自静坐片刻,他摆手,让身后的侍从给他斟茶,先自饮一杯,以消磨时间。
御花园中已是到了初夏时节,阳光极为灿烂,春花谢过,夏花开,处处五光十色,鸟语花香,一派的繁华景象,渲染的人连心情也跟这夏日的阳光般,十分明媚。
乾隆偏头看着亭外的美景,举杯啜饮一口,想起心尖上那人,忽而浑身发烫,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
“启禀皇上,云南急呈奏本,缅甸要犯六王子逃脱。”一名侍卫匆匆奔到他近前,打断了他的闲适,口里急奏,跪下后双手奉上一本折子。
乾隆皱眉,放下茶杯,接过折子查看,一目十行的看完,将其重重砸在桌上,怒斥道:“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谁之过欤?”
跪着的侍卫见龙颜大怒,不敢答话,只将头颅埋的更低。
“是典守者不能辞其责尔。”
正当众人战战兢兢,沉默不语之际,乾隆身后站立的一名侍卫突然开口答到。那侍卫的嗓音有如珠玉坠地,又有如清泉淌过,清清脆脆,悠扬婉转,令人一听便觉心中舒泰,再大的怒火也会被浇熄。
乾隆收敛脸上的怒容,眯眼朝身后的一众侍卫们看去,命令道:“方才是谁答话?站上前来。”
一名身量单薄娇小的少年利落的站出来,优雅的行了一礼,垂首跪在他脚边。
乾隆将他行云流水的行礼动作看在眼里,只觉这人浑身的气韵让他感觉莫名的熟悉,也感觉莫名的排斥。
“方才是你答话?想你一个三等御前侍卫,也有读过《论语》?你在家有念过书?”乾隆喜欢有学识,爱读书的年轻人,因而开口便问自己关注的重点。
那侍卫点头,用清冽动听的嗓音答道:“启禀皇上,奴才当差前是咸安宫官学的学生。”
看来真有几分学识。心中暗忖,乾隆盯着他低垂的头颅,起了考校的心思,颇有兴趣的开口,“原来是咸安宫官学的学生,那朕便考你一考,你且说说《季氏将伐颛臾》这一章的意思。”
侍卫略略一想,不慌不忙的回答,“重教化,修文德以怀人,不起则都分崩离析,祸起萧墙,此后圣人之见也。然,世易时移,如今之世,远方多顽固不化之人,仅以教化化之,不示之以威势,则反易生妾心。如此,于国于都,应首重教化,修文德以服人,使远者来之,来者安之,且加之以威力,防微在渐,不然,就真正是‘虎兕出于押,龟玉毁于椟中’了。”
他嗓音高低适中,语速不快不慢,一番侃侃而谈下来,使得乾隆嘴角带笑,频频点头,待他说完,心情已不复方才的恼怒,竟是愉悦无比。
“好!解释的好!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儿郎?”乾隆抚掌赞许,笑着问到。
“回皇上,奴才名钮钴禄·善保,家父是三等轻车都尉钮钴禄·常保,在奴才九岁时已经过世。”那侍卫言语谨慎的答话。
‘钮钴禄’三个字触动了乾隆的某根神经,令他猝然间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莫测的盯着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良久没有发话。若少年敢于抬头去看他表情,定会被他那双幽暗如深渊般的冷酷双眸给吓上一跳。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沉默半晌,乾隆语气平板的下令。
善保双拳紧握,心内暗道:来了!深吸口气,缓缓抬头,下颚微扬,让帝王能将他的面容看得更清楚。
只见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特别是一双似有情若无情的桃花眼,给他的姿容更添了几分艳丽之感,眼波流转间,轻易便能勾魂摄魄,令人沉迷。再加上他清冷的气质和满身的学识,当真完美的挑不出半点毛病。
乾隆微眯双眸,细细审视眼前艳丽到极致的少年,半晌没有说话,那线条英挺的脸上全无半点表情,令人摸不着端倪。
善保不着痕迹的打量帝王神色,实在看不出他内心作何想,心中不由忐忑,扬起的下颚不自觉的垂下,一双桃花眼半敛着,遮住眼中不停变幻的眸光。
又过了片刻,乾隆忽而再次开口,语气已经不复之前的温和,带着几丝儿嘲讽和冷厉,“钮钴禄,与太后同姓?她母族的人能找着你并把你举荐到朕身边,着实花了些功夫吧?”
善保脸上首次出现慌乱的情绪,咬唇,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心中的惊骇和不祥之感更甚。
观眼前的帝王,哪里有半点为他的容色倾倒的迹象?太后密召他时说的那些个话,怕是不能尽信。可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还有弟弟需要照拂,若他不能出头,有什么资本同继母的儿子争抢爵位?有什么资本让弟弟过上好日子?有什么资本重振他的家族?
这么一想,他表情镇定下来,大胆的直视帝王,徐徐启口,“回皇上,奴才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呵呵……”瞥一眼他镇定的表情,乾隆轻笑,开口赞道:“胆子很大,应对的也不错。不过,朕不管你听不听的懂,日后,你切莫再出现在朕眼前,走吧。”
不过是一个无辜被利用的孩子,何苦与他为难?乾隆只是挥手,将他遣退,并没有进一步的责罚。
善保咬牙:永远不要出现在皇帝身边?这是什么概念?这表示,他不能在京为官四品以上,上了四品,大朝会时也少不得要出席。而他家世代承继的爵位便是一个正三品,皇帝简单的一句话,便否定了他继承爵位的资格。若他就这么走了,这辈子也就完了。
少年脸上露出几分沉痛,几分倔强,却依然顽强的维持着脸上淡然的表情,安静的起身准备退走。
“慢着,你给本王留下。”一道舒朗的嗓音突然响起,阻止了善保离去的脚步。
乾隆一听见来人说话,眉眼就舒展开来,紧绷的脸上立刻露出温柔的笑意,对他公然违逆自己圣意的行为不以为忤。
“你来了,快坐下歇口气。吴书来,还不快给亲王斟茶?”伸手。叫不知在旁边看了多久的少年坐下,帝王的态度极为亲和,甚至带着几分殷勤的味道。
也只有对着端重亲王,皇上才会露出这般宽厚仁和的表情!四周的侍卫们不约而同的暗忖,朝被亲王叫住,又转回来站定的善保投去一瞥,暗道:这小子今天若得了亲王垂青,或许还有翻身的可能。
善保转回身,慢慢踱步到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亲王身边,恭恭敬敬的行礼。
对他的镇定自若很是满意,克善嘴角上扬,对自己见证了这对著名君臣之间的初见而感到兴味。虽然他来了,历史有了些改变,但是,既定的历史人物还会出现,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能够亲历并见证这些历史时刻,他内心感觉相当微妙。
被亲王亮如寒星的眸子凝视,善保有些紧张,比应对帝王时还要紧张。一个比自己还小上一岁的少年,身上却带着这般令人窒息的威势,真的如太后说的那样,是靠以色事人上位的吗?没见过亲王之前,他半信半疑,见了亲王真人,他是半点也不相信了。
乾隆见克善对善保如此关注,心中感觉颇不舒服,沉声开口,打断他的审视,“亲王叫住钮钴禄侍卫,是有什么事交待吗?”
克善偏头瞥他一眼,见他脸色暗沉,语气酸涩,莞尔一笑,摆手道:“没事。只是感觉钮钴禄侍卫人才难得,如此便被遣退,有些可惜了。”
善保心中震动,猝然抬头朝笑意妍妍的亲王看去,眼中升起希冀。
四周离得近的侍卫们偷觑亲王和缓的表情,心中对钮钴禄·善保艳羡不已。这小子果然得了亲王青眼,日后有福了!谁不知道亲王最会识人,他提拔上去的人,个个都能力卓绝,没有不被朝廷重用的。
显然,善保也想到了这一点,希冀过后,眼中又露出几分小小的欢喜。
乾隆眸光更加暗沉,“亲王的意思如何?要招到自己身边录用吗?”凭这少年的长相,放在克善身边就是个祸害,他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
克善瞟醋意大发的乾隆一眼,心中暗笑不已,面上表情更加愉悦,朝善保扬扬下颚,温声开口,“你的眼神,像狼一样,隐忍,倔强,坚强,还带着几分野望,本王很喜欢!”
亲王说到这句‘喜欢’,乾隆脸色暗了暗,看向善保的眼神明显不善起来。
克善不管身旁的男人如何变脸,继续开口,“有这样眼神的人,绝不会是个庸人!而你刚刚的表现证实了你的学识,这样的人,朝廷不用,是朝廷的损失。所以,本王想将你举荐到纯亲王跟前听差,你可愿意?”
去储君身边?自己没听错吧?善保有些呆滞,一时半会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去十二身边?恩,可以接受!乾隆的脸色极为明显的松缓下来。
“怎么?你不愿意?”见善保久未回答,克善轻笑着反问。
“不不不,奴才非常愿意!蒙您垂青,奴才受宠若惊,有些个反应不及。”善保脸颊微红的摆手解释。
“好,你愿意就好。以后努力办差,回报朝廷便是了。只是,记住两点——戒嗔,戒贪。好了,你退下吧。”
善保依言告退,脑中琢磨着亲王最后的四字告诫,脚步有些飘忽。
“克善好似对这钮钴禄特别感兴趣?”察觉到克善对少年的特别关注,乾隆有些吃味的发问。
“呵呵,这少年日后必不简单,你到时就知道了。”克善神秘一笑。
“哦?仅凭那点考校和他的眼神?克善武断了!”乾隆不以为然的笑笑,亲自替他斟茶并递到他手边。
克善接过,指尖朝乾隆深邃的眼眸比划一下,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信?那让咱们拭目以待如何?”
乾隆握住他比划自己眼眸的手指,朗笑道,“好,拭目以待!”
克善垂眸,想到传说中乾隆与和珅的一段君臣之恋就这样浮云了,心中恍然,忽而也跟着朗笑起来,笑声舒朗,惬意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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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数十年后,这位名叫钮钴禄·善保的侍卫果然权倾朝野。但相比于他的恩师,端重亲王,其成就依然稍逊一筹。
在小自己一岁的端重亲王面前自称‘学生’,善保侍卫,也就是后来的和珅——和中堂直言,他没有任何压力。世人都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端重亲王手底下提携的一干门生莫不讳言:要超越恩师,只待下一辈了。
端重亲王以一人之力将大清最大的钱庄——‘广通’钱庄操办起来。后又在户部名下申办‘商局’、‘海事局’,着力发展大清商业,极大的提高了商人的社会地位,在大清商人中威望极高。他开办的钱庄也成为商人存钱的唯一选择,聚敛了全国三分一的钱财,用于组建海军,改制军队,购置军械火器,令大清军队无论是在陆路,还是在海上,都称霸一方。
一人尽敛全国三分之一的财力,正可谓是富可敌国。有扬州盐商不服,与亲王斗富。亲王当时只是一笑,并不加以理会。事后大力收购内蒙,青海,山西等地的盐碱地,大肆发展盐场,改进制盐工艺,一时间,盐产量大幅攀升,盐贵如金的状况一去不复返。致使扬州盐商齐齐破产,生意难以为继;也使百姓大受裨益,交口称赞;更使得朝廷直接撤了‘两淮巡盐察院署’和‘两淮都转盐运使司’两个专管盐务的机构。盐运管理机构中频出贪官污吏,朝中官员自降品级也要削尖了脑袋往盐运机构调职的怪现状一时间成为了历史。
一个人的影响力能够撼动朝廷,改变朝廷的运作机制,亲王的权势已经到达了其可以触及的权利巅峰,再往上就直逼帝王。当众人都等着看皇帝会如何处置权势滔天的亲王之际,亲王的举动再次令人瞠目结舌。
在乾隆皇帝退位给嘉庆帝的当天,他主动上交‘广通’钱庄的经营权,将全数身家捐给朝廷,并辞去诸多要职,只领了几个闲差,悠哉悠哉的做起闲散王爷来,令一干等着看他跌倒的人扼腕,大叹端重亲王深谙为官之道,对政局洞若观火。
若亲王于政事上的至高觉悟令人无法企及,在私生活上也恪守己身,自始自终秉承了一个‘独’字。自其妻早逝,他便杜绝女色,一直无有子嗣承继王爵,也并不同查特里其他族人深交,当真是货真价实的孤家寡人。
他在私生活上的克制,于子嗣的漠视,与族人的主动疏离,被人津津乐道,直言:正是由于亲王朝内朝外都严格秉承了这个‘独’字,从不以权谋私,壮大自己氏族,才能避过其父端亲王被诛灭的命运,令两朝皇帝深信不疑,大肆重用,直至权倾朝野。
待到新君嘉庆帝过继子嗣给端重亲王,又下旨封‘端重亲王爵’为‘世袭罔替王爵’的消息传来。世人心中为帝王的精于算计而恍然,为亲王的隐忍而感叹。打拼了半生得来的世袭罔替王爵,转了一圈,又重回爱新觉罗家手上,当真是为人作嫁衣,不过,只要能保住身家性命,不被帝王猜忌,最后如其父端亲王那般,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种种隐忍牺牲也算是值得了。
显耀半生,复又闲散半生,端重亲王矛盾重重的政治生涯成了后人津津乐道的话题。